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有個男人闖進我房間。
一夜荒唐後,他說他會負責,但我還是報了警。
後來,他入了獄,而我做了三年噩夢。
三年後,我認識了沈聽瀾,他陪我走出陰霾,和我相愛。
發現懷孕那天,我很高興,想給他一個驚喜。
卻聽到他和別人說:
「風眠是我弟弟,被她弄進了監獄,又丟了命。」
「所以,我不會放過她的。」
「等她徹底愛上我時,我會親自送她下地獄,讓她賠命。」
梁風眠,就是當年闖進我房間的男人。
所以我先選擇離開,還故意留下那張孕檢報告。
後來,聽說向來冷靜自持的沈聽瀾,為找懷孕妻子,跑遍了全世界。
1
發現自己懷孕時,我真的很開心。
看著手裡的孕檢報告,我果斷去了沈聽瀾的公司,想親口將這個喜訊告訴他。
沈聽瀾曾經說過,他想跟我有個女兒。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他會是個好父親,也一定是個好丈夫。
這一次,或許我們都能如願。
我努力平復激動心情,然後戴好口罩帽子,拿著他之前給我的公司門禁卡,不驚動任何人,悄悄來了他的辦公室外。
若被別人發現,提前告知,那麼這份驚喜就不夠完整了。
我剛想推門,就發現門已經開了一條縫隙。
透著縫隙朝里張望。
我就看見沈聽瀾和滄敘正站在落地窗前,兩個人背對著我,像是在說話。
滄敘是他好友,從小就認識,感情很是深厚,同我也認識。
我準備進去,就聽到滄敘開口說話。
「聽瀾,你還打算做多久的戲?」
聽著這句話,我腳步一頓,敲門的手也停滯在半空。
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至於沈聽瀾——
他此刻低著頭,手裡拿了個相框,注目沉思良久。
最後,他看向滄敘,聲音很冷:「你是覺得我心軟了?」
滄敘沒說話,沈聽瀾卻嗤笑一聲,自顧自搖頭。自顧自搖頭。
「不,風眠是我弟弟,因為她進了監獄,又在獄裡丟了性命。」
「我現在對她虛與委蛇,不過是因為她還沒完全愛上我。」
「等到她徹底愛上我的那一天,我……」
他似乎有些沉默,可對上身旁好友目光時,卻還是選擇堅定開口。
他說:「到那一天,我會親自送她下地獄,讓她給風眠賠命!」
梁風眠,是我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傷痛。
哪怕到現在——
我一聽到這個名字,還是會忍不住渾身發抖,噁心想吐。
2
一提到梁風眠,我就忍不住想起三年前的那個噩夢。
那時候,我才剛大學畢業。
攢了一筆錢,去了心心念念的雲州,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那天,我玩到很晚,然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酒店。
可我才剛用房卡打開房門,還未進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我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下一刻,一個陌生男人突然出現。
他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將我環抱在懷中,不顧我的拚命掙扎,帶著我一同進入房間,然後迅速關上房門。
走廊里,似乎是有人在追他。
畢竟深更半夜,一個陌生男人闖進我房間,我是很害怕的。
他當時整個人有些神志不清。
見我想跑,就將我抱得更緊了些,控制住了我的雙手,讓我無法動彈。
他還說,他不是壞人。
只是因為被仇家陷害,中了些催情的東西,所以只能暫時躲進我房間。
但我說不了話,因為他死死捂著了我的嘴。
哪怕我將他的手掌咬得鮮血淋漓,他也不肯鬆口。
他還說我的性子潑辣,一點都沒有同情心,不肯救一救現在正處於危險中的他。
再然後,他身體愈發滾燙。
嘴巴從我臉頰往下滑,最後咬到鎖骨,然後完全不顧我的意願,直接將我抱上了床。
成年男女的力量,真的很懸殊。
我動不了,他的力氣也格外大。
我嘴巴被捂著,手也被禁錮著,只能絕望地看著天花板,祈禱這一切能夠快點結束。
結束時,他滿意地親了親我的嘴角。
然後和我說:「我叫梁風眠,今天的事情很對不起。但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可我不認識他,哪怕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哪怕他的態度很誠懇,可他依舊是不顧我的意願,對我……所以,梁風眠就是一個強姦犯!
