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我身邊的男人都喜歡沈珠。
無論是傲慢恣肆的少爺,還是知節守禮的學長。
後來,一場車禍,少爺瞎了,學長殘疾。
沈珠跑了,托我照顧好他們。
他們卻認為,是我逼走了沈珠,對我百般刁難。
為了巨額的保姆費我沉默隱忍。
實現財務自由的那一天,我把餐桌一掀。
「不受你們這個鳥氣,爺辭職了!」
瞎了的小少爺瞬間睜眼盯緊我。
殘疾的學長健步如飛關上了門。
1.
「嘭」的一聲,盛著湯水的碗砸在了地上。
那碗湯本來是想砸向我的,只不過那位小少爺眼盲了,準頭不好了而已。
「沈珠呢,沈珠明明說了今天來看我的。」
梁寄閉著雙目,睫毛很長,英俊鋒利的面容面無表情。
我連忙蹲下來準備撿起碎片,我想沈珠現在應該已經在英國了。
當得知梁寄和梁疏為了她賽車出車禍後,沈珠就躲到國外去了。
我安撫道:「沈珠說,她現在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她辦清了一定會來找你。」
「不對,沈珠她明明說過,無論什麼困難,她都會克服來找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她氣走了。」
梁寄閉著雙目,他看不到東西,只能憑藉聲音尋找我。
「你別動,地上都是碎片。」我連忙大聲制止他。
他赤裸的腳上,踩著地上的陶瓷碎片,卻渾然不覺疼痛,劍眉鎖得緊緊順著聲音尋我。
梁寄找到我後,他摸索著一把抓住了我的頭髮,迫使我昂首看他,聲音陰狠。
「就是因為你,因為你喜歡我,她吃醋了,她才會走的。」
頭皮撕扯的痛意本來讓我下意識反抗,但是梁寄的話也讓我沉默了下來。
是啊,我喜歡梁寄的。
但沈珠不是因為吃醋走的,她走一是因為怕梁家報復,二是因為,梁家兄弟都殘疾了,對目前的她來說,是累贅。
但是這些話,我都不能告訴梁寄。
沈珠走的時候囑咐我,如果我能照顧好他們,並且別忘了給她多說些點好話,她就會每個月給我一萬塊錢。
還有,沒事不要聯繫她。
我只是一個大學生,我需要這一萬塊錢。
為我貧窮的家庭減輕負擔。
梁寄不停地追問著我,是不是沈珠被我氣走了。梁寄要我給沈珠打電話,給沈珠道歉求她回來。
我始終沉默。我的沉默惹惱了梁寄,他暴怒地罵著我。
「你是啞巴嗎,趕緊給珠珠打電話啊。」
「你以為珠珠不在,你在我身邊我就會喜歡你嗎?」
梁寄語氣惡劣,不停地指責我,他認為是我把沈珠氣走了
當梁寄感覺到一滴冰冷砸在他肌膚上時,他終於閉上了嘴。
2.
我爸爸是沈珠家的司機,我從小就知道,我比不過沈珠,我就是沈珠的陪襯。
爸爸說要討好沈珠,要照顧好沈珠。
我就這樣靠討好沈珠,上了她所在的國際高中。
我們就在那裡認識了梁寄。
國高里有錢人多,有錢人不屑和我們這種靠學習進來的貧窮學生打交道,但是那些有錢人的跟班,受了委屈要從我們身上發泄出來的。
沈珠古靈精怪,漂亮得讓人嫉妒,她們惹不起沈珠,就拿我出氣。
我替沈珠做值日的時候,她們把我堵在了學校的後院,笑我是沈珠的舔狗,說我為了錢一點尊嚴都沒有。
我握著掃把,低著頭不說話,我向來就是這樣,沉默寡言,連爸爸都說,我要是能像沈珠那樣活潑就好了,頑皮一點也沒關係。
可是爸爸從未想過,我沒有活潑頑皮的資本。
她們說著沒勁,就過來推搡我。
這個時候,一個少年突然從合抱的樹後躥出來,他校服松垮垮地半穿在身上,露出肩頭。
「煩不煩啊,嘰嘰喳喳影響我睡覺,女人就是麻煩!」他扭著劍眉,揮著手趕那些女生。
那個少年就是梁寄。
他就像是我幻想中的王子那樣從天而降,拯救了貧窮卑微的我。
我喜歡他。
後來他喜歡上了沈珠,托我給沈珠送禮物,好幾次還給我帶了小點心。
