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沒想到,在我苦盡甘來終於追到他之後,他失憶了。
疲憊和無力感席捲而來,指甲狠狠陷入手心,我看著謝綏那張蒼白冷淡的臉,勉強維持冷靜,「你忘了?」
謝綏抬頭看我,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眸中有一絲絲歉疚,「嗯。」
有點可笑。
我自小隱忍著偷偷地喜歡他,直到三年前借酒表白之後,不再矜持,一次次追求,或者說哀求,一次次被拒絕。
心臟已經負荷到一定程度,在我最後要放棄的時候,他回頭了。
偏偏如今他的記憶回到了當初我借酒表白之後,我們戀愛之前。
「不管你信不信,你已經和我在一起好一段時間了。」
我拿出手機試圖找出我們在一起的證明給他看,翻著聊天記錄的時候,我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原來即使在一起,我和他之間也從未改變過。
我一味地將就、討好;他漠然地敷衍、不在意。
心被一隻手狠狠捏住又鬆開,空氣灌進來緩解窒息感,最後我伸出手,用手背擦乾滑落的淚珠,抬頭看他。
謝綏長睫垂落,說不清是什麼情緒,聲音輕到幾乎快要聽不見,「是嗎?」
苦苦忍耐著,我突然站起來。
「我騙你的,對不起。」
我放棄了。
忘記,不要再走過去的那條老路,似乎是更好的選擇,畢竟人生沒有那麼多三年,青春沒有,愛情更沒有。
謝綏那張可以說是美艷的臉,露出些許複雜神色,薄唇緊緊地抿著,不發一言。
不是意料之中的反應,我有些恍惚,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謝綏解決了我的不知所措,他恢復了慣常那副冷淡自矜的面容,岔開了話題,「坐下吧,站著幹什麼?」
我搖了搖頭,拎起包,「既然你不想伯父伯母擔心,那我就不說了,護工給你安排好了,我有空會來看你的。」
謝綏輕輕「嗯」了一聲,狹長的眼睛冷冷淡淡地瞟了我一眼,「多謝。」
我沒有說話,轉身關上了門,倉皇地離開。
放棄一個人好像也沒有那麼難,或許從前每一次受挫都是在放棄的路上,到了今天終於有了結果罷了。
累,累到腿腳發軟,我靠著醫院的牆壁緩緩蹲下來,按著空蕩蕩的胸口,忍住眼睛的酸漲,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謝綏的表情不是沒有猶豫,我也知道最後的結果,是我們可以在一起。
可誰能接受呢?得而復失永遠最為煎熬痛苦。
我寧願是追了六年,而不是花了三年終於得償所願,突然發現又回到了原點。
明明覺得自己不難過,開車上路的時候還是失魂落魄地追尾了。
我看著前後距離我們七八米的車,心裡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姐姐,你撞了我新買的大牛怎麼還笑啊?」被我追尾的車主下來,扶著我的引擎蓋不解地看著我。
我抬頭看著面前這張白凈清秀、少年感滿滿的臉,剛剛那種喪氣一掃而空,大概這就是年輕人的魅力吧。
「對不起啊,你留個聯繫方式給我吧,我負全責。」我從包里掏出手機等著他給我號碼。
他上上下下掃了我一眼,抿著唇勸慰我,「長得很漂亮,別幹這種事。」
說完就不顧我的驚訝轉身上了車,揚長而去。
我愣在原地回味了半天,才意識到,他以為我是租豪車出門釣魚的天菜。
現在的年輕人想像力都這麼豐富了嗎?
