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他說。
我小跑到陽台,只見樓下停著一輛藍色勞斯萊斯,蕭在野穿一身灰色大衣,靠著車身抽煙。
距離太遠看不清表情,隱約可見煙霧繚繞。
蕭在野似有所覺抬頭,朝我揮了揮手。
聽筒里,男人又重複了一遍。
「下來,夏夏。」
「我想你了,我們見一面。」
我只覺得渾身發冷。
「你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是你跟何雲箏吵架的時候……京城就這麼大,蕭家跟何家離得本來也不遠。」
我咬緊下唇,「囚禁是犯法的,我不回去。」
「那我就在這裡等,直到你下來為止。」
「隨便你。」
「回家有什麼好?季初夏,你還不明白嗎,我才是最愛你的那個人。」
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是蕭在野慣用的,調教我的方式。
在何雲箏面前不承認跟我的關係,是對我逃跑的懲罰。
猜到我在家受了氣,就深夜驅車來找我,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讓我慢慢打消離婚的念頭。
我拉上窗簾,回屋。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
我夢見第一次陪蕭在野參加宴會,他讓我替他擋酒,工資翻倍。
我喝得酩酊大醉,次日醒來,渾身像被車碾過一樣酸痛。
蕭在野胸膛赤裸躺在我身邊,隨意捻起我一縷頭髮把玩。
「何雲箏沒說錯,不用費什麼力氣,就能把你騙上/床。」
「不過你的腰,唔……確實軟。」
我抖著手想扇他一耳光,反被桎梏住手腕。
「我要報警抓你。」我強忍眼淚。
蕭在野親了親我的手背,笑我的天真。
「成年男女,酒後亂來,沒有警察會受理的。」
「不過我這人有一點遠勝於何雲箏,那就是敢作敢當。」
「做我女朋友,我對你負責。」
9
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來後精力充沛,感覺把這輩子缺的覺都補回來了。
爸媽一早帶何雲箏和趙曉慧去何爺爺家拜年。
樓下的勞斯萊斯也消失了。
點開微信,看到蕭在野的消息。
【我走了,早上六點的飛機,飛美國。】
他工作忙,大年初一也沒空休息,天南海北地飛。
蕭在野就是這樣的男人,情話說得比誰都好聽,但涉及正事,感情總得靠邊讓路。
【季初夏,你可真狠得下心。】
離開的是他,抱怨的也是他。
【工作順利。】我回。
他發來一段語音,口吻無奈中夾雜幾分寵溺。
「要不是為了你,你老公也不用工作。」
「何雲箏跟美國一家五百強公司有項目在談,知道你受委屈了,我提前過去給他攔下來。」
我有些觸動,【謝謝。】
【空口說謝?】
【你又不缺什麼。】
蕭在野語調漫不經心,透著笑意。
「缺一個不想離婚的老婆。」
我無意識勾起唇角。
【說不定你把何雲箏送進去,我就想開了。】
想了想覺得不合適,又撤回。
「這有什麼難的,」蕭在野向來狂妄,「他剛畢業就進了何氏,年紀輕輕就做了 CEO,你覺得他手上會完全乾凈嗎?」
「他之前對你做過那樣的事,就算你不提,我也不會放過他。」
我沒再回。
心裡想的是。
他不是什麼好東西,難道你就是嗎?
「……」
許是被搶了生意,這幾天何雲箏總沉著臉,沒了他和趙曉慧一唱一和,飯桌上氛圍都安靜不少。
過了初六,我回蕭氏上班。
婚後,蕭在野原本讓我在家做全職主婦,我不同意,跟他冷戰了三天,他無奈在自家公司給我安排了個財務分析師的崗位。
對著電腦犯困時,有人氣勢洶洶地過來,將一沓文件甩在桌上。
「我要核對一下去年公司所有的財務往來,你儘快把這些整理好發給我。」
我猛的驚醒。
「趙曉慧?」
女人撫了撫波浪卷髮,揚起下巴,「怎麼?看到我很驚訝?」
「我是空降的財務總監,憑實力進來的,跟某人可不一樣。」
她意有所指,周圍同事投來八卦的目光。
我以後就是你的直系領導了,公司不是睡覺的地方,不想干趁早滾蛋。」
「……」
下午七點,大多數工位都空了,我揉了揉眼睛,繼續敲鍵盤做表格。
總監辦公室,我看到何雲箏的身影。
他是來接趙曉慧下班的。
兩個人壓低聲音交談,不知在聊什麼,表情都很嚴肅。
「別做了,回去休息吧。」
何雲箏走過來,捏了兩下我的肩膀。
「你嫂子人不壞的,就是愛吃醋。」
如果有人經過看見這一幕,估計會感嘆好一對相親相愛的兄妹。
「不行,我急著用報表。」
趙曉慧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盛氣凌人,紅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
「發工資又不是讓她吃白飯的,做不完不許走!」
何雲箏眉間浮現幾分煩躁。
