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目失明,聽力弱,慶幸的是,我有一個不嫌棄我的伴侶。
他會為我下廚,為我準備生日宴會,會向所有人宣告我的重要性。
我曾經一度以為,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直到我的視力和聽力變好了。
我看見家裡模模糊糊的三個高大的身影,察覺每一晚我身邊躺著的人都不一樣,聽見他們商量要永遠囚禁我。
我才發現:我的老公,不止一個。
他們用同一個身份,和我生活在一起。
1
我完全失明,嚴重失聰,能依靠的只有我的老公。
但我發現,我好像不止一個老公。
他天天朝我索吻,但唇形明顯不一樣,早中晚,都不一樣。
每日蹭在我頸邊的頭髮也不一樣,有時粗硬,有時細軟。
我曾問過他最喜歡我身上哪個部位,他每次的回答都不同。
這個想法很荒謬,但莫名合理。
站在鏡子前,看著投射出來的模糊身影,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所以,傅溯朝,真相到底是什麼?
2
得知我已經能看見模糊的人影,傅溯朝很開心。
他抱著我不撒手,在我耳邊不停說著什麼。
我的聽力還是很弱,只能隱隱約約察覺他好高興。
再又一次治療結束後,我緩緩睜開眼,光感變成了形狀。
我能看見身邊人的輪廓了。
我轉頭,就看見一個男人站在我旁邊,身形高大,他出聲詢問:
「溫夏,能看得見我嗎?」
突然乍響的聲音,讓我差點沒穩住,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我想像了無數次,我能看清傅溯朝的模樣,撲到他懷裡痛哭,感謝他的不離不棄。
但此刻,我沒有。
為了弄清楚真相,我搖搖頭,緩慢地問道:「你說什麼?」
長時間的失明和耳聾,成了我的保護色。
傅溯朝臉色微沉,節骨分明的手安撫似的拍拍我。
我垂著眸子,假裝聽不見他對醫療團隊的質問。
面對醫生幾句模稜兩可的答案,傅溯朝沉默一瞬便恢復了正常。
離開醫院,他把我攬入懷中,反覆確認我的情緒,在我的右耳反覆低語。
「彆氣餒,溫夏,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的老公,他知道我的右耳還能聽見一點點。
我笨拙地對他說:「我沒關係,我還好。」
一路上,他對我噓寒問暖。
我不禁想起以前,我聽不見也看不見的時候,也有一個人會這樣抱著我,安慰我。
那一度曾是我的救命良藥。
3
回到家,我愣住了。
沙發上,兩個風格迥異的男人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
他們坐姿放鬆,好像這裡就是他們的家。
左邊的氣質溫潤,一身白色的休閒西裝顯得溫文爾雅。
右邊的穿著一件黑色工裝背心,把塊狀分明的胸肌和腹肌勒出形狀。
雖然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他們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種感覺和身邊的傅溯朝如出一轍。
傅溯朝對他們的鳩占鵲巢一點也不以為意,習以為常。
我強裝鎮定,不敢細想。
放空眼神,假裝自己什麼也看不清。
「寶貝回來了啊。」
「累不累?」
他們同時起身,無視我身邊的傅溯朝,一左一右牽著我,生怕我摔倒了。
我如墜冰窖,瘋狂掙扎,顫抖著聲音喊傅溯朝:「阿朝。」
「我在。」
傅溯朝警告地掃了兩個人一眼,牽過我的手,溫聲安撫我。
「剛才他開玩笑叫我的,你認識的,是我的兩個醫生朋友,等一下會給你做輔助治療。」
朋友?
