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失敗,我被困在了任務世界。我選擇了假死,和深情男二走到了一起。
沈沉再次見到我,是在兩年後,他欣喜若狂。
直到他看到我小腹有些隆起,才變了臉色。
1.
這是我攻略沈沉的第六年。
我陪他從落魄無名的皇子,走到了權傾天下的帝王。
前不久,他讓欽天監擇了吉日,下月就與我成婚。
我很高興。
不僅僅是因為攻略沈沉的任務快要成功,也是因為我愛上了沈沉。
我是真的想要跟他共度一生,再回到原來的世界。
系統卻勸我:「別高興得太早。」
事實證明,系統說得對。
婚禮前夕,沈沉找回了他的白月光霓裳晚。
她一來,一切都變了。
沈沉夜夜地宿在了她宮中,蠟燭燃到了天明。
他曾允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霓裳晚一來,沈沉轉頭就把這個諾言拋在了腦後。
我去找了沈沉。
最後來見我的卻是霓裳晚,她鬢髮微亂,脖頸上還有沈沉留下的痕跡,紅得刺目。
她笑吟吟地看著我:「陛下沒空見你,你明日再來吧。」
我抬頭望向天空。
大白天的,陽光刺目,逼得眼睛都出了淚。
系統安慰我:「沒事,沈沉不是答應娶你為後了嗎?等任務完成之後,你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我卻憂心忡忡,沈沉真的會守約嗎?
2.
當晚,我發起了高燒,昏睡不醒。
丫鬟綠雲瞞著我去找了沈沉,希望沈沉看到重病的我,能重新憐惜我。
沒過一會兒,她一個人回來了。
另一個丫鬟紅玉問:「怎麼就你一個人?陛下呢。」
「陛下在忙。」
紅玉沉默了。
在忙什麼,大家都清楚。
沈沉自然是忙著陪他的白月光,霓裳晚。
她們以為我睡著了,小聲地為我抱不平。
「陛下怎麼可以這樣呢?是小姐把陛下從亂葬崗救了出來,替他擋了明槍暗箭,落得一身的病,還助他奪得了皇位。如今小姐病了,他怎麼連看都不來看小姐一眼。」
綠雲說:「你不知道,我今個兒去找陛下,他是怎麼說的。他說,他都允了小姐皇后之位,小姐該知足了。這種裝病爭寵的小把戲,以後不要再使了。」
綠雲又說:「我離開前,霓裳晚的宮女也來通報,說霓裳晚也病了。陛下立馬慌了神,召集了好幾個太醫,往她的宮殿趕。小姐生病就是爭寵,霓裳晚生病,他又換了一副模樣,我真為小姐感到不值。」
真奇怪,人發著高燒,心卻冷得打了個寒戰。
我在心裡安慰自己,沒關係,最起碼,我還有皇后之位。
沒了沈沉,我還有我日思夜想的故鄉在等著我。
紅玉嘆了口氣:「算了,陛下又不是太醫,不來就不來吧。」她看了看時辰,「太醫怎麼還不來?」
「太醫……太醫都被陛下叫走,先去看霓裳晚的病了。」
紅玉一怔:「小姐燒得厲害,再這樣燒下去,怕是要……」
我本就體弱,這病又來勢洶洶。
她倆心知肚明,我再不得到及時的醫治,怕是去日無多了。
3.
正在此時,有個太醫走了進來。
兩人高興得厲害,客客氣氣地把他迎進了門,嘴裡還念叨著:「我就知道,陛下心裡還是有小姐的。」
我心下鬆了一口氣。
我只想活著,撐到能和沈沉成婚的那一天。
至於任務完成後,他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吧。
我累了,不想管,也管不著了。
吃了藥,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夜半,我渴得厲害,嗓子乾得冒煙。
睜開眼,就看到有個高大的身影,正坐在我的床前,一動不動。
「沈沉?」
他終歸是放不下我,深夜前來看我了嗎?
