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偶遇了我的隱婚老婆。
她牽手初戀,我帶著情人。
而十分鐘之前,我們剛和對方報備過行程。
她說要開會。
我說要加班。
當著外人,我倆默契地選擇假裝不認識,握手時笑得友善又親切。
然而晚上回家的時候,她卻一把握住了我,笑得危險:
「玩得很花嘛。」
「老公。」
01
在酒吧遇見沈薇甜的時候,我立馬轉身就走。
然而我那傻逼朋友卻一把拉住了我,把我拽到沈薇甜面前笑得諂媚。
「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我朋友,星卓的經理沈薇甜,沈大小姐。」
緊接著他又跟沈薇甜介紹我:「薛卓雲,誠藝的總監,專業能力是這個!」
他豎起大拇指:,「你以後有項目可以找他,我們老薛業務能力那是相當強……」
他還在那瑪卡巴卡,我的視線已經和沈薇甜對上了。
她正挽著宋以朗,目光卻落在我和喬憶菲牽著的手上,微微一滯後,露出個玩味的笑。
「久仰大名,」她伸出手來:,「總監也會來酒吧嗎,?我還以為你們業務這麼繁忙,現在肯定還在加班呢。」
她邊說著,指尖狠狠用力掐進我手心,我哆嗦了一下,反唇相譏:
「我也以為沈總貴人事多,這時候肯定在開會呢。」
她和我對視一眼,眼裡流露出一絲危險的意味。
隨後我倆同時鬆手,轉過頭去。
……
卡座里都是我們圈子裡混得熟的人。
只不過我和沈薇甜是隱婚,當初除了雙方父母其他人誰都沒告訴,。
結婚七年了,
身邊的人還都以為我倆是單身,經常有人介紹對象。
「這個可是我們沈大小姐的初戀,沒想到我們沈大小姐也是個純愛戰士!」
朋友端著酒杯笑道:
「自打以朗七年前出國之後,她就一直沒結婚,就這麼望眼欲穿地等著!我們沈大小姐那真是優質單身女青年,這麼多年各種鑽石王老五狂蜂浪蝶地轟炸也沒拿下她,就跟王寶釧似的苦苦等著。」
「這不以朗剛回來倆人兩人就復合了,我估計好事將近了,到時候可得請我們喝喜酒啊哈哈哈……」
我掀起眼皮。
迷離的燈光下,宋以朗正攬著沈薇甜的肩膀直直盯著我,嘴角綻出一個輕蔑的笑意。
那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蔑視。
我移開了視線,扯出一絲無謂的冷笑。
人真的是很健忘的動物。
那些年整夜整夜地輾轉反側,心疼得好像被捏緊了不能呼吸。
我當時還以為,永遠都走不出來呢。
可現在再想想,已經陌生到都有些模糊了。
這個女人在誰身邊,已經不會再讓我心裡掀起一絲波瀾了。
02
在座的只有我和沈薇甜之前沒一起出現過。
朋友還以為我們互相不認識,對著她介紹我。
「我們老薛也是單身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找著合適的。」
他嘿嘿笑道:「最近這剛找了個妹妹才算收心了,我還真是第一次看老薛這麼認真的,估摸著好事兒也快了吧?」
身邊的喬憶菲笑著握住我的手,笑地眼睛彎彎,脆聲道:
「我還有三個月就到法定婚齡了!」
酒吧這樣靡靡的氣氛也抹不去她眉眼間的清澈,明明是一副嬌里嬌氣的任性長相,眸子卻是亮亮的小狗眼,認定了誰就寸步不離。
我心裡一動。
和喬憶菲的相識實在是有些意外。
當時我剛拿了獎,受邀回母校做講座。
喬憶菲不是工程專業的,只是想來混個活動分。
誰知道我講完了要走的時候,她卻第一個跑過來攔住了我。
我還以為是剛入學的小孩兒想請教什麼專業方面的問題,停下腳步耐心地看著她。
誰知道她卻眼珠子死死黏在我身上,好像小狗看見了骨頭似的,張口就道:
「學長,你能不能給我你的微信號啊!」
我一愣。
喬憶菲和沈薇甜長得並不像,雖然兩個人都挺漂亮,但好看得很有區別。
她眉眼也帶著一絲傲嬌,朝我揚起下巴。
但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 2 了 22 歲 2 歲的沈薇甜。
