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懷淵在一起的第五年,我準備在周年紀念日向他求婚。
可是那天我等到凌晨才等來了喝的爛醉如泥的人。
他抱著我喊紀惟洲的名字,哭著問我能不能有一點點喜歡他。
紀惟洲,是我哥哥。
今天他訂婚,未婚妻很漂亮。
陸懷淵放棄了我兩次,一次是哥哥訂婚,一次是哥哥婚禮,所以我不要他了。
一邊說愛我,一邊心裡藏著我哥哥,陸懷淵,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站在原地等你?
1
「紀惟洲……你沒有心……」
「你喊我什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我叫紀惟池,紀惟洲是我哥哥。陸懷淵是我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
今天是我們五周年紀念日,也是紀惟洲結婚的日子,陸懷淵喝的爛醉,抱著我喊紀惟洲的名字。
「惟洲……紀惟洲……你就不能……有一點點……喜歡我嗎?」陸懷淵醉眼迷濛,緊緊抱著我,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好喜歡你……」
「你喜歡誰?」我不死心的繼續問。
「紀惟洲……為什麼……不能喜歡我……」
「為什麼……要躲著我……」
「為什麼……連做朋友都不願意……」
陸懷淵的淚水浸濕了我胸前的衣服。
他的淚燙的嚇人,好似會灼傷我的靈魂。
「紀惟洲……」
他迷濛的眸中滿是痛苦。
他湊上來吻我,動作很輕很輕,好像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惟洲……不要討厭我……」
我手腳冰涼,任由陸懷淵吻我,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我近乎崩潰的推開他,歇斯底里的問:「陸懷淵,你看清楚我究竟是誰?」
「惟洲……不要走……」
他被我推倒在沙發上,眼眶通紅,他站起來小心翼翼拉我的手。
我甩開他的手,後退了好幾步,[我是紀惟池!]
「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紀惟洲?」
「他今天結婚,你才喝成這樣,對嗎?」
雖然我知道不會得到什麼有用的回答,可我還是忍不住質問他。
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
陸懷淵看到我哭,看起來很無措,「別哭……我不逼你了……」
「陸懷淵,你說你愛我,你騙我!」
我瘋了似的又哭又笑。
心臟疼得我仿佛快要窒息了。
別墅里開著空調,我卻覺得刺骨的寒冷席捲全身。
兩個男子在一起何其艱難,他是陸家獨子,商業奇才,他的人生順風順水,我們在一起時的外界壓力大概是他遇到過最大的挫折。
所以從我們在一起的那天開始,我就做好了他有一天會膩了愛上別人的準備。
只要他歲歲安安,不愛我也沒關係。
除了紀惟洲,陸懷淵喜歡誰我都能接受。
可為什麼偏偏就是紀惟洲?
我叫紀惟池。
紀惟洲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我們身體里雖然流著同樣的血,卻擁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和人生。
我隨心所欲、恣意妄為,哥哥品學兼優、溫文儒雅。
他好似熠熠生輝的繁星,而我似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螢火蟲,在他的光輝之下,我顯得黯淡無光。
他是我不被愛的證據,他的陰影始終籠罩著我,像魔咒般。
為什麼不能像你哥哥一樣懂事?
為什麼不能像你哥哥一樣優秀?
如果早知道你會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我就不該生下你。
你是不是有病?你怎麼這麼噁心?你為什麼不去死?
