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習慣性的依賴和親近。
是我許多年努力卻還是不曾有過的。
不過好在事到如今,我也不再奢望。
「生氣談不上,畢竟像喬小姐這樣熱心照顧別人丈夫和孩子的人,不多見了。」
我輕笑一聲。
凌若霜聽出我話語中的嘲諷。
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但她很快恢復原樣。
低頭回答沈希的話。
沈希邀請凌若霜加入我們的隊伍。
「我媽媽是這小鎮長大的,她很熟悉,可以做嚮導。」
沈京墨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
凌若霜便微微一笑:「是嗎?那真是麻煩喬小姐了。」
18
凌若霜接下來與我們同行。
她還記恨著我剛剛那番陰陽怪氣的嘲諷。
遊玩過程中有意無意地將我隔絕開來。
展示著自己與沈京墨沈希的親密程度。
「京墨,這裡好看,快幫我和希希拍張照。」
她摟著沈希站在了古橋邊。
熟練地使喚著沈京墨。
沈京墨拍了照。
凌若霜又提議:「我們三個一起拍一張吧。」
她目光巡視了一圈,落在我身上。
「喬小姐,不介意幫我們拍張合照吧?」
沈京墨看向我,下意識想說什麼。
但我已經答應了。
「好啊。」
凌若霜露出笑。
沈京墨眉頭倏然皺緊,目光灼然地看向我。
等我拍完,沈京墨突然說道。
「喬薇,我們一家人拍一張吧。」
「不了,我不喜歡拍照。」
沈京墨張口難言,眼神沉重。
晚上,沈京墨敲開了我的房門。
「薇薇。」
「有事?」
沈京墨抿唇:「若霜不是我叫過來的……」
他竟然罕見地跟我解釋。
我當然知道。
沈京墨心裡清楚我和他的隔閡在哪裡。
如今這個節骨眼,他當然不會讓凌若霜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知道,因為,是我叫她過來的。」
我開口。
沈京墨抬眸,眼底有深深的疑惑。
我直直地望了進去,看見他眼中的自己。
嘴角含著一抹冷笑。
「沈京墨,你想不想知道,這些年,你帶著沈希和凌若霜一起的時候,我是怎麼過的?」
沈京墨臉色一白。
他顯然是想到了今天白天的事情。
明明我們才是一家三口。
可凌若霜和沈希沈京墨的互動,卻如此熟稔。
19
這還是我在場的時候。
我不在場的時候,不知道面對別人的誤解。
沈京墨是不是選擇默認。
就像那條除夕夜的朋友圈一樣。
「我沒有……」
沈京墨解釋。
但事實如此,即便刻意遮掩。
可還是會有蛛絲馬跡露出。
我平靜地看向沈京墨。
「你放心,我沒有生氣。希希和凌若霜相處的這麼好,她當希希的後媽,我也高興,到時候……。」
「喬薇!」
沈京墨打斷我的話。
他漆黑的目光灼然,眼底微微泛起濕意和憤怒。
「我沒想過和你離婚。」
「難道你要我繼續看著你和凌若霜沈希這樣嗎?沈京墨,做人不能貪得無厭,既要又要。」
「我沒有,喬薇,我愛的人,一直是你。」
「可我不愛你了。」
沈京墨驟然失語。
他臉上的血色像是有縫隙的玻璃瓶里的水。
一點點一點點散盡。
我看清他眼底破碎濕漉的光。
不妨再直白點重複。
「沈京墨,我不愛你了。」
嫁給沈京墨那年,我就在想。
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
就算外面的閒言碎語很多,我也要堅定地選擇他。
但我忘了,有些路,一個人是很難走下去的。
我嫁給沈京墨,偶爾感受到他對我的縱容和愛。
可那不是持續的。
反倒像是乞丐的施捨。
高興了,給多一點,不高興了,一點都不給。
我就這樣自欺欺人了很久。
「那希希呢?他是我們的孩子,你也不要了嗎?」
沈京墨目光悲痛地看著我。
我沉默了。
沈希不是我的孩子。
他是沈家的孩子。
而且,我想,比起我,他會更願意凌若霜當他的媽媽。
20
沈京墨不信。
那天晚上,他失魂落魄地離開。
第二天沈希鬧著要去小鎮另一邊玩。
我沒有同行。
「你們去吧。」
話音剛落,沈希就一蹦一跳地跑向門外等著的凌若霜。
「凌阿姨,媽媽不去,那我們去玩。」
沈京墨看著沈希和凌若霜的相處。
第一次覺得如此刺眼扎心。
沈京墨跟著沈希和凌若霜離開。
我以為這一次又會像以前一樣。
沒有我的存在,他們三人會玩的高興。
但沒想到一小時後。
沈京墨拉著哭的撕心裂肺的沈希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凌若霜則是不見了蹤影。
「爸爸壞!!」
沈希哭得鼻子小臉通紅。
沈京墨則是面色陰沉。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們父子倆生氣吵架。
不由有點詫異。
「怎麼了?」
我問沈京墨。
沈京墨不回答,我又問沈希。
沒想到伸手時直接被沈希推開。
「我不要你!」
「沈希!」
沈京墨厲聲呵斥。
我一頭霧水。
幾分鐘後,我還是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是凌若霜和他們一起出去玩。
本來一開始還好好的。
可當凌若霜提出讓沈京墨嘗嘗自己新買的蕎頭糕時。
沈京墨漠然看著上面被她咬掉一個小口的糕點。
突然狠狠伸手一撫。
「真噁心。」
凌若霜沒站穩,聽見這話面色猛地一變。
「京墨……」
