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實驗室唯一的一條人魚偷了出來,不顧基地追殺,鐵了心要送它回到大海。
可麵包車還沒開到目的地,一向惹人憐愛的漂亮人魚突然分化成女性人魚,它夥同我的助手江浦將我殺害。
一人一魚轉身又回到基地。
我看著江浦占了我的位置,靠著人魚在基地站穩腳跟,看著我病床上的妹妹因為我慘死。
入骨的不甘讓我重活一次,當那美麗的人魚再次討好我的時候,我把美味的魚乾換成了電擊。
來,我讓你看看一個實驗品應該過什麼日子。
1
冰涼帶著腥味的水潑到臉上,我才回神。
隔著明亮的玻璃,我正對上一雙蔚藍色的大眼睛,它睫毛很長,眼球上卻仿佛有一層像魚一樣的薄膜,直勾勾地看人時就多了幾分冷意。
我定定地看著它,等它帶著魚蹼的爪子也放到了玻璃上,像是要摸我的臉,我才猛地倒退幾步。
就是這個爪子,要不是多了一重記憶,我怎麼也不會想到看著軟弱的手竟然有那麼鋒利的指甲。
肚子被利爪劃開的記憶清晰無比,我確切地清楚自己重生了。
上一世,我就是被它那無辜的模樣欺騙,當時研究所耗費巨大代價才捕獲了這難得的人魚,所以它來的時候傷痕累累,又因為有肖似人類的精緻模樣。
我便起了不該有的憐憫,甚至想方設法拖延研究。人魚也很乖,除了我給的食物別人給的都不吃,每天都親昵地圍著我打轉,在巨大的玻璃缸里為我唱歌,所以我與它越來越親近。
卻沒想到突然有一日它開始不吃不喝,意志消極,我怕它死了,在江浦的慫恿下用盡資源將它從實驗室偷了出去。
那天下著大雨,幾次顛簸讓麵包車都開得不穩,而身後是研究所追擊的聲音,我雖然害怕但還是一直抱著躺在浴缸的人魚安慰。
眼見大海就在眼前,我高興地衝著人魚就要說話,我身旁的江浦卻將我狠狠推開。
我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見原本虛弱的人魚突然抱住了江浦。
它身體不住顫抖,牙齒和指甲迅速變長,原本深藍色的海藻頭髮更加茂密,它的尾巴不住搖擺竟然又變長了許多。
最讓我震驚的是,它的胸部凸起,五官開始變得更加柔和。
它竟然分化了!
我又驚又喜,根本沒反應過來。按照人魚和我的親近,它應該分化成男性才對。
我激動地湊到它身前,卻被它變成墨色的指甲猛地插入身體。
疼痛襲來,我不可置信地看它。
它卻毫無情緒地抽出手指,甚至將我的內臟拖出,它剛張嘴又不知想到什麼,又甩了甩手,將我的內臟嫌棄似的扔開。
氣息消散時,我看見它抱住江浦的臉,迫不及待地親了上去,而江浦一點掙扎都沒有,不僅沒看我一眼,反而滿眼興奮地抱住人魚貼了上去。
等司機將車開到海邊,我的屍體被江浦從車裡拖出來,此時基地的安保也追了上來。
他義正詞嚴表示都是我脅迫的他們,而且他已經徹底掌控了人魚,完全可以獨自負責整個人魚項目的實施。
果不其然,等他回去不僅迅速完成人魚項目研究,上交了具有極高價值的研究成果,甚至後期還聲稱靠著他的研究讓人魚產下了具有人獸基因的孩子,一時風頭無二。
而我不僅自己命沒了,唯一的妹妹也因為基地介入死在了醫院。
想起最後在病房裡看到的瘦成骨架的妹妹,她臨死還握著我送她的同心扣,一直呢喃著「姐姐」,我心口忍不住就升起沖天怒意!
我咧嘴一笑:「101,我們又見面了。」
被稱為 101 的人魚一愣,顯然被我換了的稱呼弄得猝不及防,畢竟它來這實驗室這麼久,我一直對它很好,甚至不用這種代號稱呼它而是一直親昵地叫它「小藍」。
它下意識皺了皺眉,像是無辜又像是疑惑地看我。
我卻知道它怎麼會不懂,我死後跟著它和江浦才知道它智商極高,不僅能聽懂,甚至已經會說簡單的人類語言。
想起被這一人一魚欺騙得那麼慘,我滿心滿眼都是怎麼讓他們生不如死!
