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的兩人此刻正四目相對,不要說有歡愛一宿的溫情脈脈了,連差沒打起來了。
最後還是我先移開目光,我已經打了他兩下,不敢再惹他。
要真把他惹毛了,最後受傷的還是自己。
分明是我先起得床,他躺著目不轉睛地看了我好久,可最後他都已經穿戴完畢了,我還沒有好。
都怪他,都怪他!
我眼圈有些泛紅。
他靠近我,「詞詞,你是不是很難受,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你現在裝什麼好人,我昨晚讓你停停停,你怎麼不停!滾遠點!」
我是在很兇地罵他,可他白皙的臉上卻浮現出了薄紅。
我氣不打一處來。
裝什麼清純,昨晚腰比誰都埋得深!
15
酒店那夜後,陸懷川就像被奪舍了一樣。
輕聲細語的和我說話,無微不至地照顧我,一言不合就給我買買買。
我的舊衣服和舊鞋都被他扔掉了,全換上了新的。
這當然是趁我去上課後,他自作主張乾得缺德事,我回來又和他吵了一架。
其實說吵並不是很貼切,畢竟只有我一個人在發怒斥責,他沉默的全盤接納了我的負面情緒,導致我都罵不下去了。
有天我剛午覺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他站在我床邊,直接把我嚇得無比清醒。
「陸懷川!」
他風輕雲淡地瞥了我一眼,繼續翻看我的手機。
嗯?我的手機!
「你拿著我的手機幹嘛?還給我!」我伸手去搶。
他後退了一步,眼睛不帶眨地盯著螢幕,手指不斷滑動。
「陸懷川!你不要太過分!」
直到他看完才將手機還給我,「下次沈清叫你寶貝,或者漂亮寶貝,你都要拒絕知道嗎?」
「你憑什麼翻看我的聊天記錄,還有你是怎麼打開我的手機的?」
他說:「我用你的手指打開的。答應我,你要拒絕。」
這人是怎麼做到臉無表情說出這些話的,趁別人睡覺,用別人的指紋偷看人家的隱私,一點都不帶慚愧的是嗎!
「我憑什麼非要拒絕,你管得著嗎你!」
他從善如流地回答,「因為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寶貝。」
「神經病!」
我最後漲紅著臉罵道。
16
「你去哪兒?」
我剛要邁出寢室就聽到了陸懷川問道。
他總是這樣,控制欲強的要死,只要我單獨行動就會被盤問一番——「你去哪兒?」、「都有誰?」、「什麼地方?」、「幾點回來?」諸如此類的。
我故作鎮定地說:「沈學姐約我一起逛街。」
陸懷川點了點頭,「那你去吧。」
我有些吃驚地轉頭,要知道他非常反感我和沈清見面,前面幾次邀約都被他從中作梗破壞了。
「怎麼?要不要我送你去?」他挑了一下眉。
「不要!」
才逛了一個半小時,我已經非常累了,但沈清卻說這是熱身環節,才剛開始。
之後的時間裡,我純粹是一具沒有思想和靈魂的屍體,而沈清是經驗老道的趕屍人,她先驅趕我去某個地方,然後指揮我各種試穿。
還領我去了眼鏡店和理髮店。
最後我站在鏡子面前,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覺得都快不認識了。
她笑盈盈地說:「我就知道這樣的你一定很好看,果然如此。這樣也好,給陸學弟增加一點危機感。」
「陸學弟?」
「對啊,你不知道嗎?他說他上次給你買的衣服,你不喜歡,拜託我陪你買些新衣服,還叮囑說你的頭髮快擋住眼睛了,對視力不好,需要理一理髮。沒有想到他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挺細心。」
我的心情頓時很複雜。
分別時,沈清還鄭重地送上了祝福。
「小詞和陸學弟一定要幸福哦~」
17
喧囂潮濕的夏天就像一個紛亂的夢一般,尚未細細體會,秋天已經來了。
陸懷川又在催我加衣服了,他最近每個傍晚都會帶我出去走一走,美其名曰是散步,我覺得和遛狗沒差。
「我不想去。」
「東邊那條大道上的銀杏葉黃了,很漂亮,我想和你一起去看。」他認真地說。
最後我還是去了。
樹幹筆直、枝條蔓延生長的大樹屹立在秋風中,扇形的葉子簌簌作響,地面像鋪了一塊金黃的毯子。
我和他安靜的並肩行走著,周圍不時有打量的目光。
他總是這樣,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被他吸引。
我有些悲哀地想,陸懷川目不斜視的模樣已經夠招人,這樣的他倘若想特意征服某個人時,那個人又怎麼可能掙得開。
我就像一隻被蛛網捕捉到的蝴蝶,一開始劇烈瘋狂地掙扎,最後也只能無力順從。
我停下腳步,「陸懷川,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
「你說吧。」
「我們……我們到底算什麼?」
難以形容的酸澀感在心頭蔓延。
