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脆完整後續

2025-04-2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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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校武場上的動靜很快被人注意到。

不過須臾,圍了大片兵將。

玲瓏見是我們,轉頭就往營帳那邊跑。

謝紹該是第一次見我拿紅纓槍,雙眼一亮:

「我先來!」

「姐夫你等著,我最擅長的就是耍槍,我……」

卻只一招,謝紹瞪大了眼。

「謝紹,你一直認為,我是以色侍人,靠著裴晏才虛得了個『將軍』頭銜,是嗎?」

所以會怕我「失寵」。

會想要謝容霜去為我「固寵」。

「你今日便睜開眼看看!」

「你所有的尊榮,都是誰掙的!」

謝紹步步後退。

他似乎根本不信,平日看來柔弱無骨的我,拿起槍來。

會有如此力量。

更不信才十招不到,就被我挑落了手裡的槍。

「我不需要跟你回去。」

我將他抵在牆上,「因為我一個女兒家,從十二歲到十八歲,早過慣了風餐露宿的日子!」

「我也不想跟你回去。」

我扔了紅纓槍,徒手將他擒住:「因為那個地方,讓我噁心!」

「曾經是你的阿姐,讓我噁心。」

「曾經為你出生入死,更讓我噁心!」

掐住他的脖頸:「謝紹,再敢來找我,見一次,殺一次!」

甩開他,拍拍兩手。

「下一個。」

22.

「比劍吧。」

裴晏的臉色,白得比剛剛更甚。

我抽出腰間長劍。

他的隨從給他遞劍。

我和他的最後一次比試,還是六年前。

大戰前夕,他拖著我,也是比劍。

問的還是那句:

「我若贏了,嫁我唄。」

我也還是那句:「不要。」

哪曾想,六年後再次比試。

嫁過了,也離過了。

裴晏的劍依然很快,又快又穩。

現場從上一場的喧鬧中安靜下來。

沒人想到,那個裝作新兵蛋子,看起來書生似的小侯爺,竟然習得一手好劍法。

但我熟悉他的路數。

照從前,我和他需一兩個時辰方能分出勝負。

可今日,不到半個時辰,裴晏突然一個側身。

仿似篤定我會讓開,直直朝我劍尖撞來。

但我沒有。

刺啦——

一劍刺透肩甲。

「你輸了。」我面無表情地說。

拔劍,他徒手握住了劍刃。

「還不解氣嗎?」身上在流血,眼睛也像要滴血。

「容音,原諒我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

我想到那個夜晚,他說「裴晏此生,定不負你」,也是這樣的堅定。

搖頭:「不好。」

「容音!」他想要靠近,卻隔著劍柄。

乾脆一個用力,將劍送得更深。

「容音你看,我沒有變。」他試圖笑起來,「我還和當年一樣,可以為你去死。」

「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仍舊搖頭:「不好。」

他突然就哭了:「為何?」

「容音,你我十數年的感情,我們一起打過那麼多勝仗,一起殺過那麼多敵人。」

「為何……我已知錯,你為何不給我回頭路走。」

他傾著身子,抓住我的手臂。

淚水便順著臉頰,滴落在銀白的劍刃上。

「你明知我愛你,從頭到尾我都只愛你……」

「你是愛我,還是想馴服我?」

我靜靜地看著他。

曾經那麼多個輾轉反側的夜晚,我也問自己為什麼。

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在乎我,轉頭卻做傷害我的事。

為什麼他上一息還在與我盡訴衷腸,下一息,就與我最厭惡的人,做最親密的事。

為什麼,為什麼啊?!

求而無解,傷碎心神。

可當我不再執著於這個「為什麼」,突然有一天,我想起和他的開始。

一開始,他就只是想贏我啊。

他贏了我的人,就想贏我的心。

贏了我的心,又想贏我的愛。

但凡我能接受謝容霜,就會有李容霜,顧容霜……

他試圖把一個女將軍。

馴化成一個以他為尊,以他為天的內宅婦人。

裴晏面上有一瞬的茫然。

好像連他都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你輸了,回去吧。」

我拔劍,轉身。

「不!」裴晏跌在地上,抓住了我的腳踝。

「容音你還在生氣是不是?你想要懲罰我是不是?」

「我知道的。」他的眼淚還在往下掉,看起來那樣無措。

「你賣掉了龍舌弓,賣掉了梅花匕,賣掉了金絲甲,可還有一樣……」

「你捨不得是不是?」

「不是。」我從袖子裡拿出那枚平安符。

那枚他跪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求來的平安符。

「我留著它,是因為知道。」

「遲早會有這一天。」

拋入空中,抬手一個劍花。

碎如紙屑。

裴晏仰著頭,迎著光。

可符紙落地,眼底那抹光亮,也隨之滅了。

23.

