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鑑定結果出來,證實他是我們沈家的孩子,我們就按你的意思,兩家退婚。只希望這件事不要影響我們兩家日後的合作。」
我表示理解:「當然,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
沈家父母這才鬆了口氣。
沈唯行背對著我們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漆黑一片的花園。
從蘇以沫開口哀求後,他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為了緩和氣氛,也為了兩家日後的合作,我故作輕鬆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卻見他回頭,雙眼微紅。
昔日冷麵冷清的沈總何曾有過這看起來有些痛苦,又有些脆弱的神情?
我嚇了一跳,輕聲道:「你……沒事吧?」
不料他卻突然伸手,將我抱進了懷中。
冷冽的松木香環繞著我。
良久,他略微顫抖的低沉嗓音才在我耳邊響起。
「清顏,對不起。」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鬆手時,他竟有些不舍。
記憶中,我們即便是名義上談著戀愛,也很少有這樣親密的舉動。
並且這一次,還是他主動。
之前的大多時候,他都忙著工作,而我忙著飛各國旅遊,與閨蜜約飯,逛街購物,偶爾去公司刷刷存在感。
即便難得約個會,也都是我主動挽一下他的手。
我覺得他像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他覺得我是個只知道享受人生的花瓶。
可這一次,我竟從他眼中看見了愧疚與難過。
「那個……沒事。」
我乾笑了下:「糯糯挺可愛的。」
他原本還抓著我肩膀不肯放開的手。
這一瞬像是觸電一般,縮了回來。
半晌,才低聲道:「謝謝。」
12
三天後,鑑定結果出具,糯糯是沈唯行的親生孩子無疑。
一周後,沈家二老為表歉意,邀請我和爸媽前去沈家用餐,商量退婚事宜。
我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就看見花園裡,糯糯正在玩玩具。
蘇以沫陪著孩子,而沈唯行只是遠遠站著,臉色晦暗不明。
但蘇以沫的注意力顯然沒有放在孩子身上。當糯糯一不小心摔倒磕在石凳上時,沈唯行甚至比蘇以沫更快反應過來,衝上前一把抱起了孩子。
他冷著臉看向蘇以沫。
「你平時就是這樣帶孩子的嗎?
「短短几天時間,糯糯已經出了幾次意外了?每一次你都陪在他身邊,可都保護不好他。
「要是不會帶,就放手交給阿姨!」
而原本那個一看見媽媽就會撲上去的孩子,此刻正縮在沈唯行懷中,趴著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流淚。
蘇以沫被沈唯行說得有些緊張,為自己辯解道:「孩子小,頑皮,有點小磕小碰是難免的……」
彈幕發出疑問。
【不對啊,之前這女主不是把孩子照顧得很好嗎?怎麼這幾天突然就變了?】
【沒準是住進沈家之後有些緊張了吧,所以人就恍惚。】
【可是你們看孩子啊!這孩子之前那麼粘媽媽,這幾天竟然寧可粘著男主也不粘著媽媽,這男主當他爹才幾天啊?】
【樓上的,說不定這孩子也是白眼狼呢,看他爹有錢唄。】
【這樣揣度一個四歲半的小娃娃,不好吧……這個年紀的孩子對錢能有啥概念啊?】
不對勁。
上次那種不知為何感覺很不對的感覺又來了。
就像彈幕說的。
她,變得很不像她。
而和她朝夕相處的孩子,必然是最了解她的。
我轉頭看向沈唯行,正想拉他去旁邊聊聊,就見他也正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蹲在地上委委屈屈收拾玩具的蘇以沫。
13
到了午餐時間,眾人落座。
沈家二老很是愧疚難堪地站起來給我父母敬酒。
「哎,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但說到底還是唯行的不對,既然做錯了事,就得承擔後果。
「兩位放心,之前已送去的聘禮,我們不會收回。也算是對清顏這些年的補償。在我們眼裡,清顏這孩子也跟我們的親女兒一樣,就算退了婚,咱們也還是一家人。」
說著,沈家二老就要先干為敬。
但我靈機一動,突然也舉杯站了起來。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迎著他們不解的目光,我緩緩笑道:「其實,要說犯錯,那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是不是?」
沈唯行看著我的眼神微微亮了起來。
「其實,我回去以後冷靜想了想,這些年我和唯行的相處還是十分愉快的。若是退婚另找,也不一定還能找到更合適的。」
我回頭,對沈唯行笑笑。
就見他放在餐具旁的拳頭緊握,似乎正在克制內心巨大的情緒波動。
沈家二老也愣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那,那清顏你的意思是……」
