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三年,丈夫突然噴起了香水,衣服一天一換,臉上帶著久違的笑意。
中秋節,我看著他手機訂單上的鮮花和月餅,第一次挑明了問他:「要不要和你 小女朋友一起過中秋?」
他變了臉色,回答我:「說什麼呢,那是我同事。」
我輕輕塗上口紅,噴上香水。
看著他鐵青的臉色說:「哦,那我要和我男朋友一起過節了。」
霍然談起了戀愛,在我們婚後第三年。
他從來沒想著隱瞞,無論是衣服上的莓果味香水,還是晚上突然接起的電話。
他仗著我們多年的感情,明目張胆地將這些擺在我眼前。 今晚又是如此,他剛躺下,電話聲就響起。
他拿了手機去陽台,外面雨聲很大,順著陽台的縫隙他的安撫聲夾雜著雨聲飄進 我的耳朵。
「別怕,別怕,明天我就陪你。」
「忍一忍,要不先去醫院,沒事的,沒事的。」
戀愛兩年,結婚三年,我聽過無數次他的這種腔調,每一次都會感慨他的溫柔。
但是也是最近我才知道,他的溫柔可以一動不動地複製粘貼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下一秒,霍然走出陽台,邊換衣服邊說:「外面雨太大了,我要帶個人回來。」
他說完,不等我出聲,拿了外套衝出房門。
今年,他的公司小有成色,回家時,父母提醒我終於把木頭雕琢得像個樣子,是 時候該上個鎖了。
但是鎖還沒來得及上,木頭就自願拖著殘缺的身子投入別人的懷抱。
霍然走得急,陽台門都沒關,我坐在床上看著雨點飄進屋內,突然想起了剛結婚 時,霍然執著我的手說:「念一,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如今想起忍不住發笑,男人的鬼話,果然不能相信。
我從小養尊處優,沒受過什麼委屈。
但是畢竟五年感情,我決定給他最後一個機會。
我給霍然打了個電話,直截了當地說:「霍然,別帶人回來。」
他那邊一片嘈雜,雨聲風聲都掩蓋不住他略微帶著怒氣的聲音。
「能不能懂點事,這是我同事.....」
他沒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反手撥通另一個號碼。
「今天雨好大,有地方去嗎?」
對面人很上道,清冽的少年音響起:「沒有。」
「行,那來我家吧。」
2
我撐著傘等在門外,霍然率先從車裡鑽出來,他抬起被雨水沖刷的眸子,滿眼晶 亮地望向我,隨後抬腳向我走來。
我知道他會意錯了,他以為我在等他,他以為我這是服軟的信號。
我不動聲色地避開他伸向傘柄的手。
他動作停頓了一下,接著自然體貼地開口:「念一,外面雨大,傘給我,你進屋 等我吧。」
「我先給小冉拿東西。」
與此同時,車裡的人也鑽了出來,白裙子,容貌艷麗。
這張臉我沒見過,但是冉安這個名字我從霍然嘴裡聽了許多遍。
最開始一次,是我待在家裡,心血來潮做蘋果派。
霍然最喜歡這種甜絲絲的東西,家中總會隔一段時間請糕點師來做,那次我忙活 了幾乎一個下午,才做出一塊成型的。
但是晚上,霍然嘗了一口,下意識脫口而出:「沒有冉安做得好吃。」
他意識到說錯話,急忙補救:「冉安是美食主播,肯定是會做的,辛苦念一了。
我看著他慌裡慌張地解釋,當著他的面,把一整盤蘋果派倒進垃圾桶。
我還記得霍然漲紅了臉,無措地看著我:「念一,要不,你去找份工作做吧。」
「你這性格也太暴躁了。」
我家境富裕,從小到大沒有為錢的事煩心,父母不止一次告訴我,我什麼事都不 用做,唯一要學的就是學會怎麼花錢、如何花錢。
大學畢業後,我放棄許多優渥的職位,全心全力扶持霍然的公司。
當時父母苛責地看著我,數落我不會花錢,付出和投入不成正比,但是他們願意 給我試的機會。
他們向來開明,即使看不上霍然,但是在我們的婚禮上,依舊給了霍然一家足夠 的面子。
甚至在霍然媽媽拉著我的手問我:「這婚紗不便宜吧,怎麼不租一件。」還能笑 臉面對。
