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道要等到晚上 12 點,老婦人先回去給孫子做晚飯了。
而謝臣開始教我扎紙車。
用秸稈搭出車架,用糨糊黏上白紙,塗上鮮亮的色彩。
紙車成!
晚上十二點一到,我和謝塵再次戴上戒指。
林春芳夫婦的鬼魂出現後,謝塵就把紙車放在燒紙鼎里燒了,一邊燒一邊還念著林春芳夫婦的名字。
片刻後,紙車載著林春芳夫婦出發了。
謝塵讓我往林春芳戒指上滴了一滴血。
再閉眼時,我竟通過林春芳的眼睛「看」到了青城山。
13
山裡的夜,靜謐得可怕。
紙紮車在詭異的月光下,遊走在山路上。
就在車子馬上要開到林春芳夫婦昏迷的地方時……
驀地!
車前再次出現了那個詭異老頭!
李興生趕緊踩住了剎車,隨後夫婦二人下了車。
這次,終於看清了老頭的臉。
老頭面色慘白,兩個臉蛋卻紅得像要滴血。
他戴著一頂瓜皮帽,穿著一身黑褂子,正盤腿坐著。
老頭朝林春芳夫婦指了指身前擺著的一副骰子,幽幽地開了口。
「比大小,玩一次 1 個月壽命。如果你們贏了,我一次給你們 10 萬和 1 個月壽命。如果你們輸了,只要付我 3 個月壽命即可。」
見林春芳夫婦面露猶豫,老頭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
「既然你們是第一次玩,那我就送你們三次。」
夫婦二人臉上難掩興奮之色,擼起袖子,就開始扔骰子。
結果,自然次次都是林春芳夫婦贏。
老頭也信守承諾,直接拿出了 60 萬,扔給了他們。
「錢現在就給你們,壽命到咱們結束再結,我夠厚道了吧!」
這輕而易舉的 60 萬,讓林春芳夫婦的理智轟然瓦解。
他們來不及深想老頭話里的意思,只是飛速地擲著骰子。隨著身邊的錢越來越多,兩人已經毫無理智,完全變成被慾望驅使的奴隸。
14
「喔喔喔……
「喔喔喔……
「喔喔喔……」
三聲公雞打鳴的聲音從山腳下傳來,老頭終於要收攤了。
「就此打住,現在該我收壽了。你們兩人一個輸了 40 年,一個輸了 42 年。」
林春芳夫婦瞬間如遭雷擊:「怎麼可能?我們才玩了幾把!!你別胡說八道!!」
見老頭一臉陰沉朝他們靠過來,林春芳夫婦下意識想要反悔。
「我們不要錢了……不要錢了……我們不玩了……」
老頭壓抑著臉上瘋狂的驚喜之色:「晚了!」
因為此時他的兩根手指,已經插進了林春芳夫婦的額頭中,開始收取壽命。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你們居然沒有壽命???
「怎麼可能會沒有壽命???」
老頭髮出尖銳的爆鳴聲,把山腳下的公雞都嚇啞巴了。
他瘮人的目光不停地在林春芳、李興生臉上遊走,最後落在夫婦倆眼角下的那顆「小痣」上。
這顆痣就是謝塵用香灰點的障眼法。
老頭的嘴角咧出一個驚人的弧度:「你們還想不想把壽命贏回來?」
儘管林春芳夫婦早就被嚇得肝膽俱裂,但一聽到贏回來,還是瘋一般地點頭。
老頭指了指他們臉上的痣:「只要你們把臉上的髒東西擦掉,我可以給你們再免費擲 10 次。」
林春芳夫婦絲毫沒有猶豫,抬起手就把痣抹掉了。
我下意識地開口制止:「不可!」
誰知!
老頭竟立馬轉頭死死地盯著林春芳的眼睛,兩隻全黑的瞳眸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而下一刻,我竟然感受到了老頭陰狠的目光。
他好像透過林春芳的眼睛——
看到我了……
15
想像中,老頭應該先來個 360 度頭部旋轉,再加上四腳陰暗爬行,最後再流個血淚。
可這些都沒有。
老頭看到我,就像看到了親人!
「你這個小女娃子身子居然有功德!!!」
他又激動地看向李興仁背後的謝塵。
這下更激動了!
「這個男娃子身上的功德更多!!!
「你倆是不是來給這兩人討壽命的?壽命我可以全部還給他們,只要你們願意給我一點功德。」
見此,林春芳夫婦激動得抱頭痛哭。
這兩條命,他們總算撿回來了。
可沒想到!
謝塵居然搖頭拒絕了。
老頭見狀急了!
