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透過牆壁聽到的聲音就在耳邊,看著沈彥那張冷峻的臉,我反而有些彆扭。
在周遭竊竊私語中,一瓶溫牛奶挪到我面前。
我:「?」
「不喜歡嗎?」沈彥認真看著我,好像我點頭,就會去換另一個口味。
我拿著牛奶像燙手山芋,這是什麼情況?
嘴倒很誠實:「還行,不過我一般喝草莓口味的。」
「好,我知道了。」
我:「???」
當事人絲毫沒覺得自己行為有多奇怪,扭頭目不轉睛看著教授繼續做好學生。
「我去!這是我能看到的嗎?」
「信女願一輩子茹素,只求我磕的cp成真。」
「這兩張臉湊在一起,對我這種顏狗真的太友好了。」
「什麼都磕只會害你了,不知道這兩人是死對頭嗎,而且沈大校草崆峒,上次有個學弟跟他表白,被拒得比校花還慘,蔣喻就更不用說了,很明顯就是直男啊。」
「崆峒既深櫃,拒絕表白是因為那人不是他,直男是看到兄弟就直起來,懂的都懂。」
造謠!
純屬造謠!
我正想掀桌而起,發現沈彥正在看我,顯然也聽到了。
四目相接間,那雙深邃黑眸似有冰山融化,染上一抹微不可覺的笑意。
8
最近的沈彥太反常,像性冷淡的孔雀突然開屏。
以前對我觸碰格外抗拒,更別說像這樣坐一起,聽到兩人cp言論還笑了。
我假裝低頭玩手機,和S聊天緩解尷尬。
「上課好無聊,想和哥哥談談。可我和哥哥,好像除了戀愛沒什麼好談的。」
沈彥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亮起。
我下意識看去,上面開了螢幕保護,看不到信息內容。
拇指不受控再敲了幾個字。
【哥哥。】
【你為什麼不理我?是不想看嗎?】
【可我喜歡你超過兩分鐘,不能撤回了。】
嗡——
嗡——
嗡——
未解鎖的螢幕連續跳出三條信息提醒。
我目瞪口呆,僵硬地扭過脖子去看沈彥。
後者注意力被打斷,目光從投影儀落在手機。
我行動比大腦快一步,隨便按了個數字發送。
嗡——
手機再次震動提醒。
我渾身血液凝固。
在沈彥拿起手機前一秒,百米衝出後門。
巧合吧?
一定是巧合。
肯定是沈彥忘關什麼群聊天。
回宿舍沖了個冷靜澡,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讓這理由成立,在出來看到沈彥瞬間瓦解。
「怎麼突然走了?」沈彥擋在我面前。
「我……」
沈彥毫無預兆靠近。
清新香氣裹著沈彥體溫撲面而來。
我呼吸一滯,僵在原地。
一條毛巾圍住我。
「穿上點,別,別著涼了。」
沈彥目光閃躲,紅暈從臉頰蔓延到耳根。
喉結滾動,呼吸急促。
我:???
我的腿犯了什麼錯,為什麼不能出來見人?
哪個男的在同性面前露個腿還得被圍上,你們崆峒都這麼奇奇怪怪的嗎?
9
結果我真被沈彥這烏鴉嘴說中,隔天醒來腦袋昏沉沉,一量體溫385。
我乾脆請假躺在床上挺屍,沈彥什麼時候離開又什麼時候回來的全然不知。
渾身像把火在燒,燒得意識模糊。
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朝我靠近,喊了我名字……
我無力地應了一聲,睜開的眼縫裡映出沈彥著急的臉孔。
除了那個笑,這是我在沈彥臉上看到另一個表情,沒了往日的疏離冷漠,眼裡滿是擔心。
我好像被扶了起來,有什麼東西往我嘴裡塞,我下意識吐掉。
「聽話,吃藥才好得快。」
我紅著臉搖頭:「不,苦,要甜的。」
「乖,聽話。」
耳邊似乎響起沈彥充滿耐心的低哄,像一攤溫柔的水把我包裹。
這一定是錯覺。
大冰塊怎麼可能這麼溫柔。
在我又一次吐出去時,有什麼堵在我嘴唇上,很軟,很熱。
舌尖頂開我的防備,混雜著藥的苦在味蕾蔓延開。
「唔……」窒息感讓我下意識張嘴,攫取新鮮氧氣時,被迫把那抹氣息收下。
昏迷前,耳邊似有人在呢喃:「其實,你根本不用追我。」
「我喜歡……」
這一晚我做的全是關於沈彥的夢,夢裡沈彥照顧我整宿,貼在耳邊說了很多溫柔情話。
隔天我被一身汗黏糊醒,再睜眼體溫恢復正常。
「蔣爹,你生病了?」發小突然打電話過來。
「你怎麼知道?」
「沈彥替你請假了啊。」發小語氣里滿是不可思議:「你倆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我腦子有些懵。
那個夢突然變得清晰又真實。
「你雙腿很好看,穿什麼都很漂亮。」
「我很喜歡。」
「小草莓真的很可愛。」
意識回籠,一些被遺漏掉的聲音漸漸浮現,我大腦一片空白,只剩心跳在無力叫囂。
重新翻開聊天記錄,一邊催眠自己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一邊打開和S的聊天介面。
【哥哥,人家發騷了好難受。】
『人人叫我小草莓』撤回一條消息。
【哥哥,人家發燒了好難受,肚子好餓,好想吃口熱乎的面,還有校門口阿婆的撈汁海鮮,生病了好孤單,如果哥哥現在在身邊就好了。】