我舉杯轉身,看向了蘇以沫。
就見她雖然正低頭在給糯糯喂飯,但手指微微顫抖。
「我覺得,蘇女士既然已經生下了糯糯,那沈家自然是要負責的。但這種負責,也不一定非要用犧牲唯行婚姻的方法來實行,對吧?」
我的話音剛落,蘇以沫就啪的一聲放下了兒童碗。
即便臉上還掛著笑,但已有些扭曲,聲音也很不平靜:「許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這些年受的委屈,我養育糯糯的辛苦——」
「一千萬,加一套最佳地段的學區房。」我挑眉。
「足以讓你和糯糯過上很好的生活了。」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當然已經很不錯。
可是蘇以沫眼中的憤怒與不甘,清楚地讓眾人明白。
她想要的,根本不只是這些。
因為和沈家的財富比起來,這一千多萬,不過九牛一毛。
14
「我早該知道的,在你們有錢人眼中,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根本不值一提。」
蘇以沫說完,拉開椅子就哭著跑了出去。
只留下糯糯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雙眼微紅,鼻子皺著,似乎不明白他媽媽又怎麼了,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又被扔下了。
沈夫人心疼地抱過了孩子拍拍。
父母親輕輕拉了拉我的袖子:「誒,怎麼個事,不退婚了?」
我輕輕噓了一聲:「我先去下衛生間。」
隨後,我便快步跟隨蘇以沫的蹤跡,在花園裡找到了她。
但為了避免被發現,我躲在了涼亭不遠處的假山後。
只聽蘇以沫正在和什麼人對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系統你不是說只要我帶著孩子進了沈家,就能順利上位嗎?!
「那現在怎麼辦?那個姓許的女配又不肯退婚了!而且沈唯行好像比你之前說的原劇情更在乎她!
「激怒許清顏?在沈唯行面前裝可憐?你能保證這樣沈唯行就會偏向我嗎?
「真麻煩!早知道你這劇情這麼不靠譜,我當時就不答應過來了!」
隨後,蘇以沫又跟這個系統嘀嘀咕咕一陣,似乎是在商量什麼以退為進的方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匆匆從涼亭離開。
等她走遠後,我才緩步從假山後走出來。
不巧,正看見沈唯行也從涼亭另一側的樹後走了出來。
我們對視一眼,微微挑眉。
彼此心照不宣。
15
我和沈唯行剛一回到餐廳,我爸就調侃我:「去個衛生間去了二十分鐘?」
目光又掃過我身後的沈唯行:「你也去了二十分鐘?」
沈唯行乾咳兩聲,沒有說話。
我伸手攬住他手臂,對我爸義正詞嚴道:「爸爸,你要懂得看破不說破的道理。」
「哦?」
我爸摸了摸下巴,才緩緩道:「這麼看來,唯行不行啊……」
叮的一聲。
蘇以沫手上的勺子掉在了桌上。
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撿起勺子擦了擦,又像是若無其事般給糯糯喂飯。
口中低聲道:「糯糯,吃過這頓飯,就和爺爺奶奶說再見。
「媽媽帶你回我們自己的家,好不好?」
我和沈唯行尚未說話,沈家二老就開始勸了。
「糯糯到底是沈家的孩子,不著急現在就搬出去的。
「等找好了房子辦好了手續,到時候你們願意走,再走也不遲。
「況且,就算你和唯行不是夫妻,你到底也是糯糯的生母。要是有困難,也可以隨時跟我們說。糯糯嘛,也可以經常帶回來玩一玩。」
不料蘇以沫聽著聽著,卻開始低頭垂淚。
哽咽道:「不必了……
「我從來就沒想過貪圖沈家的什麼。
「這幾天留在這裡,也不過是想讓糯糯多看看自己的父親。
「既然沈總和許小姐馬上就要結婚,那我們再留在這裡,就不合適了……」
糯糯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又看了看沈唯行。
卻突然在此時怯生生說了一句:「爸爸,我不想走……」
但蘇以沫一聽這話就像是應激了一樣。
啪的一聲把碗筷摔在了桌上。
「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住就能住的嗎?還是說連你也瞧不上媽媽這窮酸落魄的樣子,所以想要留在沈家享富貴?!」
糯糯被吼得一愣,隨後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隨後竟從椅子上爬下來,直接撲進了沈唯行的懷中。
大聲哭喊著:「你不是我媽媽,你不是我媽媽嗚嗚嗚……」
16
一頓飯,就在這混亂的場面中結束了。
當晚,我選擇留在了沈家過夜。
沈唯行對此感到十分意外,但顯然臉色好看了許多。
可我並不是衝著他來的。
而是在蘇以沫把自己關在房中發脾氣的時候,悄悄將糯糯拉進了兒童房。
他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看著我。
沒了之前的防備與警惕,只剩下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