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嶼都沒來的及制止,齊撤的臉又黑了下去。
錶帶短了一截,季子嶼自己戴的話又大了不少,這塊表明顯是他買給別人的。
季琛無聲地看著這場啞劇,最後沒忍住笑出聲來:「齊總喜歡的話也挑一塊,就當做見面禮了。」
眼見著接機的時間就要到了,季子嶼沒時間陪他們玩歸屬權的小遊戲,搶回自己的表,順勢在男人臉上親了一口,小聲哄道:「是給一個朋友的,下次我也送你一塊好不好?」
「我還有事情,齊撤,哥哥我先走了!」
季子嶼顯然是要去見野男人了,齊撤自然不會放任不管,他跟在季子嶼身後,像是不見到那個男人誓不罷休一樣。
可現在時機還未成熟,季子嶼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打發男人去買日用品,轉頭就消失不見了,等齊總小可愛調用自己的勢力去找人的時候,人已經到達酒店了。
「子嶼你還好吧,怎麼弄得滿身都是傷口。」
季子嶼擦著額角手臂甚至是脖子上的多出擦傷,吸了口冷氣。
還不是為了躲你那煞筆老公派來找我的人,一不小心摔溝里去了……
望著眼前這個眉眼處真的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男人,季子嶼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哥哥,給你,生日快樂!」
季子嶼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掏出破爛的盒子,江鴆白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某大牌的限量款包裝盒,打開之後,果然被限量款手錶給震驚到了。
「子嶼,這,這太貴重了……」
季子嶼笑得有些牽強,絲毫不心虛地開口:「哥哥喜歡嗎,哥哥喜歡的話我再怎麼辛苦都沒關係的!」
「這些錢不光是我打工賺來的,我的每一幅畫都有老闆賞識然後買走,說起來也不是很辛苦的。」
江鴆白捧著盒子,默默無言,但手臂微微的顫抖卻透露出他內心深處的震撼和感動。
按照季子嶼給他的人設來看,他是連飯都吃不飽的一心追求極致藝術的小孩,想要出國留學卻怎麼也攢不齊費用,七位數的金額足夠他出國留學日常開支,可是他沒有,他選擇了給他買禮物。
因為摔傷,季子嶼整個人都破破爛爛的,可眼睛裡那道溫柔又明亮的光照亮著他整個人。
多少個日日夜夜的語音電話都在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體現,他甚至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江鴆白不可避免得心動了,他知道自己要栽在這個男孩手裡了。
「子嶼,或許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會有些輕浮,但我是認真的。」
「我想說,我可以追求你嗎?」
零點過十分。
齊家別墅沒有開燈,季子嶼躡手躡腳地打開門,小心翼翼往樓上走去。
突然,二樓走廊的燈亮起。
男人眼帘微低,鼻樑高挺,顏色很淡的薄唇每一處輪廓都看起溫和又隱藏著鋒利的寒意。
尤其是那雙眼睛,異常冰冷,上下打量著他。
看見了季子嶼身體上若隱若現的留痕和不屬於他身形的風衣時,齊撤徹底裝不下去了,抓著他的手,大力扯下他薄薄的外衣。
「齊撤,還沒睡啊……」
幾個動作和不斷的打量後,季子嶼忽然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他應該是誤會了。
季子嶼樂了,他還沒開始挑唆,兩個男人已經開始明爭暗鬥了。
「沒想到齊總還有這癖好啊,但是我今天有些累了,要不留著齊總明天再看?」
他試圖用對待其他男人的方式來挑釁齊撤,給他看其他男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
接下來的劇情他覺得自己應該很熟悉,眼前這個男人會和其他人一樣,說幾句吃醋羞辱的話,或者將他扔到床上準備收拾一番,最後再被他制止,哄騙過去。
但是沒有。
「子嶼……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
