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混混,人人皆知。
他紋身滿背,最喜歡戴誇張的耳釘。
可我們倆狹窄的出租屋內,
燈光昏暗,他將我壓在身下,任意索取,
天明又教育我要好好讀書。
1
今天放學很早,在路邊攤買了兩根烤腸,準備給我哥一根。
我想,他會很高興。
我哥和我不是親生的,但他就是我哥。
雖然村裡的人都說,是他剋死了我爸媽,可是我一點也不相信。
我哥在我出生前就被爸媽撿來了,我是後來的,要克也是我剋死的。
手裡的烤腸還在熱乎乎的,一根沒辣椒,一根全是辣椒。
全是辣椒那根是我的,沒想到吧,我哥是個混混,就是大家說的精神小伙,但他不吃辣椒。
這可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為了讓我哥吃上熱乎乎的烤腸,我開始奔跑起來,衣角在風中飄蕩,我不管。
因為這是瀟洒,我哥說的。
推開家門,刺眼的陽光鑽進我倆陰暗的屋子,把我倆亂糟糟的東西全都照亮,一覽無餘。
「嘿!」
我拎起一條皺巴巴的褲子,向裡面大喊,「哥,你怎麼又不洗褲子。」
沒人理我。
我把褲子丟在破爛的沙發上,朝裡屋探頭進去,「哥,來吃烤腸,李老頭賣的,沒給你放辣椒。」
說著我就忍不住了,咬了一大口,真好吃。
我哥沒答應我,屋裡靜悄悄的,除了我吃東西「吧唧」的聲音。
「哥,哥」我察覺到了不對,放下書包,丟下烤腸,衝進裡屋。
黑漆漆的,沒有人,我哥不在家。
我像被成群結隊的野獸追著一樣,瘋了一般跑出門,朝著村口那條死胡同去。
從巷子穿過的時候,撞到了好些人,他們破口大罵,「趕著去投胎啊!」
我不用看都知道,他們眼睛裡的厭惡。
可是我才不管他們。
跑得太急,又是冬天,冷空氣占據了我的胸腔,我有些喘不過氣,但腳步還是沒有停下來。
我清楚的知道,我哥在等我。
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啊!
我終於看見了我哥。
這條死胡同的盡頭,我哥撐著身體倒在那兒。
我想笑,真是,這個時候了,還在耍帥凹造型。
「哥!」我忍住身體的不適,去扶我哥。
我哥抬起疲憊的眼皮,看清我的一瞬間變得鋒利,「你來幹什麼!」
看吧,我哥就是這樣,永遠不近人情。
但是我不跟他計較,我是個知書達理的人。
我扶起我哥,把自己給他作拐杖。
我很願意。
我哥順勢給了我一巴掌,「姜昀!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老子打斷你的腿!」
其實我臉有些痛,但是還是附和著我哥,「好好好,沒有下次了,我保證。」
明明這個冬天不怎麼颳風,可偏偏我倆從胡同出來的時候,就颳起了冷風。
風掀起了我哥的衣服,把那血淋淋的刀口給我看。
明知道我最討厭看我哥受傷,無論為了什麼,我都不想看到。
即使我深知我哥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所以啊,這風真是不懂事,下次啊我替我哥教訓教訓它。
2
在那些大爺大媽嫌棄的目光下,我和我哥無所畏懼地穿行。
他們的冷眼冰刀可殺不穿我們,因為我哥無堅不摧,而我,被他保護著,保護得很好。
回到家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我們的屋子又變得黑漆漆。
我哥想去開燈,被我攔下,「哥,沒有電。」
我很機靈,去抽屜里翻找。
「還有半截蠟燭,我找找,哥,你等一下。」
我感到一股溫熱覆蓋住了我的手,然後耳邊就傳來我哥鼻息。
「留著給你寫作業吧,哥不用。」
你看看,我哥是多麼通情達理的人啊!