「是我。」
清冷的男聲幽幽地響起。
我心頭突地一跳:「謝凌雲?你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正大光明地走進來的,你那兩個丫鬟,睡得跟豬一樣。你怕是什麼時候燒死,她們都不知道。」
謝凌雲說話,是一如既往地欠揍。
男人修長如玉的手,落在了我的額頭上。
冷冰冰地,落在滾燙的額頭,分外地舒服。
我下意識地蹭了蹭。
謝凌雲卻皺起了眉頭:「怎麼還燒得這麼厲害?」他對他的手下道,「你去把林太醫請來。」
「今天這太醫,是你找來的?」
「不然呢,」謝凌雲譏諷道,「沈沉如今美人在懷,哪還會管你?你說你當年跟了我多好,我肯定好好地對你。」
沈沉能登上皇位,除了有我出謀劃策,他最大的助力就是謝凌雲了。
謝凌雲是少年將軍,驍勇善戰。
我和他配合得很好,我坐鎮後方,他在前方殺敵,幾乎百戰百勝。
久而久之,謝凌雲對我產生了別樣的情愫。
他是個直來直往的,直接就跟我表了白。
我當時想都不想地就拒絕了。
沈沉是我的攻略目標,除了他,我從未想過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我下意識地反駁:「當年沈沉也是這麼說的。」
謝凌雲有些惱怒:「我跟沈沉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
沈沉是我的攻略目標。
而謝凌雲,他只是謝凌雲。
謝凌雲語氣不善,嘴裡對我沒幾句好話,動作卻很溫柔。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扶了起來,就像我是什麼易碎的珍寶。
他將水喂給了我,又絞了帕子,敷在了我的額頭上。
林太醫很快地就來了,看到謝凌雲在我的房間裡,也不驚訝。
我大概明白了,林太醫是謝凌雲的人。
林太醫替我扎了針,又給我重新配了藥。
折騰了大半夜,我這燒才漸漸地退了下去。
一連幾日,謝凌雲都來了我的寢宮看我。
「謝將軍,我的燒已經退了,你不用再來看我。」
謝凌雲冷哼一聲:「如果我是沈沉,你還會這般拒絕嗎?」
不等我回答,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真不知道,我哪兒比他差了,我長得比他俊,也驍勇善戰,對你也一心一意。你為什麼就偏偏選擇他,不選擇我呢?」
那語氣說到最後,還有些委屈。
「七天了,沈沉都沒來看你,完全不顧你的死活,」謝凌雲一改之前的冷麵,他眸色深沉地看著我,語氣認真,「你要不要死遁,跟我走。我謝凌雲發誓,我會一心一意地待你。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我閉上了眼睛:「很晚了,你回去吧。」
氣氛一時冷到了極點。
「我真不明白。」
謝凌雲丟下這麼一句話,就甩袖離開了。
他一走,這寢殿冷清得厲害。
謝凌雲自然很好,比沈沉好太多了。
要怪,就怪系統為我選擇的攻略目標,是沈沉,而不是他。
我只要和沈沉成婚,成了他的皇后,就算是順利地完成任務。
距離成功還差一步之遙,我不可能為了謝凌雲一個虛無縹緲的誓言,就放棄之前所有的努力。
畢竟,之前沈沉也曾許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結果呢……
即使我再怎麼戀愛腦,栽過一次跟頭,也該清醒。
我病癒後,沈沉總算還記得他的宮中,還有這麼一號人。
他來看我了。
只不過,他身邊還站著一個霓裳晚。
4.
沈沉看到我,沒了往日和煦的笑臉。
他擰著眉:「不是說病得下不了床了嗎?我看你這不是好得很嗎?」
綠雲急急地替我解釋了幾句,反被他呵斥:「你們主僕一個德行,為了爭寵,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我垂著眸,捏緊了手裡的茶杯,指腹微微地發白。
我從未想過,大病初癒。
首先迎來的不是沈沉的關懷,而是責備。
沈沉對霓裳晚,是截然不同的和顏悅色:「裳晚,你也看到了,姜寧並無大礙,我們回去吧。」
他替她攏了攏披風:「太醫說了,你剛痊癒,不能吹太多風。」
我一怔:「是她讓你來的?」
沈沉譏誚道:「你以為呢?裳晚跟你不一樣,不會使出裝病的手段,來引起我的注意。她善良、單純,知曉你病了,特地央我來看看你。」
我有些想笑。
好一個單純、善良。
這六年,如果我不替沈沉出謀劃策,他哪能這麼容易奪得江山?
