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仗打三十大板!」
祭神大典出了這樣的意外,父皇臉色極度難堪,又聽著台下眾人對周玖議論紛紛,說他不配為國之儲君。
那原本該在今日拿出來的聖旨,便拿不出了。
惹了眾怒的周玖,怎能為太子呢?
我輕笑,在周玖怒視的目光中,緩緩上台祭神。
我剛點燃三炷清香,池中本該緊閉的蓮花在一瞬間竟都爭先綻放,四周也隱約傳來了鳥鳴聲。
蓮花綻放、百鳥爭鳴。
在百姓眼裡,可謂是上天所賜的祥瑞。
「鎮國公主這才是下凡神女,天賜祥瑞,佑我大周啊!」
剛才磕頭的百姓又繼續跪下來磕頭。
起先是說周玖為天煞孤星。
現如今又將我捧上高位,認為我是下凡神女。
完全忘記了就在不久之前,也是他們說我命格太硬,剋死夫君。
一張嘴,原來可以說出這麼多截然不同的話。
但是沒關係。
能夠為我所用就行。
百姓接二連三跪下,有人帶頭奉我為神女,就有人開始向我朝拜。
大周向來信奉祥瑞,所以幼年剛出生的周曦月才會那般受盡恩寵。
現如今這個身負祥瑞的人成了我。
我可得民心。
看著萬民朝拜,我慢慢將目光轉向了一旁氣到極致的周玖臉上。
「這一局,是我贏了。」
20
周玖大概想破腦袋都想不出祥瑞是怎麼弄出來的。
畢竟這次祭神大典上的所有事,全都是他的至交好友顧源所辦。
顧家軍守著祭神台,非心腹之人不能提前靠近。
我這個無權無勢的鎮國公主,悄無聲息令池中蓮花瞬間綻放,最後成功贏得祥瑞之名。
他想不出來。
我也不可能告訴他為何。
或許,我真的就是百姓口中所說的神女呢?
至少這一局我贏定了。
有祥瑞加身,父皇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漸漸多了起來。
再加上周玖放生金魚時的場景,令朝野內外頗有微詞。
君權神授。
上天都不認可周玖,人間帝王又怎麼可以逆上神之意呢?
我因神女之名擁有了參政的權力,雖然權力很少,但也足夠讓朝野內外看見我這個鎮國公主的手段。
究竟該扶持誰,他們也該掂量掂量。
「周曦瑜,本王向來就知道你是個有野心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不安於後院,還妄想跟我爭奪天下?」
已然氣急敗壞的周玖,直接在宮門口攔下了我。
「你我皆為父皇子女,我憑什麼不能繼承皇位?」
大周開國便是女帝,我不過是效仿古人又有何錯?
女子,怎就不能繼承大統?
女子,怎就只能安於後院!
我不服。
我周曦瑜不服!
所以我不一定要改變這一局面,讓天下所有人都瞧見。
女子,同樣也有指點江山的能力!
21
我幫助父皇處理政事,每件經我手的公務都處理得十分漂亮。
便是周玖和林相想要抓我錯處,那也無處下手,只能冷著眼看我愈發得父皇寵愛。
景和十九年三月。
發生了一件令朝野內震動的事。
新科狀元蕭若一。
竟是女兒身!