我既害怕,又憤怒。
我根本不在乎他的負責,我只想他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所以,我就趁他閉眼睡覺,迅速打電話報警。
有走廊視頻為證,我是被他強拽進屋,而我們又互不相識,昨晚激烈戰況中,我一直都在反抗,屋裡許多東西都碎了一地。
連帶著隔壁房間的客人,也反映動靜太大,像是在爭執打架。
總之,鐵證如山,他根本無從抵賴。
梁風眠最後進了監獄,判了好些年。
而這件事情,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有些同一天住在酒店裡的客人,甚至還偷拍了我和梁風眠的照片,在網上傳得到處都是。
我以為,大家都會指責梁風眠。
然而可笑的是——
除去最開始大家憐憫的聲音,有人扒出了梁風眠的身份後。
得知他是京圈世家少爺。
家族有權有勢,而且他本人長得十分帥氣,加上他曾親口說願意對我負責。
所以,有好多人來罵我,說我眼瞎。
放著這麼好的機會,不選擇嫁入豪門,竟然還選擇報警。
也有人說,梁風眠帥氣有多金,我跟他睡的這一晚,應該也很舒服,如果是換了自己,不僅不報警,還會選擇繼續糾纏。
這樣,就像極了霸道總裁里小說男女主初見時的場景。
最好肚子裡揣個娃,來一次帶球跑,然後總裁追妻火葬場,最後嫁入豪門,幸福一生。
她們說,這才是我應該要走的劇本。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事情鬧大,就為了要那一點可憐的公道。
還有人說他也是受害者,中了那藥,本就神志不清。說我未能足夠堅定將他推出房門,這才導致慘劇發生,所以我也需要為此負責。
總之,好多人都在罵我,隔著螢幕,隔著面具,肆無忌憚地用刀捅我。
【都是成年男女,誰知道當時她心裡是不是特高興,還半推半就呢。】
【誰家好姑娘住酒店,指不定晚上就跟哪個男人私會呢。】
這兩條評論,點贊數超過了百萬。
哪怕,極其沒有道理。
所以梁風眠入獄後,我因為網暴,也足足生了三年的病。
爸媽很關心我,但也不敢帶我回家鄉,這件事情在網上鬧得太大,所以家鄉的那些親戚熟人,自然也會知曉。
而熟人的指指點點,才真的更容易讓我喪失生的希望。
我就像是一個流浪狗,很髒,回不了家,也無法站在陽光下。
而我,也的確自殺過,也跳過樓。
直到我知道網上的這一切,都是梁風眠的家人,為了向我報復,故意搞出來的時,我才徹底放棄了尋死的想法。
他們越想讓我死,我就一定要活下去!
拼著這口氣,我撐了三年。
然後,我遇見了沈聽瀾。
那天,我去醫院複查,被人發現,然後又對我的事情指指點點。
好多人圍了上來時,是沈聽瀾出現幫了我。
他將我帶離了醫院,又知道我害怕,沒把我往人少的地方領,而是給了我口罩帽子,讓我待在商場裡,然後給我爸媽打電話。
這是初見,他溫柔禮貌,同我之間保持著應有的距離。
後來我們又在醫院遇到,他說他有家人生了病,所以要經常過來陪護。
因此,我們正式相識。
他溫柔妥帖,一步步走進我的生活。而我對他從一開始的防備,也逐漸真心將他當成朋友,聊天越來越頻繁,也嘗試著見面吃飯,到最後一點點動心。
他陪我走出陰霾,還許了我未來,說這輩子都絕不辜負。
在他的照顧下,我一點點地變得開朗起來,也終於不用每日都在做噩夢。
所以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我是真的很開心。
我以為,老天還是眷顧我的,讓我可以開始新的人生,他還一遍遍告訴我,這不是我的錯。
直到,我今天親耳聽見了他說的這些話,才發現這一切可笑至極。
思緒如潮水般涌退,我已然淚如雨下。
隔著門縫,我再次看向沈聽瀾,他此刻已經將手裡的照片給舉了起來,我能夠看清照片里他和梁風眠的笑容。
兩人勾肩搭背,站在球場上,很是陽光肆意。
從前,我也恍惚過,覺得沈聽瀾的眼睛和誰的很相似。
但我的腦子裡,又在刻意迴避梁風眠的樣子。
所以只覺得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又或許是打心底里不願意去想。
只是沒想到,原來他們是親兄弟。
更沒想到,他竟然想推我入地獄!
