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
我脾氣好像愈加暴躁了,都是因為這傢伙。
付霖月扯了扯我袖子,揚起笑臉:「哈哈哈哈哈,我錯了,你彆氣。」
我問了他一個我一直想問的問題:「你以前,吃過人嗎?」
付霖月答得誠實:「沒有,難道你以為我不挑的嘛?」
我呵呵一笑說:「那我還要感到榮幸了?」
付霖月突然沉默下來,眼眶深邃,眉眼溫柔沉溺,晚風吹拂幾縷墨發隨之浮動,像一根銀針扎進我心口處。
他好像比我之前演的還要深情。
付霖月啟唇道:「是我錯了。」
我不懂他什麼意思,直愣愣看著他也沒追問。
反正我們不會一直在一起的,我不會跟一個殺了我無數次的人在一起,無論他現在有多友好。
16.
第二天付霖月休假,我一個普通小職員社畜只能規規矩矩出門上班。
付霖月死皮賴臉非要給我親手做早餐害得我遲到。
他滿臉愧疚:「抱歉,我果然還是太嫩了,我沒有味覺做得很難吃吧。」
我木著臉:「你知道就好。」
所以他決心要練好廚藝給我個驚喜。
我出門了,他在門口對我招手,像韓劇里盼望老公回家的妻子。
「親愛的,要早點回家呀!」
我敷衍的點頭說好,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進電梯后里面有個戴口罩的男人,我沒在意,接過剛進去就被蒙住臉迷暈了。
再次醒來我被綁在一把椅子上,雙手雙腳都被綁死,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清面前的男人後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韓昀,是你!你想幹什麼!」
韓昀手裡把玩著我隨身攜帶的遙控器。
他見我醒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卻因為憎惡顯得虛偽又醜陋:「陳述啊,好久不見,怪我藥下得太足你睡了這麼久。」
我瞥見他空蕩蕩的右袖,目光一凜:「你怎麼了?」
他突然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哈哈哈哈哈,我怎麼了,哈哈哈哈哈拜你所賜啊,你的Fork拔掉了我的一隻手臂!」
我震驚了,不敢置信地說:「拔掉……他為什麼要……」
「因為他知道了我跟你的事情,他知道你為了擺脫他而騙他,知道你錄了視頻,知道你請我來幫你抓他,所以他來威脅我不准再接近你啊!」
我震驚了,原來他知道了,那怎麼能表現得那麼若無其事呢……
「是啊,拔掉,你能聽過皮肉被撕裂開的聲音嗎?啊?你懂那種痛苦嗎!!他該死!」
他扭曲猙獰的控訴著,然後話音一轉,露出殘忍的笑來:「不過這些我都會還給你們的。」
他晃了晃我的手機:「他馬上就來了,你猜他會怎麼做。」
我撇開臉冷聲道:「你算盤打錯了,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他不會為我……」
話音未落,我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畫面,韓昀死了,付霖月則渾身是血地躺在地板上,脖子上的電擊項圈被燒黑了,我抱著他的屍體撕心裂肺地痛哭。
我驟然清醒,這種感覺太熟悉,那是即將發生的事情。
付霖月會死!
我抬起頭問道:「現在幾點?」
韓昀心情不錯的回覆道:「十一點。」
如果是按照之前的時間來算,那付霖月會死在一小時後。
我一瞬間心亂如麻,付霖月死活我不在意的,但他不能是因為救我!絕對不能!
17.
我的電話響起,韓昀替我接通後嗤笑道:「密碼八個六,你進來吧。」
他轉頭看向我:「你看,他這不是來了嗎?」
我咬緊牙惡狠狠瞪著他:「你不就是想吃我嗎,何必這樣做!」
韓昀笑得彎了腰:「你別著急啊,一個一個慢慢來!」
付霖月匆匆趕來,他冷靜自持的臉上終於出現裂痕,不復從容,在視線接觸到我的那刻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緊繃的神色放鬆了些。
既然敵人不動我而是以我為要挾,那就是沖他來的了,所以他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你想做什麼?」
韓昀幾乎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控不住目眥欲裂的表情:「當然是還債啊!想他活著你就乖乖聽我的話!」
我的情緒激動起來,大聲道:「神經病,付霖月你給我滾!誰要你救我!趕緊給我滾!你既然早就知道我巴不得離開你,你為什麼要來!」
付霖月笑了笑:「要來的,小樹,怎樣都要來的。」
韓昀充耳未聞:「夠了,別在我面前演什麼深情戲碼,你,現在撿起地上的刀,捅一刀肩膀吧,記得轉一圈我知道你力氣很大的對不對?」
付霖月沉默地撿起了地上的刀,然後看向我。
我盡力掙扎著沖他吼道:「我讓你滾你聽不見嗎!」
韓昀皺著眉甩了我一巴掌,刀抵著我的脖頸劃出一道血線:「多嘴!」
付霖月皺著眉道:「我可以按你說的做,別傷害他,離他遠點!」
「我要是不拿他做威脅你反抗怎麼辦?」
付霖月冷笑一聲:「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韓昀擺了擺手:「好,我聽你的。」
付霖月見他離我遠了些才動手把匕首扎進肩膀,鮮血頃刻涌泄染紅了白色的襯衫,刀口扭轉硬生生鑽出來個血洞,他悶哼一聲隱忍不發。
我咬緊唇知道動搖不了付霖月便開始想辦法自救,我突然想起我的牛仔外套扣子有個小設計,袖口處是用袖扣固定的鐵片。
手被背在背後方便了我動作。
等我慢慢隔開繩子時付霖月身上已經有了好幾個血洞,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
韓昀拔完著手裡的遙控器:「沒想到還有這麼好玩的玩意兒,你居然會戴上這種威脅自己生命的東西,戴上項圈的野獸可就不能稱作野獸了,是拔掉利爪的寵物啊。」
那是在韓昀覺得無聊時付霖月親口告訴他可以電擊他的,為的就是讓韓昀不要那麼快來殺我。
付霖月死死盯著他,因為電擊而變得混沌的頭腦又因為疼痛清醒,如此反覆擊潰人的心理防線。
他看著我時又露出了那種看食物的眼神,他好像真的如他所說腦子變得不清醒了。
我只能掙脫手上的繩索,腳上卻並無辦法,畢竟韓昀可不會等我割開繩子。
18.