用得著我時,他誇我足智多謀。
用不著我了,我就是心計深沉。
沈沉倒是把過河拆橋這一套,用得爐火純青。
「這些年,我不在陛下身邊。多虧了姐姐你照顧陛下,我對姐姐一直很感激。」霓裳晚溫聲細語道,「陛下,你就別怪姐姐了,姐姐也是愛極了您,才做出了這種糊塗事。」
霓裳晚明著在為我說好話,事實上,卻坐實了我裝病爭寵這件事。
她語氣溫柔,瞥向我的餘光里,藏著淡淡的惡意。
仿佛是在說,我陪了沈沉那麼多年又怎樣?
她一來,我就得讓位。
沈沉摟著霓裳晚離開了,餘光沒有看我一眼。
臨走前,霓裳晚道:「過兩日,我和陛下要一同出遊,你也一起來吧。」
我並不想去。
太醫叮囑過我,我這病得靜養。
可看到沈沉投來的不滿目光,像是在說,霓裳晚都主動地向我示好了,我別給臉不要臉,我終究是垂著眸,應了下來。
再過幾日,我和沈沉就要大婚。
我不想再令他不快,讓他改了主意。
很快地就到了和沈沉出遊那一日。
不知為何,我的右眼皮跳得厲害,總覺得這日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5.
出遊那日,我被太監領著坐到了一輛華麗的馬車裡。
「您在這兒等著吧。」
閉目養神間,車簾被掀開,陽光刺目,落入耳中的聲音更加刺耳、冰冷。
「姜寧,這是我和裳晚的馬車,你坐這裡做什麼?」
我睜開眼,看到霓裳晚笑吟吟地看著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我心裡明白。
那太監是霓裳晚派來的,故意地把我往這裡引,以此讓我招致沈沉的厭惡。
「我這就下去。」
「不用了,」沈沉嘴角牽起一抹涼薄的笑,「你既然這麼喜歡往我身上湊,那就待著吧。正好,我和裳晚還缺一個伺候人的丫鬟。」
那一瞬間,我如墜冰窟。
即使對沈沉死了心,可看到昔日全心全意地愛過的男人這樣地折辱我,心口還是疼得厲害。
就像是被利爪撕開一道口子,冷風嘩啦啦地往裡灌。
身後的綠雲和紅玉要說什麼,我攔住了她們,聲音有些乾澀:「綠雲、紅玉,你們下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手心掐出了血, 我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再忍一忍,等熬過大婚就好了。
前幾日內務府特地差人送來了喜服,讓我試一試合不合身,可見這一場婚禮還是作數。
我在小桌上擺上了各色果子和果脯,又給兩人倒了杯茶。
「行了,你在旁邊候著吧。等需要你,我再喚你。」
我低眉斂目,半跪在地毯上,宛若一尊麻木的雕像。
馬車平緩地向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頭頂突然傳來了女人的嬌喘聲。
我身體一僵,緩緩地抬起頭。
就看到霓裳晚鬢微亂,倒在沈沉的懷裡,臉蛋染著紅暈。
沈沉的手,已經伸進了她的衣襟里。
「陛下,別,還有人在呢。」
沈沉笑得浪蕩:「無礙,她又不是外人。她要看,我就讓她看個夠。」
他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絲毫不顧及我還在旁邊看著。
我面色發白,閉上了眼睛。
恍惚間,我想到了我認識沈沉的第二年,我女扮男裝地陪著他去青樓,與他結盟的人商談要事。
風月場合,難免地有男女不顧場合就擁吻嬉戲。
那時的少年郎,一臉醋意地捂住了我的眼睛:「姜寧,不許看,會弄髒了你的眼睛!」
如今,沈沉倒是一點兒都不避諱我。
我有點兒反胃。
再忍一忍。
