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朝得知我死後,久不犯的狂躁症復發。
他媽不得已找來我的哥哥偽裝。
可那個蠢貨根本不像我。
看著男人逗老鼠般一點點折磨哥哥直到死去。
司媽崩潰跪地:「我費盡心思救你命,怎麼就不如那個沒安好心的死人。」
司朝手中的刀在燈光下微微泛著寒光:「這就是你殺死他的理由嗎?」
1
司朝醒來後失憶了。
除了我,忘記了所有人。
他避開司媽想要抱著他的雙手,不停喊我的名字。
可惜我已經死了。
病態陰鬱的少年最終敗給了我編織的美夢。
我沒有多少驚訝。
很正常。
司朝因為年少貪玩失誤打翻司媽調劑的藥品,從而藥物中毒。
司媽為了救兒,整日泡在醫藥室里研究。
對處於病痛折磨的司朝不管不問。
保姆勢利,覺得他是小孩。
把司家給的生活費全都裝進自己腰包。
飯是熱水泡的,菜也是剩了一頓又一頓,哪怕酸臭也逼著他吃。
他小心翼翼提醒過幾次,卻被保姆一句:「就是你事多,你媽才不要你的。」
噎得沒了話。
孤獨無助。
日漸陰鬱,心也扭曲。
後來我出現了。
司爸把我領回來時候,告訴司朝,我是他的弟弟。
從今往後我都會和他在一起形影不離。
她們隱瞞我的「用處」。
沒對誤會我是私生子的司朝過多解釋,我只不過是延續他生命的試驗品。
她們選擇最簡單也是最殘忍的方式。
讓我獨自面對一個已經有自殺傾向的少年。
2
見到司朝的第一眼,我就看出。
表面錦衣玉食的少年,心中已經千瘡百孔。
那雙破碎感的眼睛,直擊我的靈魂。
一種病態的慾望由暗處滋生。
父母走後,保姆再一次把長了斑的饅頭扔給我倆。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她抱著肩膀一臉挑釁。
我直接把饅頭塞進女人的嘴裡。
「沒病你怎麼不吃。」
「呸、呸、小兔崽子,我看你活膩歪了。」
女人氣急敗壞,吐出饅頭要打我。
小孩的勁雖沒有女人大,但我有武器。
我抄起兜里防身的刀比劃。
女人被我嚇住。
司朝也瞪大眼。
沒想到表面安靜乖巧的我居然是個瘋子。
女人叫囂:「你還敢殺我不成。」
我笑了笑,刀尖掉頭,對準我的手扎了上去。
利刃穿透手掌。
飛濺的血崩到我的臉上。
「啊。」
別墅響起女人被嚇瘋後的慘叫聲。
我神情得意對司朝挑眉:「哥哥,有我在沒人欺負你了。」
司朝半晌抿唇吐出:「瘋子。」
司媽聞訊回來時,我因失血過多臉色慘白倒在司朝懷裡。
「司姨……保姆攆我走,我不走,她就拿刀子扎我。」
我的身體對司媽來說很重要。
一點血都浪費不得。
司媽信了我,不聽保姆解釋,果斷把她開除。
我在司媽又挑選保姆的時候。
開口向司媽自薦。
我不光會洗衣做飯還會收拾家務。
只要別趕我出去。
司媽被我發蠢的樣子,逗笑。
摸著我的頭:「好孩子,只要你把司朝照顧好,阿姨每月另外再多給你錢好不好。」
畢竟當初我媽就是因為錢才把我賤賣。
我咧嘴乖巧答應。
錢算什麼,我只想要這個別墅除我和司朝外再無其他礙眼的人。
從此,陰鬱少年身邊多了一個極端瘋子。
只要他想吃的東西,無論多晚我都會出去買食材給他做。
怕他打雷害怕,我會在夜深鑽進他的被窩摟住他安撫。
我會為了逗他開心而穿成超短裙,跳女團舞。
還會因為他想要看海,偷偷開車帶他出去。
即便所有人都要拋棄他。
他知道,我不會。
對他動心的我會一直在。
可我出現太晚了。
他已經有狂躁症發病的傾向。
3
司媽極力維持臉上的笑容。
她趁人走之後悄悄拉來心理醫生詢問。
心理醫生試探上前想要和司朝交談。
卻被他一腳踹飛。
杯子、枕頭甚至水壺全都齊刷刷砸向他。
醫生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躲到一旁果斷說:「那個叫俞清的男生肯定是你兒子心結,你兒子心裡最重要的就是他,受到刺激後,第一反應是記住他,所以才會把你們全都忘掉。」
「想治好你兒子務必把當事人叫來。」
叫來?