韓昀獰笑道:「付霖月,你本不用像條狗一樣的,現在什麼感覺,只剩本能的食慾了嗎?哈哈哈哈」
他抓住我的頭髮對付霖月說:「來,吃了他吧,你應該餓了很久了,他很香對吧?」
付霖月像是被蠱惑了般一步步走近我,我眼睜睜看著他向我靠近,韓昀讓出位置,對此樂見其成。
付霖月的左手已經廢了,抬著一隻右手撫摸我的眉眼,血腥味熏得人想吐,他像是在血里浸泡過似的,眼珠卻漆黑髮亮。
他靠近我然後舔舐著我的眼淚,鼻尖相互觸碰著,這時候我才發覺我哭了。
是什麼時候呢?
他粲然一笑道:「別哭。」
然後他握著刀轉身撲向韓昀,韓昀瞪大眼根本來不及反應,手裡的遙控器也被甩飛了出去。
「你居然騙我,真該死!」
他只來得及在刀尖捅入心臟之際掏出一把槍射向我。
「我要你給我陪葬!」
付霖月卻握住槍口抵在了自己胸膛上,連續幾聲槍響在付霖月再次揮刀後結束。
我瞪大眼睛,瞳孔震盪著幾乎耳鳴,這一幕時間短得令人反應不及,卻在頃刻改變了局勢。
「付霖月!」
我慌忙用用鐵片隔斷繩子,可繩索太粗,我把手都磨出血了才割斷。
我踉蹌著向前跪在地上把付霖月扶起來,淚水決堤般湧出順著臉嘩啦啦地倘落下來,我用手擦掉他口中溢出的血,可怎麼也擦不幹凈。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是只把我當食物嗎,你這個瘋子!」
我泛白的嘴唇不住顫抖著,聲線也無法維持平穩,喉嚨里不斷發出憤怒的質問,最終化為含糊不清的嗚咽呢喃。
「為什麼……」
付霖月露出一抹輕鬆的笑意,他艱難地抬起顫抖著的手抹去我的眼淚:「為什麼哭,你想我離開你的不是嗎……我本來就該死,別為了我哭。」
我突然想起他剛剛把韓昀的槍口往自己胸口放的動作,他本就沒打算活著,他是真的在成全我。
我心中慟動,某些東西開始只是微弱的振翅,現在已然變成心裡的颶風。
我撿起地上的匕首用付霖月的手握住,嘆了口氣對他說:「付霖月,這次算我欠你。」
話落,刀尖捅入心臟,在付霖月震驚慌亂的神情中我抱住了他。
「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付霖月想站起來帶我去醫院,可又沒了力氣,他哭喊著懇求我去醫院。
「小樹,小樹小樹……」
可他也快死了,怎麼能管得到我呢,我無視他微弱的掙扎將他抱緊。
他不會以為我是在給他殉情吧?
奇怪,這次死亡好像不怎麼疼。
19.
