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進書里時,瘋批反派十四歲。
正是寒冬臘月,他抱著父母牌位,飢腸轆轆蜷縮在破廟裡。
明早,他凍僵的身體就會被村民發現,被丟去亂葬崗,被屠夫救下後最終走上黑化之路。
想到他最後慘死的結局,我有些不太忍心。
於是我給了他一個烤紅薯。
「不夠的話,我家裡還煮了粥,想吃的話就跟我走。」
1
剛下過一場雪,這一會寒風嗖嗖的刮,冷意幾乎透進了骨子裡。
我裹著棉襖走在前面,衣衫單薄的季辭瑟縮著跟在我後面。
很快就到了我家。
一個小院子。
煙囪呼呼冒煙,窗內是暖乎乎的金黃色。
我打開門先走了進去,屋內昏黃的燭光伴隨著熱騰騰的粥香撲到門外的他身上。
我讓他進門。
他明明冷的一直在發抖,腳卻跟釘子一樣的定住。
我忍不住了。
「進來啊,你難不成在害怕我會吃了你嗎?」
「不是的……」
少年抿了抿凍裂的嘴唇。
「我是掃把星……我若進門,會給你帶來厄運的。」
這本書的作者給了季辭一個很悲慘的人物設定。
三歲時母親染上瘟疫過世,只留父子二人相依為命。
不久前,父親進山打獵,又被野獸咬死。
僅剩的親人只有大伯。
可大伯不僅沒有接納親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脈,更是霸占了季辭家裡的房子,又買通了算命瞎子,在村裡大肆說季辭是掃把星轉世,說他連父母都剋死了,誰沾上誰倒霉,然後在這數九寒天裡,將只有十四歲的季辭趕出家門。
這說法全村人都信了。
沒有一個人接濟他,甚至沒人給他一個好眼色。
甚至就連季辭自己也信了。
不管我怎麼讓他進門,他都固執的站在門口。
都把我氣笑了。
「你才不是掃把星,趕緊進來,我這屋子裡就這點熱乎氣兒,再開一會門全放出去了。」
季辭到底還是進了門。
我讓他在灶前烤火,好一會後,他才終於不發抖了。
我將粥端給了他。
少年真是餓的狠了。
向我道謝後便開始囫圇進食,完全不顧那粥才剛出鍋,燙的他一直在皺眉,卻還是沒有放慢喝粥的速度。
我坐在旁邊看著,適時的又遞過去兩個饃饃。
季辭將兩個饃饃吞進肚之後,臉上終於有了點血色。
我對他說:「我這裡還有個小房間,你留在我這裡吧,就別回去你那破廟了。」
季辭卻搖了搖頭。
他還是在意那個算命瞎子說的話。
「我不能留在這裡,謝謝你的粥。」
季辭執意要走,我也攔不住。
只能給他拿了一床棉被,一些乾柴,讓他最起碼能生火禦寒,度過這一晚。
季辭沒有推辭被子,推門走進了寒冷黑夜中。
他走了之後,我才在灶邊發現了兩個銅板。
不由怔了一下。
按書里內容所說,這兩個銅板,是季辭如今身上的全部家當。
我只給了他兩個饃饃一碗粥。
他就把全部身家都給我了?