等完成任務,我和沈沉再無瓜葛。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還有我追的劇,我沒看完的小說都在等著我。
沈沉今日的折辱,在我要追求的自由面前,不值一提。
沒過幾息,原本平穩的馬車,一陣顛簸。
沈沉面色慍怒,掀開了帘子。
還未發難,就有護送沈沉的周將軍,匆匆地前來彙報:「陛下,三皇子餘孽突襲了這裡。」
不遠處,是短兵交接的聲音。
戰況不太妙。
對方來勢洶洶,在救兵來之前,周將軍只能保證能護沈沉一人的周全。
沈沉好不容易跟霓裳晚團聚,自然不願意和她再分開。
他掀開那雙淡漠的眼:「連孤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我要你何用?」
周將軍看了我一眼。
我當即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我就聽周將軍說:「其實這一行人,是衝著姜小姐來的。對方說了,只要留下姜小姐,他們就會放過我們。」
若無意外,三皇子是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
在我的出謀劃策下,沈沉才順利地讓三皇子從高處跌了下來。
如今,三皇子就如陰溝里的老鼠,東逃西竄。
他恨慘了我。
我落到他的手裡,絕對沒有什麼好下場。
此時此刻,沈沉那雙淡漠的眼睛望向了我:「姜寧,你為我做了許多事,我都在看在眼裡,你再為我做最後一件事。」
我問:「你就不怕我死了嗎?」
沈沉語調平靜:「你足智多謀,總有辦法脫身的,」他又看向霓裳晚,目光溫柔,「裳晚跟你不一樣,一旦打起來,她過於柔弱。沒有人護著,她會死的。」
沈沉雖然是商量的語氣,我卻知道,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我推出去,來護得霓裳晚的周全。
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問了他一個問題:「若我平安地歸來,你會遵守諾言,娶我為後嗎?」
「會。」
得了沈沉的許諾,我沒有猶豫,對周將軍道:「給我備一匹快馬。」
我騎上了馬,還未跑遠。
就聽到了霓裳晚驚慌失措的聲音:「你們要找的姜寧往右手邊跑了,你們趕緊去追啊,別再纏著陛下不放了。」
我望向身後,那些刺客就如瘋狗一樣地追了上來。
而沈沉放下了帘子,看都沒看我一眼,低聲地安慰著受驚的霓裳晚。
春風料峭。
冷意順著領口,鑽入四肢百骸。
我攏了攏衣領,頭也不回地往遠方奔去。
6.
沈沉說得對,我確實想好了辦法脫身。
我記得,十里外。
有一處懸崖,那地方常年雲霧繚繞,看著深不可測。
實際上,底下卻是個溫泉。
這件事,還是謝凌雲跟我說的。
他那時候把我當朋友看,無比遺憾道:「你要是男人就好了,我們還可以一起泡溫泉。」
黑雲壓山,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
我的肩頭中了幾箭,衣裳已經染成了血色。
我不敢停歇,壓下喉頭的腥甜,終於趕到了那一處懸崖,直接跳了下去。
身後是那幫刺客冰冷的聲音:「這懸崖深不可測,她又中了兩箭,估計是凶多吉少了,我們還要去搜嗎?」
「搜,三皇子說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跟我想的那樣,我墜入了溫暖的水中,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但剛才的逃命,已經讓我心力交瘁。
再加上肩上受了傷,失血過多。
我拼盡全力地上了岸,剛走到一處隱蔽的山洞裡,就暈了過去。
7.