殿試上我見過她的表現,可謂是將榜眼和探花狠狠甩在身後,文采斐然不說,還有著自己的獨到見解。
大周能夠得此棟樑,是幸事。
然而就在殿試結果公布的第二天,就有人揭露新科狀元蕭若一為女兒身。
帝王震怒。
隨即派宮中嬤嬤為其驗明正身。
結果,確為女子。
御書房內。
「父皇,蕭若一欺上瞞下,以其男子之名參加科考,犯了欺君之罪,當處以斬刑!」
周玖跪在父皇面前,主張斬首蕭若一。
我當即反駁。
「蕭若一才能出眾,殿試之上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便是父皇也親口稱讚過。
女子亦有不輸男子的見識和氣魄,僅僅因為她們是女子,便不能參加科考為官,甚至還要以欺君之罪斬首,當真不寒天下女子之心嗎?」
林相冷哼一聲,他本就是周玖的岳父,自然也會幫著他說話。
「女子本該安於後院,侍奉公婆和丈夫。古語常言:女子無才便是德。如今這蕭若一竟然冒充男子之名,參加這莊嚴科考,將天下之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民憤?」
我冷冷盯著林相。
「大周開國便是女帝,皇姐也曾被立為皇太女。天下無一人有所異議,便是如今本公主站在朝堂之上,也足夠令眾大臣心悅誠服。」
「女子無才便是德?呵……」
「這世間女子,才能出眾者不在少數,便是比起男子也未曾遜色半分。怎能因為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便要求她們安於後院呢?」
周玖笑了。
「才能的確出眾,但那又如何?女子本就應該三從四德,服侍好夫君和公婆,養育好子女,這便是他們最大的責任。」
「至於朝堂爭辯,女子怎能踏足?」
怎就不能?
我繼續爭辯。
「我曾一桿銀槍立於戰場之上斬殺回厥王,也曾在廟堂之上獻出良策解救天下百姓。」
「我從未遜色男兒半分。」
「這天下女子千千萬,有才能者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她們又為何不行?」
我這一生所求皆所願,不過就是想讓那些同我一樣有著能力和抱負的女子,不必困死在後院,能夠在朝堂之上一展所能。
蕭若一才能這般出眾,日後必定是良臣。
怎能斬殺?
我和周玖爭辯不下,父皇坐在龍椅之上遲遲一言不發。
「朕,自有決斷。」
父皇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讓我們所有人都離開了御書房。
那天傍晚。
斬殺新科狀元蕭若一的聖旨傳遍京城大街小巷。
因:欺君之罪。
「當真是可笑!」
我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然後準備入宮覲見父皇,求他收回成命。
蕭若一不能殺!
只是我還未曾走出公主府,父王身邊的心腹太監便攔住了我的去路。
「聖上知道公主今日定會進宮,所以特派老奴前來阻攔。」
蘇公公佝僂著身軀向我恭敬行禮。
「我今日必定要進宮面見聖上!」
蕭若一有經世之才,絕不能僅因女子之身就喪命。
「公主可知,聖上為何要斬殺蕭若一?」
蘇公公慢慢抬頭看我。
他雖一介閹人,可跟在父皇身邊多年,早就是父皇最信任的心腹。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皆能夠代表父皇。
所以我未曾言語。
只是靜靜聽他說。
蘇公公又向我行了一個禮,然後大手一指。
「公主可看到什麼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公主府外便是大街,來往行人不斷。
有背著行囊匆匆趕路的少年。
有沿街叫賣的賣貨郎。
有街道兩側不斷吆喝的商販。
有手捧聖賢書,三兩聚集交談的學子。
還有蒙著面紗走在街上的女子。
所以我未曾回答,只是靜靜盯著蘇公公。
「公公何意?」
蘇公公笑了,他慢慢轉身,看著眼前行色匆匆的行人。
「公主看見了賣貨郎,也看見了學子和商販。入眼一看,十餘人中,便有八人是男子。餘下兩名良家女子,也戴著面紗謹慎妥帖。」
「公主有鴻鵠之志,聖上又怎會不知?」
「但若想要天下安定,如今大局已然是最為穩固,倘若公主一心想要顛覆陰陽,那便會致使朝野震動,到時候若不能收場,這大周百年基業便會一朝傾覆。」
「公主如今尚且稚嫩,還遠遠不能夠令百姓心悅誠服。女子想要登上至高位,遠比男子要來得艱難。」
「公主您一旦要選擇走這條路,那便是與天下對抗。」
「聖上是心疼您,也同樣是想保這大周百年基業無虞。」
「新科狀元蕭若一的確有經世之才,若是男子必定會揚名立萬。可偏偏女子之身,受這世間猜忌。朝野大半重臣皆求帝王斬殺蕭若一,以此穩固朝綱。」
「帝王又何嘗不心痛?」
「但殺一人可固朝綱,若是公主,又該作何選擇?」
最後,他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我。
然後盈盈一拜,轉身離開。
卿若從走廊那處慢慢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一件披風。
「公主可還要入宮?」
我搖搖頭,慢慢轉身往回走。
殺一人可固朝綱,帝王又如何會改變心意?