人死了怎麼叫來。
我興奮地坐在司朝旁邊捧腹大笑。
可當我撞上那雙紅了眼眶的眼眸,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一滴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他痛苦蹲在地上抱頭。
身體發顫,說明這一切不是裝的。
我見過司朝為了捉弄我,故意裝哭讓我去河裡找他賭氣扔的戒指。
當時我怕他傷心急得連衣服都沒脫,扎入冰冷的水裡。
他卻在岸上坐著輪椅,得意搖晃手中的對戒。
「蠢貨,真傻,騙你你也信。」
我並不覺得我蠢。
反而在他撇過來一條毛巾讓我擦水的時候,微微勾起嘴角。
「想讓我證明在乎你,可不是只有這一種方式。」
「不如我們床上試一試。」
他氣急了,把戒指戴我手上。
「丟了弄死你。」
冰冷觸感的戒指,在陽光下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那是我往後無盡黑暗裡,望向前方的希望。
我以為那些投在他心裡的石子不會激起任何波瀾。
誰能想到,會在某人心中發出山呼海嘯。
4
司朝用那雙曾經遏制我脖頸的手,打翻司媽喂到嘴邊的飯菜。
固執重複:「我只吃俞清做的。」
已經兩天沒正經吃飯的司朝肉眼可見消瘦。
他久不復發的狂躁症在這兩天頻繁發作。
發病時不光易躁,還容易傷人,情緒激動還容易傷害自己。
司媽之前一直側重關注他的病情。
沒想過他久病之後留下這麼嚴重的心理創傷。
嚇得叫來醫生打鎮定劑。
看著司媽不敢靠近的樣子,我心中泛起冷笑。
以前我活著的時候,心甘情願忍受他在我身上施暴、毒打。
為了平息他的憤怒,我會聽從他的要求,在35°的天氣里穿上厚厚的羽絨服在花園裡奔跑。
只要他不做出殘害自己的行為,我會無底線滿足。
雖然事後他會抱著我,不停道歉罵我蠢笨。
「不管不就好了,裝作看不見不會嗎?」
不會。
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被心中惡念不受控制。
比死還難受。
「俞清,為我這樣不值得。」
「值得。」
因為愛,會包容一切。
因為相信會好,所以值得。
司媽想到什麼,交代看護病人,急忙跑出去。
多了許久,司媽回來自信地把手裡的餐盒遞給他:「這是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
醫生說,要想病人恢復記憶就要找最讓他印象深刻的。
蛋炒飯曾是司朝最想得到的東西。
可是……
兒時心心念念的蛋炒飯吃進嘴裡被他吐出來。
「真難吃,怎麼沒有蝦米?」
「蝦米?」司媽愣了。
司朝皺起眉頭:「蛋炒飯裡面都是有蝦米的,你到底是不是我媽,俞清知道你不知道?」
司媽被懟沒了話。
5
那是剛來到司家不久,司朝病症反覆。
當時他對我這突然冒出的「私生子」帶有敵意。
強撐著病痛折磨,等我發現時候,已經高燒到39度。
整個人都燒的說胡話了。
我脫他衣服給他降溫的時候,他緊緊握著我的手喊媽媽。
他從沒在我面前展現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給司媽打電話叫她回來。
司媽是第二天才回來的。
當時司朝已經退燒,但吃不下去飯。
司朝見到他媽回來後,眼睛亮了,像是在我面前表現占有欲故意對司媽撒嬌:「媽我肚子餓了,想吃你做的蛋炒飯,你能不能……」
「吃什麼吃,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的病付出多少心血,你怎麼能裝病。」
司媽甩開他的手,轉身離去。
司朝對著司媽離去的背影伸了伸手,又無力垂下。
隨時會破碎的身影讓我心疼。
我進廚房翻找冰箱。
挑了兩個雞蛋,做好後端到他面前。
「肯定比你媽的蛋炒飯好吃。」
他抹掉眼淚,嫌棄用筷子夾起盤子裡的蝦米放到嘴裡:「蛋炒飯怎麼有這種東西。」
「咣當。」
司媽做的蛋炒飯被掀翻。
司朝指著她怒罵:「我的俞清在哪,還給我的俞清。」
我盯著散落一地的蛋炒飯。
兒時竭盡全力苦苦求來的,也許並不真的是蛋炒飯,而是媽媽對他獨有的愛。
可我覺得司媽並不愛他。
不然怎麼會沒發現司朝已經從根部開始腐爛了呢。
曾經驕傲的女強人癱坐在地。
突然她像想到什麼,驚喜站起來跑到外面。
過了有一會,她懷裡捧著木質的小箱子。
她像捧著寶貝一樣:「你想不想知道裡面是什麼。」
我知道,她拿回來什麼。
是信。
那些讓她下定決心殺死我的信。
一封封都是我對司朝齷齪的心思。
6
病床前的司朝冷漠看著她。
不為所動。
直到司媽說是關於我的。
才有了反應,他伸手去拿箱子。
卻被司媽躲開。
「吃飯才能給你。」
司朝靜靜看著面前精美包裝的餐食。