只是微弱的善意,卻已經如長明燈一樣,灼燒著我滾燙的愛意。
我一直把喜歡藏得很好很好,從來沒有人知道我喜歡梁寄。
就這樣,暗戀著他,高中三年直到大學。
我沉默著,把心思都悄悄地寫在了微博的小號里,我甚至都沒有敢點名道姓,只是用微光來稱呼他。
但是卻被沈珠看到了。
沈珠跑到梁寄旁邊笑著說:「喂,我給你做個媒,我閨蜜喜歡你,你倆在一起吧。」
我還記得我跟在沈珠後面,嚇得趕緊制止。
梁寄的反應比我還大,他大聲地反駁道:「你沒開玩笑吧,連你這樣的我都沒興趣,何況她啊,丟人群里都找不到。」
沈珠氣得去追打他,梁寄連忙躲開,兩個人嘻嘻哈哈打鬧起來。
只有我,只有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生怕他們注意到我。
我攥著衣角,也不敢走。只要我爸爸是沈珠家司機一天,我就要討好沈珠一天。
這件事情後來他們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了。
而我更加沉默寡言,跟在沈珠的身後。
我見過梁寄故意揪沈珠的頭髮,沈珠回過身拍他,他也不惱,笑得張揚肆意。
我當時摸著自己的短髮還想過,要是我頭髮能長點就好了。
現在我頭髮終於長了,卻方便梁寄羞辱我了,他對沈珠溫柔,對我卻沒那麼多耐心。
3.
我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後,看見他坐在地毯上,赤裸的腳上還流著鮮血,他也不覺得疼,只是閉著眼睛不知道想什麼。
我去樓下拿醫藥箱。
走到樓下的時候,梁疏坐在輪椅上看金融雜誌。他看到我的身影后,抬起眼帘,語氣帶著關心問我:
「君君你沒事吧?阿寄他眼盲了脾氣一直很糟糕,委屈你了,我會說他的。」
騙人,剛才梁寄罵了我將近十分鐘,梁疏就在樓下聽著,卻沒有制止。
他就是想讓我當弟弟的出氣筒而已。
照顧他們兄弟快一個月了,梁寄喜怒莫測,不好伺候。
但梁疏卻知節守禮,溫潤如玉。他戴著細框眼鏡,眼眸里封著淺淺的笑意,眼尾一顆小痣更是給他多添幾分溫柔。
只有我知道,他笑意從未達眼底,溫柔也不過是他的表象。
他是瞧不上我的,他們這種階層的人,是瞧不上我這種扒著有錢人不放,喪失尊嚴的拜金女的。
他是我所在名牌大學的學長,優秀畢業生。
他曾經回學校演講過,見過我給沈珠拿快遞。
當時正在下雨,路又滑,我抱著七八件沉甸甸地快遞,沒辦法打傘,雨衣也用來遮擋快遞了。
上台階的時候,我腳一滑摔在了地上,正撞上了演講完後的梁疏。
梁疏身姿挺拔,身後還跟著幾個迷弟迷妹找他問問題。
他看到我摔倒後,走到我身邊,溫柔地把我扶了起來,把散落在地上的快遞都放回了我懷裡。
當時我還覺得,眼前這個學長真好啊。
直到我開始照顧他後,我推他去公園散步。
他覺得太陽曬著腿有些不舒服,我就隨手把我的外套脫下來罩在他的腿上,然後囑咐他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旁邊買個新毛毯。
當我回來後,我的外套已經沒了。
梁疏注意到了我疑惑的目光,他語氣溫柔解釋道:「剛才有個小孩子見我殘疾,故意拽走了外套。」
我還不忿地安慰他:「這熊孩子真壞。」
當我推他回去後,卻瞥到了不遠處垃圾桶里那抹藏藍色,和我的外套一個顏色。
我回去找外套的時候,隨手從旁邊抓了一個玩耍的小孩問:
「你看到是誰把這件藍色衣服扔到垃圾桶的嗎?」
「看到了,是一個坐著輪椅的大哥哥。」
我才知道,梁疏就是討厭我、輕視我,連我的東西,他都覺得骯髒噁心。
我把外套從垃圾桶里撿了出來,我剛買不久,120塊錢呢。我帶回家洗了洗,打算等見不到梁疏的時候再繼續穿。
4.