我走到旁邊牆邊前按了一個按鈕,裝著人魚的巨大玻璃缸里,一個籠子突然從底下緩緩上升,隨即池子裡冒出無數氣泡。
原本平靜的池子裡頓時嘈雜起來。
已經重新被定義為「101」的人魚驚慌地來回搖擺,它墨藍色的長髮被水流衝擊得不住飛舞。
它眼見不對,趕緊衝到玻璃前衝著我使勁拍打,它張嘴發出小動物似的嗚咽聲。
往日聽到它這聲音,我每次都滿眼憐愛,可現在我卻只冷眼看著,沒有半點憐憫。
人魚很聰明,沒片刻就發覺不對,原本還裝可憐的眸子頓時露出驚慌,卻於事無補。
水裡已經通過管道將足夠的麻痹藥劑打了進去。
人魚哪裡受過這種對待,直接被藥劑麻痹得動彈不得,只能被迫被籠子從水裡提了出來。
我給它身上帶滿儀器,這才拿起手術刀,手起刀落,一股紅色的血液瞬間漫了出來。
「砰!」
大門被人猛地推開!
2
一臉驚慌的年輕男人沖了進來,他上前就想拉住我的手腕,卻被我冰涼的眸子凍得僵在原地。
他看了眼昏昏沉沉毫無反抗的人魚,又看了眼我,急忙說道:「許教授,你這是做什麼?這可是珍貴的人魚啊!」
我靜靜地看著這個往日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江浦,他長相普通,能力一般,唯一讓我覺得滿意的地方就是很仔細,也能吃苦,讓我一度覺得他是那種踏實肯乾的老實人,也想過慢慢培養他。
卻沒想到我看走了眼,他不僅不老實,有野心,還心狠手辣。
更別說……
我看了眼試驗台上長相怪異的人魚,人魚確實肖似人類,但區別其實更明顯。
它沒有嘴唇,嘴裡滿是鯊魚般的鋸齒狀牙齒,耳朵頭髮都像是某種藻類,它的膚色也不是人類的膚色,顏色更偏藍,身上從脖子以下還密密麻麻附著許多鱗片。
我上一世縱然心疼人魚,也不過當它是個惹人憐愛的寵物罷了,哪裡會像江浦那樣把它當成人?
或者江浦也不是把它當成人,就是口味重?
一時間我看向江浦的目光也變得更幽深了些。
「那又怎麼樣,它送來這裡就是做研究的,難不成還要供起來?」
江浦一噎,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我現在看他的目光極為陌生,甚至讓他很不舒服。
可他來不及多想,此時躺在實驗台上的人魚雖然渾身麻痹但尚有一絲意識,它滿眼祈求地看著他。
江浦咬牙爭取:「可是這個項目您不是說不著急嗎?那邊猿猴基因突變還沒完全結束,可以忙完再來研究『小藍』啊。」
猿猴項目確實還要收尾,上一世我就一直拿著這個藉口一拖再拖,可這一世我當然不會。
「哦,那你去收尾,做得好拿個項目報告記你首功。」
我隨口說著,低頭再次把手術刀伸向人魚。
而原本還在極力勸阻的江浦瞬間愣住,雖然猿猴項目比不上人魚,但那是在人魚來之後,人魚來之前我們可是花了好幾年時間突破,好不容易才有進展,現在實驗數據都已經出了,要做的也不過是撰寫報告把數據整理進去就行。
他來研究所五年也不過是個助教,自然知道如果能在這報告裡面有署名有多重要。
江浦一時間大喜過望,哪裡還敢阻止我,就在他興奮得不能自己打算離開時。
我突然「嘖」了一聲。
「江浦,你過來,給我把它嘴掰開。」
江浦腳步一頓,但他現在可不敢拒絕我,猶豫了下還是伸出了手,縱然沒有看,他也能感受到人魚如有實質的目光正直直看著他。
江浦撇開臉。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幕,就差哼曲了。
江浦一直沒敢回頭,只聽到利器割肉的聲音以及鼻息間越發濃郁的血腥味。
心裡的不安莫名地重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許教授,您,這是做什麼?」
3
黑暗的實驗室內。
我透過今天新裝的監控,看見江浦站在升降台上,一臉蒼白的人魚直接撲到他懷裡。
監控設備很好,連他們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小藍,你別怕,我一定會救你的。」
可人魚只嗚嗚哭泣,它臉色煞白,整個魚虛弱不安。
江浦狠狠拍了下水面,咬牙切齒罵道:「許知真的太過分了,她怎麼敢!」
他心疼地摸著人魚美麗卻詭異的面龐,看著它張開嘴,利齒中間空洞洞的口腔。
它沒了舌頭,也沒了聲帶。
「你的聲音那麼好聽,她卻割了你的舌頭!」
「那你怎麼迷惑她,讓她帶你逃出去?」
對,迷惑。
上一世我死了後才知道人魚的歌聲具有迷惑人心的效果,對它有好感的生物都容易被它誘惑。而它日日為我唱歌,讓我在不知不覺中被它影響,不然我再喜歡它也不會為一個畜生放棄我的妹妹,頂著那麼大的風險帶它逃離。
基地的勢力有多大我很清楚,而我願意進來這裡也不過是為了高昂的薪資可以救妹妹的命!