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了。
這些日子我們會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他會幫我買飯、占位、洗衣服等等,各種節日也是儀式感滿滿。
他霸道得有些扭曲的溫柔在蠶食我,不知不覺快徹底把我吞沒了。
「江詞,你覺得我們算什麼?」
我說不出那兩個字,轉而問道,「酒店那次,算是對我的報復對嗎?」
陸懷川的眸色很深,裡頭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緒,但我能感受到他的眼神很溫柔。
「詞詞,不要逃避,你總是想從別人那裡得到答案,你為什麼不肯相信自己——你自己也能輕而易舉找到真相。」
心越跳越快,我舔了舔乾涸的唇。
「那好,我問你,當初我因為怕貓,被貓追了幾十米遠,我看到你低著腦袋發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他怔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有笑過,我只記得那時你很可愛。」
「那有一次你給我講題,明明是你讓我坐你位置上的,我出去了一趟,回來發現你在擦椅子,你是覺得我很髒嗎!」
「我不記得了,但肯定不是覺得你髒。」他肯定地答。
「怎麼就記不得了!是一道機率論作業的大題!特別難的一道題!那天我還挺倒霉的,把手機螢幕給摔壞了。」我試圖讓他記起來。
他有些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那天你看著手機差點急得要哭了,很可愛。我擦椅子是因為顧馳將奶茶灑上面了。詞詞你不會是因為這些小事所以對我很討厭吧?」
最後一句他明顯說得很無奈。
我紅著臉,繼續道,「還有呢!上次顧馳生日,我和你坐車後排,你捂著鼻子是聞到我很臭嗎?還躲那麼遠!」
「恰恰相反,你的味道讓我著迷,我怕靠你太近會慾望決堤。」
「那、那後來我們被安排到一個房間,你還不高興呢!」
「睡一起對於我來說誘惑實在太大了,詞詞,你要理解,我每時每刻都在渴望你。」
我感覺臉頰已經要燒起來了,徹底說不出話來。
陸懷川道,「你的問題都很簡單,只差一個前提,有了這個前提那麼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個前提就是——我愛你。」
是世界要毀滅了嗎?不然我怎麼會覺得天旋地轉的。
他突然笑了一下,「其實我的詞詞很聰明,之前我還有點不確定,現在我肯定你什麼都懂。」
「胡說!」我快速否認。
「你問的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但你卻忘記問最重要的問題了,那就是我一直反覆提起的心上人是誰。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嗎?」
陸懷川灼灼的眼神滾燙,我承受不住地後退了一步。
他拽著我的手腕,將我扯到一堵牆後。
眼見一個急切的吻就要覆下來,最後他停住了。
他雙手憐惜地捧著我的臉頰,一個輕的如同蝴蝶掠過的吻落在眉心。
他說:「我彆扭的詞詞,你是想聽我親口說對不對?那我告訴你——我的心上人一直是你。」
我將頭猛地埋進他的胸腔。
變態的陸懷川怎麼變得這麼肉麻!
可我……真的好喜歡他。
18陸懷川番外
他問我——「酒店那次,算是對我的報復對嗎?」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其實我想說:「不是。那算是我日夜不息的妄想一朝成真,算是我晦暗骯髒的慾望瞬間決堤。是我的憤怒,也是我的愛欲;是我的痛苦,也是我的歡愉。是我強迫了你,我恨你的欺騙和遲鈍,但那些恨意除了加深我的疼痛,沒有辦法削減我半分喜歡。當我得到你的那一刻,我恨不得現在就死去,我們相擁著死去,那將是永恆。」
這些可怕癲狂的話我當然不能說給他聽,至少現在不能。
畢竟我的詞詞是那麼膽小,他永遠像一隻小動物般躲在角落裡,偷偷地睜著一雙怯怯的眼睛觀察著。
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我早就注意到他了。
嗜甜、怕冷、害怕貓、不愛運動,勤奮刻苦,當他認真專注做一件事的時候,仿佛整個世界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一開始我只是把他當成普通的室友,可我發現他很多小動作委實可愛,忍不住越發地關注他。
講題、買藥、修電腦……我幫他的越多,付出的越多,他在我這裡的分量就越重。可這個遲鈍的小室友為什麼還是那么小心翼翼的,看不出我已經完全把他當做朋友了嗎?
