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璧完整後續

2025-03-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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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未婚夫是世家大族的嫡長子。

古板、持重、雅正。

所以我不喜歡他。

為了與他退婚,我從十五歲胡鬧到十七歲,終於惹出禍事,險些死在塞北。

是我那一生克己復禮的未婚夫,千里迢迢,將我從馬匪手裡贖了回去。

我後悔了,想同他好好在一起。

可他一回京便病得藥石罔效,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叫我珍重。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五歲。

在母親與妹妹的攛掇下,我當眾羞辱他,與他退婚。

1

我渾渾噩噩地立在崔府門前。

風雪漫漫,天地裹素,白幡每一回招展都仿佛利刃落在心頭。

我等了很久,才終於有一個管事出門見我。

「馮女郎,我家夫人說,不知該如何面對女郎,不如不見。」

這個往日總是對我慈眉善目的老管家冷著臉,將一封信遞給我:「這是我家郎君臨終前,要老奴轉交給女郎的。」

我近乎顫抖地拆開信,裡面是一封退婚書,與一張薄薄的信紙。

信很短。

【今日如何,全然是瑜自願之舉,女郎切莫自譴。】

【此後山水遙遙,望爾珍重。】

最後幾筆,筆鋒繚亂。

崔瑜一生雅正持重,大約從五歲開始,便沒寫過這樣潦草的字。不難想像他是如何在病榻上,握著筆,寫下這寥寥數語。

我心沉得幾乎喘不上氣。

眼淚止不住地下落。

「崔瑜,究竟是什麼病?」

管家腳步一頓,回頭看我。

枯樹般的麵皮抖動幾下。

「哪有什麼病?不過是在塞北受的傷惡化罷了。」

「他什麼時候——」

我忽然愣住。

腦海中浮現崔瑜來馬匪部落接我那日。

青年臉色慘白,腳步虛浮,從來一塵不染的衣袍近乎襤褸,可他帶給我的衣物乾淨柔軟,糕餅還冒著熱氣。

他說連日趕路疲乏,我便信了,沒有多想。

「郎君不讓我告訴女郎真相,為保全女郎名聲,對外也只說是病故,可旁人便罷了!女郎憑何……」

管家的話還在繼續,可我已經聽不見了。

眼前一片黑暗,如墜深淵,寒風霜雪漸漸遠去,所有知覺都仿佛消失了。巨大的悲痛仿佛洶湧汪洋,將我吞沒。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溫暖的春風吹拂到我臉上。

有人推了推我:「姐姐,快去啊。」

我茫然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騎在馬上。

陽春三月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草長鶯飛,青鬃馬打了個響鼻,晃悠悠地帶我走向前方。