「學弟,給個微信吧?」
鬼使神差地,我拿出手機掃了她的微信二維碼。
後來聽喬憶菲講,那一刻她一看見我,就覺得丘比特朝她的心臟發射了義大利炮。
她被轟得七葷八素,兩個小時的演講嚇來什麼都沒聽見,光顧著看我去了。
我也沒想騙喬憶菲,把我已經結婚了的事兒告訴了她。
她難受了一陣子,但還是來找我了。
「只要你在我到法定婚齡之前跟她離婚,我就原諒你。」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我恍惚間覺得她腦袋後面好像長出了兩隻耳朵,此時正可憐巴巴地耷拉著:
「還有一年零三個月哦。」
那段時間我剛和沈薇甜徹底鬧翻。
鬧翻的原因是我發現她出國去陪宋以朗過生日了。
其實沈薇甜和宋以朗那點兒事我都知道。
我們三個是一個高中的,他倆彼此都是初戀,家世條件也是門當戶對,那時候他倆談戀愛就談得轟轟烈烈了。
而我當時,只不過是暗戀沈薇甜的眾多男生里,最普通的一個。
沈薇甜和宋以朗從 1 從 16 歲 6 歲到 2 到 22 歲 2 歲,在一起了 7 了 年 7 年。
直到大學畢業才分手。
分手的原因也不過是兩個人都是天之驕子一般的人物,沈薇甜又是大小姐脾氣,從來不肯低頭服軟。
爭吵在一次次爆發中升級,最後宋以朗實在忍不了了,賭氣出國去了。
沈薇甜也沒去追。
兩個人就這麼分手了。
後來她偶爾看到我打籃球,就在球場邊,她跟我要了微信。
說來挺可笑的,我以為她是喜歡我。
後來我才知道,她只是宋以朗離開後太過空虛,無聊了才隨意挑中了我。
那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她受了情傷需要人撫慰,家裡催婚也需要有個人頂上。
而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我就成了最佳人選。
而我,一無所知,只會傻傻地喜歡她,還以為是真愛降臨。
我滿心歡喜,以為她也是一樣。
想到這,我搖了搖頭,忍不住苦笑。
是有多蠢。
沈薇甜眯起眼。
03
纖長的手指把玩著手裡的杯子,扯起嘴角。
「薛總這個歲數了還沒結婚?不會是背著家裡的老婆出來偷偷出來跟小女孩玩兒吧?」
我看過去。
一片喧囂的人群里,沈薇甜毫無疑問是最惹眼的那個。
身材前凸後翹,五官立體精緻,一雙桃花眼被眼線勾勒得上挑。歲月沒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反而讓她更有味道了。
此時她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裙懶洋洋地坐在卡座上,胸前被薄薄的衣服崩繃出略帶誇張的輪廓,引得四周的男人不錯眼地偷看她。
我端起酒喝了一口,淡淡道:
「沈總一把年紀了沒結婚也挺讓我意外的,該不會也是瞞著老公偷偷出來會初戀吧?」
這話說得有些不客氣,周圍的朋友都安靜下來,似乎不知道我倆為什麼剛認識就這麼針鋒相對。
片刻後,我們同時哼了一聲收回目光。
這頓酒喝的得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沈薇甜和宋以朗當著我的面打情罵俏,到最後宋以朗直接掐著她的下巴把琥珀色的酒液用一個深吻渡了過去。
四周的人都開始起鬨叫好,沈薇甜吻畢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酒,朝我挑了挑眉。
換作以前,我大概早就當場氣死了。
可現在我甚至能勾起嘴角,跟著他們一起起鬨。
「再來一個!」
沈薇甜斂笑,面色一僵。
「老薛也來一個,今兒就你倆帶家屬來了!」
幾個喝高了的朋友端起杯子遞給我和喬憶菲,擠眉弄眼:
「也讓我們看看妹妹的吻技!」
喬憶菲家裡條件也很好,不輸沈薇甜什麼。
但她從小家教很嚴格,並沒怎麼在圈子裡玩過,據她自己說,我是她的初戀。
她耳朵慢慢紅了。