沈希連忙跑過去扶起凌若霜。
「爸爸,你怎麼了?!幹什麼推凌阿姨。」
這是沈京墨第一次意識到凌若霜的舉動有些越界。
他竭力隱藏自己的情緒。
只是語氣陰沉地告訴凌若霜。
「別再跟著我們一家了,你在這裡, 打擾到我們了, 很煩。」
凌若霜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沈希大聲反駁。
「爸爸, 你在胡說什麼?凌阿姨怎麼會打擾我們?!之前我們不是一起玩的很開心嗎?!」
曾經他們說過的每一句相處好的話。
如今都變成了刀子扎在沈京墨的心口。
他握緊了手, 整個人仿佛被濃郁的黑氣籠罩。
21
原來是這樣。
我搖頭嘆息。
又見沈希哭得可憐,還是決定安慰一下。
「希希, 別哭了。」
「不要你假好心!要不是你非要跑回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
沈希今日竟然格外排斥我。
我低頭看見他通紅眼底的責備和怨恨。
那種眼神不可謂不熟悉。
但我現在實在是冤枉。
畢竟我什麼也沒幹。
沈京墨已經因為沈希兩次對我的不敬感到生氣。
「沈希, 你在說什麼?!」
「本來就是, 沒有你, 我們玩的好好的,你從小就把我丟在奶奶家, 根本就沒有盡到一個做媽媽的責任。」
「我就是喜歡凌阿姨,不喜歡你!」
沈希受了委屈,朝著我大吼。
我一愣, 因為他的話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反應。
沈京墨已經緊緊抓住沈希。
「這些話, 是誰教你說的?!」
沈希不言, 撅著嘴紅著眼。
我感到一陣麻木的心累。
但隨即而來的,卻是莫名輕鬆。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我蹲下身直視沈希。
那一眼包含了我對沈希的眾多情感。
可最後,我只說了一句。
「其實, 我也不是很喜歡你。」
沈希一怔,愣愣地看向我。
我朝他笑笑:「所以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薇薇……」
沈京墨顫抖出聲。
我告訴他。
「沈京墨, 你們可以走了。」
22
沈京墨原本以為。
帶上沈希會成為挽留我的籌碼。
但最終, 他成為了結束我們關係的最後一環。
當年沈京墨答應沈家長輩將沈希帶到老宅撫養。
不知道有沒想過多年後自己的這個決定會成為刺向我和他的刀。
我對沈京墨和沈希都無愧。
反倒是他們負了我。
但好在如今, 我掙脫了枷鎖。
沈京墨帶著沈希離開那天。
正好初八。
我媽並不知道我和沈京墨的事情。
她關懷著沈京墨和沈希。
讓他們有空多回家看看。
沈京墨看了我一眼, 極力掩藏自己笑容中的苦澀。
「好。」
沈希坐在車子后座。
車窗掩蓋了他的身影和面容。
他還在生氣。
或許正在等待著我去哄他。
但我已經無所謂了。
我告訴沈京墨, 記得把離婚協議簽好。
「這是我要求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別讓我失望。」
沈京墨不語, 只是悄然紅了眼眶。
「喬薇, 我帶不走你了是不是?」
「是。」
23
一個月後,我順利和沈京墨離了婚。
半年後,我媽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她震驚之餘, 問起了我為什麼。
我沒告訴她我這些年經歷了什麼。
只是說不愛了。
我媽雖然惋惜嘆氣, 但時間一長, 也不說什麼了。
她不說什麼的原因。
是沈京墨每年寒暑假都會帶沈希來看她。
只不過,這期間我都因為某種原因不在。
聽聞沈京墨和我離婚後, 專門回了一趟老宅。
他和老宅里的沈母大吵了一架之後, 將沈希接到了自己的身邊親自帶著。
我原以為他會和凌若霜結婚。
但並沒有, 凌若霜不知因何, 又出國去了。
沈京墨刪除了曾經和凌若霜沈希一起跨年的所有朋友圈。
在背景圖里掛上了我們好多年前拍的一張合照。
好多人發現,給我傳來消息打趣。
那些嘴臉口吻,倒和之前他們諂媚凌若霜和沈京墨一起跨年時別無二致。
消息多了,我覺得有點煩。
乾脆置頂了一條離婚的朋友圈。
【勿擾, 已離。】
所有人震驚,唯獨某些知情人員略有猜測。
再說沈希。
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我和沈京墨已經離婚。
回到沈京墨身邊後。
他向沈京墨問起我。
「媽媽呢?她怎麼還不回來?」
沈京墨一開始還會沉默。
後來沈希問得多了。
沈京墨說道:「媽媽不會再回來了。」
「為什麼?」
沈京墨沒回答他。
沈希心中鬱悶,找到沈京墨的手機給我發語音。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
再後來。
沈希知道了分開和離婚的意思。
聽說他大哭了一場, 一直吵著要見我。
不過最後也沒見到就是了。
再到最後,沈京墨偶爾會帶他來小鎮。
那時候,每年的寒暑假成為了沈希最期盼的日子。
如同當初的我一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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