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走出這個重生的循環,褚珩會忘了一切,那也沒事,我記得就好。
他還會守著對我的初心,表面對我冷嘲熱諷。
然後,偷偷藏住愛意,留無人處自醒。
我低頭觸吻他的胸膛,「我愛你,褚珩。」
我們在這個深夜交付彼此,這種抵死糾纏,讓我越發體會到令我渴求的真實感。
第二天,褚珩陪我吃早飯,滿眼的繾綣。
他送我去公司,我到公司打開手機,就看到全是我媽的未接電話和消息。
24
她知道我發現所有實情了。
她覺得自己錯了,覺得對不起我,但她是愛我的。
最後一條就是【瑤瑤,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女兒,是薛瑤,從來不是什麼替代品,媽媽很愛你,媽媽不能沒有你,回來我們母女好好聊聊。】
的確需要好好聊聊。
我高效率地忙完工作,日掛西頭,我就回到家,我媽正坐在沙發里。
見我回來,興奮地抱住我,「瑤瑤,你終於回來了,是媽媽的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瞞著你這麼多年。」
「沒有,媽媽,是我不孝,我都沒有發現你病了。」我雖推開了她,可我看見那瘡痍滿目。
我緩緩朝著我媽跪下,「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可你和爸爸一直都愛我疼我,養我長大,昨天知道真相,我一直在自我否定,我覺得自己不姓薛,不是薛瑤,可我又明白,正是有你和爸爸,我才是薛瑤。」
我會是薛瑤,是因他們給我姓名,有他們我才是薛瑤。
「瑤瑤……」我媽流著淚。
「以後我陪著你去看心理醫生,去積極治病,我會帶著你走出陰霾。」我跪在地上抓著我媽媽的手。
我媽抱住我的腦袋,我貼著她的腰。
有什麼解不開的?即便不是親生,感情不會有假。
多年母女情深,不是親生也更勝親生。
接下來的日子,徐玲玲給我介紹了名家的心理醫生。
我陪我媽看心理醫生,正確直面病情。
在妥善治療後,我媽的心病,明顯好了很多。
25
時光荏苒,又到了2028年8月8日,我要褚珩推掉所有出差和工作,帶我領證。
也恰好又是他的24歲生日。
我看著手機上的時間,2028年,8月8日,我經歷了三次一樣的時間。
最初死在工地的那天,上一世在家喝玉米排骨湯死的那天,今天又是那個日子。
而8這個字,就是個無限循環的數字,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都是一樣的。
我想我會不會永遠困在這個循環里,不斷循環2027年到2028年這整整一年。
那就領證紀念這特別的一天吧。
我和褚珩去領了證,晚上我沒有回家,雖沒有心結,但會覺得膈應。
褚珩包了餐廳,慶祝領證紀念日。
吃完飯,餐廳給我們送了香薰精油蠟燭。
回家後,我從褚珩的酒窖里拿出他珍藏的拉菲。
「怎麼剛剛在餐廳沒喝夠?回來又喝啊。」褚珩拿著打火機點燃了兩隻香薰蠟燭。
褚珩為了整情趣,都沒開客廳的燈。
屋裡很快就瀰漫了那股依蘭薰香。
「再小酌幾杯,褚珩,過來,我有秘密要跟你說。」我沖褚珩勾勾手指。
褚珩看我故作玄虛,笑著隨我進了臥室。
我和他坐在落地窗的地毯上喝酒,談天說地。
「褚珩,你知道嗎?之前兩次你都從這裡跳下去了,我不太喜歡這房子,有點不吉利。」我喝多了。
「你可能覺得很扯吧,我其實都重生兩次了。」我繼續說著。
「不扯,薛瑤,我信你,我也會永遠與你共存。」褚珩笑著搖搖頭。
「不止重生,我還在循環,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出這個循環。」我又覺得無奈。
雖然可以永葆青春,但是一直框在這一年著實了無生趣。
26
「沒事,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循環了。」褚珩安慰我。
我拿出手機,攬過褚珩的脖子拍了合照,「如果我再次重生,你一定還會來愛我。」
褚珩笑出聲,「無論你循環多少次,我都會愛你。」
我順勢靠倒在褚珩懷裡,我們又聊了好多,直到我的手機響起來,一個陌生電話。
我傻笑著起身,走到客廳里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卻讓我得知一個噩耗。
我媽死了,她在家天然氣泄漏中毒身亡。
所以前一世死在家裡,聞到的那個味道是天然氣泄漏。
我捏緊手機,看向還在臥室的褚珩。
暗夜裡屋內蔓延的香氣,卻是腐敗著將要枯萎。
我的淚滑落,我好像什麼都改變不了。
這一世我沒死,褚珩也沒死,可我媽……如果我不管我媽,是不是會走出循環?
