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訛獸,生來只會說假話。
妹妹是該獸,只會說真話。
上一世,我嫁給性情嚴謹的孔雀族長,他不喜我滿口謊言。
妹妹嫁給世故圓滑的九尾狐,被嫌棄口無遮攔沒長腦子。
姐妹倆成了婚,竟無一人過得幸福。
我們幡然醒悟,雙雙棄夫,攜手去遊歷四海八荒。
出發途中,卻不幸被雷狼的歷劫天雷劈死。
重回選夫那日,我們倆默契地交換了夫君。
1
身穿玄色長袍的孔雀族長暮循,一派清冷疏離。
一襲白衫的九尾狐晟景,矜貴俊美,帶著漫不經心的笑。
這兩人是別人眼中的完美夫君。
上一世,給予我和妹妹的,卻是完全不幸的婚姻。
若是可以,我真想此刻掉頭就走。
可惜天界賜婚,不得不從。
在婚使大人壓迫的眼神中,我與妹妹沉星對視一眼。
同時伸出手去,選擇了與上一世相反的婚書。
妹妹是該獸,只會說真話。
上一世,她嫁給盛名在外的九尾狐公子晟景。
他坦誠正直,仗義行事,多年來救回青丘的精怪們更是不下百數。
本以為兩人能夠交付真心,和睦相處。
可我們都疏忽了,晟景終歸是狐。
他生了顆玲瓏心,說出的一句話都打了三個彎兒,與只說真話的沉星並不合拍。
大婚當晚,兩人就起了爭執,不歡而散。
婚後兩人空有夫妻之名,實則不相往來。
而嫁給孔雀族長暮循的我,並不比妹妹好多少。
我是訛獸。
生來就只會說假話。
原想著孔雀一族行事招搖,性情乖張叛逆,與我這句句謊言的訛獸應是登對。
可暮循偏偏是孔雀中的異類。
他早早做了族長,年紀雖輕卻是個十足的老古板。
正得發邪,聽不得一絲假話。
新婚不到一月,我就處處令他心煩,平白遭了許多白眼。
後來在我努力學說真話時,妹妹找了過來。
我才知,婚後晟景與他的十八個紅顏知己來往甚密。
妹妹與我,都只是在煎熬度日。
我們幡然醒悟,決定逃離婚姻,如幼時說的那般去遊歷四海八荒。
剛出發卻不幸遇到雷狼歷劫,雙雙被天雷劈死。
再睜眼,竟又回到了選夫這日。
婚使大人看著我們在婚書上寫下名字,撫須而笑。
「那就如你們所選,清依嫁與晟景,沉星則與暮循成婚。
「千秋歲里,萬年歡會,且祝你們,恩愛天長。」
2
我與沉星分別,隨晟景啟程去青丘。
只有我們兩人的轎輦里,安靜得有些尷尬。
初見時便一直淺笑的晟景此時斂了笑,顯得有些冷眉冷眼。
我猛然想起沉星的囑咐。
「姐姐,這晟景最大的愛好應是吃。
「我偶爾遇見他時,他不是在吃白切雞,就是在吃松仁糕。」
吃?
那就好辦了,我剛好有些廚藝在身上。
袖子裡也正巧藏了些零嘴。
我取了一包松子糖遞過去。
晟景微微一怔,搖了頭:「太甜。」
我又翻出一碟辣田螺。
晟景眸子裡划過一絲驚詫:「太膩。」
好嘛,還挺難伺候!