為了不錯過我任何信息,拿起勺子艱難吞咽。
看到他強咽下一口飯,我緩緩露出笑容。
好不容易救活的祖宗,可別再有事了。
在司朝吃完飯後,司媽猶豫再三還是把信箱子遞給他。
哪承想,司朝沒等看上面的字就已經大發雷霆。
木質的信箱在接觸大理石地的時候,變成碎屑炸裂。
司媽震驚看向突然發怒的兒子。
「為什麼!俞清給我的東西你要動,誰讓你動了。」
說著拿起地上木屑扎向自己的手臂。
我看著白皙纖細的手臂一道鮮紅滾出,順著曾經自虐留下的傷痕,滴落到信上浸透被子裡。
司朝又瘋了。
以往他發作的時候,都是自殘。
往往此時,我都會拚命阻攔。
再不濟也會拿手抵擋。
我實在不忍心快要支離破碎的他,在折磨自己。
司媽卻沒敢上前只是啊啊大叫。
叫只會更刺激到他。
我氣得干著急。
想要搶奪,卻無法觸碰。
「你不是說愛我嗎,那看到我痛苦你一定會很傷心吧。」
他猖狂大笑。
盯著他恐怖的笑容,司媽冷靜後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的身體總會不小心受傷。
當初還以為我不配合,不想當「試驗品」。
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他兒子的傑作。
7
司朝拿著木屑劃破司媽的脖子。
一遍遍要她交出我。
木屑刺進皮膚,司媽沒有辦法,只能先答應下來。
「俞清在國外,知道你生病了,現在正坐飛機回來。」
就在他分析這話真假的時候,司媽猛地一推。
許久不吃飯的司朝被推倒撞到病床欄杆。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敢相信。
為兒子捨棄一切專心製藥的女人竟然嫌棄的踹了司朝一腳。
「既然這麼想找那個賤種,那就等我利用完你,親自送你去見。」
她轉身打開病房門時,誇張大叫:「醫生,我兒子暈倒了。」
直到醫生進來,我都沒有從剛才震驚里緩過神。
原來司媽一直在騙我。
她說,她從萬人里挑選了我。
只有我的身體最接近司朝。
她會用我的身體進行實驗來救他的兒子。
她說:「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司朝在受病痛折磨了,你也希望司朝快點好對不對?」
沒人懂我聽到他會好有多開心。
身上蝕骨般的痛,仿佛不過是在撓痒痒而已。
司媽還對我說怕司朝拒絕這種消耗他人生命的營救。
讓我務必保密。
我無比贊同。
我的司朝他就應該是純潔的、無辜的。
他手上不會沾染任何人的鮮血。
他永遠不會知道,每一次病情好轉,都是在我身上不斷試藥。
可原來,這一切是司媽另有目的的算計。
那司朝不小心打翻藥……
我不敢在想。
8
我輕輕伸手,想要觸碰坐在床上的司朝,想描繪他的眉間。
被醫生救醒的司朝,格外安靜。
窗外陰雲遮日突然閃電划過下起大雨。
他細細品讀我曾寫的信。
一封封在無數個輾轉難眠黑夜寫給司朝內藏愛意的信。
我從沒想過,那些隱藏的愛意會親自聽他從嘴裡讀出。
軟糯看上去很好親的唇輕啟合上。
褪去往日戾氣,他安靜得如同古人畫上的謙謙公子。
我羞愧想要將頭埋進被子。
卻發現我已經不能觸碰任何事物。
手裡的信是兩年前寫的。
司媽把我鎖在研究室觀察藥效對我的反應。
當時出現藥物排斥。
不光全身長滿紅疹子。
高燒持續四天。
整個人燒得昏昏沉沉。
我怕我死了,司朝傷心。
撐著難受的身體,艱難寫著騙他的話。
「司朝,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和阿姨在國外,我認識了一個漂亮的女孩……」
不等看完,司朝嗤笑一聲,將信揉成團扔到垃圾桶里。
……
病房門「咔噠——」被推開。
上一秒還在笑的司朝,眸子瞬間染上一層冰冷。
司媽進來後,身後跟著一人。
我瞪大眼睛,驚愕看著從司媽身後走出來的男人。
與我長相無二的雙胞胎哥哥俞正!
俞正穿著我的衣服,梳著和我一樣的髮型,拘謹搓手。
到底是城裡和鄉下的區別。
同樣的臉,截然不同的氣質。
俞正身上有種擺脫不掉的土氣。
個子比我矮一截,膚色也沒我白皙。
9
我出生在一個不富裕思想落後的家庭。
雙胞胎本就會拿來比較。
哥哥恨和他長一樣的我總被父母夸聰明。
所以經常慫恿其他小夥伴把我綁在樹上丟蟲子到我衣服里。
看我害怕的樣子。
或者在我下河洗澡把我衣服點火燒了。
本就如同螻蟻般活著的他,更喜歡主宰比他更低賤人的人生。
仿佛看到我痛苦,他更能找到存活的意義。
他曾告訴我:「我們倆太像了只能活一個。」
我覺得他說的對。
我下定決心要把他殺了。
司媽找到我的時候,我剛從泥坑裡爬出來。
哥哥騙我那個泥坑是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