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因為除了沈珠給我一個月一萬以外,梁家兄弟見我老實勤快,給了我一個月五萬的高薪。
這錢太多了,爸爸再也不會因為媽媽做透析而發愁了。
拿了別人的錢,就要做好事情,我謹記著這個道理。所以當梁寄鬧著說要找沈珠的時候,我就會問沈珠怎麼辦。
沈珠不耐煩地回我消息:「拜託,我剛談了個金髮橄欖球隊長,哪有時間安慰他啊,你就告訴他,我忙於學業吧。」
我只好告訴梁寄,沈珠在國外每天都努力學習。梁寄閉著雙目,表情喜怒莫測,勾著唇角:「沈珠高中的時候就天天上課睡覺,大學更是掏錢上的,她怎麼會在國外努力學習沒時間理我。」
我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讓沈珠回了條語音消息。
「梁寄你個大笨蛋,我當然在好好學習了,等我回國我就去看你!等著我呀。」
沈珠調皮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梁寄存在了自己的手機里,抱著手機一直聽。
「我就知道沈珠會來看我的,我等著她。」梁寄靠在床上說道,他不知道是在說服我還是說服自己,他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猶豫。
他拿著手機,聽了一遍又一遍那個語音。
我關上門的時候,他還嫌我聲音太大,影響他聽沈珠的語音了。
就這麼喜歡沈珠嗎?
我記得很清楚。
沈珠過生日,梁寄託我給沈珠送鑽石項鍊。他隨手丟給我二百塊錢跑腿費。
我知道,在梁寄心中,我就配那二百塊錢。
我呢,從未有人記過我的生日,我十八歲的時候,是高三。
梁寄帶著沈珠出去吃日料,我給他們兩個寫第二天的作業,高三的作業真多啊,我獨自坐在教室里寫到深夜。
清澈的月光透過紗窗照在了窗台上的綠蘿上。
我雙手合十對著綠蘿祝我生日快樂。
梁寄是好人,因為他,我再也沒受過別人欺負。
沈珠是好人,沒有她,我就沒辦法上國高,接受良好的教育。
我感恩她們每個人。所以,嫉妒和羨慕都會讓人變得醜惡,我不能接納醜惡的自己,所以在無數次被忽略被無視的時候,我再也不會感到委屈了。
月亮是在天上的,我從未想過把月亮摘下。
即使月亮在某個瞬間照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月亮。
5.
我希望沈珠能多搭理一下樑寄,梁寄看起來越來越陰鬱了。
曾經那個校服松垮,露出半個肩頭吊兒郎當的少年,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只是,後來,沈珠再也沒有給他發過消息了。
我找過沈珠,我說再不發消息,梁寄就起疑了。
沈珠卻回了我消息:「梁寄的事情不用給我說了,他已經瞎了,將來能幹什麼,我現在追的可是英國貴族。」
我有些難過。
我小心翼翼地把和沈珠的聊天記錄全部刪除。
梁寄瞎眼後的第二個月,沈珠放棄了梁寄。
梁寄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他不再問我沈珠的事情了。他把那個手機砸得粉碎。
他問我:「沈珠不會回來吧,本來她就不喜歡我,我瞎了她不會來的。」
我語氣堅定:「梁寄,你不要胡思亂想,沈珠只是太忙了,上次她還說放假會回國看你的,你還讓你多注意身體。」
梁寄冷笑了一聲,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過了一會兒,他薄唇微啟。
「騙子。」
「我哥已經看到了她的ins,她已經發了和別的男人的合照了。」梁寄聲音冷淡。
「我哥和我都被她放棄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混雜著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仇恨還有茫然和難過。