居然把這麼實誠的孩子逼成了那麼一個大反派。
這本書的作者未免也太殺千刀了。
2
我在這本書里的身份,是一個沒什麼戲份的路人甲。
也是早早地就雙親去世,一個人生活。
原著里,整個村子都在驅趕季辭。
我也是其中一個。
原劇情里,明早就會有人發現季辭凍僵的身體。
他們甚至不去探季辭還有沒有氣,便將他丟到了亂葬崗。
他被一個屠夫所救,在屠夫身邊學會了割肉剔骨。
日後他成為了玄衣衛首領之後,沒少在犯人身上用從屠夫那裡學來的這一手。
我實在是不忍心看著這麼好的一個少年最終走上那條路。
一晚上我睡的不怎麼安穩,天還沒亮,我就直奔破廟。
萬幸,季辭沒有凍僵。
熱粥棉被和乾柴給他提供了熱量,讓他安然度過了這一夜。
清早他又撿了一些柴,此刻正在烤火。
我走過去,將幾個熱乎乎的包子塞在他懷裡。
包子是素餡的。
如今吃肉沒有那麼容易,我在地窖里找了兩顆入冬前存進去的白菜,和蔥花一起包的。
我坐在火堆邊,也拿出了一個包子慢慢啃。
季辭怔了一下,才跟著我開始吃包子。
我覺得不太好吃,畢竟只有白菜大蔥,乾巴巴的沒什麼油水。
可季辭吃的很香。
看著他吃完,我出了破廟。
沒有肉吃的日子實在是有點難熬。
我回家找了找原身父母留下來的弓箭匕首,想進山里試著能不能打一些獵物。
我在山裡走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踩雪聲。
回過頭,就看到了季辭。
他不遠不近的跟在我後面,看到我轉身,面上多了幾分侷促。
「這山里不安全,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進山。」
呦,原來是擔心我。
看到我的弓箭,季辭又說。
「我以前經常和我爹一起打獵,有一些經驗,不如讓我帶你一起走。」
我說行。
季辭便跑到了前面,熟悉山路的他一步一趟雪,帶我在安全的路上走。
「我爹在這山里設了幾處陷阱,他過世之後我就沒再來看過,或許會有掉進陷阱里的獵物也說不準。」
我心底一喜。
半個時辰後,便到了陷阱處。
運氣還不錯,裡面有一隻野兔。
回去的路上,遠處蘆葦叢里忽然傳出來雜響。
季辭立馬碰了碰我身上的弓箭,我心領神會把弓箭交給他,看著他動作標準的彎弓搭箭,手指勾緊弓弦,再一松。
蘆葦叢里便傳出了一聲野雞的慘叫。
「哇哦!」我連連拍手。
這乾脆利落的動作,不愧是未來的大反派。
還真是厲害。
拜季辭所賜,今天收穫頗豐。
我們倆拎著獵物一起回去,季辭在我家院子裡動作熟練將獵物拔毛剝皮,我在旁邊燒熱水磨刀。
還挺默契。
收拾好獵物後,我把肉放在爐子上烤熟,讓季辭進門來吃。
可這小子居然還是搖頭,只接了我遞過去的一隻兔腿,便轉身走了。
真是倔的嘞!
鄰居大娘這時隔著柵欄對我說道。
「素素啊,你別對季家那小兒那麼好,算命先生可說了,那小子是天煞孤星降世,會克的周圍所有人都活不下去的!」
我笑了一聲。
「都是無稽之談,季辭不是什麼掃把星,他是個好孩子,就算他真的是什麼星,也只會是小福星。」
鄰居大娘一時語塞,嘟囔一句:「真是不聽好人言。」
我沒理她,轉身進屋了。
我沒看到的角落,是還沒有走出去很遠的季辭聽到了我的話。
他怔神了很久,再抬步的時候,紅了眼眶。
3
隔天清早,我聽到外面有細微聲響。
開門查看,卻沒見到人。
只有門邊碼的整整齊齊的幾捆乾柴,還有已經處理好的兩隻野兔。
是季辭送來的。
我不由感嘆,他果然是個懂感恩並且熱心的好孩子。
我當然也不會白拿他的東西。
隔天,我又一次去了破廟。
我拿了一鍋野兔野雞做的燉肉,還有連夜給季辭趕出來的一件棉衣。
他穿的實在是太薄了,我總擔心他會凍壞。
我拿著衣服在季辭身上比量。
「有點大了,但好在能穿,反正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長的很快。
「只是我手藝不太好,針腳有點亂,你別嫌棄。」
說完我轉身,用帶過來的油紙,在破廟門上來回比量,準備一會熬一些漿糊,把這些破破爛爛的門窗補一補。
季辭在我身後怔神了一會,抱著棉衣,把臉貼上去輕輕蹭了蹭。
「怎麼可能嫌棄……」
我沒聽清,回頭問道: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季辭直接把棉衣穿上,跑到我身邊一邊打下手,一邊說。