「我的心很痛,我以為你能懂我的意思,可是……我真的很難受……」
齊撤只是語無倫次地重複地表達著他的不適和難過。
他是如此的脆弱,宛如懸崖邊搖搖欲墜失去求生意志一心求死的傻子,此時此刻,齊撤的卑微莫名其妙的讓季子嶼開始共情,他竟然有些動搖了。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
「如果你想結束這段關係,我明天就可以搬……唔……」
話音未落,下一秒男人的手掌用力撫上他的後腦,季子嶼只是愣了一秒便緩緩閉上眼睛。
他來不及,也不想去思考這個吻的含義,只是順從地被男人圈在懷裡,身子緊緊貼在以前,兩個人的姿勢曖昧又親密。
齊撤俯身將額頭貼在季子嶼的額頭上,鼻尖縈繞的檀木香味混合著甜甜的奶香讓二人沉醉,「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我對你的感情。」
「什麼?」
即將得到最想要的答案,可季子嶼內心卻不可察覺的慌亂了起來。
「我喜歡你。」
「我在追求你。」
「我以為你知道的。」
很難想像這位年輕的掌權人是怎麼卑微地降低自己的姿態去向情人討虛無縹緲的愛意。
縱使很傷心,可他的動作還是帶著克制:「他比我好,對嗎?」
「你指的是哪一個?」
「我今天約會的對象,還是季琛?又或者是祁忱?還是……」
季子嶼的語氣隨意的很,似乎這些人的真心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齊撤自欺欺人地想著。
若是季子嶼真的對他們其中的哪一個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那他恐怕真的是要發狂了,他無法承受自己設局卻滿盤皆輸的情景。
季子嶼抬起頭,墊腳在男人臉頰上落下憐愛的一吻,便消失在了走廊盡頭的房間裡。
這場遊戲,是時候結束了。
7、
接下來的日子,季子嶼大大方方地跟江鴆白如情侶一般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
就算季子嶼再遲鈍也忽視不了身後不遠處拍照的保鏢們,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夜幕降臨,空氣清冷。
風雪殘卷著冷意撲面而來,季子嶼和江鴆白坐在馬路邊的雙人椅上,一人一筆正描繪著眼前的畫布。
「子嶼,你真的很有天賦,很有想法,怪不得你的畫可以賣得這樣好。」
江鴆白驚喜於自己的寶藏男孩帶給他的驚艷,對於自己的繪畫技術,季子嶼當然是很驕傲的。
可還沒等他臭屁幾句,不和諧的身影便闖進了畫布。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市中心,天雖然已經黑了,可街上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二人顏值很高,又在某些角度有相似性,因此吸引了很多過路的人注視。
齊撤當然也看到了他們。
只是他好像有些慌亂,將手上滿滿當當的袋子遞給了旁邊的小男孩,走向他們。
小男孩不明所以,跟在齊撤後面小跑了起來。
季子嶼眸光微動,心中繾綣百轉,隱約有一種無名的妒忌之火在燃燒。
但他表面還是雲淡風輕,繼續完成著手上的畫作。
「齊總。」
「這位是?不介紹一下?」
季子嶼自下而上地抬頭瞥了齊撤和他身後的男孩一眼。
齊撤則像是聽到了什麼荒唐至極的事情一般,聞言間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介紹?」
「該介紹的不應該是你?」
「這位是前輩還是後輩?」
季子嶼驀然怔在原地,想像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他已經跟江鴆白約會了這麼多天,照片也拍了不少,齊撤不應該一眼就認出自己的白月光然後質問自己為什麼要跟他的白月光搞在一起嗎?
「齊總,好久不見。」
齊撤臉上的嫌棄不言而喻:「我認識你嗎?」
江鴆白也不覺得尷尬,無所謂地笑笑,握住季子嶼因為握筆而變得冰冷的小手,「還是在我沒出國在前,在江城,見過齊總幾次。」
季子嶼的眼神在二人之間流轉,找不出一絲二人是舊情人的證據。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他找錯人了!!!
