「家宴上,他們會提結婚的事。
「今微,到時候你就以我哥女朋友的身份一起來吧。」
江之寧深吸了幾口氣,聲音緊繃如弦。
「我怕我到時候太緊張,出什麼岔子。
「你在一邊提點著我。
「也順便幫我看看阿澤是怎麼想的……」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江之寧的請求。
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揚到了一個誇張的幅度。
終於、終於……
所有人都步入棋局。
終於,可以開始收網了。
9
時隔數月,我終於再度見到陸以澤。
他清瘦了許多,神情陰鷙冰冷。
看著比以前更不好相處了。
就連江之寧這個正牌女友站在他身邊時,都有些不自在。
江之軒牽著我走進來。
看到我時,江之寧眼前一亮。
她上前親親熱熱地挽住了我的手臂,扭頭向陸以澤介紹道:
「阿澤,這是我未來嫂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謝今微。」
她沒有注意到。
早在我走進來的那一刻,陸以澤的視線就死死黏在我身上沒有離開過。
在聽到那句 「未來嫂子」時,陸以澤眼神一暗。
眸光緩緩下落,最後定格在我和江之軒牽著的手上。
「嫂子?」
陸以澤輕聲咀嚼著這兩個字,臉上忽地露出一抹冰冷詭異的笑容。
他望向我的眼神,宛若擇人而噬的毒蛇,下一秒便要將我拆吞入腹。
我不由瑟縮一下,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躲在江之軒身後。
江之軒似乎這時才忽然想起,我和陸以澤曾有段尷尬的過去。
他摸了摸鼻子,乾笑了一聲說:
「微微第一次來,我帶她到處逛逛。
「你們先聊,你們先聊。」
然而,即使走出了很遠的距離。
我依舊能感覺到,身後冰冷凌厲的目光。
我有意避開陸以澤,一直黏在江之軒身旁,不讓自己落單。
然而,等到晚宴開始時,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安排——
坐在我左手邊的,正是陸以澤。
他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鷹隼般的眸子,更是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我低頭作鵪鶉狀,大氣也不敢出。
家宴上。
最初的寒暄過後,兩家的父母開始旁敲側擊。
各種暗示兩人的婚約是時候履行了。
陸以澤似笑非笑地看著所有人。
果然,宴無好宴。
怪不得這群人好好地忽然說要一起辦個家宴。
原來是打著催婚的目的。
他視線又落在了雙頰微紅、眼中寫滿期待的江之寧身上。
不知為何,心中陡然閃過一絲厭煩。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江之寧會是自己未來的新娘。
他並不抗拒,甚至對此抱以期待過。
曾幾何時,對他而言「和江之寧在一起」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不知為何,最近他越來越搞不清自己的心——
對江之寧的一切越發漠不關心;
和她在一起越來越心不在焉;
甚至在想到將和這個女人共度餘生時,心裡竟莫名生出抗拒和厭惡之情。
陸以澤從來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
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手;
不想要的東西,哪怕曾經視若珍寶,下一秒也能棄若敝履。
這一刻,看著特意攛掇兩家父母來當說客、試圖以此逼他履行婚約的江之寧。
陸以澤心中的厭惡煩躁,達到了頂點。
他正要開口時,我忽地站了起來。
「抱歉,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10
我窩窩囊囊地在洗手間賴了十幾分鐘。
期間給江之寧、江之軒各發了一條解釋信息。
「抱歉,我感覺這畢竟是你們家庭內部的事情。
「我一個外人在場還是有點尷尬。
「我先去洗手間避一避。
「如果有事,你再給我發消息吧。」
打了幾把遊戲後,我才慢吞吞地走出洗手間。
然而,剛一踏出去,我便迎面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胸膛。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雙手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鉗制住。
我整個人被死死抵在了牆上。
陸以澤陰鷙的面孔陡然出現。
他眼底微微泛紅,有些咬牙切齒道:
「怎麼不繼續躲了?嗯?」
我面色有些發白,眼神遊移不敢和他對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呵……」
陸以澤氣極反笑。
他大手宛若鐵鉗,捏住我的下巴逼我和他對視。
「謝今微,你可真是有本事。
「剛和我分手,立馬就能找到下家。
「還要當我嫂子……呵。」
他眼神冷得像下一秒就要將我直接掐死。
「怎麼,你就這麼缺男人?