是的,朋友。
我以為我想讓他成為我的朋友,直到某夜我被一場綺麗濕熱的夢驚醒,夢裡那人似痛非痛的表情令我驚慌之餘,又留戀回味。
我竟然對他起了這樣的心思,這是將近二十年來頭一回。
至此,暗戀的甜頭和苦楚我全都細細地品嘗了一遍。
你越想靠近他,他反而越離你遠,我的驕傲碎成一地,甚至干起了問陌生網友要腿照的荒唐事。
可是沒有用,一想到這些圖片只是像他,不是真的他,積壓的慾望便無法出來。
可惡的詞詞還在門外催促我,我命令他叫我的名字,在他不耐煩的聲音里我竟然很快就得到了解脫。
你真可憐啊陸懷川,我心想道。
我決定不再和那個網名都很像他的女人聯繫,畢竟誰都代替不了他。
那個女人問我理由,我情不自禁地對一個陌生人說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是我單方面偷偷喜歡,那人對我沒這方面的意思。
我暗戀江詞,江詞卻討厭我。
他生怕和他睡一個房間克制不住自己,都怪顧馳這個蠢貨自作主張,他沒看到詞詞已經不高興了嗎?
我不敢回房間,喝了好多酒。
當我醒來發現亂成一團的房間時,我以為我和他發生了些什麼,一邊懊悔一邊又竊喜。
我給他小心翼翼的發消息。
出門後卻碰到了劉扶青,他說江詞在他房間。
我的忐忑和喜悅都煙消雲散,他丟下喝醉了的我大半夜去了其他男人房間。
那些差點被遺忘的記憶回籠,昨晚那個女人來過。
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還用她的腿引誘我,我想起江詞在寢室剛出浴室、穿著短褲露出腿的樣子,內心忍不住悸動。
我讓劉扶青給我開門,叫醒了江詞,問他為什么半夜離去。
他說是我討厭他,說是我讓他滾的。
撒謊撒謊撒謊!
我一點都不信,我那麼喜歡他,怎麼可能會讓他滾。
可下一秒,他的回答讓我恨不得時光倒流,我從未走進這個房間。
——「是我討厭你,討厭你一身酒味,不喜歡就走了。」
討厭,不喜歡。
他就是這樣,上一秒讓我愛得恨不得把心臟都掏給他,下一秒讓我恨得忍不住想掐死他。
他總不會讓我好過的。他甚至在大庭廣眾下和其他女孩子卿卿我我,我嫉妒得發狂,他一進門就將他的衣服強行脫了下來——那件衣服被那個女孩兒碰過,已經髒了!不能穿了!
他給了我一巴掌。
我把他惹生氣了,我頹然地想。
我見到了那個說懷了我孩子的女人,我完全愣住了。
雖然有墨鏡擋著,但她的模樣和江詞的模樣開始重合了起來,真的太像了。
可這個女人太可惡了,不及他的詞詞千分之一可愛。
她的話讓我的心臟密密麻麻的痛了起來,我狠狠地咬在她的腿上,咬完我就後悔了。
上一個讓我失控的還是江詞,我厭惡這樣沒有理智的自己。
她說孩子流掉了。
我嗤笑,幾乎可以肯定那一晚上我們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麼。
這樣很好,我希望我的第一次是江詞的。
可我沒有想到我們的真正結合來得那麼快,感謝那個牙印。
他真的太可愛了,連哭起來都那麼可愛。
我好心提醒過他別抖,可他不聽。我早已全然瘋狂,見不得他有一點膽怯和逃避,這只會令我愈發失控。
騙子詞詞,愛撒謊的寶寶,不是說流掉了我的孩子嗎?那我們再生一個吧。
醒來就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世界上不會有比這更美妙的事了,我貪婪地用鼻尖感受他的肌膚,深深地嗅他的味道。
雖然挨了兩巴掌,但很值。
愛情總是令人愚蠢的,我後知後覺發現他其實也是喜歡我的。
詞詞是個好孩子,通常不會惡作劇,更不要說男扮女裝做感情騙子了。
他愛我而不自知,更遲鈍地發現不了我的愛意。
想清楚這點後,我明白了要怎麼去愛他。
那就是永遠陪著他,幫助他成為更好的自己,日復一日,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從夏到秋。
在漫天落葉中,我的詞詞紅著眼眶問,「我們到底算什麼?」
我有些欣慰,他終於開始直面我們的關係了。
幾問幾答後,我親口告訴了他我的心意——「我的心上人一直是你。」
他鑽進了我的懷裡,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但我知道他的答案。
我的詞詞是那麼膽小,他之前常常躲在角落裡,現在藏在我懷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