「素素姐,謝謝你。」
我看到他眼圈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叫我,還是「素素姐」這麼可愛的稱呼。
我有些高興,忍不住笑了。
當晚,我帶來了小鍋,在破廟裡煮了一鍋肉和菜。
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菜葉和肉片浮浮沉沉,香氣四溢。
季辭不吭聲,在旁邊乖乖的捧著筷子和碗等著,悄悄的咽著唾液。
等肉片熟了,我給他夾了一筷子,告訴他。
「這叫火鍋,在京城那邊也叫撥霞供。」
季辭吃著肉片,被燙的呼哈呼哈的吐著熱氣,認真的點頭。
「好吃,我會努力多抓獵物,我們就能經常吃這個了。」
我笑著點頭。
「好,喜歡吃那我們就經常吃,以後下雨或者下雪,我都會給你煮。」
季辭抬眸看我,好看的一雙眼睛黑漆漆亮晶晶的微微彎著,說了一聲:「好。」
4
那天之後,我們兩個開始了奇異又和諧的合作生活。
他每天都會在我門外放乾柴和獵物,我則會給他送去做好的食物,還會順便幫他補一補門窗,扶著他上梯子去修房瓦。
偶爾季辭看到我家裡水缸沒滿,柴沒劈,也會來幫我幹活。
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熟絡。
時間稍微久了些,他不再喊我素素姐,而是一聲「阿姐」。
第一次這麼叫我的時候,他俊秀的臉上透著紅,長長的睫毛顫著,不敢抬頭看我。
直到我笑著應了一聲:「哎!」
他才放鬆下來,唇角上揚起一個非常愉悅的弧度,連著又喚了我好幾聲。
季辭明明是這麼好的孩子。
可除了我以外,村裡人都不待見他。
看到他的時候會快步走開,或者對他「啐」一聲,更有甚者直接辱罵。
季辭年紀小,可他有很強大的內核,面對這些他都是平靜以對,不怨恨也不計較。
後來有一天,我去給他送肉乾。
正看到村子裡的一群小孩子,正聚在破廟裡,用石頭丟他。
「打!打他這個喪門星!我爹說就他剋死爹娘,還會克我們整個村子的人!」
「掃把星為什麼還留在我們村啊!真討厭!」
石頭接二連三丟在季辭身上,他卻沒有半點不反抗,只是一直護著懷裡的牌位,沉默的挨下所有。
看得我差點氣炸了肺。
我沖了過去,好一通河東獅吼趕跑了那些小孩,之後跑到季辭身邊,看著他額頭上被石頭砸的流血的傷口。
直到這一刻,季辭才把父母的牌位小心翼翼放下,輕輕叫了我一聲。
「阿姐。」
我沒什麼好氣。
「你是不是傻?都不知道還手的?」
這人在原著里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大反派,他怎麼能這麼好脾氣啊?
季辭沉默了一會,才說。
「阿姐,你不該幫我的。」
「說什麼呢?你好歹還叫我一聲姐姐,我還能放任你被人欺負嗎?」
季辭不吭聲了。
我給他清理傷口上沾的泥土。
「疼就出聲,別憋著。」
季辭看著我,眼睛濕漉漉的,輕輕「嗯」了一聲。
我又說:「想哭就哭,也別憋著。」
可這個倔到骨子裡的孩子,到底還是沒哭。
他只是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
「阿姐,我真的是掃把星嗎?」
「你不是,說你是掃把星的人都是蠢豬,下次直接懟回去,明白了嗎?」
「明白了。」
季辭乖巧點頭。
5
季辭這個傻小子真的是鉚足了勁想回報我。
他放在我家門口的獵物越來越多,我和季辭兩個人實在是吃不了,就想著去鎮上賣,還能換點錢。
我收拾了一些肉乾和皮毛,裝了一個大包袱,之後出了門。
正給我送乾柴來的季辭看到了我,連忙過來幫我拿沉重的包袱。
「阿姐,你要去哪?」
「肉乾太多了吃不了,我拿鎮上去賣一下試試。」
「那我和阿姐一起去。」
去鎮上的路上,季辭只要看到村裡人經過,就會立馬離我遠遠的。
他這是不想給我惹麻煩。
我不太高興,於是等到再遇到熟人時,我率先一步抓住了季辭的胳膊,大大方方的和那人打招呼。
對方目光怪異的看著我和季辭,沒搭理我。
我也不生氣,反而笑眯眯的。
等到那人走了,季辭悶悶道:「阿姐,你不該這樣做的。」
我知道他是怕連累我。
可我連他這個大反派都不怕,又怎會怕他人如何看我?