但這根本難不倒我。
我想了想,掏出一份雞肉鬆糍團。
雞肉鬆蓬鬆咸香,糍團軟糯黏口,簡直是生在狐狸的喜好上。
果然,這回晟景的頭剛搖了一半,就不由自主聳了聳鼻子。
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接了。
剛入口,他就神情一振,眼睛亮了起來。
他痛痛快快吃了一半,許是想起我還在。
又收斂了神色,吃相也斯文起來,小聲道:
「嗯,少了點滋味,有些寡淡。」
我看著他手裡餘下的那三分之一,也沒戳穿他方才吃得挺快。
而是反手拿出一包胡椒粉,撒了上去。
晟景不料我竟能現場調味,怔愣了一下。
我又掏出許多包調味料,沖他抖了抖:「鹽、糖、花椒粉、梅粉……」
你想要的口味,我都有。
晟景被我的全面給唬住了,再沒提出意見。
老老實實吃完了這塊糍團。
我也沒閒著,將桌上的調味料裝回袖子裡,一包兩包……
數著數著,總覺得好似有些不對勁。
晟景突然面色漲紅看向我,眼裡全是震驚。
四目相對,我有些尷尬,慌忙想要解釋。
「對……」
話未說完,就見他身子晃動幾下,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小狐狸。
對不住。
把我磨成粉的化形丹當成胡椒粉了。
硬生生把晟景吃出了原形。
3
我張嘴就要道歉。
話說出口卻變了味:「化形丹味道還不錯吧,我加了糖呢!」
呃,不是。
聽起來好像挑釁。
我忘了,我是一隻說不出真話的訛獸。
變成了小狐狸的晟景不可置信地望向我,狹長的眼睛漾起層層水意。
一身毛髮純白若雪,無一絲雜色。
看起來人畜無害,可愛得令人頭暈。
我腦海里驟然浮現一句話:
「好乖,好可愛,想養。」
我不由伸手摸了一把它的毛髮。
果然與我想得一致,柔軟順滑,手感極佳。
還有身後蓬鬆飄逸的大尾巴,如同散開的雲朵。
我數了數,剛好九根。
沒想到這晟景看著矜傲,原身竟如此可愛乖巧。
我沒忍住,又輕輕拽了拽它身後尾巴,細軟如緞。
晟景如遭雷擊。
在原地愣了一下,才飛快轉過自己的狐狸臉。
即便如此,我也能看出它的一絲窘迫和許多氣憤。
之後的一路,晟景都將自己的頭埋在靠墊中。
只留下九根飄忽的大尾巴胡亂飛舞,看得我的手蠢蠢欲動。
這麼毛茸茸軟乎乎的,誰能忍住不摸兩下呢!
到了青丘。
我想將它抱起來。
它卻扭著身子,想要逃開。
我假裝望向轎外身材魁梧的狐仆:「其實我也不想抱,還是讓他們抱吧。」
騙你的,快來我懷裡。
晟景呆立原地,一雙狹長狐狸眼掃視了一圈,又羞憤地撲在我懷裡。
我抱著小狐狸剛要起身。
它卻又從我懷裡掙脫,翻開了桌邊的抽屜。
好一陣子,才翻出一盒檀香。
遞到我面前,示意我點上。
我恍然大悟,它方才一直小心翼翼在我懷裡挪動。
原來是怕自己原身騷氣難聞。
雖然味道屬實有些大,但尚在我忍受範圍內。
我憋著笑想跟他說沒關係。
話一出口,變了味:「晟景,你好香。」
雷得我自己外焦里嫩。
但這話好似對晟景來說很受用,它遲疑片刻,別彆扭扭地重新鑽回了我懷裡。
毛茸茸,軟綿綿。
即使知道這是晟景,可我還是不能抗拒這種可愛的小糰子。
我忍不住摸了摸它泛著粉色的耳尖,撓了撓它毛茸茸的下巴。
小狐狸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最後溫順地趴在我懷裡。
4
化形丹的效用需好幾天才能下去。
許是覺得現出原形太丟臉,晟景回到青丘就逃回書房,再不肯出來。
青丘的長老們來了幾次想商議婚禮的事。
卻苦於晟景不願開門,氣得白鬍子一翹一翹的。
我看著想笑,卻又不敢承認是我喂了晟景化形丹,現下變不回人形。
大長老急了,直接找我商議。
「清依,九尾狐大婚乃我青丘大事,你對於規格有何見解?」
我想說不用太過誇張,簡單點就好。
話一出口,卻變成了「誇張點好,熱鬧繁盛。」
壞了。
剛來青丘就要得罪這群沉星口中萬萬不可招惹的長老。
哪承想,大長老笑出了一臉褶子,「此言甚是!