他們給我嘗試的機會,讓我處理一切,爸爸經常告訴我:「別局限於女生的這個 身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唯一的要求是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如今霍然的公司剛走上正途,我歇了不過半月,他便內涵我不務正業。
那塊蘋果派,或者說冉安這個人,是我們冷戰的開端。
霍然喜歡冷戰,一旦吵架,他不會像我一樣大吵大鬧,他會沉默地閉嘴,雖然依
舊和我說話,但是只有早安晚安。
我不喜歡,一旦冷戰,我就繞在他身邊,碎碎念鬧得他安靜不下來,不解決問題 不甘休。
他總會在我的攻勢下敗下陣來,開始直面問題,然後解決。
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了,但是那段時間,他提起冉安的次數越來越多,借著夸冉安 貶低我的次數越來越多。
我不止一次提出:「別在我面前提冉安,心煩。」他當時閉上了嘴巴,但是晚上 又開始說了起來。
歸根到底是一個問題:我為什麼不能像冉安一樣,一邊上班,一邊副業兼職。
我為什麼要那麼做,投入時間和回報不成正比。
我手機里隨便接的一個電話,敲定的一份合同,可能就是冉安幾年的收入。
我的性格他最清楚,有什麼事就要當場解決,他不解決問題,不面對問題,他就 是想採用這種方式讓我妥協。
但是我妥協不了,最開始我會解釋會鬧,他平靜地看著我鬧。
後來,我就不解釋了,他樂意夸冉安那就夸。
霍然這個選項,試過了,是個錯誤選項。
冉安跑到我的傘下,略微仰頭沖我笑:「謝謝念一姐。」
霍然皺眉看向她:「不是讓你待在車裡嗎,我去拿毯子,身體本來就弱,這會兒 感冒了,你更難受。」
女孩被雨水淋過的妝容絲毫不花,輕輕笑了出聲:「我哪有那麼嬌弱啊。」
他們兩人你心疼我,我心疼你,硬生生把我襯成了背景牌。
霍然像是才想起我:「念一,這是冉安,我同事,她被困在公司,打不到車,小 姑娘又來姨媽肚子疼,我才接她回來。」
他的這句話槽點太多,我竟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吐槽。
最繁華的 A 市,下雨打不到車?還有她來姨媽肚子疼,關霍然什麼事?
反正和他們兩人擠一把傘,我覺得晦氣。
我輕輕移開傘面,往前走一步,他們二人肩膀頓時濕了一片。
冉安一雙眼立刻蒙上霧氣,眼淚欲落不落:「念一姐,別因為我和霍然置氣啊。
霍然看向我,皺了眉:「念一,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話音剛落的同時,有車停在門口。
白皙修長的手推開車門,隨即少年人單薄的身體鑽出車門。
烏黑的發頃刻被雨水打濕,睫毛下的眼睛像晶瑩剔透的玻璃。
他定定地看向我:「姐姐。」
我舉了傘去接,少年人單薄的身體順勢靠了上來,我挽上他的手臂。
霍然咬緊了牙,雨水順著他的頭髮往下淌。
他咬緊了牙問:「這是誰?」
我看著他漫不經心地回答:「我同事啊。」
陳止很上道,和我一起站在傘下對霍然打招呼:「然哥好。」
他說完,不等霍然回答,垂頭看著我,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傘:「念一姐,我們 快進去吧,外面冷,別感冒了。」
我跟著陳止抬腳往前走,霍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顧念一,你連工作都沒有,哪來的同事。」
他到現在還在糾結我的工作問題,我突然不知道這麼多年的陪伴算什麼,是不是 在他那裡,我沒有工作就是判了死罪。
冉安跑來拉住他的手臂,仰起一張清純的臉:「然哥,我們快進屋吧,外面雨太 大。」
還想進屋?