說到底。
還是我不夠強大。
可父皇又如何知曉,我周曦瑜不能改變這一局面?
「父皇,我會做到的。」
終有一日。
22
蕭若一被斬首那天。
周玖派人請我過去一同監斬,手裡拿著父皇的旨意,我無法拒絕。
哄鬧的菜市場上,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聽聞這女子女扮男裝,竟當上了新科狀。」
「女子怎能為官,這實在荒唐!」
但也總有一些反駁的聲音響起。
雖然微弱。
「如何不行?」
「她能夠打敗天下學子成為新科狀元,才能必定出眾。僅僅因為女子之身,就無法為自己爭得前途,這才是笑話。」
是啊,就是一場笑話。
女子的前途不該只是男子後院。
也可以是熱血戰場,廟堂之高。
斬首之前,我走上台站在蕭若一面前。
她穿著白色囚服,一頭烏黑秀髮披散而下,明媚雋秀。眉眼之間依舊是藏不住的野心和桀驁。
她瞧我來,沖我微微一笑。
「聽聞公主是唯一一個為我求情之人,若一在此謝過。」
便是絕境,她亦能夠做到如此從容。
「可我終究救不了你。」
我有愧。
蕭若一搖搖頭,看著台下議論紛紛的百姓,眼中依舊坦然。
「幼年之時,我的學業便是家中最優異的。可是祖母常和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只需要學好女工刺繡,熟讀《女德》,這便是我一生的造化。」
「但我不服,我有驚世才能,憑什麼只能困於後院?」
「廟堂之上為何不能有我蕭若一一席之地?」
「自問才能不輸任何人,我的終身抱負也不過是報效朝廷。偏偏女子之身,我就什麼也做不了。」
「我不服,所以哪怕是欺君之罪,我也要走一走這科舉之路。向世人證明女子也未必會輸給男子。」
「公主你瞧,我是帝王親封的新科狀元,我證明了女子未必比男子差。」
「雖然落了個這樣的結局,但我不悔!」
她眼中含淚,語氣激昂。
我雙手交疊沖她行了一個禮,驚之才就此隕落,當真可惜了。
「你可還有什麼願望,本公主必定為你辦到。」
無論是庇護家族,又或是死後榮封。
我總要為她爭上一爭!
蕭若一緩緩抬頭:「那便請鎮國公主,救一救這天下女子!」
23
我親自為她立了碑。
一處好風景,眺望可看京城全貌。
我讓卿若替我買了烈酒,我倒了一杯在她墳前。
「這地方你應當會喜歡吧。」
可以看見京城,也可以看見萬里江山。
她一生所願不過就是施展抱負。
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夠為她所做的事。
「瑜兒,你還要繼續堅持嗎?」
裹著披風的周曦月從遠處走了過來,她臉色比上次見時又蒼白了許多。
「為何不堅持?」
周曦月搖搖頭,然後舉起一杯清酒灑在墳前。
「你所要走的這條路,大周開國女帝走過了,也僅僅只有她走過。可那又如何呢?先祖甚至還未曾來得及護佑天下女子,就一朝病弱被幼子奪了權,那些未曾頒布的律法全部作廢。」
「你如今想讓那些律法重現於世,你可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我走到周曦月面前,慢慢撫上她的臉頰。
「我知道。」
「蕭若一就是例子。」
「當年我們不就知道這條路艱難,是你告訴我,我們身為皇室公主,亦有繼承大統的能力。是你同我說,指點江山救這天下萬民。也是你同我說,這世道女子艱難,我們身為女子更能感同身受,所以我們更應該拼盡全力救一救她們。」
「周曦月,這些都是當年你在城樓之上同我說的話。是你說不甘世間女子身份低微,所以你要搏一搏,我也應該跟著你一同努力。」
「我從未忘記過當年我們說的話,可你為什麼忘了?」
忘了我們曾經約定過,為這世間女子努力一次。
廟堂之高、熱血沙場。
女子為何不可以參與其中?