他看起來像是受傷的野獸,在寬大的床上蜷縮著,他抱著枕頭把臉埋進了枕頭裡。
我又撒了一些謊,我說那個男生只是沈珠的朋友,沈珠說了別多想,我撒了很多謊,我用自己老實巴交的語氣,堅定地騙著梁寄。
可是梁寄始終沒有回覆我的話,當我說累後,他只回了我兩個字。
「出去。」
我走出門,把門小心地掩上。剛下木質樓梯就見梁疏正在看書,他看到我抬起頭問:
「他的心情很不好吧?」
我點了點頭,梁疏卻完全沒有心疼弟弟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不過還好他陷得還不算太深,沈珠那種玩咖,他竟然也喜歡。」
談到沈珠的時候,梁疏的語氣有些不好。
我趕緊維護沈珠:「她不是玩咖,她是真的有事情,她在忙。」我再三強調,但是梁疏卻聳了聳肩。
他指了指自己的雙腿:「本來打算追求沈珠,讓沈珠向我告白的。這樣梁寄也可以醒悟了。」
「但是沒想到沈珠胃口這麼大,竟然讓我們兄弟去競爭,她只想要最後的贏家。結果還賠了我的一雙腿和他的眼睛,真是一個虧本的買賣啊。」
梁疏勾起唇角,明明是在笑,但是語氣卻透露著冷淡和不易察覺的憤怒。
看起來是打算讓回國後的沈珠付出代價一樣。
我想了想,打算暗自提醒沈珠,小心梁疏。
梁疏說完沈珠後,他靠在了輪椅上,歪著頭看我,藏在細框眼鏡後的雙眸微微眯著,擋著奇怪的光芒。
「君君不會做壞女人吧,我那個笨蛋弟弟,可是受不了任何打擊了。」他聲音溫柔又低沉,慵懶地把書放在腿上,只是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卻一動不動地直視我。
像是被蛇盯上一樣,我瞬間後背發涼。本來就嘴笨的我更不知道怎麼回復他。
我搖了搖頭。
6.
夏天的陣雨來得又急又猛。
梁疏討厭下雨,所以雨天他會早睡,一般在九點左右,我就會抱他上床。
因為他的腿還沒有力氣,不能做到自己上床。剛開始的時候,我會連拖帶拽地抱他上去。
雖然因為從小勤勞做家務,我的力氣比較大。但是抱一個一米八的成年男子也是需要技巧的。
我讓梁疏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他下巴尖細,硌得我肩膀有些疼,我環抱住他,身體嵌合嚴密,然後一咬牙,把身上所有的力氣都使出來,儘量把他輕柔地扔在床上。
梁疏一開始不喜歡這樣,但是只有這樣我才能把他抱回去。
第一次的時候,他靠在床上,眼神平靜無波,常掛著的溫柔笑意也維持不住了。
我道歉:「對不起啊,我知道你也不喜歡這樣,可是沒有辦法,要不找個男人抱你吧。」
他淡淡道:「不用了。」
只是那天晚上,他生氣,懲罰我洗地上的毛毯,洗了一個晚上。
後來我就學乖了,我會抱完他後,讓他儘量開心點。
比如他睡前喜歡看會書,我就適時地遞上枕頭放在他的腰下。偶爾他咳嗽一聲,我就立刻端水給他,他也就會稍微高興一點。
有一次,他眉頭緊皺,抿著薄唇不說話。
其實梁疏是個很要面子的人,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連忙從廁所拿了個小壺遞給他,輕聲道。
「我立刻就會倒掉的。」
他卻突然惱怒,偏過頭去,面色紅一陣白一陣,語氣相當不善。
「你在說什麼話,抱我去衛生間。」
我還有些迷茫,我以為他不喜歡我抱,所以能少抱一次就算一次呢。但是金主的話,我還是會聽,只好把壺又放回原處,抱著他去了衛生間,他在衛生間解決了,我再把壺裡的東西倒進智能馬桶里。
我本來還以為我這麼體貼,他能別生氣,結果梁疏回到床上後更不開心了。
他陰陽怪氣地說了句:「你從我身上得不到什麼的,我只會給你該有的報酬。」
我:「啊?我沒想著要獎金呀。」
今天又是下雨,我還是照常把梁疏抱回了床上,梁疏睡得早些,但是梁寄卻習慣性晚睡。
把梁疏照顧好後,我轉到另一個房間後,卻突然大驚。
梁寄不見了。
明明剛才他還在一樓聽搖滾音樂,怎麼活生生的人就消失了呢。
看著大開的大門,外面的雨滴如銀線,嘩啦啦的聲音似乎都砸在了我的心裡,讓我恐懼和慌亂。
我平靜下來,順著打開的門,去尋找走出別墅的梁寄。
7.