3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渾身冰冷,徹骨的冷。
明明是艷陽天,卻突然暗了下來,傾盆大雨落下,我回到家時,渾身已經變得濕漉漉了。
照顧我的阿姨連忙拿了毛巾過來,替我擦拭頭髮。
我躲開了她的觸碰,又給她請了一天假,然後我把自己關在家裡。
沈聽瀾有時需要在家辦公,所以書房裡放了許多文件。
他曾經在我面前提過幾嘴,說是那些文件都很重要,一旦落入有心之人的手裡,就很有可能給公司帶來致命的打擊。
所以,我從來不進他的書房,也絕不動他的任何文件。
但現在,我打開了那道門。
或許他太相信我,覺得我一定不會進來,所以跟梁風眠的合照,居然就被他大大方方地擺在了一旁。
有照片,有香爐。
照片是黑白的,香爐里還插著燃盡的香。
旁邊,放了一份文件。
文件里,是我從小到大的照片,以及我曾去過哪裡,干過哪些事。甚至連我上學時期,戲言說過喜歡哪類男生的話,上面都曾有著極其細緻的記錄。
難怪,沈聽瀾那麼符合我喜歡的類型。
除了這些,放在最下面的那張紙,上面的信息卻是關於梁風眠的。
當初他進了監獄後。
因為外面的傳言,我極度崩潰,所以根本不想再去關注他的任何事情。
直到很久後,我才知道梁風眠死了。
死在了監獄裡。
和人打架,腦袋撞在了牆上,擰斷了脖子,當場身亡。
而這張紙上,則是梁風眠死時的慘狀,瞪ṱū́⁷大著眼睛,仿佛隔著紙正看向我。
我怕他,但我一點也不後悔。
倘若重來一世,我依舊會選擇拿起手機,去報警!
而那張紙的最下面,寫了一行字。
【風眠,哥哥一定會為你報仇,我絕不會放過吳元意,也絕不動搖!】
那是沈聽瀾的筆跡,用著紅色原子筆寫下的字,每一筆都用盡了全部力氣。
而最後五個字,他反覆描了很多遍。
像是在不斷告誡自己,要下定某種決心,一定不能夠對我心軟。
忽然間,我心裡泛起了噁心,捂著嘴衝進了書房的衛生間。
大吐特吐後,口袋裡的手機響了。
是沈聽瀾發來的信息——
【乖乖,今天公司有點忙,臨時要去外省出個差。明天我就回來了,你乖乖在家,記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
今天,八月十二。
如果我沒有看到那張紙,我或許會認為這個日子很平常。可偏偏這個日子,是梁風眠在監獄裡死亡的日子。
恍惚間,我忽然回憶起,我和沈聽瀾在一起的這幾年。
他很少出差,唯有每年的八月十二,他都一定會出差,然後等回來時,他的情緒就很低落,也不願意看我,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
原來,是因為這一天,是他弟弟的忌日,而他也剛好恨著我。
我忍不住閉了閉眼。
我以為,自己迎來了光明,沒想到竟然又是一個地獄。
我所深愛的男人,是從前那個惡魔的哥哥,假裝成天使來到我身邊,是為了又一次將我拉下地獄,讓我萬劫不復。
「沈聽瀾,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抑制不住的絕望和痛苦,在這一刻化為憤怒,還有恨!