我有些悲哀,哪一種朋友會當著老公的面,叫我寶貝?他還在騙我。
「好。」我木木地應道。
來到特製的房間,我再次震驚。
給我做輔助治療的房間,中間是一張很寬的病床,左右兩邊各有一些儀器和柜子。
儀器我不認識,但是柜子上的東西我能隱約看清。
銀色的手銬、金色的腳銬、雙層的項圈、帶絨毛的貓咪耳朵……
很多,多到讓我害怕,甚至覺得不可思議。
穿白色衣服的男人,套上白大褂,點燃了薰香,我開始昏昏欲睡。
我即將睡著時,隱約看見肌肉虯結的黑衣男人拿起腳銬,對著我的腳比划著。
我聽到他啞聲說了一句:
「小叔,你看新製作的腳銬,多合適我的寶貝。」
「等他能看見了,我們就把他關起來,到時候再加一副手鍊......」
白色西裝男不怒自威:「等會兒別亂來,你輕點,別傷到他。」
傅溯朝站在一旁,情緒沒有任何起伏。
4
等再次醒來,我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呆愣了很久。
我的黑暗要結束了,天光大亮,我本該開心慶祝,而今天目睹的一切讓我崩潰又心碎。
我坐起來,左邊腳腕上那圈刺眼奪目的紅痕,映入眼帘。
透過痕跡,我能想像有一個什麼東西,在不久前摩擦過我的腳。
我想吐,踉踉蹌蹌走進衛生間,抬頭卻看見了鏡子裡的我。
我的臉上布滿可疑的紅色點點,白皙的脖子上有幾個可怖的咬痕。
不得不說,狼狽不堪。
我抖著手把衣服下擺掀起來,腹部上的掐痕很明顯,可見留下痕跡的人十分用力。
似乎對我有著不可言說的占有欲。
眼淚不知何時落下。
紅著眼尾的我顯得更加可憐,配上那些痕跡,糜爛又澀澀,像是一朵被蹂躪殘缺的花兒。
5
失明失聰後,我靠想像力填充世界。
我曾跟傅溯朝開玩笑說,等我能看見了,我會是一個大藝術家。
他笑得溫柔繾綣:「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藝術品。」
而現在,我這件供他肆意玩弄的「藝術品」,輕輕地碎了。
「溫夏!」
傅溯朝從衝進了衛生間,他神色緊張,抱著我問:「你怎麼了?」
我臉色發白,渾身止不住的抖。
回到房間,另外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傅溯朝捧著我的臉,一點一點地替我擦掉淚痕。
他溫柔地問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哭得這麼傷心。」
他摩挲著我身上的紅痕,眼底閃過一抹懷疑。
試探性地問我:「溫夏,你的眼睛能看見了嗎?」
我心裡一緊,下意識地撒謊否認。
「沒有,我以為經歷完這兩次治療我就能恢復視力,可我還是看不見......」
我努力平復情緒,讓自己的聲音不再發抖。
「我覺得自己很沒有用,阿朝,對不起。」
傅溯朝不喜歡我說對不起。
他果然不去深究我為什麼哭,而是非常認真地說道:
「不要說對不起,無論你是什麼樣的,對於我來說,都是珍貴的。」
「嗯。」
我應了一聲,迷茫又難過。
傅溯朝,如果你真的喜歡我,為什麼要讓那兩個人傷害我?
你所謂的喜歡,是可以和其他人共享伴侶?
6
哭過之後,我發現自己的眼睛能看的更加清楚了。
只限於物品,人臉依舊看不清。
但當電腦螢幕上跳出傅家的人物介紹時,我第一次恨自己能這麼清晰的看見。
傅溯洄,醫學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專攻視力方面的研究。
三年前,與傅溯朝合作開了一個研究所,吸納大批醫學方面的團隊,為了攻克某些疑難病症。
傅蘊絨,A大的高材生,是傅溯朝、傅溯洄的侄子。
「砰」的一聲,桌上的玻璃杯和花瓶都被我掃落在地,瓷片飛濺,有兩片還劃傷了我的腳腕。
但是我卻感覺不到疼痛。
為什麼要騙我?
這兩人,就是傅溯朝找來給我「治療」的朋友。
什麼朋友!明明是兄弟,是叔侄!
所以我是什麼?
是傅家圈養的禁臠,捏在手裡的玩物嗎?
好噁心,傅溯朝噁心,傅家人噁心。
被玩弄了多年的我自己也噁心。
我用手撐在桌邊,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他們那麼迫切替我治療耳朵和眼睛,不怕被我發現事實嗎?
