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隨後趕到,急忙將我帶走。
後來遲駿年回到遲家,聽說他是孤兒院出身,長相又和救我的人十分相似,我便問是不是他。
他非常爽快地承認了。
看來遲駿年比我想像中還要心思深沉。
我心疼地抱緊遲溫澤,哽咽道:
「你媽媽去世那天,救下的是我,以後我把愛雙份還給你好不好?」
他用力點頭。
9
遲溫澤好像有些失眠。
我半夜起來喝水也好,上廁所也好,幾乎每次睜眼,他都是醒著的。
定定望著我,像是生怕我消失不見。
長此以往這樣,身體怎麼吃得消呢?
有次給他送飯時,我特意問沈秘書:
「遲溫澤最近在工作上是有什麼煩心事嗎?他整宿整宿地睡不好。」
沈秘書欲言又止,在我的殷切目光下,她遞給我一張名片。
「太太,算我逾權了,您可以聯繫一下這個人。」
我尋著名片上的地址來到一家私人心理機構。
接待我的醫生打電話反覆確認,最後迎我進了辦公室。
「遲先生的秘書說不必對您有所隱瞞,我就直說了。
「遲先生三年前來我這裡接受心理諮詢,確診患有重度抑鬱,並伴隨自殺傾向。」
我只覺得腦袋裡問嗡地一聲,思緒在這一刻完全停滯。
遲溫澤的失眠…
永遠緊閉的窗簾…
早上背著我偷偷服用的藥丸…
結婚第五年的離婚協議書…
和他所說的獨自撐了五年又五年…
好像一切都找到了原因。
甚至連重生第一天我將匕首逼上他脖頸,他都沒有表現出一絲慌亂。
因為他根本不怕死啊…
像他長期生活在糟糕環境里的人,怎麼不會生病呢?
我毫不知情,成為在他心尖上剜了一刀又一刀的劊子手。
醫生見我臉色難看,出言安慰道:
「不過這兩年已經有好轉了,從前遲先生連藥都不願吃,現在起碼願意配合治療,他說他好像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遇到了個想共度一生的人。」
密密麻麻的痛感從我的心臟抵達全身,我手腳發麻,大腦空白。
最後渾渾噩噩,都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心理機構的。
我想去找遲溫澤,我想抱抱他。
可剛到樓下,我便被遲駿年攔下。
「小禾,你最近到底怎麼了?不接我電話,還跟中了邪一樣和遲溫澤關係親密。」
我看著他的臉,連最後跟遲溫澤那三分相似都不剩了。
他比不上我的遲溫澤。
我冷聲問他:
「小時候救我的真的是你嗎?」
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指尖不斷扣動手上的戒指,發出些許噪音。
這聲音有些耳熟。
「當然是我啊,孤兒院門口,你落水了。」
「那你說說,是怎麼救的我?」
「過去十幾年的事了,我哪裡還記得那麼清楚…」
我不想再同他講話,略過他直直離開。
等到了遲溫澤的休息室,我又想起那有些規律的噪音。
閉上眼那刻,回憶如泉水般湧入。
對了,就是這個聲音。
我被綁架蒙住眼睛,給遲駿年打電話時,聽見的就是這個聲音。
綁匪用了變聲期,我能記住的,只有他略顯急躁時不經意製造的聲音。
原來綁架我,讓遲溫澤以全部身家來交換,最後將我們一起炸死的,就是遲駿年。
我沉思許久,決定這一世,我要提前布置好計劃。
遲溫澤剛開完會,大步走進休息室,驚喜道:
「你來啦?餓不餓?」
看著他欣喜的神情,跟那晚獨自坐在無邊黑暗中的落寞身影反差太大。
上一世我從未對他這麼好過,他究竟熬過多少個那樣的夜,又是怎樣堅持十年的啊…
我張開雙臂,向他索取擁抱。
10
遲駿年比我想像中,還要耐不住性子。
我冷臉多次後,他終於爆發:
「喻禾,既然你不識好歹,就別怪我不念舊情。」
我也不理他,忙著和遲溫澤公然秀恩愛,忙著布置婚禮現場。
上一世的婚禮是由他一手操辦,我只是去走個過場。
婚禮結束,立馬扯了頭紗揚長而去。