我醒來時,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身下是軟和得似雲堆的被子,就是這頭疼得厲害。
我應該是得救了。
三皇子心思歹毒,倘若我落到他的手裡,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我打量著周圍的陳設,才注意到謝凌雲就坐在不遠處,穿著一身月牙色的白袍,支著下巴小憩。
又是謝凌雲救了我。
仔細地想想,並不奇怪。
是謝凌雲告訴了我懸崖底下有溫泉,還有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山洞。
他得知我墜入懸崖,肯定能猜到我就藏在那個山洞裡。
我小聲地喚著謝凌雲的名字,一張口,發覺嗓子就像是被刀割一樣。
謝凌雲聞聲,就如一陣風,疾步地走到了我面前。
他神情疲憊,眼底滿是青黑,一看就是幾日沒合眼了。
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你終於醒了。」
他看我就像是看失而復得的珍寶,緊緊地擁著我,像是要把我揉進骨子裡。
「水……」
謝凌雲喂了我一些水,我干到冒煙的嗓子,總算是好受了點兒。
至於謝凌雲,也察覺到了剛才的失態,端著一張臉,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模樣。
我問:「現在是什麼時候?」
「三月初六。」
我心頭「突」地一跳。
今日本該是我和沈沉成婚的日子。
我在這個世界熬了那麼多年,等的就是這一日。
我必須趕回去,讓婚禮如約地舉行。
謝凌雲像是知道我要做什麼。
他說:「姜寧,你不用急著回去。沈沉的婚禮照舊舉行,只不過這皇后的位置,換了霓裳晚來坐。」
我愣住了:「沈沉答應過我,要立我為後的。他是不是以為我死了,才立了霓裳晚為後?」
既然這樣,我就更要回去了。
謝凌雲卻搖了搖頭。
他說,那日我墜崖,他剛把我救下,還沒等到他將這一消息告訴沈沉,就有人散布謠言,說我落入了三皇子餘孽手裡,受盡了侮辱,不知所終。
沈沉沒有追究誰散布了這謠言,也沒有替我澄清。
他轉頭就下了旨,說我失去貞潔,不配為後。霓裳晚蕙質蘭心,方可當他的皇后。
那架勢,就好像這謠言散布的,正和沈沉心意。
沈沉又下了一道聖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如若找回了我,他會封我為貴妃。
謝凌雲的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譏諷:「沈沉現在還在派人找你,人人都誇他宅心仁厚呢。你都這樣了,他都不拋棄你,還想封你為貴妃。」
那一瞬間,我渾身像是抽乾了力氣。
沈沉明明答應過我,只要我引開那幫刺客,他就會如約地娶我為後。
可如今……
我垂著眸,想到我引開追兵的那一刻,他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的生死安危都與他無關,他的心裡就只有霓裳晚。
他是不是早就想封霓裳晚為皇后了?
只是礙於他早早地下了旨,要娶我為皇后,才不好踐約。
我甚至充滿惡意地想著,那些刺客是不是沈沉自己安排的?
只有我出事了,這皇后之位才能換人。
想到此,我的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謝凌云:「我知道,當沈沉的皇后,是你一直以來的執念。如今皇后換了人來做,我也不知你樂不樂意做這貴妃,便沒有把你得救的消息告訴沈沉。等你醒了,你自己做決定。」
正在此時,從皇城裡響起了陣陣鐘聲。
這預示著,沈沉已經娶了霓裳晚為後。
與此同時,腦海里響起了機械的電子音。
「任務失敗,宿主將會永遠地停留在這個世界。」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變得恍惚。
「系統,系統,你還在嗎?」
直到我喚了系統一聲又一聲,它遲遲地沒有回應。
我才接受了這個事實,我被系統拋棄了,我被永遠地困在了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永遠都回不去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謝凌雲的袖口處,砸出了水花。
謝凌雲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替我擦著淚:「你別哭啊。沈沉的江山還沒有坐穩,還要仰仗我這個大將軍。我替你殺了霓裳晚,逼沈沉立你為後,好不好?」
他的語氣認真,不似在開玩笑。
恍惚間惡,我又想起了那一日深夜。
謝凌雲問我:「你要不要死遁,跟我走。我謝凌雲發誓,我會一心一意地待你。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我心頭叫囂著「願意」,最終還是別開了眼,不敢看他那雙赤誠、熱烈的眼睛。
自始至終,我都把任務放在第一位。
如今沒有了系統,也沒有了所謂的任務,我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既然自由了,那就為自己活一次吧。
我抓住了謝凌雲的衣袖,一雙瞳仁分明的眼睛望著他:「謝凌雲,你那日說的話,還算數嗎?」
謝凌雲還沒有反應過來,隨口問道:「什麼話?」
「死遁,跟你走!」
謝凌雲眨了眨眼,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我:「姜寧,你願意跟我走?」
我點點頭。
「你是認真的?」還不等我回答,謝凌雲就自顧自地道,「我不管你是賭氣還是一時衝動,你答應我了,就不許反悔。」
燭火搖曳。
我看到謝凌雲的眼眶微微地發紅。
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才發現謝凌雲不僅眼眶紅了,就連眼裡都盛著水光。
我一怔:「你該不是要哭了吧。」
「沒有,你看錯了,」謝凌雲神色有些不自在,「你好好地休息,我先去忙了。有事喚一聲,門外有丫鬟守著。」
謝凌雲同手同腳地,朝門口走去,還被門檻給絆了一下。
我看著他傻傻呆呆的模樣,臉上終於多了些笑意。
8.