小道盡頭,靜靜立著一道頎長身影,風輕拂著他的長髮與髮帶,讓我一時分不清是夢是真。

四目相對,崔瑜朝我淺笑起來。

「女郎安。」

2

我幾乎立即想起了這是什麼時候。

盛安五年的春日,我剛剛從塞北南下來到上京,安樂公主邀請我參加她的馬球會。

也是在這裡,我第三次見到崔瑜。

這位清河崔氏的嫡長子,風光朗月,芝蘭玉樹,哪怕遠在塞北,我也久聞他的名聲。

可伴隨著盛名而來的,卻是源源不斷的浮詞曲說。

妹妹說他嚴肅古板,母親誇讚其言行莊重,我未見他便先生了三分怯意。

回京之後,更時常有奴僕在庭院間竊竊私語,議論崔瑜此人名不副實,看似雅正,背地裡偷偷養了八房小妾。

這般流言我自不會信,可沒過多久,妹妹便慌慌張張告訴我,她目睹崔瑜出入風月之所。

我性情耿直,當即便要上門問個清楚。可母親攔住我,說她自會替我打探,如此魯莽實在不是閨閣女郎所為。

說著母親就紅了眼眶,我只能應下。

等來的結果,卻是崔瑜不但輕浮好色,還性情殘暴,曾將府中婢女凌虐致死。

跪在堂上的少女聲淚俱下,我不得不信。

於是就在這場馬球會上,我當眾羞辱崔瑜,要與他退婚。

崔瑜沒應。

哪怕我口出狂言,他眼裡已浮現傷心之色,卻仍然強撐著一絲溫雅笑意,對我道:「女郎或許對瑜有什麼誤會,不知可否容瑜辯解一二?」

我揚起的馬鞭遲疑地放下,妹妹卻適時露出身後婢女——那個指控崔瑜虐殺自己親姐姐的少女神色悲戚,嘴唇幾乎被咬破。

於是,我冷冷道:「不必,我與崔郎君沒什麼好說的。」

那日回去,我被祖母罰跪了三日,仍不鬆口。

祖母對我的憐惜遠比不過與崔氏聯姻的誘惑,她狠心將我關在家中,直言我何時答應嫁給崔瑜,便何時能走出房門。

但我素來叛逆。

傍晚被鎖進房間,第二日清晨我就已經在回塞北的路上,祖母連寄三封信將我罵得狗血淋頭,我一封接一封地認錯,但就是不歸。

又過了兩年,我十七歲,接到崔瑜來信。

他說若我不願嫁他,他願與我退婚,並上門說服我的祖母。

我還沒來得及回信,便為救一支商隊被馬匪俘虜。馬匪得知我是馮家女兒,揚言要萬金來贖。

我等了一個月,等來的卻是風塵僕僕的崔瑜。

這才知道,祖母怕我連累馮家女郎的名聲,不打算贖我,父親嫌我身為馮家女卻折於馬匪手中,也覺得丟臉。

若不是崔瑜以我未婚夫與清河崔氏的名頭相逼,我早已「病故」。

從始至終,只有他,執意救我。

3

我呆望著崔瑜太久。

他耳尖緩緩攀上一抹紅。

「女郎。」

崔瑜略有些慌亂地整理儀容:「可是瑜有何不妥?」

妹妹也在身後小聲催促我。

「姐姐,你怎麼了?不是有話要跟崔郎君說嗎?」

我回過神,忍住眼中淚意,轉頭望了妹妹一眼。

上一世,崔瑜接我回京的路上,曾與我徹夜長談。

我們解開了那些誤會。

但我並未告訴他這些流言是從何而來。

因為我不相信,或者說不願相信——我的母親,與我的妹妹,會如此算計我。

可回府那日,我滿腔歡喜想去拜見母親,卻見她憐愛地撫弄著妹妹的發頂。

「我的兒,馮蘭璧那小賤人名聲已經壞了,必不可能再嫁給崔瑜。清河崔氏的主母,只能是你。」

經此一遭,我總算長了些心眼,沒有立即衝進去。

打算日後細細探查。

但還沒能查出什麼結果。

我便聽聞崔瑜的死訊。

我也因此回到十五歲。

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妹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如前世一般,她微微側身,露出身後神色悲切的婢女。

「姐姐,崔郎君還在等你。」

我慢慢收回目光,翻身下馬,走到崔瑜面前。

安樂公主的馬球會,世家郎君貴女如雲,見我與崔瑜這對未婚夫妻站在一處,都有些揶揄地看過來。

上一世,我便是在如此眾目睽睽下,羞辱崔瑜。

此時,我也同樣開口了。

「崔郎君,我可否問你幾句話?」

崔瑜定了定神:「女郎,請。」

我嗓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我的妹妹馮蘭茵親眼見你出入風月場所,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崔瑜微微一怔。

還不待他回答,馮蘭茵已經失聲道:「姐姐!」

「還有……」

我不緊不慢,一指她背後的婢女:「這個女子說,你性情殘暴,將她在崔府為婢的姐姐凌虐致死,此事可也是真的?」

4

話音落下。

周遭一片寂靜。

誰也沒想到,我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客氣地問出這般無禮的問題。

崔瑜的神色卻仍然溫和,嗓音不疾不徐,但只有與他相對而立的我,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急切。

「女郎,瑜從不曾靠近風月場所,更不是那等暴戾恣睢之人。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請女郎切莫聽信。」