沒有人、沒有人能這麼欺負我。
「沈聽瀾,你不是要報復我嗎?」
我緩緩睜開眼,看著手裡已經被捏得皺巴巴的孕檢單,以及桌子上那些足以毀掉他整個公司的機密文件。
而這裡的文件,已經足夠給他的公司造成致命打擊。
「那就讓我先一步……動手吧。」
4
我將書房恢復如初,全然看不出有人踏足的痕跡。
至於手裡這張孕檢單。
我思索片刻後,就將它撕掉,丟進馬桶里,最後被衝進下水道。
接著,我提前預約了另一家醫院一個月後的檢查。
一個月時間,我和沈聽瀾之間的恩怨,應當就能全部了結。
而到了第二日傍晚,沈聽瀾我打電話,說是在車庫等我,要帶我去外面吃飯。
我應了聲,利索收拾好,就跟他去了酒店。
進包廂時,滄敘和沈言言正說著話,聽到動靜後,沈言言轉過頭,目光落在我臉上,剛才還笑靨如花的她,當即冷下臉,沖我翻了個白眼。
沈言言是沈聽瀾的妹妹,從前和她也見過幾次,但她不喜歡我,我也只當是兩人沒有緣分。
如今想來,梁風眠應當就是她二哥哥。
而他們認定是我害死了梁風眠,一家人就齊齊上陣。
從前的流言蜚語沒能讓我去死,如今便迂迴使用這樣噁心的招數,想讓我徹底崩潰。
可惜,他們還是失算了。
我沒看沈言言,就坐在椅子上,平靜地吃完這頓飯。
滄敘和沈言言應當是青梅竹馬。
互相有意,但又沒捅破窗戶紙,沈聽瀾作為哥哥兼好友,就在中間牽線搭橋。
連著今日飯局,應當也是為他們的好事特意為之。
這頓飯於我而言,索然無味。
吃完後,天色已暗,沈言言便提議一同去江邊散散步。
滄敘和沈聽瀾自然不會拒絕。
四個人走成一排,沈言言一路上都說個不停,有時目光和我對上,便忍不住嘲諷兩句。
「吳元意,我們沈家規矩可多了。我哥哥從小就優秀,喜歡他的女人也都十分完美。」
沈言言說到最後,特意將「完美」兩個字咬得極重。
三年前的那件事,一直在我心裡,都有著磨滅不掉的烙印。
所以這兩個字,對我而言,就是赤裸裸的嘲諷。
從前,沈言言也會說類似的話,就想看我痛苦難過,ţûₚ而沈聽瀾就會假模假樣讓她住口。
現在想想,倘若沈聽瀾當真在意我。
這對我而言的傷疤,他又如何不會認真交代自己的妹妹,千萬不能碰呢?