謝凌雲動作很快。
沒兩日,他就找了具女屍冒充我,向沈沉交了差。
屍體被野獸啃過,辨不清面容。
沈沉初時還不相信。
他把玩著手裡的酒杯,唇畔牽起一抹笑,聲音薄涼:
「謝將軍,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怎麼也變得那麼蠢?」
「姜寧天資聰穎,肯定有法子順利地逃脫,這不可能是她的屍體。一定是姜寧把衣服套在了女屍身上,營造了她死去的假象。
好讓刺客不再搜尋她,至於她,肯定在某個地方養傷。」
「你給我繼續找,三日之內,我一定要見到姜寧。」
謝凌雲扯了扯嘴角,他拉開了那具屍體上蓋著的白布:「陛下,你自己看吧。」
沈沉隨意地瞥了一眼。
他臉上的笑意登時僵住了,酒杯摔在地上,發出破碎的聲音。
屍體的右肩,有著一朵梅花胎記,一共六瓣。
這是我身上才有的胎記。
左側肩膀,還有一條蜈蚣似的猙獰疤痕。
這是那年,刺客刺殺沈沉時,我替他擋下致命一擊,留下的傷口。
還有……
諸多跡象表明,這具屍體,就是沈沉要找的那個姜寧。
沈沉神情古怪,半晌沒有說話。
「陛下,你現在信了嗎?」謝凌雲幽幽地問道。
毫無徵兆地,沈沉突然吐出了一口鮮血。
沈沉一把攥住了謝凌雲的領口:「我問你,你是在哪裡找到姜寧的?」
「一處深山老林里,我去的時候,野狗正在啃她的屍體。她的後背中了三箭,」謝凌雲眉眼冷淡,「陛下,姜寧再厲害,她也是人,她死得很痛苦,也很不體面。」
沈沉又吐出了一口血。
他有些失神:「怎麼會這樣?姜寧她不是向來足智多謀嗎?她怎麼會死呢?她不是說要陪我一輩子嗎?」
沈沉那張冷硬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了就些許脆弱與迷茫。
謝凌雲只是冷眼看著。
沒過多久,霓裳晚聽聞沈沉生了病,連忙趕來看他。
一向對霓裳晚百依百順的沈沉,這一次卻沒有見她。
剛剛當了皇后,正得意的霓裳晚吃了回閉門羹,臉色難看地走了。
9.