我就喜歡我哥這一點。
我哥拉著我到窗戶邊,天還沒黑透,這裡還可以看見。
「去拿塊毛巾。」
我可聽我哥話了,去把我的洗臉巾拿了過來。
我哥接過去,然後我又挨了一巴掌,「誰他媽讓你拿這塊,拿那塊舊的。」
我有些泄氣,也有些難過,我哥不想用我用過的,他嫌棄太新了。
沒辦法,我又去換了那塊舊的。
我哥這才滿意,接過毛巾開始擦他腰上的血。
擦著擦著就停下了,給我一腳,「滾過去,站著幹什麼!」
我哥真的好兇。
但是我要做個溫柔聽話的弟弟。
我沒看見我哥的傷口有多深,但是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也是挺奇怪的,有人說洋蔥催淚,我信,但是應該沒有人知道,血腥味也催淚。
因為我的臉是濕潤的,兩邊臉頰都是。
該死,這味不能聞。
我在黑暗中擦掉被血腥味催出的淚水。
我哥好半天沒動靜,我以為他又要和我玩躲貓貓的遊戲。
然而沒有,我哥叫我了。
「小昀,餓不餓,哥給你做飯。」黑暗中,我哥又溫柔起來了。
我歡呼雀躍,「好啊,好啊,我快餓死了。」
我哥進了廚房,哈哈,其實就是我倆自己搭的灶台啦,才發現,沒電。
哎,我哥真笨,記性真差,明明剛剛我才說了。
是時候展現我的偉大了,我過去拉住我哥,「走吧,哥,我帶你出去吃。」
我倆去了常去的麵館,點了兩碗面,大份的。
我哥把煎蛋夾給了我,我知道,他不喜歡,因為從小到大,他都不吃。
但我喜歡,兩口就吃完,「哥,好吃,湯汁都吸進去了。」
我哥眼含笑意看著我,好像也吃到了,我嚼著滿是湯汁的煎蛋,笑得很開心。
我們吃得很飽,開開心心地回家了。
晚上我才把那半截蠟燭點燃,開始寫作業。
我哥就坐在黑夜裡,那樣偉岸。
我寫著寫著,我哥走過來看我的作業。
這我可不怕,因為我張張試卷都是滿分。
我簡直就是個天才。
我哥對此也是很滿意,看了看就轉身走了。
「小昀,寫完早點睡覺。」我哥說完就進了裡屋,好像不想和我說話。
我很聽話,加快了寫作業的速度。
收拾書包的時候才發現,被我扔掉的烤腸,原來掉在了破沙發上。
真是天助我也,果然好人有好報。
我自認我是個好人。
我撿起來就送進嘴裡,有些涼了,但還是美味,我享受地嚼著。
我遺憾我哥沒口福。
突然想起件大事,我跑去刷牙,刷得很乾凈。
我躡手躡腳地爬上我哥的床,摸索著我哥的嘴。
太黑了,摸了半天才摸到。
我把消炎藥放進他嘴裡,我知道他醒著。
「咕嚕」
我聽見吞咽的聲音,滿意地笑了。
「小……」
我用我的唇去堵住我哥即將要說的酸言澀雨。
我哥不再動彈,我才挨著他睡下,聲音沙啞,「哥,我想和你一起睡。」
這一夜,睡得很安穩,無論是我,還是我哥。
3
我哥沒有去醫院,因為他身體抗造,結實得很。
今天回家發現有電了,看來我哥已經交了電費。
我哥真是個活神仙,什麼事都有辦法。
冬天好不容易出太陽,我決定把衣服洗了,連我哥的一起洗。
我哥看見可不得誇我賢惠。
「嘶!」
不得不說,這大冬天的,水是真冷,凍手。
我才洗了沒幾下,手就凍得通紅。
但是這太陽實在曬得人舒服。
我哼著小曲,冰冷的水也不那麼刺痛了。
「姜昀!」
遭殃了,我心想。
我哥扛著他的黑色皮衣,惡狠狠地看著我。
太陽底下,他只穿了件黑色背心,紋身就赤裸裸的暴露在我眼前。
我一直不理解我哥紋身的意義,亂七八糟的,不好看。
可是這些都不是我現在需要思考的問題。
「你在幹什麼?」我哥像是一頭狼。
我有些底氣不足,想用笑來討好我哥,「哥,我洗衣服呢。」
我哥把他寶貴的皮衣扔在一邊,搶過我手裡的已經濕透的衣服。
觸碰到的一瞬間,我哥臉更黑了。
果然,我哥也覺得這冬天的水凍人。
「滾進去睡午覺。」
我哥好像有點生氣,因為他生氣的時候,不會叫我小雲,也不會叫我全名,只會像現在這樣下達命令。
我垂下頭,轉身進了屋。
看了一眼牆上的舊鐘,十二點五十。
挺晚了,難怪我哥要叫我睡午覺,我哥當真是愛我的。
我躺在床上,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哥進來了。
我趕緊閉上眼睛,被他知道我沒睡,我肯定會挨打。
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感受到我哥了。
我哥幫我拉了拉被子,「唉」
我哥在嘆氣,為什麼嘆氣,是天氣太冷了嗎?