「清依不愧是我狐族新婦,與我狐族理念不謀而合。
「我狐族就是要熱熱鬧鬧風光大辦婚禮,保佑青丘子孫繁盛。」
歪打正著,我訕訕笑了笑。
大長老又提起近期有太陽雨的吉日,想將婚禮提前幾天。
我立馬點頭應允了。
狐族行事向來如此,我記得上一世沉星的婚禮也是提前了的。
好不容易應付完大長老,我趕忙去了廚房。
化形丹的藥效下不去。
這幾日晟景不願讓別人看到他的狐狸身,只能藏著。
我便一日三餐做了好吃的,趁機將他拿捏得死死的。
要吃香噴噴的白切雞得先讓我摸摸尾巴。
想吃紅扒羊蹄需得讓我撓撓下巴。
初時他不情願,餓了一頓便老實了。
今日也不例外。
我將雞腿喂給小狐狸晟景,一整根吃完,它砸巴下嘴巴。
極為上道地將下巴放在我掌心,輕輕蹭了蹭。
我如往常去撓它下巴,喏,軟軟的,滑滑的……
手感有些不對。
我低頭看,和晟景一雙桃花眼撞在一處。
他竟然變了回來。
此時下巴還放在我掌心,眸子一汪潤澤里泛著瀲灩,離近了看,真是好俊秀的一張臉。
我下意識又摸了下。
膚如凝脂,手感不錯。
晟景一愣,臉上慢慢染上粉色,連帶著耳尖都紅透了。
動作迅猛地從我手上挪走了自己的下巴。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
「這幾日多謝你照顧,日後再答謝。」
挺好的,他好似忘記這化形丹是我喂給他的了。
我可不敢邀功,當即擺手。
他大抵是尷尬得狠了,紅著一張臉溜得飛快。
從這日起,晟景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倒是各種好玩的好吃的小玩意兒,源源不斷送到我跟前。
應該就是他口中的答謝。
我幾日已將小狐狸摸了個遍,每日裡吃飽喝足偶爾回味下摸狐狸的手感,心情甚好。
可開心不過兩日,就有人找上了門。
5
我在院子裡晾曬菊花瓣時,一個嬌俏秀麗的女子攔在我身前。
「你就是公子要娶的新嫁娘?」
她繞著我走了兩圈。
斜睨一眼,「看你也無甚特別,不如與我比試一番!」
我立馬想起沉星口中晟景那十八個紅顏知己。
有些頭疼。
我本想直接拒絕,開口卻說:「還請賜教。」
她提起裙邊打了個旋兒。
「看我裁的珠衫,整個青丘獨一份的。」
原是個小蜘蛛精。
她語氣驕傲,「公子可是誇我手藝了得。」
我覺得好笑,存了心思逗弄她。
便隨手施法換了身裙裝,學著她的樣子轉了轉圈。
她驀地睜大眼睛,詫異道:「仙霧朦朧浮光錦!
「你竟會織浮光錦?」
當然不會。
這是當時沉星羨慕別人有,我給織女打雜三個月換來的料子。
但我張嘴便說:「區區浮光錦,還不簡單?」
小蜘蛛深受打擊,「我裁衣百年,至今不會。
「莫非你真是天才?」
我搖頭:「天才,只是見我的門檻。」
啊,不。
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可不是什麼天才。
我只是一個打黑工為妹妹換衣料的好姐姐罷了。
但小蜘蛛被狠狠傷害了,根本不聽我的解釋,捂著嘴大步跑開。
許是收到了風聲。
第二日來尋我的人,變成了蠍子精。
她進門時,我正在做紅燒肉,香氣飄滿院落。
蠍子精捏住鼻子:「豬豬那麼可愛,你怎麼可以吃豬豬?」
我夾起一塊嘗了一口,鹹淡剛好,鮮香適口。
我滿意點頭,嘴裡卻說:「不好吃。」
蠍子精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
「為什麼你吃豬豬還如此瘦弱,我喝露水卻仍在增重?」
我想安慰她只是略微有些豐滿,甚是好看。
說出口的卻是:「你如此瘦削,不多吃些豈不是要被風吹走了?」
她於是流下感激的淚水,不待我開口,就自己拿出碗筷。
怒干三大碗飯,吃光了我一整鍋紅燒肉。
直到打了個飽嗝,才心滿意足:「餓了這麼多日,吃到這麼好吃的豬豬是我應得的。」
臨了,心甘情願尊稱我一聲夫人。
經此兩役,我大抵是在青丘聲名大噪。
不過幾日,晟景的十八個紅顏知己,便撤了十七個。
臨行前紛紛給我托話:「夫人日後定要待晟景公子好,祝百年好合。」
還怪有禮貌的。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些女子皆是他救回青丘的精怪。
個個想著報恩,時常圍著他轉,才鬧出緋聞。
前世他與沉星關係淡漠,沉星時常聽到這些傳聞。
本就不和的兩人話不投機,從不過問,誤會便越來越深。
6
成婚前一日,晟景來找我。
他久不露面,此刻卻仍不自在。
白玉臉龐上隱隱透出些許粉色,和前些日子狐狸耳尖那抹嫩粉如出一轍。