我掙開霍然的手,提醒道:「忘記說了,別墅密碼我換了。」
「這麼大的雨,還這麼晚,趕緊找個地方住吧,要不然,真讓你的小女友淋感冒 了,我都心疼。」
也許是此刻的雨水沖得霍然清醒了,他倒是突然平靜了下來,不顧冉安在一旁哭 得梨花帶雨。
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念一,你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
「我說了,是同事。」
我也看過去:「對啊,他也是我同事。」
「還有,做得絕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忘了房子是我的婚前財產,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4
我和陳止的故事很簡單,認識他單純是因為我起了色心。
那段時間,霍然張口閉口冉安,身上帶著囂張的香水味,三天兩頭出差。
我嘴上再怎麼釋然,心裡還是煩悶,最終重新撿起畫筆,去了以前常去的那家畫 室。
第一節課就遇到了在畫室兼職人體模特的陳止,他半裸著上身,肌肉飽滿但不夸 張。
他應該是第一次兼職,不太能適應,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雙耳朵通紅。
等繪畫結束,他穿上衣服,滿滿的少年氣擋都擋不住,舉手投足間和年輕的霍然 有幾分相似。
那天我才明白,不只男人喜歡年輕的,女人也喜歡。
反正當天我攔住了陳止,直截了當地說:「跟我半年,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我不是把他當作霍然的替身,我很清醒,我就是喜歡這一類型而已。
當時他卸掉了臉上厚厚的粉底,臉上的青青紫紫十分明顯,甚至小臂上有幾處刀 傷。
他垂著頭,小聲提自己的要求:「念一姐,我想能安安穩穩過完大學,不再受傷.
他能準確地念出我的名字,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卻提出這麼簡單的要求,我 一時愣在原地。
我停頓的幾秒,他可能以為我不樂意,又放寬了要求:「只要不讓我受重傷就行。
說完後,俐落地俯下身,討好地蹭了蹭我的臉頰。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的眼神,像是小狗找到了主人,肆無忌憚地撒嬌,說著自己的
委屈。
5
陳止進屋後,迎著客廳亮眼的燈光,我才看清,他唇角青紫,眼角處有道淺淺的 紅痕。
不斷有門鈴聲響起,陳止在沙發 上坐立不安,輕聲喊我:「念一姐,要不我先回 去吧。」
我拔掉門鈴電源,看著他問:「臉上怎麼弄的?」
他倒是很驕傲,抬起頭眼中晶亮:「和室友打架。」說完像是想起什麼,又補 充,「我贏了。」
霍然此時在外面敲門,一聲比一聲響,我毫不理會。
問陳止:「怎麼不用我留下的人,他們就是保護你的。」
陳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漂亮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射出一圈弧形陰影,抿了抿唇 回答:「用了,他們幫我打了十幾個人,但是室友嘴太臭,我想自己來。」
陳止,明明是陳家正兒八經的少爺,生母因病去世,繼母帶著大他一歲的哥哥進 門,他就被私生子壓在頭下。
那些人敢欺負他,大半都是他那個哥哥的授意。
我站在他身前看他,問:「想不想報仇。」
他眼中晶亮:「不用,我想自己來。」
這才多久,這才幾天。
撿回的寵物就露出了利牙,敢在我面前大大方方展露自己的鋒芒。
敲門聲越來越大,陳止抬頭看我。
「念一姐,我幫你把外面的人趕走吧,要不然今天估計睡不好覺。」
臉上青青紫紫的年輕人仰頭看我,信誓旦旦地對我說要幫我,像是小貓小狗突然 找到了用途,急於表現自己。
我順手拍了拍他的頭,問他:「今年多大來著。」
他臉上疑惑,不明白話題怎麼轉換得這麼快,但是依舊乖乖回答:「二十。」
「我記得你媽媽去世時,你們家有人來找我,要一支紅玫瑰。」
我媽媽喜歡花,我家旁邊的別墅被爸爸買下來,改造成了玻璃花房。
溫控調濕、通暖氣,因此常年開著各種花,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那年冬天,我和媽媽一起窩在花房裡看剛運來的新花種,有人敲響了花房的門。