眾人也在片刻的沉默後,紛紛為他辯駁。

「崔郎君怎會凌辱婢女?他路遇瘸腿老翁都會叫奴僕攙扶。」

「是啊,崔兄淵清玉絜,只要我說同他一道出門,家中長輩都不會多問。」

就連宴會的主人安樂公主都聞訊趕來。

「瑜弟的品行盡人皆知,馮女郎是從哪裡聽說這些譎怪之談的?」

安樂公主的神色隱有不悅。

前世,直到我被祖母責罵才知道,安樂公主的母親竟然也出身崔氏。

她邀請我參加馬球會,本就是愛屋及烏,想為我引見京中貴女,誰知賽事還沒開始,我便將崔瑜當眾羞辱一通,令他顏面掃地。

若不是崔瑜阻攔,斥責我言行無狀的女官,當夜便已叩開馮府的大門。

這般重要的人際關係,我遠在塞北不知曉,早已回京侍奉祖母的母親和妹妹,竟也從未向我提及。

我曾以為是她們忘了。

可看此時妹妹冷汗涔涔的模樣。

分明比誰都清楚。

我努力忽略心頭的刺痛。

斂衽,我向安樂公主與崔瑜行了一禮。

「公主,崔郎君,請恕我唐突。正是因為郎君與我有婚約在身,我才不願與郎君有半分齟齬。與其迂迴打探,不如當面問個清楚。

「既然郎君否認,我便絕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原來如此。」

崔瑜輕舒一口氣,眼中忐忑轉為柔和笑意:「多謝女郎信重,此後女郎有何疑慮,可隨時相問。瑜對女郎,赤心相待。」

安樂公主的神色也緩和了幾分。

但她卻並沒有將此事揭過。

她的目光越過我,看向妹妹與她身後的婢女。

「公主,或許,或許是我看錯了。」

妹妹尚能勉強穩住身形,那個婢女卻從安樂公主出現開始,便瑟瑟發抖,此時更是一下跪倒在地,哭喊道。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奴婢,奴婢也是受人——」

妹妹臉色由青轉白,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打斷了她的話。

「賤婢!竟敢欺瞞我與姐姐!」

婢女摔倒在地,不敢再辯駁,只能拚命磕頭。

安樂公主看著這一幕,厭煩地擺了擺手。

她終究要給馮家和我這個崔氏未過門的新婦顏面,默認了妹妹將婢女推出來頂罪。

婢女被拖了下去。

但意味不明的目光卻頻頻落在妹妹身上,刺得她搖搖欲墜。

今日能來參加馬球會的郎君貴女無一不出身高門大戶,縱使妹妹打斷了婢女的話,真相如何,卻早已呼之欲出。

就連方才還邀請妹妹一起打馬球的幾個貴女,也遠遠走開了。

妹妹強撐著坐了一會兒,便藉口身體不適。

她紅著眼眶匆匆離去。

而我此時,正與崔瑜並肩走在湖邊。

縱然百般克制,我卻仍然忍不住一遍一遍地看向他。

活著的,崔瑜。

我好害怕,好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夢醒後,只有冰冷的白幡在風中招展。

5

崔瑜的耳尖又紅了。

手不自覺地扶了扶玉色冠纓,又將微微有些褶皺的袍角小心地撫平。

我趕在他之前開口。

「你沒有什麼不妥,一切都很好,妥當極了。」

崔瑜怔了怔,忽然停下步伐,轉身看我。

「女郎,瑜今日很歡喜。」

燦金色的陽光灑在崔瑜臉上,令他清潤的眼瞳里也似有華光流轉。

「方才在園外遇見女郎,女郎看也不願看我一眼,還以為必定厭惡我了。不想女郎還願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