齊撤緊盯著兩人交握的手,漆黑的瞳仁中翻湧著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
「回家。」
季子嶼張了張口,卻無法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齊總這樣不太好吧,今天我和子嶼的約會還沒有結束。」
「季子嶼沒跟你說嗎,他是我的人。」
江鴆白點點頭,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另一半到底和眼前這個權勢滔天的男人有什麼關係:「他是你男朋友嗎?」
齊撤氣勢洶洶的神情愣住了,他沒辦法接住下面的話。
「可是他快成為我男朋友了,顯然我們的關係更進一些?」
今晚已經夠亂了,季子嶼需要一點時間去整理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他開口打發了江鴆白,上了齊撤的豪車。
與他們一同上車的還有那個一直默默無聞漂亮的小男孩。
車廂內原本是很安靜的,可齊撤終究還是忍不住了,「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
季子嶼的目光投向坐在另一側明顯在吃瓜的男孩,笑得諷刺極了:「別一副深情的離了我要死不死的樣子。」
「你不也挺快活的嗎?」
男孩突然被提到,眼睛瞪得大大的,震驚不已。
「也是,你只說喜歡我,又沒說只喜歡我,那麼能不能不要再在我面前裝了啊。」
齊撤陰沉的臉色如雷陣雨,立刻陰轉晴,眸底錯綜複雜的神情也在這一刻清除。
「你吃醋了。」
季子嶼聳聳肩膀,「占有欲罷了,就像你對我一樣。」
「你吃醋了。」
齊撤笑了下,俯身溫柔地抱住了他,「你就是吃醋了。」
季子嶼懶得應付他這種幼稚的行為,不過經此一鬧,二人之間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齊茗梓一臉磕到了的表情,興奮地開口:「我就說老哥你不對勁,原來是鐵樹開花了。」
「老……哥?」
「自我介紹一下,嫂子我是齊茗梓,性別女,愛好女,不是什麼綠茶白蓮花。」
這一晚上信息太多,季子嶼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們沒有回齊家別墅,而是回到了老宅,季子嶼這才知道原來齊茗梓是一名特警,外出執行保密任務剛回,齊撤是給她接風洗塵去了。
季子嶼後知後覺有些彆扭,自己以小人之心奪君子腹的行為實在是不妥。
「嫂子你能讓我哥心動,還真是難得。」
季子嶼低頭,看看周圍沒有人,小聲問道:「你哥之前是不是有個什麼白月光,而且還是個會畫畫的。」
齊茗梓驚訝地點點頭:「嫂子你怎麼知道!」
「不過嫂子這些都是過去式了,我哥應該已經走出來了,他對那個人應該不是真的愛,只不過是沒能救他於水火的愧疚罷了。」
季子嶼只是抓住了畫畫,過去式這些字眼,在心裡盤算著江鴆白的身份好像也沒錯啊……
「有他的作品嗎,我想看看。」
齊茗梓眨眨眼,剛想拒絕就被季子嶼抓起來,那氣勢似乎不容置疑。
齊茗梓也像做賊一樣,拉著季子嶼出門來到老宅後面的小房子,門是打不開的,但是窗戶的一角沒有拉好窗簾,季子嶼透過玻璃窗,看到了那副熟悉的《小熊軟糖》。
「誒誒嫂子!你……」
巨大的聲響之後,門框搖搖欲墜,季子嶼一角踹開了大門,房間不小,但堆滿了不同的畫作。
正中間就是那副在畫展上被齊撤當眾批評羞辱的小熊軟糖。
季子嶼不由地將拳頭捏緊,指關節咔咔作響。
大腦飛速旋轉著,齊撤的一切反常好像都漸漸明了,「所以你們真的不認識江鴆白。」
在齊茗梓看來,季子嶼的話題跳躍性太厲害,只能懵懵地點點頭。
下一秒,季子嶼便衝進老宅,揮拳毫無徵兆地將人按在地上泄憤。
「齊撤,你踏馬的……」
「子嶼……」
齊撤不明所以,但看到齊茗梓心虛的眼神後似乎明白了什麼。
季子嶼喘著粗氣,捏著齊撤的衣領將人提起來,「我問你,這一切是不是你故意的。」
「故意罵我,故意讓我接近你,順水推舟包養我!」
「去尼瑪的白月光,你踏馬把我當猴耍!」
齊撤默默低下頭,顫抖著唇,欲言又止,眼神中開始流露自責與無奈:「不這樣,我永遠無法跟你的心產生交集。」