一邊一旁的沈薇甜臉上的笑容慢慢垮下來,死死捏住手裡的杯子。
我沒沈薇甜那麼沒底線,不喜歡在這麼多人面前親熱,擺擺手正要拒絕。
喬憶菲卻湊了上來。
她眼裡水光漾然,仰起臉看我。
精緻的面容湊近我的時候,我才驚覺眼前這個我一直覺得還小的姑娘,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大了。
她視線向下落在我唇上,嘴唇被水色浸得紅潤,輕聲道:
「哥哥————」
妖精。
我在這一刻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又純又欲了。
喬憶菲臉嫩,平時身上總帶著揮之不去的少女感,雖然身高 168,身材也夠辣,但喊我哥哥的時候總讓人感覺還沒長大似的。
我咽了口口水,對著這張臉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個不來。
但這一刻,她眼角被酒精熏紅,眸子裡帶上了不自覺引誘的意味。
就在雙唇相觸的前一秒,沈薇甜猛地站了起來!
她面色鐵青,動作太劇烈把桌上的杯子都碰到好幾個,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不明白她這是鬧哪一出。
我也下意識後退。
喬憶菲卻輕笑一聲,微涼的指尖撫上我後頸,一把把我拖過去。
她的動作強硬,帶著麥芽發酵香氣的吻卻輕柔地落在我唇上。
04
回家後,我剛打開燈,就發現臭著臉坐在沙發上的沈薇甜。
其實從在酒吧的下半場開始,她就一直拉著個臉,好像在座各位都欠了她千八百萬一樣。
我沒搭理她,脫了鞋打算去洗個澡睡覺。
沈薇甜卻陰陽怪氣地開口:
「加班都加到酒吧去了。」
我聳聳肩:「你不也在酒吧開會嗎?」
「彼此彼此。」
沈薇甜指間細長的女士煙一直沒抽,煙灰積了老長,她也不彈一下,只顧著諷刺我:
「薛卓雲,你可真是好樣的,都學會領小女孩兒逛夜店了。」
我轉身,皺眉道:
「沈薇甜,當初是你說我們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現在你這又是什麼意思,不會是吃醋了吧?」
「吃醋?!」
沈薇甜冷笑一聲,把煙蒂按滅在煙灰缸里。
「你想太多了,我只不過看在咱倆畢竟夫妻一場的份分兒上勸你一句,那種還在吃奶的小孩兒不靠譜的。」
我懶得搭理她:「你倒是不吃奶了,也沒見你有多靠譜。」
說著我就進了衛生間,脫了衣服打算洗澡。
淋浴頭剛剛打開,衛生間的門就被推開了。
我眯著眼還沒來得及驚訝,身後就貼上了滾燙柔軟的軀體。
我皺眉,卻被沈薇甜緊緊抱住。
她在我耳邊輕聲道:
「什麼都不懂的毛孩子,有我帶勁兒嗎?」
密閉的衛生間裡,她的聲音低沉沙啞:
「卓雲……」
我冷笑一聲,回頭一把鉗住她的腰,反客為主。
沈薇甜眸光迷離,嘴角綻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慢慢踮起腳來。
就在她吻上我的前一秒,我冷冷一笑,用力推開了她。
沈薇甜後退,瞪大眼:
「薛卓雲,你她媽瘋了吧!」
我抽過浴巾圍在身上,冷冷道:
「滾出去!」
沈薇甜臉上逐漸黑了下來,眼裡壓抑著火氣爆發。
她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我的胳膊,怒道:
「薛卓雲,咱倆還沒離婚呢!」
「我行使夫妻義務怎麼了?!」
她只穿著蕾絲內衣,我渾身僵硬站在原地,恍惚著地看著她和宋以朗發給我的那張照片重疊。
宋以朗生日那天,我出去談業務的時候出了車禍,一個人躺在病床上。
而沈薇甜正躺在宋以朗的床上,身上一絲不掛,頸間的紅痕曖昧交錯。
宋以朗拍了她的照片發給我。
他什麼都沒說,我卻只感覺震耳欲聾,好像一個巴掌扇在我臉上,耳畔只剩一片嗡鳴。
我死死咬住牙,壓住翻江倒海的胃,指著門口:
沈薇甜定定看了我許久,我看到她的拳頭緊緊握起,眼裡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最後說一次,滾出去!」
最後她面無表情,猛地摔門而去。
我閉上眼,溫熱的水流撫慰在我身上,卻淋不去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
我感到噁心。
無比的噁心。
發現沈薇甜一直沒忘了宋以朗是在我們結婚三年後。
其實那時候我們關係還不錯,沈薇甜是個挺合格的老婆,漂亮性格好,那方面也很玩得開。
她身上沒太有那種富二代的胡亂做派,下了班就會回家。
紀念日她也都記得,會親手下廚給我做菜,然後杵著下巴笑眯眯的問我:
「好吃嗎?」
有的時候,我們會相擁而眠。
像是一對真正恩愛的夫妻。
直到那天親熱的時候,我汗珠滴到她鎖骨上時,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以朗。」
我好像被當頭一棒,大腦一片空白。
就像家裡有一隻蟑螂出現,隱蔽處其實已經藏了無數隻一樣。
我發現的越來越多。
手機里不肯刪掉的微信。
被摩挲起邊的合照。
偷偷窺探的小號。
……
我開始和沈薇甜大吵大鬧,我的理智被她徹底擊垮,我懇求威脅,賭咒辱罵,什麼招數我都用過了。
可惜沒用。
沈薇甜最後只冷冷地留下一句:
「受不了的話,你可以離婚。」
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之前的幾年,不過都是我自以為的情投意合。
沈薇甜從來沒愛過我。
她的心,一直是另一個人的。
我不管陪她多少年,都敵不過她和宋以朗的那七年。
我就這麼在痛苦裡囚禁了自己不知多久,那些疼像是毒蛇以前蟄伏在身體里,午夜的時候就會出來用毒牙一次一次地啃噬我的心臟。
直到她飛去英國陪宋以朗過生日那天,我一個人看了一晚上的窗外。
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的月亮,很圓,很亮。
也很冷。
那天之後,我就告訴自己,就到這兒吧。
我放棄了。
沈薇甜她媽不喜歡宋以朗,早些年沈家和宋家有過一段恩怨。
她媽倒是挺喜歡我的,這些年一直很照顧我,甚至為了我訓斥過沈薇甜很多次。
一年前,她媽得了重病,醫生的意思是好好養著,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兒了。
沈薇甜不想刺激她媽,跟我約定等她媽走了我們再離婚。
作為補償,她會給我公司 7 司 7% 的股份。
我答應了。
不是為了錢,只是感激她媽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從那天開始,我們倆就開始各玩各的了。
05
接下來的一個周,沈薇甜都沒回家。
直到她媽媽生日那天,我們才坐上一輛車去探望。
「一會兒裝得像點兒,別讓我媽發現了。」沈薇甜單手握住方向盤。
「讓你那個小貓小狗什麼的別來電話,萬一穿幫了,小心你那 7 那 7% 的股份。」
我冷笑。
「管好你自己吧。」
沈薇甜面色一黑,不說話了。
沈母家住在半山別墅,我們一路沿著山路向上開,誰承想剛開到一半,沈薇甜手機突然響了。
她掃了一眼,立馬接起電話。
我忍不住別過臉去。
前幾年我也經常給沈薇甜打電話,我那時候新婚燕爾新婚宴爾,總忍不住想她。
可她很少接。
每次問她,她都說她工作忙。
那時候我真傻乎乎信了。
後來我才想明白,對要緊的人再忙也能抽出時間,對無關緊要的人,就是再閒也不願施捨片刻。
那邊說了些什麼,沈薇甜猛地一腳剎車把車停在了路邊。
我差點兒撞玻璃上,怒道:
「你幹什麼?!」
沈薇甜面色肅然:「我有點事兒先走,你自己去吧。」
我瞪大眼:「你他媽有病吧,這是在山上,你好歹把我送上去!」
「以朗那邊有急事,你趕緊下車!」沈薇甜不耐道。
跑車的車座自動升起,我被她一把推下車,差點兒崴了腳。
還沒來得及罵她跑車就留下一道尾氣,疾馳而去!