哥哥是他們海誓山盟、如膠似漆時懷著期待出生的孩子,我是他們形同陌路、歇斯底里時懷著恨意出生的孩子。
媽媽發現爸爸出軌秘書的時候,我已經八個月了,引產對身體傷害很大。
她不得不生下我,卻把對爸爸的恨意都轉移到我身上,她認為是因為我的到來才讓爸爸變心。
沒有喂過我一次母乳,甚至沒有抱過我一次,望著我的目光總是充滿嫌惡。
爸爸也不曾管過我。
我出生後他們一直鬧離婚,但因為哥哥的撫養權歸屬和財產分配問題一直沒有離。
他們很愛哥哥,哪怕感情已經破裂,哪怕恨不得對方去死,依舊在哥哥面前維持著表面恩愛的虛假關係。
再忙也會回家陪哥哥吃飯,哥哥的每次學校活動,他們都會出席。
他們說工作忙,把我留給爺爺,但是把哥哥帶在身邊,細心教養。
人心生來就是偏的,他是洲,我是池。
他們生下我卻不愛我,把我當成一個可以隨意丟棄的物品。
可是他們越不愛我,我越想證明他們是愛我的,越得不到愛,就越渴望愛。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他們甚至連假裝都不屑一顧。
十八歲之前,我和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們的關係疏離又陌生。
他們沒有為我過過一次生日,或者應該說他們根本就不記得我的生日。
我總是問爺爺,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爺爺總是抱著我嘆息。「小乖,爺爺要你。」
記憶猶新的是七歲那年生日,我鬼使神差的想要得到他們的生日祝福,給他們分別打了一通電話。
打了兩次,媽媽接了,她說她在忙就掛了。
爸爸接通,我喊他的時候他下意識的以為是誰打錯了。
再大一點我才明白,他那一刻甚至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孩子。
那天我突然好難過好難過,為什麼別人的爸爸媽媽會陪著他們,而我的爸爸媽媽一點也不喜歡我。
是不是因為我太不乖了?
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哥哥聰明?
我想不明白,抱著哥哥送我的小熊離家出走,遇到了陸懷淵。
他那個時候十二歲,問我為什麼哭,我說我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他把我送到公安局,陪我等爺爺。
還說他們不要我,讓我也不要他們,等我長大了,就可以和喜歡的人組建新的家庭了。
我問他可不可以和我組建新的家庭,我好像挺喜歡他。
他好像被我逗笑了,眉眼彎彎,笑起來很好看。
我記了好多年。
十八歲爺爺去世了,他們才把我接回那個從來不屬於我的家。
他們覺得把我接回去便是天大的恩賜。
可惜接我回家也只是為了得到爺爺留給我的遺產。
因為我沒讓他們如願,對我百般挑剔,肆意指責。
我沒有家了。
他們從不在意我得到的獎狀,不在意我考上什麼大學,不在意我喜歡什麼,更不在意我。
他們覺得我沒有禮貌,沒有素質,情商低,不學無術,粗俗。
可是他們對哥哥的喜好如數家珍,從未缺席他每一次畢業典禮、鋼琴演出。
他們驕傲的向所有人介紹哥哥,好像忘記了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和他們攤牌我喜歡男人的那一天,我被打的沒了半條命。
他們不在意我為什麼喜歡陸懷淵,他們只在意我丟了他們的臉面。
他們用最惡毒的語言辱罵我,說我是變態,是神經病,說我噁心,讓我去死。
還說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他們說我要是敢和陸懷淵在一起,就不認我這個兒子。
我笑著說求之不得。
他們對我來說只是身體里流著同一種血的陌生人罷了。
他們除了給我一條生命,連撫養費都不曾給過我。
我已經長大了,早就不需要他們的愛了。
是我不要他們了。
我離開了那個家,永遠也不會再回去。
哥哥明明只比我大四歲,我們明明是親兄弟。
可他是天之驕子,而我是陰溝里見不得光的老鼠。
哥哥光是站在那裡,哪怕什麼都不做,所有人都會下意識的偏向他。
我曾以為陸懷淵是例外,我曾以為他是我的救贖。
第二次相遇的時候,我們戀愛了。
雖然他已經不記得當年那個說要和他組建家庭的小孩子。
但是我們真的組建了新的家庭。
我有家了,和愛的人。
因為作息和飲食不規律,我胃不好。
陸懷淵花了兩個月學會做飯,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每天監督我好好吃飯,哪怕出差也要視頻盯著我吃飯。
不讓我熬夜,監督我睡覺。
每次睡覺他都要摟著睡,他說他好愛我。
每年生日都會親手為我做長壽麵,祝我歲歲平安,事事如意。
因為我喜歡賽車,他開了一個賽車場,送我新賽車,經常就陪我玩賽車。
因為我喜歡滑雪,他開了一個專屬於我的滑雪場。
因為我說他不夠浪漫,他為我準備煙花秀,種下花海,定製情侶裝,設計情侶戒指。
我們每周都約會,每月都去旅遊。
他無論應酬有多晚都會回家,怕吵醒我甚至去客房洗澡。
我們遭遇過一次車禍,他把我護在身下,我毫髮無傷,他坐了半年的輪椅。
他進搶救室的時候我想,無論他以後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都會原諒他一次。