以他今時今日的能力,想要得到季子嶼,季家父子肯定會將他拱手呈上,可那樣的話,他又與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呵呵,我記起來了,那天我被那個煞筆帶走,是你救了我。」
季子嶼很少去回憶之前那些不堪的沒有尊嚴的生活,可現在他不得不從記憶里去摘取關於齊撤的那部分。
「是,我痛恨自己當時沒有能力保護你……」
「我想著,等我強大了,有能力之後……」
季子嶼獰眉,嗤笑著鬆開手將人重重扔回地板上,自己拍拍身上的灰,仿佛從未做過這件事情一樣。
「等你,等你們。」
「若是真的等下去,我怕早就成一把枯骨了。」
「這種自我感動的事情就不要拿出來噁心我了,別跟著我,以後別來煩我。」
季子嶼消失在了茫茫白雪裡,再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8、
是感動自己嗎?
確實如季子嶼所言,等他處理好齊家的一切來到京城想要為他撐起一片天的時候,傷害過他的人已經被他親手送進了監獄,家破人亡就是最輕的報復。
沒人敢惹季家,更沒人敢惹他。
正如現在,他也承受了來自季子嶼的報復。
祁忱是最先被齊撤騷擾的那個,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聯繫過季子嶼了,一聽季子嶼消失了,也著急起來。
而後是季琛,甚至連酒店的江鴆白都趕到了齊家。
江鴆白拿出手機里最後和季子嶼的對話,那是季子嶼對自己的歉意和整件事情的完整經過。
齊撤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會牽扯到一個完全事件之外的人。
顯然這個男孩已經跟他們這些人,所有人,斷絕了一切聯繫,爭到最後,他們都是一無所獲。
然而這幾個男人都不是喜歡成人之美的,各自施展自己的神通來尋找季子嶼。
在季氏集團的拍賣會上,季子嶼不得不出面的場合,齊撤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兒。
他就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旦黏上就難以無痛拔下。
門口出現的早餐,閃現的熟悉的面容,齊撤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清晨,季子嶼習慣性打開門的時候,看到了蜷縮在地面上的高大男人。
「齊撤,醒醒,回你家睡去。」
他還是有些不忍,伸手將男人搖醒。
齊撤帶著醉意晃晃悠悠地睜開雙眸,拉住季子嶼垂下的手將人抱進懷裡,愛憐地趴在他的頸肩輕嗅。
像只很乖的狗狗。
「還要懲罰我多久……」
季子嶼眼眸中透露出一絲沉重的苦澀。
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每一個愛他的人都給他帶來過深沉的不幸。
季子嶼時常覺得自己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他滿足於現狀,滿足於征服不同男人的快感和興奮,他不需要旁人的愛。
可這個男人的懷抱寬大又溫暖,他想多靠一會。
那麼就將他當做臨時依靠的工具,僅僅是工具,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齊撤,你知道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可樂嗎?」
季子嶼柔弱無骨的小手順著男人線條清晰的下頜線摸去,抬起他的下巴,讓他被迫與自己對視。
齊撤雙目赤紅,頹廢不已,什麼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
「這是我能接受的,最廉價的獲得多巴胺的方式。」
季子嶼起身,扯著男人的領帶將人拽起來,沒有絲毫猶豫吻了上去。
溫涼的舌尖強硬的刺破齊撤堅硬的貝齒,色情地描繪著男人的上唇。
「現在,我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