還是說,他們就是想要我分清,然後,對我做一些更加可怕的事情?
不行。
我得離開這裡,逃到讓他們徹底找不到的地方。
7
就在我慌亂不知該怎麼辦時,保姆發來消息:先生,傅先生回來了。
我手忙腳亂關電腦,然後擺弄好布置。
害怕被發現不對勁。
房門被打開,電腦螢幕剛剛熄滅。
我坐在桌後,心臟跳得如同搗鍾,一下一下,快到頭暈目眩。
進來的不是傅溯朝,而是傅溯洄!
保姆卻喊他先生。
這意味著保姆也清楚地知道,他們共用一個身份和我生活在一起。
傅溯洄走進來,先是看向我,見我沒有異常就鬆了一口氣。
旋即皺眉,吩咐門外的保姆:「把碎片清理乾淨。」
他走到我身邊,親了親我的額頭,然後在我的右耳邊問道。
「心情不好?不想見我嗎?怎麼還打碎了東西,沒受傷吧?嗯?」
傅溯洄和我這麼親密,我差點一個激動把他推開,偏偏現在又不能有劇烈的反應。
我只能強裝鎮定:「早上就和你說了,治療效果不好,我很難過。」
「不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治療,這次治療沒效果,下一次也會有的。」
他安撫我的動作同樣熟練,和傅溯朝很相似。
不過還是能感受到細微差別,他抱我時臉會貼的很近,能感受到溫度。
「傅溯朝。」我喊了一聲。
「嗯,我在。」
我真的很難想像,會有人偽裝成我老公來靠近我,我帶著哭腔問他:「你,你愛我嗎?」
「愛,無論你是什麼模樣,我都愛你。」
他說的很是真摯,要不是我看見了,我還真要信了。
「那你呢,溫夏,你愛不愛我。」
傅溯洄望著我的眼睛,加重語氣:「告訴我,你愛不愛我。」
「……愛。」
過了很久,我聽見自己輕聲回答他。
「你是愛我這個人,對嗎?」傅溯洄似乎很沒有安全感,不斷的向我求證。
我看過關於傅溯洄的介紹。
他是醫學博士,在醫學上的造詣很高,加上樣貌和身世加持,追求他的人數不勝數。
可就是這樣斯文禁慾的精英,低下高傲的頭顱,卑微地問我愛不愛他。
我心裡升起一股詭異的暢快感,淺笑著說道。
「怎麼會不愛呢,我們一起做過很多事,去海島吹海風,修剪花枝,養小狗,坐著潛水器下沉到宏都拉斯……」
我每說一個場景,傅溯洄的臉就黑一分。
因為這根本不是我和他一起經歷的,而是和其他兩個人。
他編造的謊言,即便是苦果,也只能自己吞了。
為了讓他不懷疑,我又補充了兩個和他一起做的事,他一直戴眼鏡,倒是很好認。
傅溯洄臉色稍緩,臉上重新掛上笑容,說:「以後我們會去更多的地方,留下更多美好的回憶。」
我在心裡默默地想,不會了,我已經決定離開你們,逃得遠遠的。
思緒飄遠,直到我發現傅溯洄很久沒有出聲。
我疑惑地看向他,卻發現他緊緊盯著電腦。
我心裡一緊,心虛地移開視線,然後問他。
「阿朝,怎麼不說話了?我餓了,想吃布丁,你陪我去吧。」
「好。」
傅溯洄溫聲應了,只是最後離開房間,還若有所思地暼了暼電腦。
電腦為什麼會在那?那個滑鼠,似乎有動過的痕跡。
他又看了看懷中人迷茫的雙眼,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8
下樓後,我一直纏著傅溯洄,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把他纏到沒有空去思考電腦的事。
我旁敲側擊,問他別墅的安保系統,問他去市區最好走的線路,他很耐心地一一給我回答。
「怎麼突然問起了這些?」
我滴水不漏地回答。
「你剛剛說了我們會去很多地方,我這不是提前了解一下嘛,有參與感。」
「真乖。」
他咬了咬我的手指,又替我擦去嘴邊留下的糕點碎粒。