許是我視線灼灼,他立馬轉過身子,摸了摸鼻子。
竟是一隻會害羞的狐狸。
交代了幾句婚禮事宜,待我點頭應允,他便匆忙奪門而逃。
我後知後覺,桌上多了幾件做工精巧的首飾。
晟景聲音遠遠傳來:「今日買東西得了幾件贈品。
「我用不上,便送你了。」
我看著簪子上霄寶閣的印鑑,一時失語。
人間最貴的珠寶鋪子,我竟不知何時會將鎮店之寶當作贈品了。
口是心非的狐狸,與我這滿口謊言的訛獸。
倒也合適。
成婚那日,果然下了太陽雨。
我一早就被換上繁複華麗的嫁衣,頭頂沉重鳳冠。
狐族禮儀複雜,流程重重,直累得我筋疲力竭。
暮色四合,才終於禮成。
晟景挑了蓋頭,我抬頭,堪堪瞧見他形狀完美的下頜。
面如冠玉,眉眼舒朗,著實生得好看。
可我此時腰酸背痛,根本無暇欣賞他驚人美貌。
只想要站直身子,鬆快筋骨。
不料頭頂鳳冠沉得超出預料,我一時腿軟,直直向前撲去。
晟景眼疾手快撈了我的腰肢,我便直挺挺倒在他胸膛上。
嫁衣如火,他懷抱又熾熱。
燙得我面上瞬時燒了起來。
晟景環住我腰身,喉結微動。
「清依,今日起,你便是我夫人了。」
我能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膛微微震動的起伏,心跳隨之激盪。
他抱得越發緊了。
半晌,晟景身子一低,溫熱的唇貼了下來。
我本就半倚在他身上,有些借不著力。
猛地被他捉了下頜,不由微微掙扎。
晟景卻貼得更緊,一手抵著我腦後不讓我後退。
我愈加使不上力,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7
可他實在有些持久。
本就酸軟的腿更軟,我只好顫抖著摟住晟景的脖頸。
這個動作好似鼓舞了他。
一陣天旋地轉,晟景竟直接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燭光搖曳,紅褥黑髮,我有些恍惚。
一吻終結。
對上晟景緋紅的眼,我才驚覺自己處境不妙。
晟景指尖在我腰上遊走,所到之處燃起重重火焰。
燙得整個人幾乎忍不住顫抖。
漆黑眸底泛起漣漪,氣息灼熱,聲音微喘,「夫人,喜歡嗎?」
這狐狸,偏偏在這時候當上了君子。
我捏著裙角,努力找回聲音。
「不喜歡。」
說完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哎,忘記我是只會說謊話的訛獸了。
晟景怔住,微微潮紅的臉上寫滿失落,手上的動作戛然而止。
我有些不上不下的,難耐地扯了扯衣襟。
驀地。
頭頂響起晟景幽幽聲音,「清依,你果真不喜歡我?」
其實,是有些喜歡的吧。
你若是變成小狐狸,我就更喜歡了。
我覷他一眼,看他神情懨懨。
就想著寬慰他,說我自然是喜歡他的。
話一出口,變成了「我不喜歡。」
好好好,我真服了我這張嘴。
晟景挫敗地嘆了口氣,撩起床幔,徑直走了。
好好好。
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新婚夜我又要獨守空房。
只不過上一世的暮循,根本連婚房都沒進。
這大抵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這晚我輾轉反側,直至三更才有了一絲睡意。
睡夢中,我迷迷糊糊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我臉上咬了一口。
青丘的蚊子這麼大嗎?
我想也沒想,伸手就是一巴掌。
8
我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錯過了狐族祭拜的吉時。
青丘的幾個長老白眼翻得和鬍子一樣白。
我縮在袖子裡的指尖撣了撣,有些尷尬。
「都怪我昨夜鬧得太晚,還請長老們不要怪罪清依。」
晟景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長老們臉上的慍色變成了笑意:「無妨,你夫妻二人若能早日誕下新九尾,也是青丘之幸。」
我悄悄轉過臉,想感謝晟景為我解圍。
卻一眼瞥見他右臉偌大紅痕。
仿佛,被誰打了一巴掌似的。
他眯著眼看我,面色不佳,就好像我惹了他一樣。
我趕忙面向前方,目不斜視。
長老們雖然事多,但出手大方,給了我諸多珍稀寶物。
我彎腰道謝,卻被扶起。
「清依不必拘禮,與晟景和和美美才是正道。」
我眉心一跳,要不是知道他們做不出聽牆角這事,幾乎覺得他們是在嘲諷我。
新婚夜氣走了夫君,如何能和和美美?