我帶著一把黑傘,披上雨衣,走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關上了別墅的大門。
此時天色黑暗,梁家的別墅是處在郊區的,周圍沒有其他的建築,只有雜亂的樹林。但是還好,通往別墅的路上都修了路燈,這麼大的雨,路燈也依舊明亮。
順著路燈走,我找到了站在路邊的梁寄。
他沒有走多遠,因為他看不見,只是憑藉著光感和記憶在走。
他也許並沒有想逃出去,他只是心情不好。
尤其是在他瞎後,聽覺尤其 敏感,窗外嘩啦啦的大雨,讓他心情煩躁。
他就那樣站在路燈下,橘黃色的光暈打在他的身上,雨水浸濕了他的全身,他看起來沮喪又痛苦。
我走到他的旁邊,踮起腳尖高舉手為他撐起傘,抬起頭看向這個喪氣得和狗狗一樣的少年。
劉海柔軟地貼在他白皙的額頭上,眼睫毛也沾著雨珠,他勾著唇角,雨珠順著他繃緊的下巴又滑了下去,看起來像是哭了一樣。
「你不是沈珠,她永遠不會來找我了,因為我是個瞎子。」他聲音沙啞。
「我不死心,我給沈珠打了電話,我聽到了她那邊有男人的喘息聲。」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互相喜歡的。就連和哥哥賽車,我也以為她只是故意鬧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都被這大雨吞沒了一樣。
「沈珠這個點,應該在晨練,畢竟國外和咱們時差不一樣。」我安慰道。
梁寄發出了笑聲,但是嘴角的弧度卻壓得很低,他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臉上帶了冷峭的諷意。
「你怎麼比我還傻。」
我勸他回去,不然他哥哥肯定會罵我,沒準扣我工資。
我把傘遞給他,讓他給自己打傘,我帶他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衣角,牽引他回去。
我囑咐他:「回去後,你沖個熱水澡,坐好了我給你吹乾凈頭髮,你再睡覺,這樣頭不會痛。」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知道我想起什麼了嗎?」
「我想起來高三的時候運動會,我參加長跑摔了一跤,你和沈珠都向我走過來,沈珠問我這還怎麼贏啊,你問我痛不痛。」
我記得,我慌慌張張地想問他要不要去醫務室。
梁寄卻站起來咬著牙沖沈珠笑:「哥就算摔了,也給你跑個第一。」
我的話吞進了嗓子裡,伸出去的雙手也緩緩地垂下了。
梁寄回憶完以前的事情後,我始終沒有說話,我們默契地沉默了,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走到別墅的時候,雨停了。
8.
那個雨夜後,梁疏似乎不知道他寶貝弟弟大晚上離家出走的事情,我和梁寄都默契地選擇了隱瞞。
我主要是怕扣錢,因為我很需要錢。
我選擇的專業是蔬菜學,我的目標就是進入農科院。這是我的夢想,因為我從小就喜歡種地。
這是一個未來可能會清貧的職業,所以我要多攢點錢,為了以後我可以獻身科研而奮鬥。
只要想到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就忍不住高興起來。
推著梁疏在別墅花園轉圈的時候,我就想,這裡的土真好,要是種馬鈴薯該多好啊,這樣就可以寫一個關於馬鈴薯組織培養的論文了。
因為心裡一直想著馬鈴薯的事情,梁疏叫了我幾聲,我都沒有聽到。
梁疏看我心不在焉,眼睛微眯,問我:「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來老實說道:「想我的論文該怎麼寫。」
梁疏似乎有些興趣,雖然我和他一個學校,但是他所修的是金融學,他似乎有些好奇我這種窮人會學什麼專業,熱門專業計算機,還是將來工資高的金融呢。
「蔬菜學。」我老實巴交地告訴了梁疏我的專業。
肉眼可見,梁疏溫柔的面具逐漸瓦解,他突然捂住肚子笑了起來。
笑聲清朗,雙眸因為無法控制的笑意微微眯起,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點。