我哭笑不得地鑽進車裡,開出去老遠都覺得有些稀奇。
到了 4S 店,去休息室等人開車來接,我發現剛剛那個勸慰我的小孩正躺在裡面睡覺。
真是,緣分。
我走過去推了推他,他迷迷糊糊醒來,睡眼惺忪地看著我,「你怎麼在這?!」
「來修車,我沒釣魚,年輕人想像力不要那麼豐富,你叫什麼名字?把帳記我頭上吧。」
「……顧承昱。」
我點點頭準備出去和店員說,被顧承昱一把抓住手腕,「不用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垂著眼睛點了點,把二維碼調出來,「姐姐掃我一下。」
應該拒絕的,可是看著他紅紅的耳尖、軟軟的短髮、長長的睫ṭü₂毛、嫩嫩的奶膘,心裡一陣軟。
我掏出手機掃了一下,添加到通訊錄。
「姐姐叫宋沁舟呀,還挺好聽的。」顧承昱挑著眉頭看了我一眼,笑出兩顆小虎牙。
他長得其實很冷淡,眼睛長長的,內雙,眼尾展開,鼻子很高挺,下顎線條也極其流暢,但是偏偏帶了點奶膘,眼睛完全睜開,再這麼一笑,瞬間就給你軟化了。
我鬼使神差地開口:「不要我給你修車,那我有空請你吃飯吧。」
顧承昱一聽,就挑了挑眉毛,看起來有點說不出的傲慢,「就今晚。」
我真的沒忍住,就這麼笑出來了,「好。」
大概我笑得太猖狂,面前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紅著耳尖咬了咬後槽牙,又奶又凶。
02.
等人把我的邁凱倫開過來,我就帶著顧承昱出去吃飯。
他坐上了我的車,單手撐著車窗勾著嘴角笑,看起來有點小壞,「還是第一次坐女生副駕呢。」
「聽你這話,副駕帶過不少女生啊。」我笑著偏頭看了他一眼。
想想也是,他長得這麼招人。
他臉皮不容易紅,情緒全寫在耳朵上,一被調侃,這耳尖就紅得滴血,純情得不行,偏偏長了一張渣男臉。
「沒有,沒帶過。」
我打了一下方向盤轉了個彎,沒有繼續戲弄他。
剛把車停在餐廳門口,就看到了我媽的來電顯示,「謝綏不是出差回來了嘛,怎麼聯繫不上?他媽都問我了。」
操。
忙著傷心,忘了謝綏手機壞了。
「他手機丟了,我正在跟他吃飯呢,下午去辦卡,先掛了啊。」說完,怕謊言被戳破,立馬掛了電話。
身旁的顧承昱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我,「姐姐騙人眼睛都不眨。」
莫名有些羞愧怎麼回事?
吃完出來正好看到旁邊有個手機店,走進去挑了個黑色的付了錢,轉身就差點兒撞到顧承昱懷裡。
「你這是送給男朋友?」他眼睫毛又長又密,撲扇個不停,看起來顯得有點緊張。
「前男友。」
「你對前男友都這麼好?」
我把手機放進車裡,招呼這個驚訝不已的小孩上車,「去哪?我送你。」
「你先把手機送過去啊,我不急,我怕你前男友急。」顧承昱倚在車座里,看起來有點無賴,下巴微抬,好看又張揚。
我忍不住輕笑一聲,「剛分手。」說著猛地踩了一腳油門,車子立刻轟鳴著滑了出去。
年輕人大概就喜歡刺激的,顧承昱勾起了一個笑,「那挺好,你分了才知道下一個更好。」
下一個是誰?他嗎?