我的手被溫暖包裹著,是我哥。
他握住了我。
我哥的手真暖和。
「麻煩精!」
我想跳起來質問我哥,我哪裡麻煩,我又聽見他說,
「你的手是用來考大學的,不知道珍惜。」
我哥握著我的手,連同他的一起,放進了被窩。
我嘴角微微上揚,要是能被人看到,肯定呀都翹上天了。
我感到嘴角有什麼濕潤的東西,好軟,觸感很好。
我微微仰頭,想得到更多。
卻只碰到一片空氣。
「姜慕!」
我有些不滿了。
「啪!」
頭上挨了一巴掌,接著唇上一熱。
「得寸進尺。」
我這下才肯乖乖睡覺。
我做了個夢,夢裡好多人在謾罵我。
他們還罵我哥。
「兩個變態,神經病,竟做出這樣噁心的事。」
我思考,什麼噁心的事。
大概是我哥親了我。
我好想笑,有什麼噁心的。
我和姜慕相依為命,姜慕不讓我冷,不讓我餓,什麼都不讓我做,就想讓我好好讀書,
我喜歡姜慕也很正常吧。
要說luan/倫嗎?喜歡自己的哥哥。
可是姜慕是撿來的,和我沒有血緣關係。
我覺得很在理,我氣勢十足地罵回去,
「我就是喜歡姜慕怎麼了?關你們什麼事!」
夢裡姜慕把我抱在懷裡,輕輕在我耳邊說,
「別管別人怎麼說。」
4
我哥最近好像發財了,給家裡買了好多東西。
特別是那個全自動洗衣機,好高級。
我迫不及待地把衣服扔進去,看著在洗衣機滾動的衣服,拍手叫好。
姜慕靠著門抽煙,吐出好看的眼圈,嘴裡說著「傻樣」,但我明明看見他笑了,他肯定也很喜歡這個洗衣機吧。
晚上我們吃辣椒炒肉,新鮮的肉,都是瘦肉。
其實有肥的,但是姜慕給我挑掉了。
說來奇怪,我們倆一起長大,偏偏他喜歡肥肉。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吃到肥肉是爸媽剛去世沒多久,那天我哥炒的肉好肥。
我一咬,就冒油,我立馬吐出來,因為油膩在了嗓子眼。
我哥數落我,「矯情。」
後來我哥不炒那麼肥的肉了,就算有,也會把瘦的挑給我吃。
我知道他不喜歡,就當幫他解決麻煩了。
「哥,你最近是不是發財了?」
我像村口的嘴碎大媽,問著不該我管的事。
「吃你的!」
果然我沒有得到答案。
明天是得來不易的月假,或許每個高三生都懂。
那麼今晚就是最幸福的日子。
我承認,我無恥,我下賤,我和我哥做過有違人倫的事。
但是就算遭天譴,那就遭吧。
我現在很想姜慕,對,不是我哥,是姜慕。
那個夜晚很溫柔的姜慕。
我把洗得乾乾淨淨,躺上了我哥的床。
夜色無聲,只剩我炙熱的心跳。
我哥一進來,我就跳上去抱住他。
我哥身上煙味很重,比以往都重。
「下去!」
我哥以高貴者的姿態命令我。
「我不!」
但是我也不是吃素的。
「啪!」
我哥朝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打得很重,估計紅了一片。
「還不下去?」
我哥說著,又把手舉了起來。
我怕疼,放開了我哥,坐回床上。
我們家燈光比較昏暗,我仰頭看我哥,他板著臉,我心突然好痛。
我哥從來不在夜晚對我板著臉,因為在黑暗的夜,我們是互相取暖的野獸。
我感到委屈,翻身鑽進被窩,呼出的熱氣把我臉打濕。
我哥好像在床邊站了很久。
我聽見他的腳步聲了,我開始竊喜了。
我哥要來哄我了。
我就知道,我哥是那樣的溫柔,他會像往常一樣,在耳邊說,「小昀,不許生哥哥的氣。」
要是我依然不理他,他就會那樣羞恥的叫我,
「寶寶。」
我臉紅心跳,體溫升高,我決定這次要生氣得久一點,就算他叫我寶寶,我也不會輕易原諒他。
我擺出了勝利者高傲的姿態。
可是我哥的腳步在漸漸遠去,為什麼?
我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我哥走了。
我起身,屋子裡只剩我的呼吸聲。
只有沉浸在這片黑夜裡。
我可能生病了,鼻頭很酸,眼睛很澀,流眼淚了。
我生了一種會流眼淚的病。
5
這是最糟糕的假期。
昨夜失眠,凌晨才睡,我睡醒已經十點了。
太陽被門擋在外面,我開門才鑽進來。
也是陽光鑽了進來,我才確信,我哥不在。
一陣恐怖襲來,我害怕地抱住了身子。
我開始反思,我做錯了什麼?
洗了衣服?不是,我哥給我捂手了。
不吃肥肉?不是,我哥給我挑出來了。
難道是……?
要他多親我一下?
對,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我哥沒念過多少書,他是比較封建的。
我們為數不多的幾次情慾之事,都是我哥在引導著我,事後不准我提起。
一定是那晚,我有些主動了,我哥覺得我不乖了。
那我要學著乖一點。
我把作業找出來寫了,只有一百多天就要高考了,作業很多。
我寫得很認真,儘量不讓自己出錯我哥最喜歡我得滿分的樣子。
寒風吹得我耳朵痛,我才發覺已經下午了。
我哥沒回來。
我只能朝著路口望,我哥不讓我用手機,他說影響我學習。
午飯吃得晚,我還不餓,就算餓了,我也要等我哥回來。
我哥是八點才回來的,提了一個大口袋。
昨晚我哥很兇,我現在有些害怕。
我哥把那大袋子放下,站在我面前。
我才發現,我哥脖子上的圍巾,真丑,棕色的,毛線織的。
我哥慢條斯理的取下,順勢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拉在他面前。
我看著他放大的嘴臉,有些不適應。
「昨晚哭鼻子了?」
我討厭我哥,哪有這樣說出來的,我可是個大男子漢。
「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