裴晏和謝紹的馬車離開時,玲瓏正抱著籮筐跑出來。

「誒?別走啊!」

「說好的一千根銀針呢?」

「人家磨了好幾個月呢!」

我低頭一看。

還真是一筐銀針。

「我們嶺南人,最實在了!」玲瓏拍胸。

「算了,便宜他們了!」

「走吧將軍,喝酒去!大伙兒都備好了呢!」

她挽起我的手臂:「今日可得不醉不歸!」

我笑彎了眉眼:

「不醉不歸。」

番外裴晏

1.

容音不對勁,其實我察覺到了。

那是我讓謝紹裝病的第二十日。

我去謝府,與他商議七日後的瓊林夜宴,如何讓謝容霜順理成章地進門。

從茶室出來,發現容音拿著一碗湯藥,坐在後院的荷花亭。

眼睛紅紅。

那日下午她進了宮,回來之後,便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但我沒放在心上。

我迫不及待地等著瓊林夜宴。

費盡心思地思量屆時的每一個用詞。

如何能讓陛下同意謝紹的求親。

如何能讓我不為天下人唾棄。

如何能讓容音不與我生氣。

她性子烈,我知曉的。

但我也知曉,她最是疼愛謝紹。

此事只要由謝紹去提,她應該,會退讓。

2.

後來皇后娘娘指著我的鼻子罵:

「你糊塗啊!」

「你但凡換個人呢!」

「不是謝容霜,或者不是謝紹呢?偏偏是這樣兩個人。」

那是我去求她告知我容音下落的時候。

陛下不見我,母親替我說話,他也只有一句怒斥:

「那是替朕保家衛國的將軍!」

「你要朕助你們,將好好一個大將軍,囚在內宅?!」

我只有求皇后娘娘了。

可皇后也說是我錯了。

我錯了, 我知曉的。

很難形容我打開那個木匣時的心情。

我萬分期待地等著太陽西沉。

容音會給我準備什麼驚喜?

要等到日落,該不會抓了一匣子螢火蟲吧?

不會。

螢火轉瞬即逝。

容音給我的, 定是能讓我時時瞧著,刻刻記著她的驚喜。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

天光就那麼沉了下去。

原來, 她早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的籌謀, 我的詭計, 我的欺騙, 我的背叛。

她統統看在眼裡。

幾乎下一刻,我就往宮中沖。

我終於知道為何要等到日落。

日落,她已遠離京城。

我再也追不到她了。

3.

可陛下將我鎖在了佛堂。

他說我的姻緣, 本是在佛前求來的。

當先思己過。

我懺悔。

我錯了,真的錯了。

我只是一時好奇。

我看謝容霜與她有三分相似, 我見謝紹一次又一次地暗示可讓謝容霜為我生個孩子。

我想,我與謝容霜的孩子, 會不會也長得像我和她的孩子。

是不是,能把那個孩子,就當做我和她的孩子。

我沒有在馴化她。

沒有的。

我是真的愛她。

4.

可她再也不信我了。

從嶺南回來後,我大病一場。

這些年為了找她, 我無心公務。

陛下早革了我的侍郎之職,封了個侯讓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

我好像又變成很多年前那個, 一無是處的紈絝子。

「阿姐真的那麼厲害嗎?」

唯一的樂子, 是謝紹偶爾來問我, 那些年在北疆的事兒。

我給他講。

我的容音如何颯爽英姿。

如何以一敵百。

如何巾幗不讓鬚眉。

經常講著講著, 謝紹也哭了:

「原來我的阿姐, 吃過這麼多苦。」

後來謝紹也去北疆了。

我唯一的樂子都沒了。

我便開始花街柳巷, 醉生夢死。

原本,就是容音領著我,我朝著她的方向, 一直向前追啊追。

結果容音丟了。

我也找不到自己了。

5.

後來, 我又見過一次容音。

已經記不清,是多少年後了。

我正喝得爛醉,在夢裡與容音切磋大戰。

外頭突然傳來哄鬧聲:

「宋將軍回來了!」

「快看,那就是宋將軍!宋將軍又打勝仗咯!」

我猛地睜眼, 推開窗。

就見我魂牽夢縈的人。

趿著鞋就往外跑。

臨到門口, 卻被絆了一跤。

跌到地上,塵土滿面。

只能趴在地縫裡, 見她笑容明媚,英姿勃發。

陛下很是詫異:「裴晏和……謝容霜的?」

「腐而」那是新年夜宴。

陛下與皇后聊天拌嘴。

皇后正說到:「誰說女子不如男?古有花木蘭,今有……」

「今有何人?你說。」

皇后正被噎著, 旮旯角落裡, 突然竄出一個黃毛丫頭。

「今有謝容音。」

她緊張得直發抖, 眼神卻是那樣執拗、清亮:

「陛下,娘娘,容音願效仿木蘭, 征戰沙場, 以證巾幗之姿。」

那時我拿著酒杯,輕輕地「嘁」了一聲。

年後,我也將赴戰場。

且看你如何抱著辮子哭爹喊娘!

而今, 她做到了。

而我,合該蜷縮在這暗不見天日的陰溝里。

腐爛,發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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