我看他笑得那麼開心,有些靦腆地說:「我就是喜歡這個專業,我也希望自己能夠通過研究擴大蔬菜的產量,為國家做貢獻。高中政治老師就是這麼講的。」
我老實巴交地闡述了自己的理想。
梁疏笑得輕輕揉著小腹道:「想不到國高還能有你這樣的小書呆子。」
什么小書呆子,他們這種資本家怎麼能理解我們老百姓的偉大理想,我撇了撇嘴。
不想和梁疏討論。
虧他還叫梁疏,竟然體會不到種蔬菜的樂趣。
梁疏笑的聲音太大了,似乎驚動了二樓的梁寄。
梁寄摸索著推開窗戶,憑著聲音向樓下吼道。
「宋君君,你給我上樓來,我要你給我念小說。」
自從那個雨夜後,梁寄就總是這樣。
只要我照顧梁疏的時候,他耐不住幾分鐘就要打斷。還好梁疏作為哥哥不和他計較,他抬起頭向我溫和地笑了一下,然後說:「你去吧,我沒事。」
我剛準備匆匆上去的時候,梁疏忽然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看梁疏,梁疏兩隻手搭在腿上,他沉沉地看著我說。「宋君君,你不要因為梁寄依賴你就妄想得到什麼,沈珠配不上他,你更配不上。」
剛才美好溫和的氣氛被瞬間戳破,冷酷的現實赤裸裸地擺在我面前。
我怎麼忘了呢,忘了梁疏是看不起我的,他認為我是拜金女。我怎麼會因為他的笑臉而覺得他是個好性子的人呢。
我不該對他說我的夢想,不該對他說那麼多話,如果只是沉默,就不會這樣了。
我低下頭,剛才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
「我沒有肖想什麼。」我解釋了這句後,把梁疏推回了室內。
梁疏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我,他說:「抱我回床上。」
樓上樑寄鬧騰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等不到我焦急地喊著:「昨天晚上睡覺時,小王子只讀了一半,快點上來給我讀完啊。」
「哥,快把君君還給我。」梁寄摸索著走出來,他手裡抓起了床頭柜上的檯燈,咣當咣當砸著樓梯的欄杆。
「可以稍等一下嗎,我先去安撫一下樑寄。」我垂著頭說,躲開了梁疏的目光。雖然我脾氣很好,但是莫名其妙地被羞辱我也會生氣的,我不想抱他。
我抗拒的樣子讓梁疏也有些不滿起來,他也無視上面鬧騰的弟弟,斂去笑容,語氣強硬。
「我說,你先抱我上床,就是現在。」
「我先看梁寄。」我第一次反抗了梁疏,走上了樓。
剛踏上樓梯我就後悔了,後背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樣。我努力挺直背,但是仍然感覺到梁疏涼颼颼的眼神。
他不會扣我錢吧……我有些煩躁。
等安撫好梁寄,我就趕緊下去抱他,我安慰我自己。
但是無論我怎麼讓自己放寬心,我都能感受到,從我上樓到安慰梁寄,梁疏的目光始終死死地盯著我。
9.
工作五個月後,爸爸的電話打來了。
爸爸說,已經找到了適合媽媽的腎源,但是捐腎的人要一百萬。算上做手術的三十萬,一共需要一百三十萬。手術錢可以晚點交,但是捐腎的那邊說了,錢什麼時候到位,他什麼時候捐。
爸爸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
他說:「君君,我找了沈爸爸,他願意借給我三十萬,我又借了其他親戚十萬,但是還差六十萬。」「珠珠說你給有錢人家做保姆呢,你能不能,能不能求求有錢人,再借點錢。你媽媽她等不起了啊。」
媽媽需要換腎,爸爸也是用了所有方法了,他不到絕路不會給我開口,他一定是去借了所有人的錢。
爸爸病急亂投醫,他有沒有想過,我只是一個保姆,人家怎麼會願意借給我錢。
我握著電話掉淚,爸爸卻堅持讓我試著找他們借錢。
我拒絕不了他,我也沒辦法拒絕。
我打開銀行卡餘額,在梁家工作五個月了,我賺了三十萬了,但是還差三十萬。
我從衛生間打完電話後走出來,我一直在腦子裡想措辭。
我該怎麼說呢,我跟梁疏說提前預支工資,他們會同意嗎?
想起這半個月來我對他們無微不至的照顧,哪怕梁疏說話不好聽,還侮辱了我,我也一直為了媽媽的醫藥費忍受著。
他們,應該會看在我這麼細心努力的分上,幫助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