說到底,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家子戲子。
以前我不接話,把戲台讓給了沈聽瀾,這次我特意在他開口訓斥前,轉身攔在沈言言跟前。
「完美?你若是想嘲諷我,大可以說得更明白些。」
對於大多數女孩而言,強姦兩個字所帶來的屈辱,是一回想起來,就恨不得找個被子將自己蒙住,隔絕與外界所有的聯繫,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
我也一樣,從前總是刻意避諱,不願提及。
但現在——
我看著面前那個罪魁凶首的哥哥和妹妹,他們竟然在用這件事情嘲諷我。
實在是太可笑了。
所以Ŧũ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彎了腰,笑紅了眼。
沈聽瀾臉色變了變,想要伸手扶我,但我推開了他,然後拽住沈言言的手腕。
「每次見到我,你總有意無意提醒我三年前的事。」
「怎麼,你就那麼好奇梁風眠嗎?」
聽著我如此直截了當說出這個名字,在場的其餘三人皆都愣了神,沈聽瀾更是握緊了拳頭,一副隱忍憤恨模樣。
我當作看不見,繼續盯著面前的沈言言。
「那今日我便告訴你,梁風眠是個混蛋,不經過女生同意做這種事情的,都是混蛋!」
沈言言性子急,藏不住事。
所以一聽到我說梁風眠的壞話,她就忍不住急眼。
當即反駁:「哥……梁風眠才不是混蛋!」
我冷笑,目光定定落在她臉上,又繼續問:「強姦犯不是混蛋?沈言言,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對強姦犯,都這麼寬容。」
沈言言還想繼續反駁,可支支吾吾半天,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元意,別說了,繼續散步吧。」
沈聽瀾的聲音有些悶,顯然他現在很不高興,但還在強壓著情緒裝作平靜。
我佯裝不知,轉頭問他:「你覺得是我說得對,還是她說得對?」
這個問題在此時,儼然就是送命題。
所以,他沉默了好久,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裝作一副關懷模樣,想要伸手搭上我的肩。
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
路邊一個醉酒大漢,從草坪上爬起來,跌跌撞撞朝著沈言言走來。
他有些不清醒,但依舊能夠分辨男人和女人。
精準撲上今日只穿了短裙的沈言言,嚇得沈言言尖叫一聲,連忙伸手去打他。
那醉酒大漢笑得猥瑣,手在她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嘴中污言穢語,還倒打一耙。
「你穿這麼短的裙子,大晚上還出來勾引人,不就是為了讓人摸嗎?」
「你有病啊,給我滾啊!」
沈言言罵罵咧咧,沈聽瀾和滄敘反應過後,連忙伸手拽開那醉漢,沈聽瀾更是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接著又揮了好幾拳。
「居然敢動我的妹妹,找死!」
沈言言躲在滄敘身後,淚眼汪汪。
「哥哥,你快點教訓他,教訓他!」
如雨點般的拳頭,就這麼落在了那醉酒大漢身上,剛才目睹全過程的其他散步行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別過眼,甚至路過時,嘴裡還不忘嘀咕:「多打兩拳,用力一點。」
大家,都對這樣噁心的人,深惡痛絕。
我卻在旁邊笑了起來。
「吳元意,你看我被欺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你這女人心腸也忒壞了!」
沈言言氣得直跺腳。
我看著她,又看了眼還在挨打的醉酒大漢。
「我為什麼笑不出來?沈言言,你都能夠對一個強姦犯有著極強的同情心理,這個醉酒大漢不過就是摸了你兩下,你怎麼就惱羞成怒了呢?」
我用她剛剛才說出口的話來懟她。
她愣住,隨即搖頭。
「不、這不一樣的。」
我迅速反駁:「這有哪裡不一樣?你不認識這個男人,他衝上來想要欺負你,你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受了欺負。自然,這並沒有什麼問題。所以你要讓你哥哥打他,哪怕他被打死,你應該都不會有任何心軟或者心疼的感覺吧?」
我頓了頓,目光落在沈聽瀾身上,剛才還憤怒不已的他,此刻高舉的拳頭,竟然就這麼停在了半空。