到了鎮上後,皮毛和肉乾都因為質量很不錯很快就賣出去了,換了八十文錢。
我拿出了二十文,給季辭買了一雙棉靴。
衣服我還能勉強做出來,鞋子卻不行,季辭一直穿著單鞋,我真怕他凍壞了。
收到靴子時,季辭有些心疼。
「阿姐,實在是太貴了,你不該買這個的。」
「賺錢就是為了花的,買什麼都一樣。」
剩下的錢我用布包好,遞給季辭。
「獵物都是你打來的,這些錢也是你的,收好。」
季辭毫不猶豫扭頭,說什麼都不要,只讓我拿著。
簡直沒有半點對錢的尊重。
於是我乾脆收了錢,一邊看著路邊店鋪,一邊琢磨新的賺錢法子。
我沒看到的是,季辭一直看著一個飾品攤,眼睛直直的盯著一個銀簪看。
6
回家後,又恢復了以往的日子。
季辭每天在我家門口放獵物和柴禾,簡直雷打不動。
我在家畫了一些好看的古裝衣裙圖紙,等著再去鎮上賣肉乾時,我走進了一家成衣鋪子,問這樣的圖紙他們收不收。
老闆娘看到我那些圖紙,以及我畫的各種繡花樣子,當即雙眼放光。
「好美的花樣子!姑娘!這都是你想出來的?」
「嗯。」
雖然但是,這都是我從海量的古裝劇里學來的。
老闆娘當即把所有圖紙照單全收,還讓我之後再有新的圖紙再賣給她。
輕輕鬆鬆,二兩銀子到手。
回去的路上,季辭看著我的雙眼亮閃閃的。
「阿姐,你好厲害!」
「你阿姐我可是穿來的,又怎麼可能不厲害?」
季辭沒聽懂,少見的露出了有些懵的表情。
我笑而不語。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年關時,一天夜裡,門忽然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看到的是面色比雪還白的季辭。
我連忙讓他進門,替他掃了一下肩上頭頂的落雪,拉著他的手,領他到爐火邊。
他的身體凍的發僵,兩隻手冷的和冰一樣。
「你怎麼會凍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
季辭嗓音有些啞,緩慢的將一切告訴了我。
他那位大伯喝了酒,酒後去破廟裡大鬧。
砸毀了我和季辭精心修補好的門窗,燒掉了他賴以取暖的茅草和被褥。
男人醉醺醺離開時,破廟一片狼藉,四面透風。
季辭在寒風中瑟縮許久,想再找一處禦寒的地方。
可他在村子裡轉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當他回過神時,他已經到了我的院子外。
暖黃色的窗看起來無比溫暖,他失神的看了一會,走過來,敲響了我的門。
「阿姐,我睡柴房就好……可以嗎?」
他還是介意自己是掃把星這件事。
我忽然就很生氣。
「沒有哪個做姐姐的能讓弟弟睡柴房,你要是非要睡,以後你就別叫我阿姐!」
說完我轉過身不理他。
季辭慌了。
他扯了扯我的衣袖,很小聲的說。
「我聽阿姐的,阿姐你別不要我……」
聲音急切,帶著滿滿的祈求。
實在是讓人沒辦法硬下心。
我轉身,摸了摸他的頭。
「這才乖。」
我家剛好有兩個屋子,另一個屋有點小,但也能住人。
我燒了火炕,放了爐子,鋪好被褥,讓季辭入睡。
當晚,我迷迷糊糊間,被隔壁壓抑的啜泣聲吵醒。
莫名有些心酸。
季辭失去的實在是太多了,擁有的又太少,所以我只是給了他這麼一點點的善意,都讓他恨不能用一切來回報。
這樣的他哪裡像個大反派。
分明就是個好孩子才對。
只是這個村子著實不能再住了。
他那個大伯太難纏,必須得離遠點。
7
第二天一早,季辭上山砍柴,我則是去了鎮里。
我在鎮上找了找,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小院子,租金有點貴,但幸好我這些日子來賺了些錢,也夠用了。
租了院子後我重新回了村子裡的家,正看到全村的人氣勢洶洶的在我家門口圍著。
季辭的大伯母正一邊哭一邊罵。
「你這該死的喪門星!你剋死你爹娘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再害別人啊!