但這樣我就沒有媽媽了,我做不到這樣。
無力感上頭,擴散全身。
時空裂開一道縫隙,我僥倖鑽入其中,就一定有它賦予我的意義。
我一定能夠挽救一切。
那就刪除這次存檔,重新來過吧。
可褚珩……我扯出笑又走到臥室,「褚珩,你再去拿瓶酒吧。」
「你還真是小酒鬼。」褚珩沒看出異常,颳了我的鼻樑。
褚珩去拿酒,他的小酒窖離臥室有點距離。
我迅速反鎖了門,拿起褚珩床頭櫃的檯燈。
朝著落地窗的玻璃砸去,我很用力。
「薛瑤,薛瑤,你在幹什麼?」褚珩聽見動靜開始撞門。
我沒理會,玻璃破碎聲和褚珩撞開門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不忍心回頭看他,毫不猶豫縱身而下。
「薛瑤,不要……」褚珩衝過來,他抓住了我。
可他也隨著我一起墜落了。
我知道我攔不住他想隨我赴死的心,我只是想減輕自己內心的愧疚。
我褚德褚能,得此愛,得褚珩。
「縱使黃泉碧落,我也都隨你去。」
耳邊又響起午夜教堂十二點鐘聲,還有褚珩的這句話。
褚珩在笑,愛是含笑飲砒霜,不過這般。
27
呼嘯在耳邊的風,眼前像是炸開了花,一切都死寂下來……
「滴滴滴——」我一下從駕駛位驚醒。
後面的車沖我不耐煩地按喇叭。
前面是個紅綠燈路口,這次是沒有緩衝,就直接重生了。
之前兩次還有一點前情提要的。
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我應激反應地甩掉手機。
不對,這次不是我的辦公室。
開過這個路口,是開往第一世那天,我死在工地的那條路。
所以,今天不是一年前的8月8日,是正好我死的那天。
手機又響了起來,我翻過手機。
看著手機螢幕閃動著【褚珩】,還有顯示日期是2028年8月8日,早上8點。
這個電話,我清晰記得第一世死的那天,褚珩沒給我打過電話。
我停住車,顫巍著接通電話。
「薛瑤,你在哪裡?你聽我說,你今天千萬別去工地。」是褚珩捉急的聲音。
他那邊響起機場的廣播聲音。
對,第一世的今天他就是準備坐飛機出差的。
我想說話,嘴和牙齒都在打顫。
「我知道很扯,薛瑤,但請你相信我接下來的話,我重生了,前一世,你就是今天上午死在了已經完工的工地。」褚珩急得呼吸急促。
「褚珩,我信你……因為我已經重生循環了三次,你已經隨我殉情了三次……」我抽泣著。
「薛瑤,你在哪裡?我去找你。」褚珩沉聲問我。
「不,我去機場找你。」我準備掛掉電話。
「你別動,就在原地,我怕你出事。」褚珩嗓音沙啞。
這附近,好像離褚珩家很近,離那個教堂很近。
「沒事,褚珩,我就在你家對面教堂下等你。」我掛斷手機。
驅車兩分鐘到了褚珩家對面的教堂下,我抬頭看著那巨大的石英鐘。
時間實在奇妙,總是悄悄流逝,永遠抓不住。
我的多次循環和重生是時空卡bug了吧,只針對我一個人的bug。
28
腳步聲匆匆,應該是褚珩。
我正想轉身,就被褚珩的胸膛擋住視線,只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他難以平息的喘息。
我又重新感到安心,褚珩在,我就安心。
「薛瑤,你沒事太好了。」褚珩抱緊我,似是想要把我抱進身體里。
我濕潤著眼,也回抱了他。
褚珩開著車準備帶我回我家,我路上跟他說著之前兩世的事情。
他當然不會記得,但他始終信我。
「褚珩,你是怎麼也重生了?」我問出這個弱智的問題。
我都解釋不清,自己是如褚重生然後循環的,褚況褚珩呢?
