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下秒!
他們幾乎同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齊齊看向棺材。
還是領頭人先鎮定下來,再次喊道:「所有人都給我使上力!嗨呀呦吼,起!!」
沒承想,棺材還是紋絲不動。
這下,連領頭人的神情都變得難看起來。
要知道這十六大金剛可都是村裡的壯漢,之前八個人抬棺木都能輕鬆抬起,現在這樣肯定是有問題。
領頭人似乎也懂一些道行,他叫來張桂芬的兒子女兒。
「快給你娘多磕幾個頭,你娘實在捨不得你們!」
而圍觀的村民也開始竊竊私語。
「桂英這些年不容易,一個人把一兒一女拉扯到上大學,馬上苦盡甘來,得個腦溢血說走就走了。兩個孩子坐飛機趕回來,都沒來得及和她見上一面……」
「那天是李二嫂跟著救護車一起去醫院的,她說桂英咽氣前,嘴裡都在念叨女兒小清!」
「哎……肯定是桂英捨不得女兒,不肯走!就桂英對女兒的那份好,在我們村真是獨一份。當年要不是桂英和我同時懷的小威,我都要懷疑小威是撿回來的。」
「不過桂英也確實沒白疼這個女兒,為了給她娘風風光光地辦一場喪事,小清幾乎幾天都沒合過眼。倒是小威,雖然比小清只小了一歲,啥事都擔不起來。就會像個木頭杵靈堂里,不然就抱著個手機玩遊戲。他幾個舅舅快被氣死了,說今天出葬讓小清捧靈位,讓小威捧遺像走小清後面。」
在農村出殯,如果死者有兩個兒子,那長子要走在最前面捧靈位,次子在後捧遺像。
如果死者只有一個兒子,那會讓兒子捧靈位。
所以按照習俗,張桂英的靈位本應該是由兒子趙小威捧的。
但聽村裡人的意思,張桂芬特別疼愛這個女兒。張桂芬的幾個哥哥為了讓妹妹走得安心,就讓她女兒趙小清捧靈位。
……
趙小清和趙小威聽著領頭人的指示來到棺材前,連磕了幾個頭。
還上了香,燒了紙。
可是棺材還是紋絲不動。
領頭人眉頭緊皺,對著姐弟倆說道:「看樣子,你娘這是還有未了的心愿,不願走了。你們趕緊派人去隔壁村的謝家祠堂,請女師來問問吧!」
本來還在看熱鬧的我,忽然被我媽推了出來。
「不用去了,女師在這。」
19
領頭人見此趕緊上前迎了幾步,然後給我搬來一把椅子。
「有勞女師,我這就去拿張桂芬的物件。」
說著,他就叫上趙小清和張桂芬的幾個哥哥,進了裡屋。
再出來時,趙小清的手上多了一條煙灰色圍巾和一個紅包。
我只接過圍巾戴好,然後對著趙小清說道:「你上三炷香。」
等香插進香爐後,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然而,什麼都看不到……
記憶看不到,張桂英的鬼魂也看不到。
我睜開眼,不禁輕皺起眉:「東西有沒有拿錯?」
趙小清眼睛已經哭腫,聲音也十分嘶啞。
「沒有,這條圍巾是我親手給我媽織的。」
我想了想:「去換一個物件試試,最好是經常穿戴的。」
幾個舅舅聞言就又去翻找,沒多久,就遞給我一條鮮綠的圍巾。
我正想戴上,卻被趙小清制止了。
「這條圍巾是我弟弟送我媽的,當時我媽還嫌棄顏色太難看了。她之前和我打電話,說這條圍巾一次都沒戴過。你等會兒,我再去找找其他的。」
可我摸著圍巾的手感,像已經洗過幾回了,所以我還是試著戴在了脖子上。
俄然,大量的記憶湧進我的腦海。
張桂芬的靈魂,也漸漸顯現在我的眼前。
20
我和張桂芬簡單交談了幾句,便把她的要求說了出來。
「張桂芬說她要兒子走在送葬隊伍最前面,給她捧牌位。」
趙小清眉頭緊鎖,似乎對我說的話有所懷疑。
「戴上我弟買的圍巾,你就能看到我媽媽了?」
我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戴我給我媽織的圍巾看不到?」
「如果那條圍巾她從沒戴過,那我就看不到。」
趙小清臉上疑色更重:「你說我媽要讓我弟弟捧靈位,可她生前不止一次在我幾個舅舅面前提過,將來她去世要讓我這個長女摔瓦盆、捧靈位。」
我嘆了口氣:「有的人死後,三魂七魄就不全了。這種魂魄不全的鬼魂是不會思考的,說話做事只憑本能。她現在內心就是渴望兒子捧靈位……」
「你這意思是說,我媽表面上看重我,但靈魂深處還是重男輕女,看重我弟弟?」趙小清看向我的神色越來越冷漠,「如果女師看不到就算了,但請你不要冤枉我的媽!!」
趙小清話音剛落,村民們的議論聲也漸漸大了起來。
「這個女師是不是還沒學到真本事,在胡亂瞎編啊?桂芬怎麼可能重男輕女?重女輕男還差不多!」
「別的不說,咱們十里八鄉我就沒見過桂芬這樣的。給女兒買房,不給兒子買的!」
「她去江城做了半輩子保姆,所有的錢都給女兒買了房子。怎麼可能重男輕女啊?」
趙小清反問我:「聽到了嗎?」
我微微頷首:「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們去裡屋說吧!這裡人太多……」
趙小清似乎對我有了戒備,直言道:「有事你就直說, 不用遮遮掩掩。」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和你弟弟的肋腹部是不是都有一道很長的傷疤?