我心頭一顫,忍不住抬眸看他。

崔瑜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溫柔笑意。

那目光,令我想起前世,無論何時何地,他始終都用這樣溫柔包容的目光看著我。哪怕是我當眾羞辱他之後、想要離開秋園卻因為驟雨被困在廊下。

他仍然送來一把還帶著淡淡餘溫的傘,溫聲同我道別。

「女郎,路上小心。」

煙雨濛濛,我撐著傘,終於還是沒忍住回頭望了一眼。

崔瑜仍在目送我,身影挺拔如松,卻又單薄似雲。

仿佛隨時都要消散。

我心頭又湧起一陣難過。

還未開口,他卻敏銳地察覺:「女郎,是瑜說錯話了嗎?」

我不敢再與他對視,近乎慌亂地挪開目光。

「不是,是我想同你道歉。我不該錯信他人,更不該如此待你。」

「這不是女郎的錯。」

崔瑜嗓音輕緩溫柔:「女郎久居塞北,對瑜所知甚少。我本該多與女郎通信,卻擔心自己唐突,只敢逢年過節時傳書問候女郎,是我做得不好。」

「你怎麼能這樣?」

他微微一怔:「女郎……」

「崔瑜,你為何待我這麼——」

雷聲吞沒了我的話。

前世那場驟雨,如期而至,崔氏的奴僕離得近,忙不迭地送來一把傘,崔瑜將它撐過我的頭頂,把我完全遮在傘下。

「女郎,當心。」

我突然不想再問什麼了,伸手把他也拉入傘下,又將傘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在崔瑜驚訝的目光中,我朝他粲然一笑。

「郎君也要當心。」

這一世,換我來為你擋雨。

6

馬球會在驟雨中匆匆結束。

車輦送妹妹歸家還未趕回,我便乘坐崔瑜的馬車回府。他將我送下車還不夠,甚至一直將我送到了台階上,才站住目送我進門。

我走了幾步,從奴僕手中接過燈盞,又折回來。

「郎君,我看著你走。」

前世,我們幾回相見,幾回分別,都是他目送我。

如今,該我送他了。

崔瑜低頭看我手中燈盞,燭光盈盈,氤氳了他的眉眼:「女郎……」

他抬眸淺笑:「日後見。」

兩段話之間,夾雜了極輕兩個字,可我聽清了——「蘭璧」。

他說,蘭璧,日後見。

我目送著崔瑜的馬車消失在巷尾,這才轉身進府。

尚未到垂花門,便有兩個老僕請我去正堂。前世,我被馬匪擄走之後,哪怕再回到馮府,祖母也不肯見我,嫌我這個孫女髒了門楣,如今這條路對我來說都有些陌生了。

祖母滿臉怒氣地坐在上首,左手邊是埋頭垂淚的馮蘭茵與抱著她安慰的母親。

我一進去,祖母便將茶盞劈頭蓋臉地朝我砸來。

「我們馮家怎麼會有你這般女兒?!竟然當眾讓你妹妹沒臉!踩著姐妹出風頭就能讓別人高看你一眼了?!

「殊不知姐妹鬩牆才最惹人笑話!你真是在那蠻荒之地待得不知禮義廉恥了!」

我旋身避開茶盞,剛要開口爭辯,母親卻上前抓著我的手,眼淚盈盈地朝我搖頭。

我知道她的意思。

祖母年齡大了,我不應與她爭辯,只需要乖乖低頭認錯,自有母親替我轉圜。

從前,我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哪裡會有母親害自己的女兒呢?母親說的,必是為我好的。

我盯著她。

我曾經懷疑自己不是她的女兒,可我跟她的眉眼實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甚至我比妹妹長得更像她。

那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娘?

見我不語,母親低聲催促。

「蘭璧,快給你祖母認錯,別讓她氣壞了。娘知道是祖母誤會你了,此事是你妹妹不對,待你祖母氣消了,娘會同她解釋的。」

「我知道了,娘。」

母親鬆了一口氣,放開我:「母親,您別生蘭璧的氣,她已經知道錯了。蘭璧,還不給祖母道歉?」

我順從道:「祖母,我錯了,雖然妹妹汙衊我的未婚夫荒淫好色、暴戾恣睢,還慫恿我在安樂公主的馬球會上當眾與他退婚,可我也不應該不順著她的意思,就該與崔氏退婚,得罪安樂公主才對。」