我翹了翹嘴角沒說話,等到了醫院見顧承昱要下車,我傾身過去按住了他的安全帶,「待著,一會兒就來。」
顧承昱嘴角微微一撇,不爽的情緒全部寫在臉上,和謝綏截然相反,不過人倒是乖乖地倚了回去,懶洋洋地玩起了手機。
我拿著手機上樓,進了病房就看見謝綏靜靜地坐在床上,無聊地翻著一本不薄不厚的書,看起來清冷靜謐。
聽見我來的聲音,謝綏抬頭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手機盒上,「謝謝。」
沒吭聲,我打開抽屜,把他那個碎得不成樣子的手機拿出來,換卡開機,折騰好了才遞給他。
他伸出修長細白的手接過,薄唇輕啟,猜到他又要道謝,我忍不住制止,「你今天說的謝謝比過去一年都多,怎麼,失憶了還變禮貌了?」
他少見地愣了一下,然後那美玉般的面容化開,Ṫű̂ⁿ勾出一個誠心的、溫柔的笑,看得我心臟刺痛。
或許從前許多年,都是我為難他了。
以愛之名禁錮,把彼此都推入兩難的境地。
酸澀一下子衝上來,我意識到自己要克制不住,連忙低頭,「走了。」
說完就逃也似的跑了。
門剛關上,眼淚就滑落,我定了定神擦去,長舒一口氣往下走。
沒事的,錯了改就好。
可為什麼喜歡一個本可以得到的人,是錯呢?錯到命運都要重新修正,錯到失憶這種狗血的事情要發生在我和他身上。
原來我不僅僅是累到決定放手,還埋怨,埋怨不公,把我苦苦追求得到的再奪走。
回到車裡的時候我情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顧承昱卻偏頭盯著我看,「哭過了?」
我心裡一咯噔,下意識反駁,「亂說什麼呢?你去哪?送你走。」
我沒敢看他,餘光卻發現他收了表情,因為長得冷淡,顯得有幾分謝綏的氣質,看得我更加糟心,踩著油門就往外開。
「不用送,你到地了把我丟下來就行。」
他這麼貼心,我自然是不想當司機,點了點頭,就往公司的方向開。
在公司忙了幾天,甚至沒回家,項目做完合上文件之後,那種無措的空落感又朝我襲來,還沒來得及難過,我媽的電話就來了,「宋沁舟!謝綏出車禍這麼大的事兒,你就這麼瞞著?」
「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能知道?要不是今天陪你爸去醫院體檢,你要瞞到什麼時候?快給我過來!」
謝綏和我的父母都知道我倆在一起的事,我怕他在失憶無措的壓力下,被環境逼著重新和我在一起,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既委屈他,也對不起我自己。
喘著氣開門,就看到謝綏安靜又鎮定地坐在病床上,被我和他的爸媽四個人圍住噓寒問暖。
「舟舟來了,讓舟舟照顧謝綏吧。」我媽笑著對謝綏的父母客氣寒暄。
從前在謝綏面前再怎麼受挫,我也不敢有一點透露給我的父母,生怕他們對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他們知道的謝綏,對我永遠是溫柔體貼關懷的。
「舟舟也忙了一天了,多累啊,又不是什麼大事兒,還有護工,讓他們小兩口待一會兒,就讓舟舟回去休息吧。」謝綏他媽笑得很是溫柔。
等人都離開,我才走近謝綏。
「不說是Ṭũ₊騙我的嗎?」謝綏微微抬起眼皮子看我,瞧不出什麼情緒。
我坐下來順手拿了一個蘋果給他削皮,「那你呢?你不就希望我是騙你的?」
沉默一下子彌散開來,我輕笑一聲把蘋果遞給他,正要開口,就聽見他說:「既然當時答應了,那我沒有理由借著這種事反悔。」
莫名的平靜。
「你願意嗎?平心而論,失去那三年我的苦苦追求,你的感動和可憐沒有達到頂峰,你願意和我將就嗎?」這句質問,我竟然說得那樣輕鬆,甚至不在意結果。
謝綏眸色很深,情緒永遠藏得很好,像一尊完美的玉雕,此刻卻眸光有了波瀾,他的聲音透露出了無奈,「舟舟,我只是不記得了。」