「沈薇甜,你他媽抽什麼瘋?!」
我氣得跳腳。
然而她已經連車屁股都看不到了,我拿出手機,臉色難看地發現在山上手機竟然沒信號!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咬著牙往山上走去。
沈薇甜媽媽不說把我當親生兒子看待,這些年也一直沒薄待過我。
明明家裡有專門的廚師和保姆,可是每次我去,她都會親手下廚給我做飯,還會用心記下我喜歡的菜色,下次專門做給我吃。
沈薇甜為此很嫉妒,說她從小到大都沒吃過幾次她媽做的飯。
她第一次知道沈薇甜出軌的事情後氣得要命,那時候她已經身體不大好了,卻還強撐著去廚房翻出擀麵杖痛打沈薇甜。
「人家卓雲娶你就是為了受這個窩囊氣?!」
「那個叫宋以朗的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你這樣對得起誰?!」
她不剩多少日子了,見一面少一面。
沈薇甜沒良心,我做不到。
山路都是上坡,我之前的車禍傷了腿,雖然平時看不出來,但還沒康復到可以長時間運動,很快就疼痛難忍起來。
我咬咬牙繼續走,等快走到的時候,膝蓋處已經疼得快沒知覺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個在醫院工作的朋友,也是為數不多知道我和沈薇甜關係的人。
他接起電話半天不說話,半晌才支支吾吾道:
「老薛,我剛看見你家沈薇甜和一個男的來醫院了,她還去了一趟婦產科。」
說著微信給我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病房門口沈薇甜正小心翼翼攙扶著宋以朗,神情很是心疼。
朋友沒再說話,估計是怕戳我傷口。
我定定地看著那張照片。
直到一滴雨落在手機螢幕上。
我茫然抬頭,這才發現下雨了。
山間的雨來得急,很快我就被淋透,陰冷的寒氣順著骨頭縫兒里往裡鑽。
此時再下山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一點一點往上挪。
風夾著雨很冷,我突然沒來由地想起很久之前。
高中下晚自習的時候,我撞見了一群小混混正在圍著調戲一個穿著我們學校校服的女生。
女生不願意,扇了為首的黃毛一巴掌。
黃毛怒了,一拳搗在女生小腹上,她悶哼一聲弓起腰,嘴上卻還不服軟,幾個混混惱羞成怒下手越發狠了!
我那時候年輕氣盛,大喝一聲:
「幹嘛呢!」
他們恍若未聞,我哪能看著他們這麼對一個女生下手,衝過去和他們扭打在一起。
早些年我學過一陣子散打,出手也狠,那幾個混混很快就被我撂倒。
就在這時兩個人拿出了棒球棍,其中一個人對著女孩的頭上就用力掄了下去。
這一棍子打實了,腦漿子恐怕都得打出來!