「你差不多行了啊,從過年就一直針對她,有意思嗎?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妹。」
趙曉慧忽然拔高音量,「我是因為誰?還不是你說她——」
「夠了!」
何雲箏瞥了我一眼,厲聲打斷她。
「……趙總監為難老闆娘,是嫌自己在蕭氏待的時間太長了嗎?」
10
不知蕭在野在那邊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他西裝妥帖,面色冷若冰霜。
邁開長腿,一步步來到我身邊,呈保護姿態。
「這是最後一次。」
男人氣場凌冽,依次掃過何雲箏和趙曉慧。
趙曉慧後退兩步,被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老闆娘?你們兩個到底什麼關係?」
我見到蕭在野本能地發怵,身體瑟縮著想逃離。
被他輕而易舉牽起手腕,另一隻手環住我的腰,姿態強勢而不容拒絕。
「合法夫妻。」
扔下這幾個字,蕭在野不欲跟她廢話,轉身帶我離開。
「不可能,不可能……」
何雲箏一瞬間失了所有風度,衝著我們的背影大喊。
「之前你還說不認識她……你蕭在野眼高於頂,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勞斯萊斯后座,蕭在野單手掐住我的腮幫子,咬牙切齒:
「季初夏,你服個軟是會死嗎?」
對視良久,我輕嘆一聲,敗下陣來。
「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乖。」蕭在野露出滿意的笑。
「你除了跟我回家,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何雲箏那邊,我會替你出氣。」
我福至心靈,「你是故意把趙曉慧招進來的?」
他冷笑,「兩個人對我搶了項目的事懷恨在心,想報復我呢,那我就幫他一把好了。」
「不說他們了,老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蕭在野黏糊糊地貼過來。
「我、我也想你了。」
蕭在野動作頓住,玩味地打量著我。
「老婆,你不乖。」
我心頭一緊,「怎麼了?」
他摘下我外套上別著的胸針,取出裡面的針孔攝像頭。
「想拍下來,然後告我強姦?」
蕭在野唇角上揚,眼底卻一片冰冷。
他扒掉我的衣服,手下動作用力。
「怎麼辦,我可不捨得別人看到老婆不穿衣服的樣子。」
「不要臉。」我咬牙罵出聲。
蕭在野捏起我的下巴,冷冷一笑,「還有更不要臉的。」
說罷,他掐著我的脖頸,吻得我喘不過氣。
蕭在野慾望強,每晚都把我折騰得直不起身。
一晃分開了一星期,他升起前後排的隔板,在車上先來了一次。
回到家說要給我洗澡,洗著洗著手又不規矩起來,快天亮的時候我才睡下。
隔天,在蕭在野的刻意運作下,我跟他的婚訊傳遍了全市。
「之前是我嘴賤,」他握著我的手打自己嘴巴,「再沒有比季初夏和蕭在野更般配的夫妻了。」
「我會補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夏夏,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
我沒說好還是不好。
也沒拒絕他印在鎖骨上,微微刺痛的吻。
我媽看到新聞,特意打電話過來,喜氣洋洋地誇我:
「乾得好乖女兒,你比媽媽更會嫁。」
「以後你就利用好蕭家的資源,替我們何氏拉拉合作什麼的,也幫幫你繼父和你哥的忙。」
我乖巧答應。
沒過幾天,何雲箏和趙曉慧因為偽造機密文件和竊取商業機密被通緝。
警察凍結了何雲箏名下所有帳戶,並將他帶走調查,趙曉慧逃之夭夭。
11
我專程去見了何雲箏一面。
「如果你是來嘲笑我的,那可以滾了。」
他恨恨地瞪著我。
我從未見過何雲箏這般落魄的樣子,短短几天,從天之驕子淪為階下囚。
「還給你。」
我遞給他一個破舊的小熊玩偶。
身上用針線縫了好多次,能看出主人十分愛惜。
何雲箏隨意掃了一眼,冷嗤:「這是什麼?你和蕭在野捉弄人的新手段?」
我嘆了口氣,「你果然忘了。」
何雲箏將玩偶舉到眼前,臉色幾經變換。
「你是……小時候那個救過我的小女孩?」
六歲那年,何雲箏的生母還很健康。
夏天最熱的時候,一家三口去鄉下避暑。
小男孩貪玩,釣魚時不小心滑進河裡。
我正好路過看見,大聲呼救,引來大人把他撈了出來。
彼時我爸媽在城裡奮鬥,我被扔到姥姥家,整日閒得發慌,何雲箏填補了玩伴的空缺。
玩過家家的時候,他扮演爸爸,我演媽媽。
模樣俊秀的小正太,把自己最喜歡的小熊玩偶放在我手心,一本正經地說:
「電視劇里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
「季初夏,我長大後就娶你。」
多年後再見,我們成了異父異母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