我們能夠握緊手中刀劍斬殺敵軍,也能舌戰群儒獻計良策。
我們明明什麼都可以,卻因為這世道,因為人言可畏,所以只能困死後院。
生兒育女,孝順公婆。
一身才華無處施展。
這便是所謂的大好人生嗎?
那我寧可不活這一遭。
24
景和二十年。
青州叛亂,塞外小族趁機偷襲。青州失守,奸淫擄掠充斥著整座城池。
青州刺史上奏祈求鎮壓。
父皇派周玖出兵。
因祭神大典,天下百姓對周玖依舊頗有微詞。若想讓他順利繼位,那必定要有一番功績。
然而他這一生都守在皇城內。
既無軍功,也無良策。
父皇沒有理由立他為太子,可若能夠平定青州叛軍,那便能夠以這份軍功送他太子之位。
顧家軍為周玖後盾,想要贏下這場戰役,可謂有著極大的勝算。
大殿之上,我跪伏在地。
「兒臣,請求和皇兄一同出戰!」
25
青州叛軍多為當年回厥族人。
所以我去,一來能夠穩定軍心鼓舞士氣,二來便是想要向所有人宣布:
我周曦瑜,也要爭一爭這皇位!
九五之尊位。
父皇沉默良久,終究擺了擺手。
「准奏。」
說罷。
再不肯瞧我。
這次青州之行,叛軍必定要平的。可是這皇儲之位,也一定會有個了斷。
無非就是你死我活。
我親手將這場爭鬥推上了台面,所有人都翹首以盼。
鹿死誰手。
尚未可知。
26
大軍浩浩蕩蕩壓境。
顧源既是世子,也是少年將軍。有他為周玖鋪路,我想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周曦月也來了。
本就病重,可還偏偏要跟著一起來。我罵了她好幾次,可依舊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你自己帶了卿若那個面首,怎就不允許我也來青州?」
我每說一次,她就用這句話堵我。
大軍行了半個月,終是到了青州。
青州被破了一次城,雖說後面援軍到達,又將那些叛軍趕出了青州。
可經此一役。
青州早已元氣大傷。
入目可見的斷壁殘垣,往日繁華熱鬧的青州,如今人煙蕭條,路上隨處可見的斷臂殘肢,以及被狗啃食的屍體。
血腥味充斥鼻尖,周曦月捂著鼻子臉色煞白。
「兩位皇妹還是去休息吧,這般慘烈之景,怕是會嚇壞你們兩個女子。」
周玖回頭看了一眼我和周曦月,眼裡帶著諷刺笑意。
我沒理他,領著卿若一步步往前走。
鮮血染紅了我的裙擺,但這有什麼可怕的?
「你們……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街道拐角處,忽然衝出來了一個小女孩。小姑娘不過六七歲,單薄的衣衫被撕裂了好幾塊,身上還有好幾處青紫的痕跡。
髒兮兮的小臉已然看不出容貌。
只是瞧見我,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閃現了激動的光。然後跑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手。
「你能不能救救我阿娘?」
我跟著小姑娘去了巷子裡,巷子裡躺著一個衣不蔽體的女子。女子奄奄一息,身上還流淌著鮮血。
她眼神潰散,一點點沒了生氣。
卿若將身上的外袍解下來遞給我,然後轉身守在巷口,不讓其他人進來。
我將外袍掩蓋住那女子軀體,然後看著滿懷期待的小姑娘。
「阿娘死了,姐姐救不活。」
小姑娘一愣,眼裡蓄滿了淚,但還是沒掉落下來。
「其實我猜到了。」
小姑娘深吸一口氣,眼裡恨意迸發。
「他們很壞,殺了我父兄,欺負我阿娘,還將我的兩位阿姐抓走。」
「可是青州的官也很壞,為了讓自己活命,將城中許多姐姐全都送給了那些壞人。」
「我晚上睡不著,因為耳邊全都是姐姐們的哭喊聲。」
小姑娘拉著我的手,仰頭盯著我:「姐姐,你也早點離開這裡吧。青州的官太壞了,他會為了活命也把你送給那些外族人的。」
我蹲下來,看著眼前依舊倔強不肯落淚的小姑娘。