時間倒流,我們回到伊始。
我再次睜開眼看見了活著的韓昀,他對我說好久不見。
我也笑著說:「好久不見。」
他詫異地看著我:「你似乎不奇怪會看到我。」
我沒說話,他放了幾句狠話覺得無趣便沒再搭理我,直到付霖月來了。
韓昀對付霖月說:「你,現在撿起地上的刀,捅一刀肩膀吧,記得轉一圈我知道你力氣很大的對不對?」
付霖月撿起刀看了我一眼,我突然嗤笑出聲。
「付霖月,沒想到你居然為了我甘願赴死?真是太好笑了。」
付霖月沉默著,我則向韓昀提議道:「韓昀,讓我親手來怎麼樣,我有多討厭他你應該很清楚吧?我巴不得他死!」
付霖月臉色瞬間蒼白下來,攥緊匕首的指尖也因為過度用力而顫抖著,他不敢看我,怕在我眼裡看到厭惡和憎恨。
膽小鬼。
但他即便聽到這裡也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僵硬著身體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像個毫無生氣的雕塑。
韓昀眯了眯眼道:「我怎麼相信你不是為了讓我給你鬆綁呢?」
我不屑一笑:「你手裡那個遙控器知道吧,是可以控制他脖子上的項圈的,裡面的電流足夠令人休克,還是我親手給他帶上的,如果我不恨他又怎麼會這麼做?如果你不信可以把遙控器給我,我親手懲罰他怎麼樣?」
韓昀發出尖銳的笑聲:「好啊,你來吧。」
他把遙控器塞在我手裡,我也毫不留情的直接開了第三檔。
付霖月直接跪在了地上,弓著身體顫抖著冷汗直流,咬牙一言不發的承受著。
我或許能夠懂付霖月此刻的心情,但我沒有辦法,韓昀不會那麼快信任我。
韓昀大笑出聲:「好啊哈哈哈哈,付霖月,你說你怎麼這麼慘,拼了命要護的人居然想殺你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個笑話。」
我趁機道:「他現在腦子已經不清醒了,不如在他身上開幾個口子放放血讓他清醒清醒?」
韓昀若有所思道:「我覺得你這個提議不錯,你來吧?」
他替我解開繩子,一把手槍則抵上了我的後腦勺:「別耍花招。」
我鬆了口氣,他既然拿手槍就沒有手拿遙控器了,只要付霖月爭點氣我們就能活。
我拿著匕首走到付霖月身邊,他盡力扶住牆壁站起來,不想我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樣子。
他垂著頭不看我,我都快急死了。
「付霖月,抬頭看著我!」
付霖月聞言微微一愣才慢慢抬頭看我,臉色蒼白,嘴唇都快被咬爛了,一片殷紅還滲著血,像是古堡里見不得光的吸血鬼。
他目光閃躲著最終迎上我的視線,然後露出勉強的笑容,即便心如刀絞也想著安慰我:「小樹…我不怕疼。」
我一下子明白了這傢伙的想法,他真以為我恨他恨到巴不得他去死!
韓昀等不及的催促我:「快點下手!別磨蹭!」
20.
我發了狠刀尖扎入他的腹部,鮮血順著我的手流了下來。
付霖月愣了一下然後震驚地看著我,他沒受傷,是我劃破手掌流的血。
我用身體遮擋住了韓昀的視線,他出了血根本看不到傷口。
而我則瘋狂給付霖月使眼色。
「付霖月,你早該想到有今天!就算沒有我後腦勺這把槍我也要殺了你!」
我躬下身子裝作要在給他一刀的樣子,槍口離開後腦勺,付霖月眼疾手快的伸手掰斷了韓昀的手腕,而我刀口一轉反刺進了韓昀的大腿。
「啊!」
他慘叫一聲跌落在地。
我抽出匕首又廢了他另一條腿,動作快准狠,然後發瘋般騎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瘋狂毆打他泄憤。
他該死,他該死的!
我雙目赤紅被滔天的憤怒和恨意沖昏頭腦,心中燃起遍地的大火,熾熱滾燙的壓榨我,心中只有殺了他一個選項。
付霖月卻緊緊抱住了我,制止我繼續打他:「夠了,小樹,別怕,沒事了小樹沒事了。」
我恍然回神,韓昀滿臉是血的昏倒了。
我喃喃道:「結束了……」
付霖月冰冷的唇瓣貼著我耳畔,」結束了,小樹,你做得很好,謝謝你。」
他蒼白的臉上掛著慶幸又幸福的笑容,他似乎覺得我是為了他才這麼生氣。
我們報了警,警察抓走了昏迷的韓昀,我們也去做了筆錄。
走出警察局時外面正在刮大風,手掌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我的思緒依舊混亂,秋風吹散樹上的枯葉,枯枝瘦削的影子孤獨蹣跚,一片蕭條寂寥的景象,冷風吹得人瑟瑟發抖。
我說:「秋天啊,是落幕嗎?」
付霖月堅定的握住我的手說:「不,是新生。」
他好像還說了我愛你。
我忘記我說了什麼,好像嗯了一聲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陽光融進他的眼睛裡,我看見我是笑著的,好像並不是孑然一身。
我跟他並肩著越走越遠,嘴裡嘟囔著吐槽:「書里寫的不對,什麼電擊項圈太危險了。」
付霖月笑吟吟地說:「嗯。」
「你的廚藝練好點了嗎,中午你做飯。」
「嗯。」
我嘶了一聲問他:「你到底嗯什麼?」
他眼中好像盛滿了細碎星光,笑起來燦爛奪目:「因為太高興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