外面雪都沒停,來人赤腳穿著拖鞋,語氣急切:「打擾了,能不能向顧夫人借一 支紅玫瑰。」
我向來記性好,調查完陳止身份後,第一時間想起了這件往事。
陳止眼裡像撒了一把碎鑽,定定地看著我露出一個笑:「對,是我,念一姐。」
「我欠你一支紅玫瑰。」
他說完又垂下了頭:「我是不是有點沒用,以前找你借玫瑰,現在還要你保護我。
他一雙手絞了又絞,此時霍然已經氣急敗壞,喊我的聲音隔著門都能聽到。
我笑著說:「不啊,你可以幫我把門外人趕走。」
6
我不知道陳止用了什麼辦法,但是確實,他出去後,門外突然沒了聲響。
一夜無夢,我躺在床上醒來時,順手摸了摸身旁,摸到一片冰冷後,手指一頓。
下意識喊出了聲:「老公,怎麼起這麼早。」
意識回籠,我這才想起昨天已經和霍然撕破了臉。
離婚這種事需要快刀斬亂麻,我不想等以前的美好回憶翻湧上來時,把我變成我 都不認識的樣子。
我從枕頭下掏出手機,全是霍然的電話和消息。
結婚三年,他還沒有這麼急過。
我不看他挽留解釋的話語,毫不猶豫:【離婚吧。】
發完後,心口像空了一塊。
我躺在床上,控制不住地想起和霍然的相識。
他是大我兩屆的學長,新生開學時,他作為優秀學生髮言,白色短袖,半框眼 鏡,輕而易舉地抓住在場大半人的眼球,包括剛成為大二學姐的我。
再次見面是一節水課,我去得晚,到處找位置,一眼看到他。
他那時摘了眼鏡,戴著口罩,但是我竟然一眼認出。
張了嘴想喊他,他沖我彎了彎眼睛,抬手比「噓」的手勢。
他是幫人代課,一節十五。
了解後,我才知道,不只是代課,他還有奶茶店兼職、學校食堂兼職、學校勤工 助學崗位。
他告訴我,這些工資就是他每月的生活費。
他是真的窮,但是眼裡的光怎麼都擋不住,他說:「畢業後,我要留在這兒,我 要開公司,把父母都接來。」
後來,他說:「念一,我要一輩子對你好。」
我又想起和他爭執的那段時間,我實在受不住冷暴力,跑到他面前哭著問他:「 為什麼總提冉安,你以前從來不這樣。」
霍然沉沉看向我:「念一,人都會變,你看,你以前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哭啊。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有人把以前的美好回憶變成苦海里的一罐糖,牢牢攥住不肯鬆手,遇事就把糖拿 出來翻來覆去地嚼:「他以前不這樣,他以前對我很好。」
在我這裡,以前的那些美好的回憶是一把把利刃,每想一次,它們就往我心口上 扎一次。
但是糖能吃完,刀會生銹,總有釋然放下的那一天。
霍然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他沒了以往的勝券在握,反而氣急敗壞。
「顧念一,我不離婚,你大可以去起訴我,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出軌,我說了,是 同事,你為什麼不信..
我知道他沒出軌,我也看過他們的聊天記錄,他們心裡一清二楚,借著朋友的旗 號行暖昧的事。
他們比出軌更噁心。
7
我在床上平躺了一天,再睜眼時,客廳一片喧譁。
我下樓,看到霍然媽媽和爸爸,他們圍坐在客廳,電視放著綜藝,一家人其樂融 融。
當時為了方便,別墅門上錄了他父母的指紋,但是我沒想到,他竟然能把他父母 接來。
見我下來,霍然媽媽親熱地拉起我的手:「念一,來看電視啊。」
我不動聲色地抽出了手,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絲毫沒有息事寧人的意思:「我和霍然在商量離婚。」
霍然倒是突然站了起來:「顧念一,我不離,我不離。」
以前,霍然和我無論鬧得有多大,我都乖乖給他父母面子,但是現在,沒必要 了,我也不想給了。
我垂著頭不接話,他們也許察覺到這次和以往不同,霍然媽媽狠聲對霍然喊:「 你給我坐下。」
她說完急忙擠在我身旁,拍著我的手和我說:「念一啊,霍然他錯了,就該罰, 但是別拿離婚開玩笑。」
「我們也知道了,就是霍然幫了個同事,這種小事別往心裡去。」
「我們才是一家人,而且離婚對你一個小女孩來說,多不好。」
「瞎,其實當初你也知道,我們是不大同意霍然娶你的,哪有人真的能十指不沾 陽春水啊。」
結婚時,不止我爸媽沒看上霍然,他爸媽也沒看上我,只不過他們一家表現得隱 晦。
新婚第一天,我是在霍然老家過的,早上六點,霍然媽媽讓我起床做飯,她邊敲 門邊說:「女孩怎麼能不會做飯。」