「姐姐不怕。姐姐會保護你,也會保護其他姐姐們。」
27
小姑娘名喚圓圓。
是青州最普通不過的百姓。
然而一大家子人,現如今大概只剩下了她。
珍珠幫她沐浴。
出來時眼眶紅紅的。
「公主,那些人都是畜生!圓圓不過六七歲,他們居然,居然……」
珍珠說不下去了,只是嗚咽哭著。
圓圓換好衣服出來,看見珍珠蹲在地上哭,趕緊過去安慰:「珍珠姐姐,我不疼的。我很好,我還要為阿娘報仇呢。」
珍珠抱緊了她。
「圓圓真堅強。」
28
青州刺史因為守不住城池,又害怕那些人會直接殺了自己。
竟然瞞著朝廷和他們做起了交易。
每十日送百名女子給叛軍,以此拖延時間。
當我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直接提著銀槍殺了過去。
刺史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公主,微臣這也是為了能夠守住青州,不得已而為之啊!」
「不得已?用大周女子之命來拖延時間,然後讓你茍延殘喘。當真是笑話!」
我提著槍就想殺了他。
周玖攔下我。
「刺史不過是權宜之計,想要以最小的傷亡保住青州。雖有錯,但罪不至死!」
「讓青州無辜女子以肉身築建城牆,眼看著他們被叛軍欺辱殺害,這難道還罪不至死嗎?」
當真是笑話!
往日總說瞧不上女子,可到關鍵時刻卻用女子的性命來拖延時間。
「周玖,這次你攔不住我。」
我一掌推開周玖,然後用手中銀槍劃破刺史喉嚨。
鮮血噴涌,濺了我一身。
但我覺得很開心。
「周曦瑜,你當真是瘋了!」
同樣被濺了一身血的周玖有些氣急敗壞,眼神惡狠狠地盯著我,恨不得直接殺了我。
「你不願為青州女子討回公道,那就我來!」
我以一桿銀槍護青州,必定不會再讓任何一個人遭此侮辱。
29
雖同他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是大敵當前,也容不得我們互相猜忌。
搶奪皇位只是立場問題。
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復叛軍,徹底收攏整個塞外。
青州地形易守難攻,現如今大軍壓境,叛軍更不敢輕舉妄動。
但他們不動,這場戰役就打不完。
所以我和周玖決定請君入甕,在青州城中決最後生死之戰。
大戰淒涼。
我每日都會看著許多死去的戰士,他們的屍骨散落在戰場之上,甚至都無法收斂。
圓圓每天早晨都會過來找我,送我一朵清晨露花。
「姐姐模樣美,心腸更好。圓圓以後可以跟著姐姐學習武藝嗎?」
周曦月走了過來,她身體愈發不好了。便是短短几步路都得停下來休息,她走到圓圓面前,笑著說:「為何一定要學習武藝?學些刺繡插畫,不好嗎?」
圓圓搖頭。
「我想和父兄那樣可以在戰場上拼殺,也想保護姐姐和娘親。如果我有一身武藝,我就可以保護想保護的人。如果我有足夠的能力,娘親就不會死在我面前……」
一直倔強不肯落淚的圓圓,在這一刻終於哭出了聲。
「為什麼我是女孩子啊?」
「父兄總說,女孩子得嬌養,得哄著捧著護在手心,可是打仗了,養得嬌氣的女孩子們,又該怎麼活命呢?」
「所以,我不想當女孩子。我想像男孩子那樣,可以征戰沙場,建功立業。」
我替她擦乾了眼角的淚,又煞有其事地搖搖頭。
「圓圓,你錯了。女子,亦可以征戰沙場,建功立業!」
這些事情,並非只有男子才能做。
「所以圓圓,希望長大之後你能成為自己所要成為的人。」
而我,也會拼盡全力實現你的願望。
周曦月沉默了。
她拚命咳嗽,卻不再說一句話。
大概她也想起當年自己如同圓圓一樣,也曾有過鴻鵠之志吧。
30
大戰持續了整整兩個月。
周玖帶領大軍攻出城外,而率先請君入甕的部分叛軍首領,則已入了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