現在我凡事親力親為,甜點餐品、場景布置、請柬樣式,都由我精挑細選。
我想給遲溫澤一個完美的婚禮。
婚禮前一天,第五次確認賓客名單時,我在酒店休息室被捂住口鼻,失去意識。
醒來時,黑布遮眼,被捆綁四肢。
提前十年,和上一世如出一轍。
不過這次我沒了驚慌,語氣平靜道:
「遲駿年,解開吧,我知道是你。」
黑布被人粗暴扯開,遲駿年蹲在我面前,挽起我眼前的碎發:
「嘖嘖,看來你也回來了啊,知道是我,還算有點長進。
「你說你為什麼要回來啊?不然還能多活幾年。實話跟你說吧,上一世我是真的想饒你一命的,可遲溫澤不給我機會啊,整整十年,讓我在公司被邊緣化,我能尋到的突破口只有你。
「我給過你機會,也警告過你了,你執迷不悟,我只好提前開始我的計劃,反正遲溫澤的軟肋只有你,我何不早點利用呢?」
他把手機遞到我眼前解鎖,給遲溫澤打電話。
「現在,讓遲溫澤過來,帶上股權自願贈與協議。」
聽著遲溫澤溫柔的聲音,我有些想哭。
「喂?怎麼啦?」
「遲溫澤...你晚上想吃什麼?」
我不想讓他過來,我可以解決這一切。
遲駿年的表情瞬間扭曲,他衝著手機吼道:
「現在過來,否則喻禾馬上就會去死。」
他掛斷電話,手指重重捏上我的下巴。
嘴唇貼近我的耳朵,如蛆蟲爬過般黏膩:
「小禾,二十二歲的你...我還真捨不得你死啊。」
我拚命忍住噁心:
「遲駿年,你瘋了?」
「我瘋?真的瘋了的人是遲溫澤!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重生嗎?從和你結婚起就處處提防我,他早就留了後手,一旦你出現不測,就立刻會有人來殺了我...呵,明明我才剛得到夢寐以求的一切...」
他一邊自顧自惋惜,一邊在我身上綁上炸彈。
「像上一世那樣,你和遲溫澤雙雙去死就好了。」
遲溫澤趕來,不顧一切想要靠近我。
「別過來!」
遲駿年握著控制器吼叫道。
突然,他跟想到什麼很好玩的事情一樣,回頭笑著問我:
「喻禾,你真的愛他嗎?還是因為可憐他?
「要不我們來玩個遊戲,他肯定願意陪你去死,可你呢?如果我可以饒你一命,前提是,你親手把炸彈綁在他身上,怎麼樣?選一起死?還是他一個人死?」
不等我回答,遲溫澤先開了口:
「可以。」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儘是不舍,沒有絲毫對死亡的恐懼。
我瞧了遲駿年許久,直到他眉心出現一個紅點。
內心懸著的石頭終於放下。
「遲駿年,」我冷聲叫他:「重來一次,你倒是沒什麼長進。」
「我選你死。」
下一秒,子彈從我耳畔呼嘯而過。
正中眉心,遲駿年驟然倒地。
遲溫澤搶走他手裡的控制器,撲上來抱住我。
「遲溫澤,你就不怕會爆炸啊?」
「不怕。」
「我怕,我可捨不得死,我死了你就更像小可憐了。」
外面人群湧入。
在知道遲駿年是綁架我的人後,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給自己身上植入了定位器,一旦有緊急情況,就會自動報警。
他們把遲溫澤從我身上拉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最後還是我輕聲哄了很久,他才願意鬆手。
眼都不眨地盯著我。
......
遲駿年死了。
我和遲溫澤沒了後顧之憂。
往後的日子就只剩下沒羞沒躁。
遲溫澤總是讓我睡到自然醒。
可那天,他一清早就喊我起床。
我睜開眼,看見他站在窗邊,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臉上。
「快起床,今天去領證!」
我看著他一臉幸福的模樣,不爭氣地哭了。
因為他這是第一次,主動拉開了窗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