所以我怎麼還會留著這個隱患?
江浦皺眉端詳人魚許久,原本眼裡的心疼一點點散去,眼神再次迷醉,他仿佛被人魚精緻的面龐吸引,情不自禁便親了上去。
看人魚回應的熟練模樣,顯然他們這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以忙碌為由極少去實驗室。
單人病房裡,我拿起勺子吹了吹,給妹妹喂了一口小米粥。
妹妹不安地說道:「姐姐,你這麼久不去上班真的沒事嗎?」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
因為治療和病痛折磨,妹妹此時早就不復當初可愛,明明十歲,看上去卻和六七歲的孩子差不多大,整個人瘦得脫相。
我給她捏了捏被角,心裡滿是愧疚。
這兩天我和她的主治醫生溝通過,才知道有一批腎源可能近期就會到,如果沒有意外,裡面正好有一個和妹妹能匹配上。
按照手術時間推算,上一世在我想方設法用人脈偷人魚的時候,我妹妹的腎源也輪到了。
可是我呢?
那段時間人魚情緒萎靡,不吃不喝,我心疼地一直在寬慰它,想盡辦法給它買平時喜歡的零食、玩具。
我確實有看到醫院的來電,但我手機平時都被鎖在柜子里,等看到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日,我剛想回電話就被衝進來的江浦打斷。
他說他知道人魚為什麼這樣,因為人魚在自殺!我嚇了一跳,又急匆匆離開,也就忘了回電的事情。
再後來就是在江浦的慫恿下實施帶人魚出逃的計劃。
我至今想起都心痛得窒息,那時候我病床上的妹妹該多絕望?明明只要我確認她就可以重新恢復健康,卻眼睜睜看著機會錯過,可她到死也沒怨恨我。
所以這幾天我一直守著她,給她講外面的故事,給她買好看的裙子,和她一起暢想好了以後的生活。
而她聽我說最近有時間是因為一個項目剛結束,領導給我多放了幾天假才放心下來。
又像我記憶里那個活潑的小太陽一樣,眼睛晶亮地纏著我,恨不得當我的小尾巴。
通過監控我看見因為我不在,感情急速升溫的一人一魚在無人的實驗室如膠似漆。
顯然那邊的感情進展也極為順利。
而猿猴項目原本一個星期就能完成的報告,也被江浦一拖再拖,快半個月都沒給我。
我眼見著人魚狀態越來越好,它額心赤色的硃砂印記越來越紅。
我知道時間差不多了。
江浦正將一隻原味的小魚乾拿起來逗弄似的扔向對著他搖尾巴的人魚。
人魚精準接住,隨即搖擺著尾巴游到江浦身邊,兩個人隔著玻璃親吻了一下。
「你們在幹嘛?」
江浦一愣,急忙站起身,慌張解釋:「沒,沒幹嘛。」
我眯眼看他:「我怎麼感覺你剛親那條魚?」
我話一說,別說江浦,就是人魚眉頭都狠狠一皺。
人魚智商高,所以它現在明顯能感覺到我的嫌棄。
一人一魚這些天感情非常好,江浦也因為人魚沒有分化,所以並沒有真正擁有人魚,因此如今正是上頭期。
他忍不住不悅地反駁:「你怎麼能這麼說小藍,它可是絕無僅有的人魚!」
我挑眉:「我說它什麼了?說它是條魚?怎麼,它不是一條魚了?」
「它是人魚!」江浦強調。
我施施然走過去,「啪」的一巴掌打在江浦臉上。
人魚看見江浦被打,整個魚應激一般直接炸了。
它本就特殊的眼睛猛地睜大,瞳仁變成一條豎線,而它整個身體也直接立了起來,藏在皮肉下的利爪也瞬間迸出。
我指著對我呲著一嘴利齒的人魚,沖被我打蒙的江浦不屑地說道:「看看這德行,它和那些猴子小白鼠有什麼區別?都是畜生。」
「唯一的區別不過是它們走路靠爪子,它靠游,所以多了條尾巴罷了!」
我鄙夷地看向江浦:「你不會還把它當人看吧?」
我本就長相寡淡嚴肅,此時冷眼看他,江浦莫名就覺得有些羞恥,他和人魚相處這段時日,人魚從未露出這副模樣,對他來講它真的就像一個長相漂亮又奇異的異性。
