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燼完整後續

「爸爸，媽媽不在家，她去哪了？」

一股寒意從沈京墨的指尖泛濫瀰漫開來。

他近乎機械般地掃視整個屋子的環境。

太安靜了。

安靜地就好像，這裡的主人已經離去很久。

一股陰冷從空蕩蕩的房子四周竄出來，裹挾他的全身。

12

我是在初四晚上看到沈京墨的來電的。

未接二十一個，毫不停歇。

急迫地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

我回了過去。

那邊秒接。

「喂。」

「薇薇，你去哪了？」

沈京墨的聲音有些沙啞疲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問話竟然有點小心翼翼。

我思忖了一會。

「你回家了？」

「……嗯。」

難怪，看來是沈京墨回家沒看到我，才會給我打電話。

但著急地打了這麼多。

那他一定是看到了我留下的離婚協議。

「回我媽媽家了。」

我回道。

沈京墨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疑惑地沉默了。

既然沈京墨看到了我的離婚協議，幹嘛還這麼問。

他難道不懂我的意思嗎？

「我不回去了。」

既然不懂，那我就直接挑明。

「沈京墨，我不回去了，你把東西簽了，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是什麼意思？！喬薇！」

沈京墨語氣激動。

「我們不是好好的嗎？」

原來在沈京墨心中，我們這樣叫好好的。

心底湧上一層嘆息，我便嘆了口氣。

沈京墨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是因為我帶希希去陪若霜過年的事？為什麼？」

「沈京墨，從前我可沒問過你這麼多為什麼。」

我無奈地回應道。

沈京墨好似從我的無奈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喬薇，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和若霜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