那時我才意識到,她隱隱的厭惡是為了什麼,在她眼裡,女生就是要做飯洗衣拖 地。
儘管那天我領著他們去了他們只夠在外面看的飯店,她依舊不停:「還是要學會 做飯啊,外面做的飯不健康。」
我知道她的見識和眼界就是如此,所以我沒表現出厭惡,一如既往地好好對她。
但是此時,她說出的這些話,讓我明白,有些人,不管對她多好,都固執己見、 都養不熟。
「親家來了,今晚想好住哪兒了嗎?」
我扭頭,看見爸爸媽媽推門進來。
「念一,快過來。」媽媽沖我招手,我急忙跑過去。
她摸摸我的臉:「瘦這麼多,出息。」
爸爸又重複了一遍:「想好住哪兒了嗎,晚上不太好找地方。」
霍然爸爸垂著頭,霍然媽媽倒是站起了身,疑惑地問:「這肯定是住家裡啊,哪 里能比得上家裡。」
「這房子是念一的,念一不樂意,那只能請你們出去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結婚後 ……
「霍然,你領著你父母出去吧。」爸爸絲毫不理會霍然媽媽,對著霍然發號施 令,語氣帶著上位者的蔑視。
一直纏著我的霍然媽媽就這麼輕易地走了,我撲在媽媽懷裡,嘟囔道:「媽,爸 好厲害。」
她戳戳我的頭:「也就你最心軟了,和他們多什麼話。」
她說完,抬手摸了摸我亂糟糟的頭髮,把我按在沙發上。
「坐著,媽給你梳梳頭,等下領你出去吃飯,你肯定又不好好吃飯。」
爸爸自己找了茶具,他把茶葉泡進杯子後,才問我:「想好怎麼做了嗎?」
我的頭皮被媽媽扯得發麻,一邊輕呼輕一點,一邊回答:「和他離婚啊。」
「看霍然那樣,可能不是那麼好離的,念一,我教過你,抓住七寸,一擊斃命。
「但是,目前他們沒有什麼七寸啊。」
我知道是我太心急,我完全可以忍忍,忍到霍然忍不住出軌,抓住證據一擊斃命。
而不是現在,他們關鍵的事都沒做,我就直接將所有事都挑明。
我垂下了頭,忍不住在父母面前撒嬌:「爸媽,我真沒用,應該忍忍的。」
媽媽把我的頭髮挽成一個丸子,她拍拍我的頭:「笨,忍什麼,我們就是你的後 盾,誰敢讓你忍?」
「那種為了抓丈夫出軌而委屈你做戲的橋段,在我們家永遠不會出現。」
「你爸的意思是,沒有實質性證據,就創造證據。」
8
也許是察覺到這次我不是在開玩笑,也許是我爸爸震懾到了霍然。
霍然突然恢復成了以前的模樣,早餐午餐晚餐,餐餐不落,聊天時也盡力找著話
題逗我。
我問他怎麼進來的,他回答說把他媽媽一起帶來,再打車讓她回去。
他說我把他的指紋刪了,等我什麼時候原諒他,他什麼時候再重新錄指紋。
他願意折騰就折騰,願意感動自己就感動自己,在我看來真的沒必要。
這周末,他又早早準備好早餐,見我下樓,溫柔地對我說:「念一起床了,快來 吃早飯。」
像是我們中間沒有任何人,我們中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他輕而易舉地主動掀過,妄想立刻回到從前。
但是我忍不了,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他那顆心就是因為別人在游離。
我走到餐桌前,看也不看他準備的一大桌早飯,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在飯桌前坐 下 。
霍然倒是驚慌失措,急急忙忙站起身:「念一,我給你洗個蘋果。」
我有早飯後吃水果的習慣,霍然記得很清楚,多少個早上,他急著上班還會幫我 把水果洗好放在果盤裡,出門前一刻還會提醒我:「念一,水果在果盤裡,洗過
了。」
霍然進了廚房,他沒關廚房門,因此我在客廳能聽到幾分水龍頭沖洗的水聲,輕 而易舉地就想到了霍然強硬地想接冉安回家的那天,我一個人坐在床上聽陽台傳 來的水聲。
霍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兩聲,女人的直覺,我覺得是冉安發的。
從結婚到現在,我幾乎沒主動看過霍然的手機。
但是,此時,我微微起身,撈過霍然的手機。
「指紋匹配失敗。」
但是沒關係,我已經看到了消息通知。
一條鮮花派送成功的消息,一條月餅派送成功的消息,還有冉安的那句:「謝謝 冉哥,花和月餅都收到了。」
霍然端著果盤出了廚房的門,見我拿著手機,倒是不緊不慢地出門。
他把果盤放在我面前,抽走了我手中的手機,開口解釋:「中秋節,公司每個人 都有。」
每個人都勞煩他親自訂鮮花訂月餅嗎?每個人都能要他專門送到自己手裡嗎?每 個人都會給他發模稜兩可的感謝簡訊嗎?