而且人魚聰明,它被他調教得一點點懂了怎麼和人類溝通,更讓他有一種隱秘的成就感。
他是有私心,想靠著它在研究上壓我一頭,但也不能否認他確實也起了歹心,甚至不覺得有倫理問題。
但現在我赤裸裸告訴他,人魚不過是個畜生,好像和人魚若有什麼的他也讓人噁心。
江浦下意識看了一眼人魚,眼裡有一絲從未有過的陌生情緒。
我又按了幾個按鈕,整個玻璃池瞬間沸騰,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出現,池中的人魚發出難聽的嘶吼聲。
它舌頭被拔再也沒有蠱惑人心的天籟之音,此時翻騰中的痛苦聲音真就和野獸無異。
江浦沒料到我一言不合就啟動了電擊,他急忙上前一步剛要拉住我,就見我從腰間拿出一隻長鞭。
4
他們這個研究所本身就不是正規研究所,要不然也不敢搞這種非法研究,所以平時遇到特殊事件,是可以用一些非常手段的。
只是我作為天賦出眾的新人,來的這幾年從來沒用過,江浦都差點忘了自己在別的研究員那裡看到的訓誡方式。
他現在也顧不得剛被打的情緒,聲音都有些不穩:「教授,您要幹嘛?就算是畜生,這人魚也是咱們基地至今為止唯一的一條人魚,您不能殺它啊。」
我沒理他,升起升降台,站在高於水面的高台上看著被電擊癱軟的人魚被籠子提上來。
它身體所有應激產生的獸性特徵還在外面,但因為還沒有到成年期,所以看著並沒多少威懾力。
我揮鞭直直抽向它,原本還瞪著我的人魚整個身體被帶著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中,它嗚咽一聲想躲都沒力氣。
而我一點沒留情面,一連抽了好幾下才對著已經收回獸形的人魚冷聲道:「不過是個畜生,下次再想攻擊我試一試!」
自那之後,我又開始頻繁出入實驗室,每天都將人魚提出來進行實驗。
人魚倒是想故技重施,對我像個小狗似的搖尾巴,甚至還扭動著身子想蹭我手背,可是實驗台上都是禁錮它的儀器,讓它靠近不了,它沒辦法只能小聲嗚咽。
但幾次過後,它看我一點反應都沒有,又偃旗息鼓了。
甚至,更安靜了些。
不管我割多少它的組織,放多少血,它都不再反抗,甚至一點牴觸都沒有。
像是心灰意冷等死一般。
而江浦那邊不過兩天就把猿猴的項目報告發給了我,我看也沒看直接放到一邊。
「這隻人魚沒成年,按照現在得到的數據它除了攻擊力比較強,肖似人樣,沒有別的特徵。」
「我覺得是時候進行更深層的研究。」
更深層的研究,那就是要麼試藥要麼開膛,不管哪一個都是比較殘忍的方式。
我當然知道它除了蠱惑人心的歌喉,還有別的非常強悍的用處。
甚至我知道的用處,江浦都不一定知道。
他以為他掌控了人魚,其實從某些程度上來說他又何嘗不是被人魚蠱惑著?
我說這話本就是為了刺激他們,更準確地說是刺激江浦。
江浦沒讓我失望,這天我剛進研究所大樓,就被張秘書叫住說主任找我。
我看了看張秘書的臉色,大概明白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剛到主任辦公室,就看見主任將一份文件直接拍在桌面上。
「許知,我高薪聘請你過來是看重你的才能,而不是讓你混日子的,你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垂眼看著文件上碩大的幾個字,明白裡面是什麼,但還是打開了翻看著,就在這時,主任又將一疊照片扔到桌面。
「還有,你暴力實驗又是怎麼回事?」
想起主任往日的作風,我對上主任陰沉沉的眼神笑了笑:「主任,咱們研究所別說正常的動物,就是變異的動物都多到數不清,哪個做實驗的研究員不是這麼操作的?我這還能算得上暴力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