我咬住牙,擋在了她面前。
那一棍子狠狠掄在我了我腿上,我當時就覺得小腿骨頭一陣劇痛,晃了一下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幾個人還以為我和那個女孩是一起的,下手更狠。
我又捱了幾下,直到有人報了警,警車來了他們才一鬨而散。
我這才用力攥住那個女孩的手腕,邊咳嗽邊含糊道:
「別怕————」
後來的事情我就記不清了,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醫生說我小腿骨折,還有多處外傷,已經做了手術。
然後我爸媽怕照顧不好我,把我接回了老家。
這件事兒後來我都快忘了,直到後來我車禍的時候,醫生問我腿上是不是動過手術。
她說我腿上有舊傷,恢復可能會受影響,讓我找家屬來手術簽字。
我給沈薇甜打電話,她卻搪塞我說公司要開會。
不得已,我只能自己簽了字。
第二天晚上我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時候,就收到了宋以朗發來的那張照片。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根本沒有什麼開會。
只是因為那天是宋以朗的生日。
沈薇甜是去給他過生日,千里送 X 去了。
病房的玻璃不是很乾凈,外面的月亮很圓,很大,泛著冷冷的白慘白。
我突然覺得心臟拉扯著很疼,那疼慢慢下移,隨即五臟六腑都開始疼起來。
一個男人,說心痛總覺得太矯情。
可是那一瞬間,我好像只能用心痛來形容。
那天,沈薇甜躺在宋以朗床上,兩個人相擁而眠。
而我一個人在醫院,一夜未眠。
也就是那天開始,我終於醒悟過來。
我不想再等她了。
06
我按響別墅的門鈴,保姆看見我嚇了一跳。
「姑爺,你這是————」
我擺了擺手:「我先去洗個澡。」
我不想沈薇甜她媽看見我這樣。
她本來就時日無多,我沒必要再去刺激她。
等洗了澡出來收拾好,我才進了沈薇甜媽媽的房間。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曾經那樣優雅美麗的女人瘦成了一把一掰就斷的乾柴,臉色灰白。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她,她慢慢睜開眼,眸子裡有了一絲光亮。
「……卓雲,你來了?」
我坐過去拉住她的手:「媽,我看你狀態比之前好了不少,人精神了。」
她咳嗽了兩聲,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
「沒多少日子了。」
我沒搭話,撿揀著這些天有趣的話跟她說。
說到最後,也實在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只能慢慢安靜下來。
沈薇甜媽媽向後躺在靠枕上。
屋裡一時沉寂無聲。
我拍了拍她的手:「媽,那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您。」
說著我起身要走,她卻突然叫住了我。
「卓雲,和沈薇甜離婚吧。」
我一怔:「什麼?」
「她又跟那個男的掰扯不清了是吧?」
「沒————」我強笑:,「媽您別多想。」
「卓雲,你的眼睛不會笑了。」
沈薇甜媽媽認真地看著我,她指了指自己的嘴:
「你的嘴在笑。」
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可你這裡不笑了。」
「你過得不開心。」
她動一動就要喘息半天,卻仍是堅持著說完。
我啞口無言。
「不用為了我勉強維持,你還年輕。」
她撐起一個笑:「跟她離婚,過自己的日子去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眼眶竟有些酸澀。
沈薇甜媽媽拍著我的手:「你是個好孩子,別再為了我這個老婆子耽誤了。」
「媽————」
我嗓子眼發緊,說不出話來。
她卻只是溫溫柔柔地笑著:
「你能來看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說完,她從抽屜里吃力地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我。
「這裡面是我的公司股份,一共 1 共 13%,這些年沈薇甜對不起你,就當是我替她補償你的。」
她塞到我手裡:
「你一定要收下,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我愣住了,趕緊推辭:
「媽我不要!」
她卻只是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髮。
「以後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07
晚上我沒回家,直接去了喬憶菲那。
她看到我來很高興,卻在握住我手的那一刻變了臉色。
「你身上怎麼這麼熱?」
我摸了摸額頭,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發燒了。
喬憶菲把我扶到床上掖好被子,出門了一會兒又端了一杯熱熱的薑茶回來。
她輕輕地把我扶起來:
「喝點熱地的發發汗。」
隨後她鑽進被窩摟住我。
我皺眉。
「別傳染給你。」
她卻親昵地在我側臉親了一下。
「我不怕。」
隨後又打開手機:「無聊嗎,我講故事給你聽吧?」
我哭笑不得:「我一大老爺們兒聽什麼故事。」
喬憶菲卻不搭理我,抱著我脖子清了清嗓子。
「從前有一位公主,她的皮膚像雪一樣白……」
「……公主把毒蘋果從嗓子裡咳了出來,於是王子和公主結婚了。」
我以為故事結束了,剛要閉眼,卻聽到喬憶菲繼續道:
「可是婚後王子發現公主是個出軌慣犯,對他一點也不好,。於是王子就把毒蘋果塞回公主嘴裡把她藥死,然後和一個又年輕,長得又漂亮,對他又好的新公主在一起了,。兩個人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我哭笑不得。
「這都什麼和什麼!」
喬憶菲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隻小手在我身上輕輕拍著。
晚風吹起淺色的窗紗,外面路邊梔子的香氣淡淡地鑽了進來。
偶爾有車駛過微弱的聲音,外面的光被窗紗模糊得溫柔。
喬憶菲身上很暖,手緊緊摟住我脖子不鬆開。
好像她是個小孩子,正摟著自己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這種感覺陌生又奇妙。
明明她比我小這麼多,卻讓我感到很安心。
沉睡的前一秒,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輕嘆。
「快點離婚吧。」
「公主要等不及啦。」
08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回了家。
沈薇甜坐在沙發上,看到我習慣性地蹙眉。
「你昨天去哪兒了,給你打電話也不接。」
昨晚上我在喬憶菲家睡著了,手機關了靜音。
打開一看,確實有三個未接來電,都是沈薇甜的。
我淡淡道:
「與你無關。」
沈薇甜眸色一沉,隨即有些不自然地解釋:
「昨天以朗不舒服,他身體一直不是很好————」
「不用跟我解釋,」我換上拖鞋不耐道:,
「我不感興趣。」
從前我恨不得問清楚沈薇甜的所有動向,她和宋以朗的一舉一動都能牽扯我的全部心神。
但現在,我已經連聽都不想聽了。
「我是回來離婚的。」我把手裡的離婚協議扔給她:。
「你媽已經知道我們的事兒了,她把她的股份轉讓給我了,你的那 7 那 7% 就自己留著吧,。我要儘快離婚,不然我就去法院提交你的出軌證據,宋以朗發的照片還在我手機上。」
沈薇甜一怔。
我一直留著那張照片,就是為了提醒自己那些屈辱。
每看一次,我對沈薇甜的愛就少一分。
直到消失殆盡。
「不是說好暫時不離婚?」
沈薇甜二郎腿放下:「薛卓雲,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跟那個女的在一起?」
她嗤笑:「你以為她會比我好多少?」
「你們差了多少歲,還有共同話題嗎,哪怕你們在一起十年後感情還能這麼好嗎?」
說著她搖了搖頭,滿臉譏諷。
「薛卓雲,你還是這麼幼稚。」
我轉過來看著她。
這個婚禮上我滿心歡喜娶了她的女人,現在看起來卻如此面目可憎。
「總比隨意劈腿的爛貨好吧。」
我毫不留情地冷笑:。
「沈薇甜,你說耽誤別人人生還這麼厚顏無恥的人,是不是太不要臉了。?」
沈薇甜一窒,不說話了。
「別人的人生就不是人生,就活該充當你們狗屁姦情的背景板?」
我走近,直直盯著她,一字一句譏諷道:
「現在你跟宋以朗出去,別人知道他是在搞破鞋嗎?」
沈薇甜霍然站起。
「你別說這麼難聽!」
「你們做得可比我說得難聽多了。」
我嗤笑:「你以為我願意跟你浪費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