一點點的溫柔就把我擊潰,心裡建起的防線迅速坍塌,我幾乎是哽咽著告訴他事實,「你真的,不愛我。」
回到原點之後,我就沒有勇氣再來了。
我拿出手機,點開我們的聊天記錄塞進謝綏手裡,他垂著眼睛一點一點地翻看,良久抬頭,薄唇輕抿,透出些許說不出的煩躁和愧疚,「對不起。」
沒有人要為自己的不愛道歉的,我搖了搖頭,一面擦掉不爭氣的眼淚,一面接過手機,勉強勾起一個笑,「你好好休息,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礙了,過兩天出院我來接你,不用那麼愧疚的。」
一刻也不敢留,逼著自己放棄是痛苦的,我甚至沒有把目光再一次放在他身上就離開了。
上次開車失魂落魄地出事,修個車就花了幾十萬,這次我分外小心,龜速前行。
等著紅綠燈的時候,微信跑出了一條彈窗:姐姐,好巧啊。
我有些稀奇地點開,立馬又看見了「看後面」,回過頭,就看見顧承昱皙白的手臂從車窗中伸出來,緩慢地慵懶地搖動著。
複雜又疲憊的生活中,誰會為了一個偶遇而開心,人們大多選擇低頭避開,選擇孤獨,但不可否認,這一刻,我的心情是輕快的,為了他的那個「好巧」。
電話被撥通,「我和朋友去打撞球,姐姐要不要一起啊?」
這些天顧承昱約了我很多次,都被我推了,但年輕人的熱情似乎真是無限的。
看著時間才九點,還很早,回去也是無聊,不如答應吧。
顧承昱超車開到我前面,我緊緊跟上。
進了包間,看見沙發上三三兩兩坐了幾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了年齡的壓力,媽的,我老了。
「臥槽,昱哥,你在哪找到這麼正的姐姐,還有多的嗎?」一個穿著藍色短袖的清秀男生猛地站起來就要勾顧承昱的肩膀。
顧承昱側著身子讓開,搖了搖手指,「可遇不可求。」
有點得意,有點傲嬌,叫人發笑。
等上桌打球的時候,我拿著酒杯靠在一旁看著他撐杆的側臉、後背流暢的線條,心裡泛出了一絲邪念。
不是喜歡,是發泄。
是憋到極點,瘋狂地想朝外排解的惡劣情緒。
我一口抿盡杯中的酒,壓下這討厭的情緒,「我來和你打一盤吧。」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笑出兩個虎牙,看起來清澈又驕縱,「我很愛贏的。」
我拿起巧克擦了擦球桿,「嗯,那我讓你。」
平平無奇的幾個字,引起了巨大的哄鬧,屋子裡的人都圍過來調侃顧承昱。
謝綏很喜歡打撞球,我從前為了能和他一起玩,請了專業的教練,都快把撞球當職業了。
不過顧承昱真的很厲害,我出了點小差錯,想著他愛贏,就沒有掙扎,順勢而為讓他贏了球。
最後他撐著球桿站在燈光下,長長的眼睛微挑著看我,嘴邊的笑極其張揚,身後的人都在為他鼓掌起鬨。他們的模樣碎成了一幅畫,在我眼前綻放。
這麼一瞬間,我被奇怪的氣氛點燃,自從謝綏車禍開始一直壓在心頭的鬱氣,被戳了一個口子,想要被救贖,或者把別人拉入深淵。
顧承昱,我不是好人,我告訴過你的。
「姐姐是讓我了嗎?」顧承昱放下球桿,走到我面前,靠得很近,呼吸很輕,眉眼都是笑意,似乎無論我有沒有讓他,都足以叫他開心。
對他起了心思,所以我抬起頭看著他笑:「讓了有獎勵嗎?」
顧承昱一怔,眼睛睜大了些,看起來有些奶,減弱了那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你想要什麼?」
他的眼睛真的很神奇,睨著看人就叫人害怕,不敢接近;睜大些看人便渾身冷感全消,只剩下少年的清俊動人和說不出的可愛,對,就是可愛。
心弦被撥動了一下,我朝他勾了勾手指,他乖乖地側耳彎腰靠過來,我便在他的臉側輕輕留下一個吻,「獎勵這個就好。」
顧承昱像是嚇到似的猛地直起身子,修長的手捂著臉頰,瞪著看我,耳尖紅得滴血,「你……」