「不知道,但看到你沒事就好。」褚珩側頭看我。
到了我家,我打開門,就看見我媽在收拾家務。
她對我突然回來,而且帶著褚珩很意外,「瑤瑤,你怎麼回來了?還和他一起?」
「媽媽……」我心緒萬千,觸摸到她的臉。
一切都分外地不真實。
褚珩則走去廚房,去檢查家裡天然氣報警器。
「報警器果然壞了。」褚珩朝著我說。
剛剛路上和褚珩全盤托出,褚珩是來解決問題的。
他好冷靜,除了剛剛教堂底下抱我有點失控,他完全適應重生的事了。
「媽媽,我們今天出去吧,不要待在家裡了。」我攬住我媽肩膀要帶她離開。
她有些遲疑,「我回房間換個衣服,拿點東西。」
回屋拿東西?我想起前世在我媽屋裡看見的安眠藥。
看著我媽進了她屋裡,我也緊跟進去。
接下來,就是我和我媽單獨相處的對峙,也是我要努力把一切拉回正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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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什麼都知道了,我知道我不是你和爸爸親生的,知道今天是薛澤去世三十年的日子,知道你想拉著我一起去死……」我把心裡話全說了出來。
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我捏著我媽的肩膀。
「瑤瑤……」我媽吃驚於我為褚什麼都知道了。
「我知道您病了,才會這樣做,喪子喪夫,樁樁都是人生最大打擊,我知道您很愛我,媽媽,放下過去吧,放過自己,如果放不下,我願意裝作不知道,去圓滿您想要的一家團圓……」我拿起她壓在衣服底下的安眠藥。
我執起我媽的手,就要把那瓶藥強塞進我媽手裡。
但我媽的手緊緊攥著,不願張開手。
她禁錮自己的手,卻是放我和她自己一條生路。
我明白了,她對我的愛和不忍戰勝了她心裡的陰暗面。
「瑤瑤,是媽媽的錯,我們以後好好的。」我媽媽主動抱住我。
所有的隔閡都在這個擁抱里消弭。
是我的疏忽,是我對媽媽疏於關心,她只是需要一個給她開導的人。
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壞人,她溫柔又慈愛。
褚珩在客廳里等著,看著我和我媽走了出來,他很欣慰。
我們出門吃飯,給褚珩過生日,中間我手機響了幾次,都是蔣旭打的電話。
褚珩手機也響了幾遍,他也推掉重要的出差。
盲猜他可能是在機場裡突然重生的。
我們又一起逛街,我和我媽一直手牽著手,就像我小時候那樣。
無論去哪裡,我媽都拉著我的手,從不鬆開。
「我忘了蔣旭的事,我還沒處理。」我對著褚珩耳語。
「回頭再慢慢解決他,你先熬過今天。」褚珩兇狠得像頭獵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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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到了我覺得心慌的時刻。
我們開了間套房,睡前我偷偷親了褚珩,祝他生日快樂,他紅了臉。
我就跑去和我媽睡在一張床上。
褚珩在客廳,我抱著我媽,和她聊了很多我小時候的趣事。
我第一次叫爸爸媽媽,第一次生病,第一次走路,第一次闖禍,第一次家長會。
無數個第一次,湊成了我們永遠切不斷的母女情分。
是即便沒有血緣,卻超越血緣的情感。
聊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眉眼和我很像的男人。
「瑤瑤。」周圍一片黑暗,男人從唯一的光亮里走向我。
那張臉,好熟悉,好像是薛澤。
「是哥哥嗎?」我很確定他就是成年後的薛澤。
「是我,妹妹,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看你,謝謝你陪在爸媽身邊,給他們帶來快樂,治癒失去我的痛,也很抱歉,這麼多年才來你的夢裡,以後你要和媽媽繼續幸福下去……」薛澤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盯著他,很怕他消失,又怕我會再也醒不過來。
「瑤瑤。」爸爸的聲音響起。
「爸爸。」我喜極而泣。
看著我爸也從暗處走來,他身上帶著光束。
「爸爸,你真小氣,這麼久了,都很少來我的夢裡,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我眼前迷濛著,我想要抱住爸爸,卻發現是虛的,我無法抱住他。
「那是因為爸爸和哥哥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瑤瑤要一直開心,不要哭,要和媽媽一起好好的。」爸爸擦去我的眼淚。
我看著眼前的爸爸和哥哥,他們微笑著。
只是一剎,眼前光線明滅,爸爸和哥哥就消失了。
我的世界又漆黑得像伸手不見五指的旋渦。