看到遲遲沒有回覆的介面,我心裡鬆了口氣。
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
沒等到S的回覆,反倒是籃球群里有人在哭慘。
【家人們誰懂了,友誼賽本來穩贏的,結果中場休息彥神看了下手機,突然有急事走了,沒了大神的solo全場菜雞滿天飛,瞬間被碾壓成狗。】
與此同時,急促腳步聲從遠到近。
宿舍門打開,沈彥粗喘著氣站在門口,還沒來得及穿上的外套隨意搭在臂彎上,右手拎著打包嚴實的塑料袋。
因為跑得急,在靠近時,那抹粗重氣息噴打在我臉上。
沈彥彎下腰,額頭與我相抵,試探著溫度,「退燒了,但暫時不能吃海鮮,面是你以前最喜歡吃的那家,我讓老闆多加了蔬菜……」
如果這時候哥哥在身邊就好了。
所以沈彥便丟下所有人,為我跑去打包喜歡吃的面,頂著風一路狂奔,來到我身邊。
我呆若木雞:「……S?」
回應我的,是落在額頭的吻:「嗯,是我。」
大腦被以前騷出天際的話占據,最後變成氣球炸開。
卡殼半天,才搜刮出一句:「你知道那個人是我?可是你,你不是崆峒嗎?」
沈彥挑眉:「誰說的?」
「你不是很討厭我碰你嗎?」
沈彥剛搬進來那會,想著以後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我主動過幾次。
有次洗完澡出來兩人不小心碰了一下,沈彥反應劇烈,瞬間拉開距離。
就是因為這樣,我倆關係在一開始才那麼僵硬。
「不是討厭。」
沈彥淡淡道。
「是怕你離得太近。」
「我控制不住。」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沈彥的耳朵在陽光映射下紅紅的。
他轉身抵住我,「不過告白這種話,誰允許你先說了?」
「我喜歡你。」
「你呢?」
10
網上撩騷對象變成宿友,是種什麼刺激體驗?
謝邀,當事人已經去世。
在我強烈要求下,坑哥達人終於再確認一遍:「不好意思啊哥,那天被氣糊塗了,剛好那人名字里有個時字,複製微信號的時候不知怎麼就複製成彥哥的了。」
「……」
沒事,一輩子很長,閉眼就過去了。
陳笑笑以表歉意的限量版球鞋隔日送達。
但我不敢穿,太燙腳。
「所以,你把沈彥當渣男,撩了半個月,結果人家當真了,上頭了,表白了?」
那時,掉馬的我當場石化落荒而逃,以至於錯過最佳解釋和道歉時機。
在罪惡漩渦越卷越深時,我忍不住把這事告訴發小,讓他幫忙想想對策。
我欲哭無淚:「我怎麼知道從一開始就掉馬了!」
「聽說彥大神是名副其實的太子黨,開學有人不爽他整日冰塊臉故意挑事,沒過幾日那人無緣無故輟學,惹了他沒有好下場。」
「我覺得長痛不如短痛,要不直接坦白了吧。」
這幾天教室成了我的避難所,每天故意錯開兩人上課時間躲著沈彥。
小號更不敢登錄。
頭頂像懸著一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
坦白吧。
大不了換個地球生活。
我坐在宿舍等沈彥,每一秒都是煎熬。
心中天人交戰半小時後,宿舍門被打開。
沈彥回來了,手上還拎著熟悉的塑料包裝。
是那天我說的撈汁海鮮。
沈彥說自己沒談過戀愛沒經驗,但會盡全力對我好,這幾日努力扮演合格男朋友。
看著替我剝蝦的沈彥,我終於扛不住內心愧疚:「沈彥。」
沈彥把蝦送到我嘴邊,動作自然得像熱戀中情侶:「怎麼了?」
「我有話想跟你說。」
這幾日的提心弔膽到了閾值,望著沈彥疑惑的眼神,我無法再繼續欺騙下去。
「沈彥,其實那次用小號想加的人,不,不是你。」
沈彥動作微頓:「什麼意思?」
我把這一切的烏龍全盤托出。
沈彥薄唇緊抿,聽到最後,眸色逐漸沉下:「所以,你說的一切,只是為了騙我上當?」
沈彥受傷的眼神讓我愧疚不已,但事已至此,我無法再欺騙下去:「是,對不起。」
話落,空氣死寂。
內心在沉默中煎熬到極點,這一刻我就像個千古罪人,等著被判刑。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沒落下,一切發展超出我預料,沈彥沒有動手,也沒有被欺騙的憤怒。
冷靜到令人心慌。
「蔣蔣,你對我的喜歡,是假的嗎?」沈彥再問一遍。
我像被定了穴,遲遲無法點頭。
可沈彥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甩門而去。
我被判了死刑。
我知道從這一刻開始,沈彥不會再把我的話當真,我也不用再躲著走。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灌入肺里的新鮮空氣卻沒讓我覺得重獲新生,反而心裡空落落的像被挖空一塊,隨著沈彥離去背影而消失。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