「沈京墨。」

我漠然打斷他的話。

「你和凌若霜如何，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和你，離婚。」

「……」

那頭呼吸一滯，徹底靜默下來。

我告訴沈京墨，在他沒有簽字離婚協議之前，不用打電話給我了。

13

睡意被沈京墨的電話破壞。

我起床到餐廳找水喝。

卻意外發現我媽還在廚房忙活。

「媽？這麼晚還不睡？」

「我給你煮了夜宵。」

我媽一邊回應，一邊將一碗雞蛋面端到了我面前。

「快嘗嘗，你幾年沒吃了，看看還是不是之前那個味。」

她的身影籠罩在朦朧柔白的光暈之中。

我看見她頭頂隱約生出的絲絲白髮。

一縷苦澀從喉間湧上。

曾經嫁給沈京墨時，我媽就持了反對意見。

門不當戶不對另說。

她是不願我走那麼遠，到時候受了欺負沒人撐腰。

嫁給沈京墨那一兩年。

我也學著媽媽的樣子復刻了她給我做的同款吃食。

但怎麼都做不出那個味道。

我借著碗里的熱氣掩蓋了眼底氤氳的濕意。

沒關係，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離開她身邊了。

……

心情被我媽治癒。

第二天我睡到早上九點。

我媽已經開門做生意了。

過年來我們鎮上旅遊的人不少。

我媽開了家小賣部，就在街口。

初五的天氣很好。

才十點，小鎮灑滿了陽光，連空氣都是祥和之意。

我走到小賣部門口，剛喊了一句媽。

店裡面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便齊刷刷地轉了過來。

「媽媽！」

沈希率先撲向我。

14

我有些愣，身體被沈希抱住。

他仰頭看著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烏黑閃亮。

「媽媽，我好想你。」

我：「……」

沈京墨面色從容溫和，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薇薇。」

我再次感到無語，眉心也跟著一跳。

我對沈京墨和沈希的到來的確詫異。

但過後一陣煩躁湧上來。

「你們來幹什麼？」

沈京墨恍若未覺我的冷淡反應，牽住我的手。

「抱歉薇薇，這幾天家裡客人太多了，來晚了。」

正巧這時我媽端著果盤從後面走出。

她顯然比我更早見到沈京墨和沈希。

也不知道沈京墨時如何說服我媽的。

此刻我媽笑意盈盈。

「京墨，希希，來，快坐。」

「謝謝媽。」

「謝謝外婆！」

沈希一改往日的少年老成和，此刻嘴甜乖巧得不行。

我媽被哄得眉開眼笑，眼角細紋又多了兩條。

她走到沈希的面前。

「哎喲，乖寶，來，外婆抱抱。喏，外婆給你的壓歲紅包，新年快樂，寶貝健康平安快樂。」

沈希再次笑眯眯。

任由我媽將他攏在懷裡。

她很喜歡沈希。

即便是第一次見，可她臉上的笑容真切又具有感染力。

這是我回來這麼多天後，第一次見我媽這麼開心。

我知道沈京墨為何而來。

在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掛斷之後。

他帶著沈希驅車來到了我家這邊。

他以為我在鬧脾氣回娘家。

期盼能以此來消解我的怒氣。

可我的內心並無任何歡欣。

反而被一層層的煩躁籠罩著。

15

「沈京墨……」

我按捺住性子。

以為自己昨天晚上已經和他講清楚了。

可沈京墨打斷了我的話。

「薇薇，我開了 5 個小時的車，好累。」

他好看的眉頭輕輕蹙著。

整個人顯出一種疲憊倦怠之感。

我媽聽見，趕緊哎呦一聲。

讓我帶著沈京墨和沈希先回去休息。

我怎麼會看不出來沈京墨的故作姿態。

但看了一眼沉浸在喜悅中的我媽。

到底是不想在她面前和沈京墨爭吵。

我帶著沈京墨和沈希朝家的方向走去。

父子倆跟在我身後

沈希牽著沈京墨的手，後者欲言又止。

我察覺到，到家後找藉口讓沈希離開。

獨自面對沈京墨。

曾經我很喜歡沈京墨，即便和他一起不說話都行。

可如今，我見他，只有濃濃的排斥和不喜。

原來喜歡一個人這樣容易，討厭一個人也這樣容易。

「沈京墨，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有些頭疼，尤其是面對沈京墨。

「薇薇，我沒想幹什麼，只是帶希希來看看媽。」

沈京墨看著我：「你不是一直說，希希還沒見過他外婆嗎？」

我覺得可笑。

曾經我和他說過很多次。

可每次他都視而不見，如今反倒積極。

我眼神嘲諷嗤笑。

沈京墨抿唇。

「薇薇，別這樣看我，我是真心的。」

鬼才要他的真心。

……

沈京墨和沈希的到來，打破了我這幾日的寧靜。

但不得不說，因為他們的到來。

我媽比平日更歡喜了一點。

她喜歡沈希。

她將對我的愛延伸到了沈希的身上，對他越看越喜歡。

而沈京墨，更是在我媽面前做足了好女婿的姿態。

即便我媽不說。

可我能感受到她對沈京墨的態度變化。

沈京墨帶著沈希住了兩天。

眼看著年將過，我媽有一天忍不住偷偷問道。

「薇薇，你們啥時候回去？媽給你們備了好多東西，到時候你帶走。」

當時沈京墨也在。

他並未回應，只是看向了我。

「再過幾天吧，我想多陪陪你。」

我並未將話說死。

沈京墨臉上一閃而過的欣喜。

晚間時分，我打算找沈京墨攤牌。

卻沒想到，先聽到了他和沈希的對話。

「爸爸，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我不喜歡這裡。」

沈希皺著小臉，將手中的玩具摔在地上。

那是我媽送給他的。

她不知道怎麼哄小孩子歡心，只是看著小鎮的男孩子都有。

於是自己也買了一堆送給沈希。

沈希剛開始看見的時候很高興，甜甜地叫了幾句「謝謝外婆」。

而如今，他說。

「這些東西一點也不好玩，我想奶奶了，還有凌阿姨，我想和她一起去遊樂園玩。」

沈京墨輕輕地皺著眉。

他耐心地勸哄著沈希。

「快了，等你媽媽氣消了，我們就能一起回家了。這幾天，一定要乖，不能惹媽媽生氣知道嗎？」

沈希一臉不情願地點頭。

我聽著這一切，忽然便氣笑了。

16

趁著這幾天天氣好。

我媽讓我帶沈京墨和沈希在小鎮玩兩天。

「薇薇小時候，可愛在鎮子裡玩了，那時候叫她吃飯，得跑到那座橋上去喊。」

我媽笑呵呵地跟沈京墨和沈希說著我小時候的事情。

沈京墨聽得認真，偶爾嘴角含笑看著我。

小鎮里，沈希在前面跑的歡快。

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我和沈京墨有沒有跟上。

過了年，小鎮的人流漸漸減少。

如今石板路上行人三兩。

整個小鎮有一種清幽寧靜的美感。

「喬薇，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小時候的事。」

為了打破沉默，沈京墨率先開口。

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地找話題。

我看了他一眼。

不，我說過的。

只是沈京墨不愛聽，我漸漸便不說了。

如今，沈京墨也不知是出於何種心理。

他對我承諾。

「喬薇，以後每年，我們都來這邊住一段時間吧。」

他目光漆黑平靜地看著我。

可我只覺得可笑。

這又是他為了讓我消氣說出來的話吧。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

忽然就聽見前面的沈希一聲驚喜的呼叫。

「凌阿姨！」

「希希。」

道路前方，凌若霜張開雙臂迎接飛奔跑向自己的沈希。

沈京墨驟然蹙眉，下意識地看向我。

見我沒什麼反應，他走向沈希。

「希希，下來。」

沈希撇嘴推開凌若霜的懷抱。

沈京墨問凌若霜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凌若霜淺淺微笑：「來這邊旅遊，聽說你也在這，真是好巧。」

17

確實很巧。

中國那麼大，偏偏凌若霜選擇了這樣一個小鎮。

沈京墨抿唇，視線轉向我。

凌若霜順著他的目光看見我，臉上笑意漸深。

「喬小姐，你好，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見面。上次你和京墨打電話，我都沒來得及跟您說聲新年快樂。」

她又提及了除夕夜的那通電話。

我看清楚她眼底明晃晃的得意和炫耀。

「聽說你和京墨因為我起了誤會，自己跑回了娘家。」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罪過可就大了，喬小姐，我和京墨希希都是很好的朋友。我一個人冷清，他們這才說來陪我過年的，但留你一個人在家，真是不好意思。」

她一番情真意切的自省。

我還沒說什麼，沈希就拉著她的手。

「凌阿姨沒關係，我媽媽就是這樣的人，而且她已經不生氣了。對吧，媽媽？」

沈希詢問地看向我。

我的視線停住在他小小的靠近凌若霜的身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