「你媽和你說,這道疤是你們小時候出了一場車禍, 動手術的刀疤。」
趙小清怔怔地盯著我:「你怎麼會知道這事?我和小威身上的傷疤,連我幾個舅舅都不知道。」
「其實你媽騙了你。」我的視線落在趙小清紅腫的眼眶上,「出車禍是假, 動手術是真。因為你弟弟先天腎衰竭,所以你被你媽摘了一顆腎, 移植到了你弟弟身上。」
趙小清幾乎站不住腳:「你在胡說什麼?」
「你弟弟在 3 歲時,確診了先天腎衰竭。張桂芬想盡辦法, 想要給你弟弟做腎移植手術。可小孩腎源本來就是稀缺,加上高昂的費用, 所以你媽把主意打到 5 歲的你身上。
「因為國內不允許父母代替未成年人捐贈器官, 她就把你們姐弟倆帶到了你父親打工的東南亞。配型成功後,你們在那裡完成了腎移植手術。」
「不可能……不可能……」趙小清崩潰地跌坐在地上,臉上滿是絕望,「我爸媽當時一定是沒辦法了……一定是走投無路了……」
我搖了搖頭:「並不是!你弟弟只是單腎衰竭,原本只要摘除那個腎,就能正常生活。可是你父母偏偏覺得男人少了顆腎,將來就不能傳宗接代了。就是這麼愚昧的想法,同時害了你和你弟弟……」
趙小清怒視著趙小威:「都拿了我一顆腎,我父母怎麼捨得害他?」
「腎移植手術後, 趙小威終身都要吃抗排異的藥物。」
我嘆了口氣, 「其實當年你差點就死在手術台上。你媽媽拿自己的命發了毒誓, 只要你能挺過那關,她一定一輩子都對你好,否則就不得好死。
「也許過了太多年, 你媽媽忘記了自己的誓言。她突發腦溢血的那晚, 本來是要給你打電話, 讓你把房子過戶給你弟弟的。」
聽到這, 圍觀的村民都驚呼出聲。
「要命哦!這毒誓可不敢亂髮啊!」
「桂芬真是糊塗, 本來就是欠女兒的。買套房子補償女兒,怎麼還想著要回去給兒子!」
「其實老天爺都看著呢……」
是啊!
因果有輪迴, 凡事皆有回報。你所給予的,都會回到你身上。
……
趙小清跌跌撞撞從地上站起來。
她神色漠然地把手中的靈位塞到了趙小威的手上。
最後。
在所有人複雜的目光中,張桂英的棺材終於被抬了起來。
21
7 月 11 日, 星期二。
陰曆五月廿三。
【宜】補垣、塞穴、結網、入殮、除服、成服。
【忌】諸事不宜。
早上一起來, 就看到這個諸事不宜,心裡慌慌的。
畢竟, 今天是我第一天獨自坐堂。
見時間還早,我一邊吃早飯,一邊飛速刷著短視頻。
驀然!
謝塵白了我一眼:「我姐在羊城市中心有一棟 30 層的商務樓。」
「谷【」原因無他,此刻他正在謝家祠堂門口直播。
「各位老鐵,前兩天收到粉絲投稿。據說這邊有人穿上死人的衣服,就能知道死人的過去。今天軒軒特意飛過來, 就是給大家打假這些弄虛作假的東西!
「鐵汁們點點關注, 一會兒看我如何花式打臉!」
我吃完最後一口包子,拿著手機就往謝氏祠堂走去……
番外:
謝塵在 24 歲那年繼任男屍。
給男屍定做吉服時,會把男屍未來老婆的吉服一起做好。
裁縫問謝塵要女屍的尺寸。
謝塵拿出手機, 給阮笙笙發了一條信息。
【我姐馬上要過生日了,我想送她一件定製旗袍。她身材和你差不多,能不能把你穿多大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