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沿著味道找到地方。
就看到溫仁被釘在十字架上。
14
身上被鋼筋貫穿。
垂著頭,像是沒了呼吸。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感覺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飛過去,顫抖著撐著溫仁的臉。
那張平時具有生動表情的臉,此刻蒼白無比。
「溫仁...」
我小心翼翼地把鋼筋拿出來。
血,太多血了。
「溫仁,我們回家。」
哭包沒有反應,這次哭得是我。
我把溫仁放到浴缸里。
他臉色慘白,只剩下一旦點微弱的呼吸。
我劃開自己的手臂,給他喂血。
可是無論怎麼喂,溫仁依舊沒有反應,
為什麼?
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沒有變成吸血鬼?
變成吸血鬼的話,就可以和我一樣永生了。
我就可以,永遠陪著他。
我拚命把傷口扯開扯大,可是無論怎樣多少血,溫仁都沒有醒。
紅著眼睛,跪在地上開始祈求。
什麼都好,就算是我最討厭的天神都好。
誰來救救他。
救救,我的愛人。
我爬進浴缸抱住他。
冰冷的身體。
呼吸仿佛也被一併奪去。
我徒勞地給他喂血,直到暈厥。
失去意識前,在想。
自己大概是第一個失血過多的吸血鬼。
就這樣吧。
我怕哭包去了那邊。
就沒人哄他了。
這樣,我們至少能一直在一起。
15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吸血鬼和天神向來勢不兩立。
可偏偏,天神的血對吸血鬼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
夢裡,自己為了喝到天神的血,招惹了情緒伸。
情緒神顧名思義,負責分擔世間人類一切的痛苦情緒。
所以是個哭包。
我靠近他的方式再簡單不過。
就好像在每個人類難過的時候,情緒神的影子會虛虛地抱住他們。
在他哭的時候,我抱住他。
抱著抱著,就抱出了事。
他把我摁著跪在地上,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那雙清高的眼睛還在哭。
「想要我的血?」
血液一滴滴砸到地上,發出甜美的香味。
我吞了口口水,點頭。
「小蝙蝠,那你用什麼換?」
「我可以抱著你。」
「我不需要蝙蝠的擁抱,不如...」
他抬起我的下巴,神情倨傲:
「讓我抱你。」
血...
我紅著眼睛,撲了上去。
先是脖子,我饑渴地吮吸著。
好香。
比我喝過的任何血漿,都要香甜。
怪不得,他們都說。
天神的血是毒藥,會上癮。
他撫摸我的獠牙。
我整個人軟倒在男人懷裡,圈住他的脖子。
耳朵、翅膀、和尾巴不自覺地全部冒出來。
男人輕笑,摸著我的頭,像是撫摸什麼寵物。
「乖,換個地方咬。」
話音剛落,我就被拉著頭髮往下壓。
我抬眼,本來清清冷冷的那張臉此刻被染上了艷麗的顏色。
淚水還在不斷從他的眼角留下來。
說不上是悲傷還是快樂。
那表情,卻該死的帶感。
我更加賣力了。
16
我纏了情緒神好多年。
他卻只有在他心情極度不好時,會召我過去他的宮殿。
血液混著淚水滴在我的嘴裡。
他擦掉我眼角的眼淚。
「小蝙蝠舒服地哭了?」
我眼尾發紅,搖搖頭。
「還想要...血。」
他笑。
「貪吃鬼。」
大多時候,我說不清是喜歡他的血,還是他。
看著他哭,我會心疼。
我努力舔掉他的眼淚。
他摸我的頭:「沒用的,人世間苦難太多,眼淚是流不完的。」
他又說:「我承擔了一些情緒,人類會好受一些。」
我只能抱緊他。
他是個很善良的天神。
不像我,我只會把那些讓我難受的都抹掉。
也許是受了他的影響。
那天我撞到了一個被吸血鬼獵人射中的奄奄一息、無助地在街邊流著淚的人類。
獵人發現打錯了人後也絲毫沒有愧疚。
他們冷漠地轉身,走掉。
對他們而言,這世界不過是又少了一個可憐的流浪的孩子。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也會冷漠地走掉。
或者是抹掉那令人不快和吵鬧的弱者的哭鬧。
可想到天神,我停下了腳步。
小孩哭,男人會更加難受的。
所以我走到小孩面前,喂給了他我的血。
小孩的眼睛一點點變成血紅色。
眼淚止住,血紅的眼睛呆呆地望著我。
「小孩,我把你變成了吸血鬼,等會有血族的人來找你,遵守血族的規則,不要傷害人類,還有...」
我輕柔地擦掉他眼尾的淚水。
「別哭。」
做完這一切,我轉身走了。
這一刻,我突然很想男人,所以我飛向他的宮殿...
17
漸漸地,我被允許陪在男人身邊。
無時無刻。
不再是那個只有在他心情不好時才會被召喚的寵物。
他不叫我小蝙蝠。
他叫我的名字:「夜淵。」
可是,好景不長。
我們這樣一神一鬼的關係,還是被主神發現了。
主神罰他跪在長殿下,用無數刑具折磨他。
「溫仁,我對你太失望了。你是替人類分擔著情緒的神,卻試圖在這麼低劣的東西身上去尋求撫慰,你不配為神。」
神聖的衣服上皮開肉綻。
不變的是清高倨傲的眼神和不斷流下的眼淚。
主神罰他去人間走一遭,親身體驗人間的苦難。
而我被溫仁鎖在他的宮殿里。
只能通過鏡子看清殿內的場景,紅了眼。
那天我衝破了鎖,去長殿下試圖抵抗主神。
卻被主神輕輕鬆鬆摁在地上。
力量的懸殊讓我意識到,他碾死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
我聽見主神嗤笑道:「既然這麼喜歡安慰他,那你便去當他的一條狗吧。」
18
我成了溫仁的撫慰犬。
看著他哭,看著他難受。
自己的心也痛得快要死掉。
可我說不出話,只能發出焦急擔心的嗚咽。
我沒有人類那靈活的四肢。
作為毛毛,我只能用毛絨絨的爪子緊緊扒著他,溫暖的胸膛緊貼著他的臉。
明明已經不是吸血鬼,再也不需要用撫慰換取血液。
明明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可我依舊不想讓他哭。
就像自己還是吸血鬼夜淵的時候。
我抹去神的淚水:「你哄人類,那我就哄你。」
19
甜美的液體混著咸澀的味道一點點滴進我的嘴裡。
「醒了?」
我睜開眼,眼前映入一張清冷的流著淚的臉。
「吸血鬼還學人割腕,小蝙蝠倒是出息了。」
又聽到熟悉的稱呼,我哭成了一個哭包。
哭包湊上去,叼著溫仁的手腕吮吸。
溫仁扣住我的後腦勺,把我的腦袋摁向他的脖頸。
「咬這裡。」
20
大概,在你難過的時候,有神明愛你。
只是你看不到。
神明的分身會虛虛地環住你,試圖幫你分擔苦痛的情緒。
他知道人世間的苦痛無窮盡,可還是盡他所能想給你帶來一絲溫暖。
而在神的宮殿里,有一隻吸血鬼努力地抱緊神的身體。
他舔掉神的眼淚。
偶爾,神也會壓著他做一些不可描述的和神性不符的事情。
作為報酬,吸血鬼會獲得這世間最甜美的血液。
和神明的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