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可我看他那雙眼睛裡寫滿了羞澀就知道他想說什麼,正準備點頭告訴他「我會負責」的時候,電話響了。
我轉過身從身後的沙發上拿起包,掏出手機,看到來電是謝綏,一下子所有的情緒都淡了下來,像被澆了一杯水,不算太涼,但很清醒,「你鑰匙丟在醫院了。」
我翻了翻皮包,車庫鑰匙不在了,不過家裡還有備用,「先丟你那吧,等過兩天接你出院的時候拿。」
謝綏清淺的呼吸停滯了一下,隨後才輕聲回了一個「嗯」。
等我掛斷電話才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在有理由見到謝綏的時候,選擇了不去。
整個人有些愣神,直到顧承昱站在我身後,帶有熱度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時,我才回過神來。
他靠得很近,呼吸從我耳側噴洒過來,熾熱而清冽,「你怎麼對你前男友那麼好,又送手機又接出院,姐姐是都這樣嗎?」
好酸。
我避重就輕地調侃,「對呀,姐姐都這樣,你喜歡嗎?」
顧承昱扶著我的肩膀將我扳正,長眉微蹙,「我連前女友都沒有,你還和前男友藕斷絲連,我喜歡個屁。」
這直球,叫我不知道怎麼接。
大概是我沉默得太久了,顧承昱把手從我肩膀上拿開,臉也微微側開,不再看著我的眼睛,整個人顯得有些彆扭,「你不改也沒事。」
委屈,雖然他瞧著傲慢不已,說的話又愜意隨便,可我就是聽出了委屈。
「改啊。」我說。
本來就會改,不是為了顧承昱,是為了我自己,不要陷進去,不能再把謝綏掛在心尖、嘴邊。
和一群年輕人喝了很多酒,我是故意的,酒精的麻痹可以讓我短暫地放棄道德底線的掙扎,堂而皇之地把顧承昱帶回家。
他熾熱而又曖昧的吻落在我的頸側,滾燙又虔誠。
他的手指修長又靈活,我忍不住拱起身子,抓著床單的那一刻,腦子裡閃過了謝綏的臉,心臟翻起一陣刺痛,我幾乎是沒有猶豫地推開了顧承昱。
他眸光帶著慾望的水色,既委屈又勾人,半跪在我面前,「弄疼你了?」
他的聲音有點壓抑的沙啞,還有著一絲小心翼翼,和我一樣可憐。
心臟的某一處猛地坍塌,我抿了抿唇Ţü₁,垂下眼睛沒有看他,「沒有,要不然算了吧,你和我都喝多了。」
「我很清醒。」顧承昱這句話說得堅定又有些咬牙切齒。
抬頭與他視線相撞,看著他咬著後槽牙忍耐著慾望和不爽的模樣,我最終還是昏了頭,靠過去,輕輕咬了咬他的喉結。
徹夜不眠,都是顧承昱的報復,報復我剛剛迫使他停下的戲弄。
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戲弄,是我的良心短暫地閃爍了一下人性的光輝,最後被灼灼美色湮滅了。
早上醒來,看見顧承昱撐著腦袋盯著我的時候,我順手就抓起旁邊他的短袖丟了過去,「套起來。」
顧承昱面露不滿,嫌棄地拿開,「髒。」
「那你要裸奔?」
年輕人的臉皮就是厚,他挑眉笑道:「姐姐不介意的話,當然可以啊。」
我一個「滾」字壓在喉嚨里說不出口,勉強背過身子不去看他,「你躺床上玩會兒,我給你去樓下買衣服。」
顧承昱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摸過來的,一把攬住我的腰,將我拽到懷裡,曖昧地靠在我耳邊,「姐姐真貼心。」
氣溫升高,意識到要發生什麼事情之後,我扶住自己可憐的腰勉強推開他,「躺回去!」
大概沒想到我會突然凶他,他翹著一撮呆毛,愣愣地看著我,有些惹人憐愛。
我忍不住輕笑一聲,洗漱出門。
買了衣服和早餐回來,我把衣服扔給他,「買了早餐,收拾一下出來吃。」
顧承昱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看著他挑眉的模樣,有些蒙,「怎麼了?」
他貼在我耳邊說了句叫人極其臉熱的話。
操!