「可憐我男人只是昨天去廟裡看了你一眼,就再也沒能回家,他埋骨在雪地里,你倒是在沈素家住下了!天爺!這何其不公啊!」
季辭的大伯死了。
天寒地凍,那個男人又喝醉了,不在自己家好好待著,偏要出來找季辭的麻煩,死了也活該。
可其他人不這麼想。
滿村的人都將那個男人的死怪到了季辭身上。
「如果不是沈素,季家這煞星早就凍死了!也就不會害死人了!沈素和季辭一樣,都剋死了父母,這兩人分明都是掃把星才對!」
「他們只要留在村子裡,遲早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把這房子拆了!把他們趕出去!」
「喪門星!從我們村滾出去!」
一群人朝著我的房子衝過去,我在人群的縫隙中,看到季辭繃緊著一張臉,拿著棍子,極罕見的露出了凶色。
「不許你們動阿姐家!」
我看的怔了一下。
和季辭相處這麼久,我一直覺得他脾氣好,動不動就挨欺負也沒有半點生氣,更不會反抗。
卻沒想到,他會為了捍衛我的家,而露出這副小狼崽子一般的模樣。
我立馬沖了上去,擋在季辭身前。
「行了,都吵什麼吵?不就是想趕我們走嘛,我們走就是了。」
「阿姐……」
「走,這群遍地爛人的村子,咱們也不稀罕待。」
我簡單收拾了一些值錢的東西,不理會外面那群氣得半死的村民,拉著季辭就走。
路上,季辭眼眶紅紅的看著我。
「阿姐,對不起。」
我笑了笑。
「有什麼可對不起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咱們正好該去新家了。」
8
到了鎮上,季辭看著新家,怔神了許久。
我告訴他,這是我們新生活的開始。
季辭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動作麻利的去打掃房子。
我呼吸了一口新家的空氣,忍不住喃喃自語。
「新生活新開始,沈素,不能再擺爛啦。」
之後,我和季辭的生活開始忙碌起來。
我按照上輩子的記憶,做了一些滷味,白天我和季辭一起去集市上擺攤,晚上回家後抽一點時間再畫一些衣裙圖紙。
不得不說的是,季辭是一個很優秀的幫工。
我只需要負責做滷味的那個步驟,其餘一切打掃衛生的部分都是他負責。
他很勤快,也很有眼色,有他幫忙,我幾乎不用費什麼心。
小金庫日漸豐隆。
我們兩個的日子慢慢變好。
當錢匣子裡第一次出現銀錠時,我滿意的笑了,揣著銀子去了鎮上的書院。
回家後,我將一套衣服和一個木牌交給季辭。
在季辭疑惑的目光里,我笑道。
「明日你就不用幫我出攤了,去青山書院報道吧,青霞先生以後就是你老師了。」
季辭雙眸微微睜大。
「那是鎮上最好的書院,青霞先生也是整個中洲最好的老師,他的束脩是很貴的……」
「賺錢就是為了花的,只要值,花多少都行。」
從第一次帶著季辭來鎮上起,我就留意到了,季辭視線一直在那些穿著書院服飾的學子身上停留。
他分明也是想念書的。
原著里的他雖然喜怒無常,殘忍冷漠,但他聰慧異常,也很愛讀書,若非能力出眾,他也不可能成為成為玄衣衛指揮使。
如此天賦,不能浪費。
季辭看了我好半天,眼角又一次出現了水霧。
「謝謝阿姐,阿姐對我真好。」
我只是笑。
忽然季辭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盒子,交給我。
「阿姐,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呦,我也有禮物?」
我很開心的打開了那個小盒子,看到了一根銀光閃閃的簪子。
簪子精美好看,看著就不便宜。
季辭最近幹活很賣力,我說要給他發工資,但他一分錢都不要,反而在滷味賣完後就出去打零工,我一開始還有些不理解。
原來是想用他自己的本事賺錢,好送我禮物。
胸腔不由得也有些發緊,發澀。