這件事是謝凌雲回來後,跟我複述的。
謝凌雲對此很不屑:「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沈沉早做什麼去了?」
沈沉和我、謝凌雲相識時,還是個落魄的皇子,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帝王。
沈沉能順利地坐穩皇位,多虧了謝凌雲這個助力。
謝凌雲私下裡跟我聊起沈沉,向來沒什麼顧忌。
「如果沈沉回心轉意了,你會不會跟他走?」
冷不丁地,謝凌雲問了我這麼一個問題。
「我記得某人說過,他長得比沈沉俊,也驍勇善戰,對我也一心一意。」我笑吟吟地望著他,「所以,我為什麼要選擇他,不選擇你呢?」
謝凌雲抿了抿嘴角:「阿寧,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覺得如今的日子太好,就像是偷來的。我怕這是我做的一場美夢,美夢總有醒的一天。」
「只要你不負我,我定不負你。」
我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貼上了他的唇。
「這還是大白天呢。」
謝凌雲耳垂微紅。
過了一會兒,謝凌雲又湊了過來:「阿寧,難受,你幫幫我。」
「這還是大白天呢。」
我用他之前的話堵他。
謝凌雲仰頭看我,眼睛就像是小狗似的,濕漉漉的,看著可憐又可愛。
「阿寧,求你。」
我嘴角愉悅地翹起。
又過了些日子。
沈沉抓到了三皇子以及他的同黨們。
謝凌雲跟我說,沈沉沒有處死他們,找了酷吏折磨他們,日夜不得安寧。
「不會再有人害你了。」
謝凌雲有些高興,我也勾了勾唇。
高興之餘,我又有些奇怪。
我跟這三皇子打過交道,狡詐如蛇,給自己留了不止一條後路。
他怎麼這麼輕易地就落入了沈沉的手裡?
10.
時間過得很快。
一晃,兩年過去了。
沈沉算是坐穩了皇位,不像以前那樣需要謝凌雲。
正好最近邊關有些不安寧,謝凌雲遞上了摺子,主動地要去鎮守邊關。
這一舉動,正合沈沉心意。
也合了我和謝凌雲的心意。
京城認識我的人太多了,這兩年,我一直在謝凌雲郊外的宅子養身體,不敢隨意地走動。
到了邊關,山高皇帝遠,沒人認識我,我們可以做一對尋常夫妻。
這一日,我在湖心亭賞雨,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囂聲。
我派了丫鬟出去打聽,很快地她便回來了:「有人想來我們院子裡躲雨,被護衛阻止了。」
謝凌雲將我看得極重。
這一處郊外的院子,除了他給我安排的人,不允許任何外人進來。
唯恐出了差池,沈沉發現了我的存在,會把我帶走。
畢竟,沈沉這兩年,做事是越來越出格了。
昔日他寵愛的霓裳晚,已經從白月光變成了蚊子血。
他先是不顧她的反對,把我一個死人立為了貴妃。
後來又納了許多妃子。
每一個,都與我有幾分相像。
最近宮中,風頭正盛的是蘇貴妃,就與我有七八分相像。
沈沉寵她寵得毫無底線。
她兄弟殺了人,沈沉直接給他免了罪。
她父親貪污受賄,沈沉也僅僅讓他閉門思過幾天。
我以為外院的這一場風波,會很快地停歇。
萬萬沒想到,外邊的人這麼蠻橫無理。
那女子非要進來,朝她身邊的男子撒了撒嬌。
那男子便無比縱容,出言讓他手下強闖,絲毫不顧這是別人的院子。
丫鬟讓我進屋躲一躲,他們已經去找謝凌雲過來了。
我皺著眉,小聲地抱怨著:「這幫人怎麼這麼橫?」
「誰說不是呢,謝將軍就在附近操練兵馬。等他過來了,就讓這幫人吃不了兜著走。」
丫鬟附和著。
遠遠地,我就聽到了那女子驕矜的聲音。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肯進來躲雨,那是看得起你們。」
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馬上就要和謝凌雲去邊關。
在這個時候,我不想跟任何人外人撞上,免得節外生枝。
我埋著頭,繼續往前走。
「阿寧?」
這一聲,宛若平地驚雷。
迴廊的拐角處,站著一男子。
他身形頎長,穿著墨色外袍,袖口處有金線暗紋涌動,正是一條條游龍。
我神情僵硬,對上了他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不是沈沉,又是誰呢。
「我就知道,你還活著。」沈沉的嘴角還未盪開笑意,就注意到我的小腹微微隆起,他語氣微沉,「你懷孕了?是誰的?」
平靜的語氣下,藏著暗涌。
雨下得更大了,他的視線落在我小腹上,涼薄的唇角緊抿,有一種沉靜的恐怖。
11.
「什麼阿寧?你認錯人了。」
我矢口否認,看沈沉就像是看陌生人。
沈沉沉著臉,朝我走來。
一步一步,靴子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聲,壓迫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