「是個男人你都行?」
赤裸裸的羞辱。
我氣得眼睛發紅,狠狠地瞪著他:
「我和誰在一起,關你什麼事?
「你自己都快要結婚了,憑什麼來管我?」
說完,我扭頭不看他,強忍住將要落下的淚水。
陸以澤勾起嘴唇,笑了。
他伸出手,拇指擦過我的眼角,拭去了一滴淚水。
「如果我說,我不打算和江之寧結婚了呢?」
陸以澤貼在我耳旁輕聲低語。
聲音輕柔得仿佛一片羽毛飄過,撓得人耳根發癢。
「什麼?」
我扭過頭,有些不解地看向陸以澤。
下一秒,他的唇瓣忽然落下,霸道的、不講理的吻席捲而來。
仿佛要將我的氣息全部掠奪。
強勢地將一切都打上屬於他的烙印。
我拚命掙扎,卻無濟於事。
不知過了多久。
我整個人暈暈乎乎,幾乎無法呼吸地癱軟在他身上時。
聽到陸以澤很輕很輕的喟嘆。
「微微,我後悔了。
「你走後的每一天,我都發了瘋似地後悔。
「就連看著江之寧的時候,我都無法避免地會想到你。
「剛剛看到你和別人十指相扣的樣子,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嫉妒,多想殺了那個小子。
「而一想到你未來還可能和別的男人結婚生子、共度餘生,我就覺得胸口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謝今微,我認栽了。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高高在上的大少爺,第一次,宛若初墜愛河的毛頭小子般,笨拙地傾吐著自己的心聲。
細細密密的吻再度落下。
這一次,不再是狂風驟雨。
而是宛若催生萬物的春日細雨,輕柔小心地吻過戀人的每一寸面龐。
我望著他,一時忘記了抗拒。
而下一秒,充滿憤怒的、不敢置信的聲音響起。
「你們——
「在做什麼?」
10
江之寧呆呆地看著我們兩人。
最愛的人和最好的閨蜜,旁若無人地接著吻。
她只覺腦海一陣暈眩。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幻影一般,讓人無法理解。
她拚命地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一定是她看錯了,是她誤會了。
這麼荒謬的一幕,怎麼可能是真實的?
然而,下一秒,陸以澤的話語卻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他皺起眉頭,看向自己的未婚妻。
嘖了一聲,輕飄飄道:
「如你所見,我和微微在一起了。
「我們兩的婚約,可以解除了。」
「什麼?」
江之寧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豆大的淚珠,再也無法控制地落下。
「就為了她?」
江之寧扭頭看向我,眼裡滿是漆黑的恨意。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這個賤人!
「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卻來勾引阿澤。
「賤人!