晟景聽了這話,抬手撫了撫自己面上紅痕。
眉眼間帶著郁色,匆匆走了。
我思來想去,覺得不想重蹈上世覆轍,決定主動找晟景和好。
於是我帶著新出爐的荷葉雞,到了躲在書房裡的晟景。
在他不解的神色中,我敲開外層發脆的麵皮。
解開緊緊包裹著的荷葉,露出光亮油潤的整隻雞。
雞肉鮮香,荷葉清香,交相輝映。
晟景下意識聳了聳鼻子。
果然,沒有一隻狐狸能逃過雞的誘惑。
吃了雞肉,晟景唇角微揚,心情甚好。
我如法炮製。
第二日做了辣子雞丁。
第三日做了松子雞。
第四日我還沒想好做什麼,晟景卻主動將被褥搬回了臥房。
對上我目光,他撓撓頭:「書房快成飯堂了,我怕長老們念叨,不如搬回來。」
我裝作被騙到的樣子。
這廝果真如沉星所言,是個吃貨。
9
這日,晟景跟在我身後進了廚房。
晃悠兩圈,不知從哪裡變出來兩隻肥碩的野兔。
「我看你還沒備好食材,正巧方才路上撿到兩隻兔子。」
我配合著相信,這兩隻精神抖擻的兔子,真是他撿來的。
配上我晾曬乾的菊花花瓣,做了菊花兔肉。
菊花清香微苦,兔肉緊實鮮美。
又加了茱萸調味,鮮香麻辣。
晟景捧了碗吃得歡快:「清依,你的廚藝當真了得。」
我覺得這話似曾相識。
還未來得及細想,就有腳步聲傳來。
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沖了進來:「好啊,你們真在吃兔肉!」
她氣得跺腳,「我就說這味道如此熟悉。」
我已辨認出,這是只兔子精。
看來這就是晟景十八個紅顏知己里僅存的那位,兔子精楚薇。
果然,晟景輕聲細語:「楚薇,你來著了。
「這兔肉鮮美,清依做得味道極佳,要不你也嘗嘗?」
楚薇氣急:「你這個臭狐狸,還要誆我吃同族,居心險惡!」
說罷又把話鋒轉向我,「還有你,竟然助紂為虐,給他做兔子肉。」
眼見她氣得小臉煞白。
我想了想,去廚房給她取了一份芋艿糕。
芋艿糕方才溫在蒸鍋里,正是可口的溫度,奶香綿甜。
小兔子精舔了舔唇,猛然吸了口氣,恨恨接過。
「哼,算你識相,下次可不能再吃兔肉了。」
說罷,捧著糕點一溜煙跑了。
我給晟景也遞了一塊,誰知這人直接就著我的手吃了。
眯了眯眼睛,嘴角彎彎,輕聲道,「還要……」
我眉心一跳,
說實話,你們青丘的原住民,都挺饞的。
10
想到之前的十七個紅顏知己撤出青丘,晟景置若罔聞。
唯獨對這小兔子有些熱絡。
我一時吃不准。
或許這兔子精楚薇才是他唯一真愛?
我開口試探,「楚薇那裡……」
晟景擺了擺手,「與我何干?
「我既與夫人成了婚,心裡便只有夫人。」
說到這裡,他語氣里生出幾分怨懟,「我可不像夫人。」
我詫異,「此話怎講?」
晟景似笑非笑,漆黑眸子緊鎖著我,「那日在賜婚大殿上,你先看了孔雀兩眼才看的我。
「後來臨行時又跑去尋他,一臉戀戀不捨。」
我目瞪口呆。
大殿上,我打量暮循是與狐狸做對比,臨行則是想去找沉星說他壞話。
怎料在這廝眼裡,竟成了我戀慕暮循的證據。
我要是戀慕他,上輩子也不會成怨偶了。
誰說的九尾狐聰慧過人啊?
怎麼年紀輕輕,就老眼昏花了?
我張口想解釋我對暮循無意。
說出口的卻是:「我對暮循著實有些興趣。」
好一張不能解釋的嘴。
越描越黑。
晟景臉色驟然發黑,嗓音如淬寒冰:「你是我的夫人,萬萬不能再惦記他。」
說罷,又快速補上一句,
「再者,他如今可是你妹夫。」
我點點頭,低頭打算收拾碗筷。
晟景急了,站直身子握住我手臂:「清依,你可聽清楚了?
「你心裡只能有我……」
真是聒噪。
我也來了脾氣,順勢勾了他脖子,親了上去。
晟景僵了一瞬,立馬反客為主,在唇齒間強勢討回。
他聲音含含糊糊:「夫人,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11
床幔放下之時,我一眼瞥見外間還大亮的天色。
我推了推晟景的肩膀,指了指窗外。
晟景輕勾唇角:「夫人別慌,下一回天色便黑了。」
我只覺得耳朵發熱,忙捂了他的嘴。
他卻嗤笑一聲,順勢摁住我的手,舔了舔我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