這樣的舉動,他做的很自然,就仿佛我們真的是新婚燕爾的夫夫。
「不是要午睡?我陪你。」他不是和我商量,而是直接抱起我往臥室走。
「阿朝。」
「嗯?」
我慢吞吞地問他:「你不是說這幾天很忙嗎?怎麼還有時間陪我午睡。」
傅溯洄滴水不漏地回答:「再忙也要陪你啊。」
我和他躺在床上,他側著身體,手搭在我後背,輕輕地拍打著,低聲哄我。
「睡不著。」
我問他:「阿朝,你為什麼會答應聯姻?時家有很多健全的小輩,他們都很優秀。」
「我第一次見你,你在發光,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眼睛蒙著一塊布,布條就那樣絲滑地垂在你的後頸,隨風飄蕩,飄進了我的心裡。」
「那個下午你本家和旁支的兄弟姐妹站成三排等我選,可我就想要你。」
傅溯洄陷入回憶,當初傅家是不打算和時家聯姻的。
上一輩定下的婚約只是口頭,算不得數,所以他和哥哥傅溯朝只是去走個過場。
誰知他們看見了時家最小的,身患殘疾的小兒子,時溫夏。
作為兄弟,他們同一時間,對同一個人一見鍾情,當場答應了聯姻。
他和哥哥為此吵了起來,還打了兩架,最後連侄子也橫插一腳,他和哥哥才停戰。
之後就是漫長的,他們三個人拉鋸妥協的過程。
而我則成了這場拉鋸戰的戰利品,也是犧牲品。
就因為我看不見聽不見,他們就這麼欺負我?
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去tm的藝術品。
9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起疑。
總之我每天都在計劃如何出逃,計劃逐漸成型。
很幸運,我的眼睛也逐步恢復了,能看見人了。
「怎麼發獃?」旁邊的男人把我圈在懷中。
今天陪我的是傅蘊絨,我透過某處反光的鏡面看清了他的臉,這是……我的學長?
不,準確來說。
是和我參加過一個社團的學長,我只知道他叫絨學長,從未把他和傅家人聯繫在一起。
我失明之後,我就沒有見過他了。
衝擊再一次來臨。
為什麼,他會是傅溯朝的分身之一?
遇見傅蘊絨的時候,我還沒有生病,能看得清聽得見。
我進了繪畫社團,剛好他比我大一屆,我們很聊得來,有什麼活動都會問我要不要一起參加。
有畫展也會邀請我一起去,出行的時候,他會為我打傘,給我擦汗。
我曾經對他說:「學長,你這樣溫柔細心,以後你的女朋友有福啦!」
他當時臉色幾乎瞬間變了,笑了笑沒說話,只是更加貼近我。
曾經對我悉心照顧無微不至的學長,變成了我的老公之一,真的難以讓我接受。
他對我存著這樣的心思,為什麼當初不跟我表白,而是用這麼卑劣的手段靠近我?
傅溯洄,會不會也是我認識的人?他又是誰?
「在想下個月去哪裡玩?」
看我心不在焉,精神有些渙散,傅蘊絨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我勉強地說道,都可以。
「寶寶,我給你定了一枚戒指,再等等好不好?戴上戒指,我們再一起去玩。」
傅蘊絨很幸福地說道,他暢想著以後的日子,情不自禁地親了親我的臉。
我僵硬地問他:「結婚的時候,不是有了一個嗎?」
「那怎麼一樣,這是見證我們感情升溫的,答應我,好不好?」
他撒嬌般問我,隨後撇了撇嘴。
結婚那個戒指是他二叔定製的,又不是他和寶寶的,怎麼能一樣呢?
「好。」
我內心冷笑,逃跑在即,我當然不可能忤逆,白白引起他們的注意。
10
晚上,來的又是傅溯洄,看來傅溯朝這幾天真的很忙,陪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