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嚇到你了。」
說著,他就起身走向了門口,高大身影第一次透露出了落寞。
我猛地抬起頭:
「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再讓我多考慮一會兒……」
「不用。」
謝輕宴打斷了我,聲音微微發顫:
「我不想你明明不喜歡我,最後卻因為權衡利弊被迫答應了,那就沒意義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沒人會喜歡我這種人,只是自己總會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過沒關係,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為難了。」
這話說完後,他的身影就隱沒在了走廊的黑暗中。
消失不見。
15
我久久地愣在床上。
心亂如麻。
謝輕宴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決定徹底放手了嗎?
明明應該是好事才對,可我的心情卻莫名跌到了谷底。
「宿主做得好!」
系統興奮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語氣里滿是興奮和崇拜:
「我檢測到謝輕宴現在的情緒值很低,應該是被你傷到了,短時間內都不會出現了。」
「剛好,我剛才定位到了鑰匙真正的地點。那我們現在去偷,難度就可以降一大截了!」
我的注意力這才被轉移了回來。
回想起上次被坑的經歷,這次我忍不住反覆詢問:
「你確定真的找到了?」
「要是再把我指到什麼奇怪的地方,我真會給你打差評的。」
系統拍了拍胸脯:
「包的,宿主你這次真的可以放心了。」
「定位顯示,鑰匙的地點在一座神秘房間裡。這房間裡面裝滿了謝輕宴的私人用品,外面有重重保鏢把守,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光看這陣仗,就知道鑰匙很可能在那裡了!去這兒准沒錯!」
我:「……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不能靠近呢?」
可這次,面對我的質疑,系統第一次底氣十足地反駁了我:
「沒可能。」
「我早就提前打探過了,謝輕宴早跟這裡的所有職工下過令了,你可以在這座宅邸里的任何一個地方隨意走動。」
「沒有人可以攔你。」
我原本是將信將疑的。
可按照系統的路線來到那座神秘房間門口後,卻發現門口的一眾保鏢,真的沒有一個人來攔我。
我的心微微一動。
也就是說,謝輕宴願意把他的所有秘密都毫無保留地展示給我嗎?
我推開了門。
然後忽然愣在了原地。
一眼望去,門內滿是絢麗的色彩。
鄉間麥浪的明黃、北極極光的幻彩、海邊瀲灩的碧藍……
這些顏色和謝宅陰暗的裝修風格格格不入,成為了這兒唯一的亮色。
我屏住呼吸,走近一看。
才發現這些顏色是由一幅幅掛在牆上的畫組成的。
而這些畫,都出自我手。
一些是我五年前旅遊時送給謝輕宴的成品,但更多的,則是隨手一畫的塗鴉,或者是早就被扔掉的草稿。
很多連我自己都快沒印象了。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們竟全被謝輕宴收集起來了。
並且精心裝裱,小心保存。
五年過去了,這些畫依舊嶄新如昨。
每幅畫都承載著一段不同的回憶,向觀者靜靜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而當它們聚集在一起,這些無聲回憶就匯成了滔天海浪,震耳欲聾。
我的胸口不自覺地傳來一陣悸動。
任誰的物件被這樣用心對待,都很難不為之動容吧。
想不到這座系統口中「最神秘的房間」,裡面的每一個秘密,都和我有關。
就在這時,系統忽然提醒道:
「宿主不要發獃了,別忘了我們是來做正事的,快去找鑰匙吧!」
我這才回過神來。
可根本就不用找,一低頭,就發現鑰匙被相當隨意地丟在桌上。
而在它旁邊,還有一本沾染了灰塵的日記本。
應該是謝輕宴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沒管鑰匙,而是鬼使神差地把手先伸向了日記本。
然後翻開——
6 月 22 日
這些天頭疼得越來越厲害了。
腦袋裡滿是戾氣,總有種忍不住要發泄出去的衝動。
偏偏今天還遇到了一個相當奇怪的人。
她把我綁到家裡,還脫我的衣服。
本來以為這又是謝度派來的人,差點再也壓抑不住戾氣了。
本想等她再靠近一些,就用刀解決了她。
可沒想到,她卻沒有下一步動作了。
還跟我說,她只是個畫畫的,想要找我當人體模特而已。
我本來並不相信。
但沒想到,她真的畫了我,還把我的眼睛畫得很亮。
她跟我說,我的眼睛在月亮下是亮閃閃的,很美。
真的嗎?
可是從前別人都說我的眼睛很陰沉,被盯著會感到毛骨悚然。
只有她說我的眼睛好看。
果然是個很奇怪的人。
但奇怪的是,我並不反感她。
心裡的戾氣也莫名寧靜了很多。
於是,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當她的人體模特。
6 月 23 日
她真的很奇怪。
明明我只是個人體模特,可她卻給我安排了地方住,還給我送來了很多以前沒見過的零食。
我嘗了一口,辣辣的,軟軟的。
她問我喜歡嗎?