似乎,是在聽我的話,又是在沉思。
以至於給那醉酒壯漢找到機會,從地上狼狽爬起後,咬著牙伸手又摸了一下沈聽瀾的臉,丟下一句「你這臉蛋也不錯,比這女的還好」後,就迅速逃之夭夭。
沈聽瀾用手狠狠擦自己的臉,仿佛沾了什麼噁心東西,避不可及。
他轉過頭,目光和我對上,我又繼續說:「所以啊,你被摸了一下,你都受不了。你哥哥剛才被他摸了臉,那眼神就恨不得想殺人。而三年前,我開開心心去旅遊,一個陌生男人不顧我的反抗,對我做了那種事,我難道不該恨嗎?我難道不該罵他混蛋嗎?」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復一些,可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直接衝到沈聽瀾跟前,問他:「你說,剛才看見你妹妹被欺負的那瞬間,你心裡有恨嗎?ṱûₙ」
他愣住,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複雜之色難掩。
我又衝到沈言言面前,問她:「被摸了一下腿,你就受不了。如果三年前經歷那件事情的人是你,那個男人你不認識,哪怕長得跟天仙似的,可你們不認識,你很害怕,你很恐懼,那麼我問你,你不恨嗎?沈言言,你告訴我,梁風眠真的不是混蛋嗎?」
或許是我太過於激動,這對最愛唱戲的兄妹,竟然雙雙沉默了。
反倒是一旁的滄敘,伸手扶了扶眼鏡框,語氣平靜:「可梁風眠不是街頭混混,拋去那件事,他事業有成,長相帥氣,家境殷實,還……」
「還什麼?」
我轉身,看著滄敘,我打斷他的話。
「滄敘,那我就祝願你,這輩子千萬不要生女兒。萬一今後遇到這種事,哪怕你的女兒不喜歡他,甚至厭惡極了他,你也一定要像今日這樣,高高興ŧù⁴興說出這句話,讓你的女兒千萬別憤怒,你也不要為你的女兒憤怒,你要開開心心,讓你女兒接受這一切,因為那個男人事業有成,長相帥氣,家境殷實,不是嗎?」
5
那一晚,懷揣著諸多心思想要算計我的三個人,竟然全都沉默了。
或許是刀沒捅到自己身上,就不覺得疼。
如今挨了一刀,哪怕只是淺淺割了一下,就會暴跳如雷,轉過頭來,在想著從前那些對我正義凜然的指責,就會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麼可笑。
強姦犯,和他的長相家境,本身就沒有任何的關係。
再事業有成的人做這件事,那都是混蛋。
再碌碌無為的人堅守底線,那都是好人。
對於人和畜生的分界線,從來不在長相和家境,而是那人所乾的事。
自那天之後,沈聽瀾再看向我的目光,就多了一份糾結。
或許,拋開那層血緣,他也知道梁風眠的行為,本身就是極其不正確的。
可人拋不開血緣,就選擇蒙上自己的眼睛,將錯都歸到別人身上。
像小孩子摔倒,爺爺奶奶罵桌子罵地板,讓他們的小寶貝受了傷,可桌子在那不會動,地板被水泥糊,也不會的。
會動的,是那個正鬧騰的小孩,不是嗎?
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真的用豬油蒙上自己的心,找不出任何道理,就來報復我。
我沒錯,我報警沒有錯,我送梁風眠進監獄也沒有錯。
錯的是他們,無理取鬧,是非不分。
我沒有忘記自己要做什麼。
我特意提起這件事,我就是要讓他們再想一下,究竟是誰的錯?
夜晚,我和沈聽瀾躺在床上。
或許是因為江邊的事,他輾轉反側,似乎有些睡不著。
我也睡不著。
乾脆坐了起來,但並沒有開燈,就借著朦朧月光,看向身旁的他。
「聽瀾,有心事嗎?」
或許是到了晚上,人的防備心不會太強,情緒還會容易波動。
所以沈聽瀾也坐了起來,跟我一同靠在床頭。
他大概是想說些什麼的,可兜兜轉轉,到底沒能說出原本想說的話。
而是問我:「元意,等到結婚後,我們要個女兒吧。」
我搖搖頭,他有些意外,問我為什麼?
我告訴他:「我怕你保護不好她。」
他一愣,當即反駁:「怎麼可能?我會拿生命去保護我的女兒!」
我笑了,是冷笑。
「是啊,當爸爸的,都會用生命去保護女兒。那年我出了事,我爸也是這樣,不眠不休守在我身邊,醫院警局兩邊跑,他就想為他女兒討回一個公道,可偏偏對方仗著權勢,想將這件事情壓下來。爸媽熬白了頭髮,才守住了公道。」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然後迅速抓住沈聽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