五年來,我深切的感覺到自己是被愛著的,也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沒想到他心裡裝著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原來愛也是可以裝出來的。
原來可以一邊說愛我一邊心裡藏著我哥哥。
我不敢想,我們的初遇是不是他蓄意接近我,因為和哥哥相似的容貌。
陸懷淵滾燙的淚珠滴到我手背上,燙的好像會灼傷肌膚。
他們藏得可真好,一個是我最愛之人,一個是我最親之人。
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們認識彼此。
心臟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喘不上氣來。
恍惚想起我對他說過:
「陸懷淵,紀惟池,我們連名字都是天生一對。」
那個時候我沒看懂他眸中複雜的情緒,只覺得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
陸懷淵,紀惟洲。
原來如此。
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我所以為的愛,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笑話。
我是他愛而不得後退而求其次。
原來我從來不曾被偏愛。
2
我本來計劃好了今晚跟陸懷淵求婚的,求婚戒指是我親手設計並製作的,耗時九個月,裡面裝滿了我的愛意。
今天是我們的五周年紀念日,我以為他記得,我以為他會像前四年一樣早早為我準備禮物。
所以他反常的沒給我報備我竟下意識的覺得是他為我準備的驚喜。
沒想到,只有驚,沒有喜。
我手指劃破一條小口子都會心疼的人,怎麼會不愛我呢?怎麼會捨得欺騙我呢?
我可以接受他沒有那麼愛我,也可以接受他未來可能會愛上別人。
但不能接受他沒有愛過我,不能接受我這五年像一個傻子一樣付出滿腔真情,更不能接受他心裡藏著的人是我哥哥。
為什麼偏偏是紀惟洲?
哥哥什麼都有,而我什麼都沒有,就連我引以為傲的愛情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一股難以名狀的噁心感湧上心頭,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跑到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
胃裡沒有多少食物,吐出苦水,苦澀的味道瀰漫著整個口腔。
我吐的手腳冰涼、發軟,扶著牆才勉強站穩。
陸懷淵哭累後睡著了。
我進了他的書房。
我總覺得哪怕是最親密的人也應該擁有隱私,所以我進他書房的次數屈指可數。
書房最顯眼的地方擺滿我們的合照還有我送他的禮物。
看著上面笑容燦爛的我們,我只覺諷刺。
我翻找他的書架。
最後如願找到了一張合照,上面的陸懷淵和紀惟洲還是青澀的少年。
他看紀惟洲的眼神我既熟悉又陌生
我握著照片,只覺得心臟痛得像被火焰焚燒,每一寸肌膚都在劇烈地顫抖,痛入骨髓。
原來他們已經認識許久了,原來我真的只是哥哥的替身。
哥哥的未婚妻是他暗戀了許多年的女神姐姐,他不喜歡男生,所以陸懷淵的愛註定無疾而終。
他們曾經是朋友,但他們心照不宣的瞞著我。
一個是我最愛的人,一個是我血脈關係最親近的人,我把他們當做除了爺爺之外對我最好的唯一的親人,可是他們利用我的真心,聯合起來欺騙我。
我把照片放回原位離開書房。
陸懷淵,我說過會原諒你一次,所以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你還是選擇紀惟洲,那我就不要你了。
我一夜沒睡,蜷縮在沙發上,回想我們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我甚至找不到任何一點陸懷淵不愛我的蛛絲馬跡。
他不愛我,這對我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3
陸懷淵醒了。
他看到眸子通紅的我愣怔了幾秒,
接著自然的走過來抱住我,頭枕在我的肩上。
「阿池,對不起,我昨天應酬喝多了,讓你擔心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他語氣中滿滿的自責和心疼。
但他不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
無法言喻的痛苦席捲而來,我仿佛陷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縈繞在心頭。
我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好。」
「阿池想吃什麼?我洗個澡給你做。」
「我想喝南瓜小米粥,正好冰箱裡有食材。」
都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惦記著他昨晚喝了那麼多酒傷胃。
可是又有誰來在意我會不會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