其實有些吃不慣。
但看到她亮亮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還是點了點頭。
她立刻笑得很開心。
說果然沒有人能拒絕這種人類貓條。
我沒說話,但其實我拒絕不了的是她。
下午,我和她簽了人體模特的合同。
簽字的時候,她寫得很快,事後也飛速把合同收起來了。
似乎是在遮自己的名字。
但我還是看到了。
時離。
很奇怪的名字。
明明是一個企業的大小姐,也整天笑眯眯的,看起來沒有煩惱的樣子。
為什麼會和我一樣,有一個寓意這麼不好的名字?
就好像命中注定多離別一樣。
希望是假的吧。
我並不是很想和她分開。
6 月 25 日
今天下雨了。
給她當模特的時候,從前的傷口又泛起了疼,一動就痛得厲害。
但沒關係,我可以不動。
本來是這樣想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沒過一會兒就被她看出來了。
她立刻給我泡了中藥膏,敷在了傷口上。
而且還罕見地不高興了。
問我為什麼不說。
其實是因為沒必要,我很會忍痛的。
我經常受傷,很多個晚上,都會被鑽心剜骨的疼痛弄得整晚睡不著覺。
有時候終於睡著了,後來才發現其實是痛暈了。
相比起來,今天已經好多了。
聽完,她不知道為什麼沉默了很久。
然後說,以後不用再這樣了。
她說,我正是最該喊疼的年紀,不用硬撐。
以後難受了就說,痛了就休息,她沒有虐待童工的癖好。
我愣住了。
從出生起第一次聽見這種話。
父母還在的時候,我需要拼盡全力地學習各種課程,好在將來支撐起整個家族。
後來父母離開了,我需要拼盡全力地在貧民窟活下去。
但現在,居然有人告訴我可以不用硬撐。
心裡有一種奇怪的安心感。
昨天第一次睡了好覺。
一場沒有噩夢、沒有疼痛的好覺。
6 月 28 日
今天還在下雨,傷口依舊是疼的。
我本來想給她當模特,卻被拒絕了。
她讓我去休息,然後自己打開了男模視頻對著畫。
不甘心。
明明那些男人臉沒我好看,身材也沒我好,她到底看上他們哪裡了?
想了很久,大概是因為我身上有疤吧。
本來這些天總是忘記敷中藥膏,但今天立刻敷上了。
希望能讓傷口快點長好,讓她眼裡只有我一個人。
下午,忽然想到了她從前給我吃的人類貓條。
好像叫魔芋爽來著。
貓條我知道,就是那種能吸引貓科動物的零食。
既然這樣,那人類貓條應該也可以吸引她?
於是我用積蓄買了很多魔芋爽。
她一開始拒絕了。
還說不要誘惑我,我好不容易才打開畫板啊什麼的。
但沒一會兒就吃了起來。
看來應該是喜歡的。
見她終於沒再看那些男模視頻了,我也安心地回去塗藥了。
6 月 30 日
今晚總算晴了。
月亮很明亮。
畫畫時,她又感嘆我的眼睛在月光下很美了。
但說這話時,她自己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和月亮很像。
不過她不像月亮一樣高高在上。
而是有溫度、有心跳、有呼吸,觸手可及的。
看久了,還會讓我莫名心跳加快。
7 月 10 日
今天她說,等八月底一起出去寫生吧。
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
我久違地感受到了期待。
不知道是期待旅行,還是期待能多和她相處一段時間。
但總之就是很開心,連畫畫的時候都忍不住笑了,她問我在笑什麼,然後自己也笑了,最後莫名其妙笑成一團了。
(o^^o)
8 月 31 日
今天去了鄉下,她帶我認識了很多不同種類的植物。
晚上還一起躺在了麥地里。
風吹過的時候,麥子就像海浪一樣,發出此起彼伏的沙沙聲。
好像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麼令人安寧的聲音。
總是圍繞在耳邊的責罵和嘲笑聲都漸漸消失了,不會再吵得我頭疼了。
不過後面,不小心和她對視了一眼。
然後聲音就不再安寧了,開始摻進了雜音。
我怎麼都沒法再聽清麥浪聲了。
但後面才發現,那雜音是我的心跳聲。
9 月 14 日
今天去了北極,看到了極光。
這種過分絢麗的色彩,夢幻得就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我對此很神奇。
她也很神奇,不過是對我。
她問我從前不是少爺嗎,居然沒看過極光嗎?
可我真的沒去過。
當時的謝家被各方勢力盯著。
我作為大少爺,必須要從早到晚學習各種知識和技能,要長成能夠撐起謝家的靠譜掌權者。
本來以為,我會一直生活在那個走不出去的巨大籠子裡。
但現在,有人帶我走了。
而且還要帶我看遍外面的世界。
極光出現的時候,周圍很多情侶在大聲表白。
大聲說我喜歡你。
聽到這四個字,我忽然有了種被點通的感覺。
這些天的奇怪感受,都好像在那一瞬間有了解釋。
或許,我早就喜歡上她了。
9 月 25 日
今天去了海邊。
一下子從寒帶到熱帶了。
感覺她出行真是相當隨意,想去哪就去哪。
就像一陣自由的風,隨心所欲。
忽然想到,如果哪天她離開了我,是不是也會像風一樣,離開得悄無聲息、毫無痕跡,讓我怎麼都找不到?
……還是別亂想了。
光是想想就低落了下去。
好在,她像是察覺到了我的不開心,走過來塞給了我一條自己烤的魚,問我味道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