「我要殺了你——」
她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子般,猛地沖了過來。
我閃避不及,被她狠扇了兩個巴掌。
江之寧扯著我的頭髮,還要再廝打時,陸以澤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絲毫沒有留情地把江之寧一把扯開,狠狠推倒在地。
「夠了。」
陸以澤冷聲道:
「你再撒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江之寧呆愣愣地看著他。
眼淚止不住地流淌著。
她覺得眼前的一切恍若一個夢。
一個可怕至極的噩夢。
她最愛的人、曾經那樣寵著她的人。
如今卻為了另一個女人,用厭惡的眼神看著她。
甚至為了保護那個女人,不惜將自己推倒在地。
她覺得整個人好冷。
仿佛從骨髓中透出陰寒,冷得她不停地打顫。
陸以澤擰起眉頭,不再看她。
反而牽過我的手,淡淡道:
「我們走吧。」
然而,我剛走出幾步,便被江之寧尖利地叫住。
「不許走!」
她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我。
許久,又轉頭看向陸以澤,眼裡充滿了祈求。
「阿澤哥哥,你別這樣。
「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可以改,我可以改的……
「謝今微她不配,她就是一個我哥玩過的破鞋。
「她配不上你的。
「伯父伯母也不會允許這種女人嫁進陸家的……」
我眼圈一紅,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陸以澤卻不由分說地牽起我的手,十指相扣。
「配不配,我說了才算。」
此刻,他看向江之寧,眼裡只剩下厭惡。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
陸以澤唇角微微勾起,十足地邪氣。
「難得今天他們都在場。
「有些事,還是提前說清楚了好。」
陸以澤真的瘋了。
他看也不看崩潰哭叫的江之寧。
從容地將我帶到眾人面前,讓他們看清我們十指相扣的手。
「兩件事情通知你們一下。」
陸以澤聲音懶懶的,像在說一些最稀鬆平常的話語。
「一,我和江之寧的婚約,就此解除。
「二,我要結婚了,和謝今微。」
11
因為他隨口的兩句話,陸江兩家捲起了驚濤駭浪。
可那一切,似乎都與我無關。
那日之後,我便被陸以澤囚禁在郊區的別墅里。
一開始,我還假模假樣地鬧一鬧。
沒過幾天,我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
捏了個「其實心裡一直放不下他,和江之軒在一起也不過是不甘心,想以此為藉口再次接近他」的人設,順勢和陸以澤解開了誤會。
畢竟當初我們在一起時,我表現得那麼愛他。
陸以澤才不信,我能那麼快忘記他。
所謂小別勝新婚。
數月的分離,不僅沒能讓陸以澤把我拋之腦後,反而讓他更清楚了自己的心,知道誰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這段時間,他黏我黏得要命。
巴不得二十四小時待在我身旁。
從前吝於道出的甜言蜜語,現在也是張口就來。
他甚至真的開始認真考慮起和我結婚的事情。
最開始在江家說要和我結婚時,更多是出於逆反心理,故意要讓那些人難堪。
可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下來。
陸以澤竟真的開始覺得,結婚也不錯了。
他甚至饒有興趣地考慮起了婚禮的場地、邀請哪些嘉賓等等細節。
相比於他的興致勃勃,我卻稍顯不安。
「不知道之寧現在怎麼樣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對不起她。」
我一臉愧疚難安。
陸以澤卻嗤之以鼻。
「你以為她是什麼好東西麼?
「以後少跟她來往。
「瘋婆子一個。」
男人的心思真是神奇。
愛她時,恨不得捧在手心裡嬌寵。
不愛時,便毫不猶豫地碾碎一顆真心。
江之寧拼了命地求他回心轉意——
跑到住所、公司堵人;
電話、微信輪番轟炸;
甚至割腕來威脅他。
可陸以澤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拉黑了她。
江之寧近乎絕望。
窮途末路之下,她又想到了我。
畢竟,陸以澤拉黑了她,我可沒有。
最開始,江之寧每天辱罵、詛咒我,恨不得把我拖入十八層地獄一般。
可漸漸的,她的語氣變了。
「求求你,讓阿澤見我一面好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罵你的。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把阿澤哥哥還給我好不好?」
「我給你磕頭了好不好?
「只要你把阿澤還給我,讓我做什麼都行。」
痛苦的、卑賤的、絕望的、充滿懇求的語氣。
那一瞬間,報復的快感充斥著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就連骨髓仿佛都冒起泡泡。
江之寧,你終於也能體會到了嗎?
最心愛、最珍視的一切被摧毀的痛苦。
一顆灼熱跳動的心,被碾進塵埃中的絕望。
可是啊,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我按下了語音通話的按鍵。
用平生最噁心的語氣說道:
「江之寧,你能不能不要再纏著我和阿澤了?
「你難道不知道,一段感情里,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小三。
「阿澤現在看到你就噁心,他不會想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