他伸出一個指頭,忙道:「你身上有幾百點的功德,我只要 1 個點。」
謝塵還是拒絕:「我不想救他們了。」
林春芳夫婦表情中寫滿了驚懼:「謝師,你為何這樣?」
其實連我都不知道謝塵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獲取功德對我和謝塵而言並不難。
像之前我救那群幼兒園的孩子,家長在孩子們恢復後特意敲鑼打鼓、抬羊感謝。
而家長的 1 次真誠道謝,就算 1 點功德。
拿 1 點功德換 2 條人命,以謝塵的個性不可能捨不得……
可夫婦二人無論怎麼哀求謝塵,謝塵都不再應聲,只是冷漠相待。
他們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阮師,你身上也有功德,求你救救我們吧!如果我們活過來,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也許是感受到了我的猶豫,謝塵清冽的聲音再次傳來。
「笙笙,你到現在還沒看過林春芳的記憶吧?你先看看再做決定。」
等看完林春芳的記憶,幾百種憤怒的火焰在我胸膛中燃燒。
我的聲音猶如千年寒冰:「你們倆可真該死啊……」
16
林春芳和李興生瞪圓了眼睛,露出駭然之色。
「阮師,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反問道:「什麼意思?你們不會這麼快就忘了你們的女兒吧?」
「你們 20 歲結婚,21 歲生下女兒。女兒一出生,就被你們丟給爺爺奶奶。你們除了上班,就是吃喝玩樂打麻將。
「在你們女兒 2 歲時,爺爺奶奶要去外地喝喜酒。就讓你們帶一個周末,你們兩個都爭著去打麻將。40 度的夏天,把 2 歲的女兒反鎖在車裡。等打完牌出來,你們的女兒早已中暑脫水而亡……」
聽到這,林春芳乾號起來:「這事怪得了我嗎?那天是我先去打麻將的,既然這樣,李興生就該待在家裡帶孩子。為什麼要怪我,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
李興生比林春芳更加冤枉:「那天我明明都打電話告訴你,我把孩子放車裡要去打牌!而你為了和我賭氣,就是不去帶孩子!」
兩人就這樣互相推卸責任,爭吵著……
此時的天際,已經微微露出白色,馬上要天亮了。
老頭的身影也快要淡去。
夫婦兩人又開始瘋狂跪求我和謝塵:「其實這幾年我們也很後悔,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救救我們……」
我強忍著怒火:「如果真後悔,就該早點死了給你們的女兒賠罪。而不是在她葬禮的前一個晚上,還在打麻將!你們的女兒剛走一個月,林春芳就又懷上了……你們這叫後悔?
「還有,這幾年你們過得多逍遙自在,才會胖得連婚戒都帶不進去了!!!」
我邊說邊旋轉著中指的戒指,「因為好賭,你們弄丟了自己女兒的命。現在,你們親手輸掉了自己的壽命,這就叫活該!!!你們兩個渣滓,下地獄懺悔去吧!」
說完,我徑直取下戒指,林春芳夫婦也隨之消失。
睜開眼,外面的天已大亮。
老婦人正焦急地看向我和謝塵:「兩位大師,我兒子兒媳怎麼樣了?」
謝塵先我一步開口:「種什麼樣的因,得什麼樣的果。賭徒的命,沒人救得了。
「嬸子,節哀。」
老婦人一下子就聽懂謝塵話里的意思,她眼圈漸漸紅了。
就在此時,老婦人的電話響起。
「老婆子,快回醫院。兒子和春芳沒了……」
17
7 月 8 日,星期六。
睡覺、休息、吃火鍋。
7 月 9 日,星期日。
睡覺、休息、打遊戲。
18
7 月 10 日,星期一。
陰曆五月廿二。
【宜】嫁娶、開市、立券、祭祀、祈福、動土。
【忌】造廟、安葬。
今天是謝塵上班日。
我繼續休息。
可我媽一大早就來叫我起床。
因為隔壁村一個叫張桂芬的寡婦去世了,我們兩家上一輩多少沾親帶故,所以我媽要去送人情,順便帶我去吃豆腐飯。
在農村流傳的一句俗語叫:人生只吃三碗飯,自己只能吃一碗,另外兩碗別人替你吃。這三碗飯中最後的一碗,指的就是白事的豆腐飯。
之所以叫豆腐飯,是因為我們這裡白事必上豆腐。
這也是在告訴來弔唁的所有人,這過世的人,他是像豆腐一樣清清白白走的。
不許任何人再對他進行議論、中傷。
等我們吃完豆腐飯,就是今天喪事最後一個流程——
安葬。
此時,靈堂前已經聚集了不少壯漢。
他們就是主家請的抬棺人。
雖然這個村子就在我們村隔壁,但這裡還是保留土葬的習俗,所以下葬是需要請人抬棺的。
而寡婦張桂芬是急症而亡,屬於橫死。
是以,抬棺人就要從原本的八人,變成十六人。
我們會把抬橫死棺的十六人稱作「十六金剛」。
「十六金剛」不能是死者的直系親屬,屬相不能與死者相衝。他們還要保證送葬途中,棺材始終不能落地。
套上八仙繩,架上老龍槓。
棺材一側各八人,棺材一個角是四人,棺材置於其中。
領頭人半蹲著喊了一聲:「前後上肩,上肩都走~嗨呀呦吼,起!!」
十六金剛一起發力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