「爸爸,哥哥,別走。」我大聲喊著試圖喚回他們。
「薛瑤,薛瑤,醒醒……」我迷茫時,聽見褚珩的聲音。
我想睜開眼,眼皮格外地重。
當我睜開眼,是一縷刺眼的晨光。
31
褚珩就坐在我身邊,見我被太陽刺到眼,伸手替我擋去光。
「這是天亮了嗎?今天是……」我想拿掉褚珩的手。
因為這是這些日子,第一次覺得太陽光如此刺眼,第一次感到了真實感。
「今天是8月9日,薛瑤,恭喜你逃離循環的噩夢了,一切都結束了。」褚珩笑著恭喜我。
「一切……都……結束了,我媽媽呢?」我從床上起身。
「媽媽在這。」我媽媽從客廳里走進來。
我趕緊拉著我媽說著我做的那個夢。
我終於逃離了循環,時間回到了正軌。
褚珩說得不對,那不是噩夢,它讓我重拾起很多初心。
也讓我得以窺見他這束一直照耀在我身上的微光。
這次對待蔣旭,我選擇了開門見山。
「蔣旭,如果你還有點人性,你就坦白當初我爸的死是你造成的,我爸對你那樣好,你每晚午夜夢回就不會內疚嗎?」我直言不諱。
蔣旭一怔,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
「蔣旭,你不承認,我們也有的是辦法。」褚珩在我身後給了我底氣。
「你們過來是一起對我興師問罪嗎?話說你們是褚時搞到一起的?」蔣旭還反咬一口。
我以前挖多少野菜,才會喜歡蔣旭。
「你賊喊捉賊呢?你和你助理那點破事,別人都不知道?」
褚珩直接掐住了蔣旭的脖子,蔣旭被他壓制在辦公桌上,我斜睨他。
「蔣旭,我勸你去自首,不然我們會和你死磕到底,你會更難堪。」這波褚珩bking屬性直接拉滿。
我不屑再看他,褚珩也憤憤地鬆手,隨著我離開。
「很好,婦唱夫隨。」我低聲說著。
褚珩聽見了,我回頭看他,果然紅了臉。
沒幾天,蔣旭給我發消息說他去自首了,和他一起去自首的還有趙淺。
趙淺茶歸茶,但也確實夠戀愛腦。
我和褚珩早就篤定蔣旭會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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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我越發享受當下的慢節奏生活。
比如和徐玲玲喝下午茶,陪我媽種花做家務,當然也包括和褚珩培養感情。
話說三世的重生,還需要培養什麼感情。
我們的母校一中,在國慶辦了一場百年校慶。
我和徐玲玲還有褚珩都在群里報名參加了,要求統一穿校服嘛。
都要結束了,也沒見到褚珩的人影。
「話說,褚珩今天怎麼還沒來啊?」徐玲玲張望著。
「他比較忙嘛。」我倒不在意,因為我知道他一定會出現。
當我和徐玲玲站在了高三一班的門口,我們看見了褚珩。
他穿著高中的校服,頭髮剪短了些,那束剛升起的晚霞光照著他的側臉。
褚珩笑了起來,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少年。
我們隔著走廊,徐玲玲知趣地離開。
「薛瑤。」褚珩朝著我伸手。
我把手遞過去,迎接我的又是那枚戒指。
他順手給我戴上了,連個求婚的話都沒有。
嘴硬少年多年不改。
就像他愛我,一直多年不改。
「薛瑤,我喜歡你,從初中的時候就喜歡,也許這話我早就該說。」褚珩對我表白。
「現在說也不遲啊。」我嫣然一笑,我們牽著手。
「薛瑤,去教室。」褚珩又拉著我去教室。
教室中間倒數第二是褚珩的位子,前面就是我的位子。
如今,我們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作業和考試埋沒,卻苦中作樂的高中生活。
我看著褚珩,他托著下巴望著我,「以前上課我就經常盯著你看,當你看我,我就會裝作沒看你。」
「天天上課看我,還能考上985。」我覺得不公平。
「我天賦異稟,但那些年,唯獨在喜歡你這件事,太過愚鈍了。」褚珩這次重生後,簡直突破超神了。
「褚珩,為什麼那麼三次循環,你都要隨我殉情,你不怕死嗎?」我臣服於褚珩的情深。
「因為是心甘情願地沉溺,即使死亡也無須被拯救。」褚珩這句還是來自《小王子》。
33
心甘情願,萬事都抵不過一句心甘情願。
它讓太多事有了最好的解釋。
「我始終覺得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心甘情願,實屬難得。」我褚其有幸得褚珩所愛。
「你就是那個讓我一直心甘情願的人。」褚珩走到我身邊。
「褚珩,告訴你,其實我高中的時候也有點喜歡你,但你那個時候對我太兇了。」我仰頭抱怨著他。
教室後門的風吹起窗簾,褚珩低下身,他輕吻了我的眼睫。
好像回到了那年的秋天,我生理期,逃了體育課。
而褚珩參加完市物理競賽也回到了教室,他趴在課桌上睡著。
就那樣,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教室里,窗簾吹起,一道光照在他的側臉。
我鬼使神差地偷吻了他的眼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