我拿起簪子將頭髮挽起,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轉頭對他微笑道。
「謝謝你,季辭,我很喜歡。」
「阿姐戴這個,很好看。」
夕陽透進窗里,溫暖餘暉下,少年的臉微微泛紅。
「我以後還會給阿姐買更多更好更美的簪子。」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好,那阿姐就等著啦。」
9
隔天,季辭便去了書院。
他穿著青衣,面容俊秀,肩背挺拔,在一群學子裡是最出挑的那個。
我笑著目送他遠去,之後開始幹活。
雖然我很想在這個世界躺平擺爛,但家裡有個上學的孩子,還是得多賺錢才行。
我又多研究了幾個口味的滷味出來。
說是研究,不過是嘗試復刻上輩子吃過的那些罷了。
之後我又做了漢堡和披薩,以及薯條。
不知道這裡的人喜歡喜歡吃這種口味的。
季辭下課後回家,看到的就是滿桌子我做出來的試驗品。
我讓季辭試吃。
季辭吃著吃著,眼睛就亮了。
「阿姐,你居然能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你是仙女嗎?」
我就知道,沒有哪個孩子能拒絕的了這些垃圾食品帶來的誘惑。
我的漢堡薯條披薩剛投入市場,便空前的火爆起來。
不大的小攤前面是長長的龍擺尾隊伍。
因為怕我太累,季辭只要一下課就會來幫我看攤子。
讀了書之後,少年人不卑不亢,聲音朗然有力,出色的容貌和卓然的氣質,都相當的吸引人。
眼看著排隊的懷春姑娘家越來越多,我心甚慰。
真不錯,不用擔心以後孩子的擇偶問題了。
10
時間很快過去。
冬天又來了兩輪。
眼看大雪撲簌簌落下,我準備早點回家。
正在收小吃攤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從一旁伸了過來,動作麻利的幫我收拾。
我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明顯高過我的少年人。
「今天不用和先生討論文章嗎?怎麼回來這麼早?」
長身玉立的季辭沒停下手裡的活,側身沖我一笑。
「我看到下雪了,想吃阿姐做的火鍋,所以就和先生請了個假。」
「都這麼大了,還是個貪吃鬼。」
「還不都是阿姐慣出來的。」
季辭聲音帶著笑,抬手幫我戴上了斗篷的帽子,還緊了緊領口的系帶。
「走吧阿姐,我們回家。」
我「嗯」了一聲,兩手空空的跟在大包大攬拿著所有傢伙事的季辭後面,腳底下的雪被我們踩的咯吱咯吱的響。
原著里的季辭,在這時已經拿起了刀,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再純善的心腸,也在日復一日的殘酷折磨里化為了堅冰,墮進了地獄。
而如今我面前的人,他還沒有經歷那些事,如今的他,是個再溫柔乾淨不過的少年郎。
真好。
我忍不住笑。
11
開春時,季辭又高了一大截。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個子竄的飛快,我現在都得仰頭看他了。
季辭打掃完整個小院之後,難得沒有去看書,而是走過去輕輕晃了晃我的手臂。
「阿姐,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去踏青好不好?」
這麼一個俊秀好看的少年撒嬌,對我的殺傷力真是前所未有的大。
我連連點頭。
「好,去。」
我準備了一些零食,和季辭一起去了城外的一座山上。
這座山來的人很少。
我們找了一條河邊坐下休息。
天清水明,河中是山色的倒影,當真是如畫美景。
但我們怎麼都沒想到,會有一群黑衣人忽然出現。
這群黑衣人手持刀劍,兇狠的從遠處疾行而來,目光兇狠如狼,帶著滿滿的殺意。
看到黑衣人的一瞬間,我的腦子轉的飛快。
他們是衝著季辭來的?