7

祖母震驚地望向妹妹。

「蘭茵,你姐姐說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攛掇你姐姐跟崔家郎君退婚?」

妹妹臉色蒼白:「祖母,我、我……」

母親又驚又怒地看了我一眼:「母親,蘭璧都是瞎說的!蘭茵自幼乖巧,又是在您面前長大的,怎麼會如蘭璧一般混不吝?!」

她轉頭抓住我的手,眼裡浮現出失望之色。

「蘭璧!別胡鬧了!」

我靜靜地回望她。

與妹妹不同,我常年待在塞北父親身邊,與母親相見的時候並不多,所以我也格外渴望得到母親的關注。

她的每一封信我都要看好久,她說我是長姐,要照拂弟弟妹妹,我便對他們無微不至,無所不應。

我事事聽話,事事謙讓,因為我也想像弟妹一樣,伏在母親膝頭上撒嬌。

所以她一露出這樣的神情,我便什麼都妥協了。

可如今不會了。

不是我做得不夠,是母親偏心,非我之過。

我掙開她的手。

「今日在場的郎君貴女十數人,並非我一張嘴就能顛倒黑白,祖母不信盡可派人探問。

「只是我也想問問母親,為何在妹妹汙衊崔瑜之前,我們家的園子裡,還恰好、適時、總會有奴僕在我出入時議論我的未婚夫名不副實?

「上京的奴僕,怎麼比塞北還不懂規矩?」

母親神色驚駭:「你、你……」

她顫抖地指著我,卻又說不出話來,正在此時,一串佛珠砸在了她的額頭上。

祖母怒不可遏,指著母親罵。

「好哇!後母果然就沒有好的!你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這些花樣!你是不是打量著壞了蘭璧的婚事,崔氏主母的位置就能落到蘭茵頭上?!你別忘了,當年崔氏來提親,指名道姓要的是蘭璧!

「若不是崔家大郎君瞧上了她,崔氏怎會跟我們這無根基的武將家結親!」

母親臉色唰地白了,捂著額頭慌亂地看向我。

「母親!孩子還在呢!您、您怎麼能說這個?!」

祖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懊悔。

就連妹妹都忘記哭了,攪著帕子站起來,看著我手足無措。

我的手指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目光從三張血脈至親的臉上一一掃過。

「後母?什麼後母?」

8

那日,我終究沒能從祖母口中得到更多消息。

所有人都說我聽錯了,祖母、家中的老僕乃至外祖家都告訴我母親就是我的生母,甚至外祖母還將我按在鏡前。

「蘭璧,你看,你跟外祖母長得多像,跟你母親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的生母怎麼會另有其人呢?」

望著外祖母慈愛的面容,我沒有再爭辯。

前世教會我最大的事,便是不要輕信他人之言,哪怕是血脈至親。

我懷抱著最後的希望,給遠在塞北的父親去了一封信。

弟弟出生以前,我也曾被父親抱在馬上,親手教導箭術;也曾手舞馮家槍,看得父親撫掌大笑,說我是他最得意的女兒。

可我最終等來的回信,卻是父親的斥責。

他說我不應當與母親起了口舌之爭,便生出如此荒謬不孝的想法。

「女兒之身,便是小肚雞腸。」

我枯坐窗前,腦海中一時是父親將我架在脖子上招搖過市,一時是他聽聞我被馬匪俘虜的消息,面露失望,對正拿著小弓的弟弟道。

「你姐姐終究是女流之輩,哪怕學了多年馮家槍,也不成氣候。」

我忍不住笑了。

上一世,我活到了十七歲,一直覺得家中父母慈愛、弟妹和睦,唯一的煩惱便是家中為我定下的這門親事不好,未婚夫嚴肅古板,還是個表里不一的偽君子。

可後來才發現,血脈至親都在騙我。

我明明秉承馮氏家訓鋤強扶弱,最終被俘也是因為將快馬讓給婦孺。可祖母厭我髒了門楣,父親嫌我自幼學馮家槍卻仍折於馬匪之手。

只有一直被我冷待的未婚夫,從始至終,不肯棄我。

何其可憐。

何其可笑。

9

我在上京無人可用。

輾轉多日,也不過探得外祖家曾在十三年前病亡過一位未嫁的女郎。據說外祖母當時過於哀慟,幾回暈倒,便不許家中人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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