「你將就著穿,吃了早餐回家換去!」我臉瞬間像燒似的,真的,受不了年輕人。
把顧承昱送到他家樓下,我手搭在車窗上等他下車,他卻解了安全帶就不動了,光看著我。
「下去啊,怎麼不動?我還得去公司呢。」
顧承昱臉色瞬間黑了,長腿一邁就出去了,我看著他氣沖沖的樣子有些不明所以,還沒等我踩油門,這人又想起什麼似的繞到了我這邊,掐著我的臉就吻了過來。
我看著他輕輕喘氣的模樣,有些明白他在氣什麼了,心裡莫名一酸,濕漉漉的,和他的眼睛一樣。
「不准一副送炮友回家的樣子!」顧承昱這句話說得極其惡狠狠。
我卻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真能想,「知道了,上去吧。」
可是等車開出去,開進高樓林立的大廈之間的時候,我捏著方向盤的手還是緊了緊。
不是炮友,是什麼呢?男朋友嗎?
我舔了舔唇角,選擇不去定義我和他的關係。
謝綏出院了,我去接他的時候,他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一旁的沙發中看書,雙腿交疊,陽光溫柔地落在他身上。
如果不去看他那雙眼睛,會以為他是天使。
謝綏聽見動靜,抬頭看過來,我幾乎以為那裡面裝的是溫柔。
我出聲打破自己的幻想,「走吧,送你回家。」
謝綏很安靜,直到快到他家了才開口,「你這幾天去哪了?」
「能幹嗎?忙公司的事唄。」我轉了個彎,心不在焉地回應著。
無端感覺氣氛冷了一些,剛剛也沒有說話,可很愜意,現在卻平添了一絲壓抑,我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謝綏。
他太漂亮了,說是鬼斧神工也不為過,只是現在長眉幾不可察地蹙著,薄唇也抿著,顯得色澤更加淺淡。
「怎……怎麼了?」我習慣性地對他的不開心感到不知所措。
謝綏眉峰挑了一下,神色又化開,「沒事。」繼而道,「這次辛苦你了,明天請你吃飯吧。」
明天?
顧承昱約了我好幾天,不知道怎麼面對他,鴿了又鴿,惹得他不高興得厲害了,所以答應了明天陪他吃飯。
「我……」拒絕的話卡在嗓子眼說不出口,我從來沒有拒絕過謝綏,似乎也學不會。
謝綏沉著眸子看我,聲音清冷,「你有約了?」
他問出來的話,好像就簡單多了,我輕輕「嗯」了一聲,謝綏短暫地愣了會兒神,神色疏淡下來,「那改天吧。」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笑了。
改天就是沒有下次啊,他還是老樣子,失憶了也沒變。
第二天,到了顧承昱約的餐廳,這裡色調偏深,看起來就適合偷情。一進門就看見他半倚在那裡低頭看手機,螢光打在他臉上,顯得極度冷漠。
我好像,一直都挺喜歡這種調調的長相,看起來高不可攀。
他看見我,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眼睛亮了起來,開心得不行,然後嘴角慢慢變得平直,「姐姐真難約,下了床就不認人。」
「忙啊。」這兩個字才出口,心裡就澀了一下。
從前,我被謝綏這麼搪塞了多少次?
趁著顧承昱神色還沒冷下來,我就抓住了他的手,盡力顯得溫柔,「對不起,沒有下次了好不好?你要實在想我,可以直接來我公司,嗯?」
笑意一下子就從他的眼角眉梢爬出來,他有些傲慢地翹起嘴角,「ƭű₂我也忙呢。」
「好,等你不忙。」
和顧承昱分開之後就接到了發小陳銘翰的電話,「來我家那個酒莊,謝綏住院都不說一聲?」
「慶祝他出院?」
「慶祝你們分手啊!」陳銘翰低低地笑出了聲,那邊很安靜,一聽就知道是躲起來打電話的。
我掉轉車頭忍不住笑,「這可不是喜事。」
這幫發小真的挺損的,從前不止一次直呼我是謝綏的舔狗,倍兒忠心的那種。
陳銘翰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音調起伏,顯然是不贊同,但卻也不想解釋,大概是覺得我脫離苦海明明是喜事。
「他失憶了,失去了三年的記憶。」我油門踩得有點狠,推背感襲來,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平淡地敘述事實。
「什麼?!」陳銘翰的聲音是驚訝的、意外的,甚至有一種預測到大事不妙的焦躁感。
嫌棄他大驚小怪,我掛了電話不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