不對……如今的季辭只是一個平凡人,這群人沒有必要殺他!
對了!原著中的男主和女主在這一時期恰好經過了這座城,曾有一段在這座山里遇險的情節……這群刺客莫不是認錯了人,把我和季辭認成男女主了?
難得出來踏青,居然碰上這麼個日子,真是日了狗了!
我一邊在心裡罵娘,一邊拽著季辭就跑。
季辭也看到了那群黑衣人。
他要比我冷靜很多,一直在觀察周邊地形,之後鬆開了我的手,將我推向了另一邊的一條小路。
「阿姐,我們分開跑,你沿著這條路走就能下山……」
「你想獨自去引開他們?」
我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
「季辭,你想都別想!」
書里這段男主可是差一點就死了的,我怎麼能讓季辭一個人去冒險。
「聽話,阿姐。」
季辭目光溫和,語氣卻不容拒絕。
「我不會出事的,我一定會回來的,阿姐,你相信我。」
話音落下,他已經用力將我推開,緊接著接著朝著另一邊跑去。
追過來的那群黑衣人沒有半分停頓的朝著他的方向追過去。
而我所在的這條小路的確是安全的,沒有人追過來。
我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著,難以抑制的心慌。
還要很久才能下山,待我再去報官已經來不及。
這一世的季辭不是原著里的那樣心狠手辣,他只是一個文弱書生,要在那群殺手手底掙脫簡直比登天還難。
那是我用一個紅薯一碗粥就拐回家的孩子。
是陪在我身邊近三年,滿心滿眼都只有我的人。
他喚我阿姐。
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當我恢復意識時,我已經轉身朝著來路跑了過去。
我踉蹌著追上那些人的時候,正看到一名黑衣人追上了季辭,朝著季辭舉起了刀。
幾乎來不及思考,我沖了上去。
抱住季辭的瞬間,背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我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站立不穩,摔倒下去。
「阿姐!」
季辭面色驟然慘白下來,他抱住我,手臂抖的厲害,聲音也是。
意識即將模糊,我艱難地去推他。
「走……你快……走……」
季辭沒吭聲,只有滾燙的液體一滴滴掉落在我臉上。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瞬,我這個沒有信仰的人,第一次開始祈求滿天神佛。
求他們,讓季辭能活下去。
12
我沒想到我還能再度醒來。
再睜眼時,我正趴在一張床上,後背疼的鑽心,床邊是緊緊握著我的手,眼眶青黑,正在淺眠的季辭。
那一瞬間,鼻腔酸澀,讓我哽咽了一聲。
季辭瞬間清醒,抬眸看我,驚喜不已。
「阿姐,你醒了!」
我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他有沒有受傷,是怎麼帶著我逃出來的。
但嗓子啞的厲害,我什麼也說不出。
季辭摸了摸我的臉。
「阿姐餓不餓?我去給你煮些粥。」
季辭說完便離開了房間,緊接著一個大夫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大夫查看了一下我背後傷口,說:
「姑娘,那位小公子待你真的好。
「那天聽聞山上鬧土匪,鎮上店鋪早早都關了,是小公子背著你下了山,一家接著一家的敲門。
「敲到我家門口時,我剛開門,就看到他一身的血,他甚至還給我跪下了,求我救救你。」
「我給你包紮好傷口後的兩天,你一直在發熱,小公子不眠不休一直守著你,看你嘴唇乾,就一滴一滴喂你喝水,我讓他去休息,他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