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序,今晚回來一趟吧。」
電話那頭是裴時序略有不耐的冷淡嗓音:
「薛妙,你鬧夠了嗎?謝鶯還沒醒來,你又在鬧什麼。」
我打斷他,語氣平靜,簡單利落:
「我們離婚。」
裴時序的聲音戛然而止,二十分鐘後,我們一起坐在了家裡的書桌前。
我把離婚協議和財產分割合同擺到他面前,勾起一個溫柔的笑。
「恭喜你,裴時序,你自由了。」
裴時序眉眼倦怠,深吸一口氣,居高臨下看我:
「薛妙,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再鬧就過分了。」
我在他眼裡看見了輕蔑。
對,是輕蔑,和上次我逼他留下時一樣的輕蔑。
我和裴時序之間有太多問題了。
年少時他為我的冷靜理智著迷,笑著說我和那些柔弱的女生不一樣。
長大後他又厭惡我的過分理智,總覺得我對他的情誼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
當年裴時念替我擋刀在醫院奄奄一息,我卻沒有趕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這成了他最恨我的事,可我有什麼辦法呢。
我不去馬上處理事情,怎麼揪住對手的把柄給他致命一擊,怎麼守住好不容易拿回來的公司。
裴時序父母早亡,偌大的裴家被他叔叔把持,對他們兄妹倆不聞不問。
我只是薛家一個無足輕重的私生女,我不冷靜不理智,怎麼活下去。
裴時念先天心臟病,醫生說她活不過 18 歲,我拿她當自己親妹妹,我就不疼她嗎,難道我就不想救她嗎。
這些裴時序都不知道,又或許他全然知曉,只是想恨我。
我咽下眼淚,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裴時序,我沒和你鬧。」
裴時序看清了我眼底的堅定,他認真起來,帶著探究看我:
「是因為沈今越嗎,薛妙,你口口聲聲說只是資助,怎麼,資助出感情了?」
我垂眸不語,不想理會他發瘋。
裴時序眉目陰鷙,聲音里是不帶一點溫度的冰冷。
「我不同意。」
我定定看著他咬牙隱忍的樣子,將曾經他對我說的話如數奉還。
「裴時序,你現在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就像個瘋子,哪裡還有當初的樣子。」
裴時序眉眼冷戾:「薛妙,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的。」
我笑了出來,眼神陡然銳利起來。
「裴時序,你不和我離婚,謝鶯怎麼辦,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裴時序猶豫了,他拿起筆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薛妙,你別後悔就好。」
末了,他又問我:
「你為什麼非要針對謝鶯呢,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給了他一巴掌,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裴時序,你聽清楚,我沒有針對她,是她跪著求我離婚,也是她自己摔倒。」
我知道我該冷靜的,離婚協議簽了,我也知道裴時序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人了,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明明從前裴時序都會無條件地維護我,為什麼才幾年過去,就變成這樣了。
同父異母的弟弟被養得蠻橫霸道,他經常在班裡把我是私生女的事大肆宣傳。
沒有人在乎我媽究竟是小三上位還是被渣男矇騙,他們只聽他們想聽到的。
數不清的嘲諷和謾罵幾乎貫徹我的生活,直到裴時序出現。
他把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打進醫院,告訴所有人我是他護著的人。
代價是挨了三個處分和他爸一頓鞭子,在醫院躺了半個月。
十六歲的裴時序桀驁不馴卻願意低頭哄我別哭,二十六歲的裴時序滿眼輕蔑說我像個瘋子。
9
我連夜離開了這裡,裡面的東西和裴時序我都不要了。
我訂了去南方的機票散心,這些年我殫精竭慮不僅是為了我的公司,還為了裴家的公司。
現在我和裴時序再無瓜葛,我也沒必要替他守著了。
臨走的時候,我去裴時念墓前待了一個小時,帶上了她最喜歡的百合花。
裴時序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裴時念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姑娘。
她生來病弱,我幾乎看著她長大,她總是甜甜地叫我妙妙姐,問我今天有沒有比昨天高興一點。
我和裴時序因裴時念相識,最後也因為她決裂。
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妹妹突然離開,走不出的不只是裴時序,還有我。
午夜夢回全是裴時念病弱蒼白的臉,她一會兒說:「妙妙姐,我走了,你和哥哥一定要好好的。」
一會兒又說:「妙妙姐,我希望你能開心。」
我把百合花放在前面,看著裴時念的照片,笑著落淚。
「時念,我和你哥哥分開了,但是,你還是我最喜歡的妹妹。」
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了沈今越。
他眼裡流出笑意:「姐姐,出去玩怎麼不叫我啊,我可以給你當保鏢,正好學校放假,你資助我兩年,我也該回報你了。」
心中的鬱氣被他這一笑化解,我默許他跟著,我和裴時序糾纏了十八年,現在離婚了,我確實該去外面看看了。
江南四季如春,我和沈今越拜古廟看春水,悠悠閒閒過了一個月。
直到北城那邊遞來消息,裴時序在瘋了一樣打壓薛氏,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在逼我回去見他。
他知道我和沈今越去江南以後發了通瘋,砸了一屋的東西。
謝鶯去勸,被他罵了一頓,險些胎氣不穩。
裴時序的所有聯繫方式我都拉黑了,當然沒看見他那三百通電話。
臨走時,住的酒店旁邊有煙花秀,沈今越拉住我,笑得眉眼勾人:
「姐姐,許個願吧。」
我想起和裴時序認識的許多年,我許的願望都是要和裴時序歲歲年年,裴時念平平安安。
煙花下,我許下了新的願望。
「裴時序,我不要和你歲歲年年了。」
我剛回北城,就被裴時序堵在了公司門口。
一月不見,他瘦了許多,眉眼間那股懶怠的傲氣也消散了許多。
「薛妙,你來真的啊。」
我繞過他,神情很淡。
「離婚協議也簽了,裴時序,這次我沒和你鬧。」
他拉住我,近乎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