霍然身子微微靠著椅背,一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他告訴過我,這個姿勢能很好地掩蓋自己的緊張,他遠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我此時不是質問生氣,反而是笑了,第一次挑明了問他:「怎麼,今天不能和小 女朋友過中秋啊?」
霍然臉色鐵青,咬緊了牙回答我:「念一,只是同事。」
同事會在知道他已婚的情況下約他單獨吃飯?同事會大晚上不睡硬要等他一句「 晚安」?同事會撒嬌求著他給自己帶特產?
我不知道,反正我沒這樣的同事。
但是我也不想和他辯解,我不在意的時候,他說明天隕石撞地球,我都能表現出 相信。
我喝完了牛奶,當著他的面,從放在沙發上的包里拿出口紅,又噴了兩下香水, 這才站起來。
看著霍然說:「那你慢慢吃,我要陪我的小男朋友一起過節了。」
霍然沒了偽裝的平靜,站起身攔住我:「你什麼意思?」
我輕輕推開他:「開個玩笑,我也和同事一起過節而已。」
霍然聽了我的話,臉色沒有緩和,反而更加僵硬。
我出門前,他才硬邦邦吐出一句話:「別以為你身邊那個是個什麼好人。」
我想起那天吃完飯後,爸爸罕見地提起了陳止。
他一改提起霍然的隨便語氣,反而認認真真對我說:「你身邊那個小寵物,要趕 緊上個項圈啊。」
這些天被霍然纏著,還要忙著布局,一時忽略了陳止。
只是偶爾累極了,會放鬆似的想一想,陳止會怎麼處理他自己的事。
手機里他發給我的最後一條消息還是昨天的:【念一姐,看貓貓,很乖,下次領
你來摸摸啊。】
圖片里骨骼分明的手下是一隻眯著眼的三花貓,少年的手背上帶著幾條隱隱的擦 傷。
我看著那隻被呼嚕頭的貓貓,罕見地找人調了陳止的位置。
是個酒吧,我以為他在裡面兼職。
但是到了才發現完全不是。
9
大廳裡面觥籌交錯,一面面玻璃把隔間與大廳分割開,隔間和大廳僅僅靠著一塊 玻璃隔音,這是這家酒吧的特色。
我進門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隔間裡的陳止。
在我面前垂著頭說「我是不是很沒用」的人,如今右手夾煙,放鬆地搭在膝頭, 左手邊坐著個穿著清涼的姑娘,嘴角噙著慵懶的笑。
他微仰著頭,眼神向下,囂張地睨向對面的人,聽不到聲音,只能看見他嘴唇微 動說了幾句,嘴角的笑更加明顯。
是我不曾見過的陳止,囂張得讓我心癢。
陳止說完後收回視線,吸了一口煙,視線向上猝不及防和玻璃外的我對視。
我看他猛地甩了夾在手中的煙,突然開始撕心裂肺地咳。
我站在隔間玻璃外挑了挑眉,出息。
他咳得眼眶發紅,卻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不能說話,卻固執地想說。
我從他咳得斷斷續續的唇形里依稀辨認出兩個字:「別走。」
隔間裡面的人也發現了我,連忙堆起一臉笑朝我走來,走動間,身上的肥肉一顫 一顫。
「小顧總來了,剛還和陳總談起你呢。」
臉上諂媚的笑讓人厭煩,我看了他一眼,確認對這人沒什麼印象。
但是我依舊問了一句:「我家要破產的消息你沒收到?」
老闆瞭然,但是依舊彎著腰:「這說的什麼話,顧家百年基業,沒有真的倒下, 就還是顧家。」
這才是聰明人,就是不知道霍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會不會一樣聰明。 我沖老闆略微頷首,抬腳走了進去。
陳止已經平靜了,只是那雙眼還是發紅,他身旁那個姑娘端了一杯茶遞向他,他 直挺挺地跳起,朝我跑來。
剛還一臉囂張的人此時微低著頭,伸手扯住我的袖口:「她是你後面那個老闆硬 塞給我的,好可怕。」
說話間隱約還可以聞見煙草味,但是我莫名就被他取悅。
我沒說話,那個笑眯眯的胖老闆試探:「陳總果然和小顧總熟識啊,那我們什麼 時候擬定合同?」
我故意看著陳止不說話,看著他又緊抿了唇,他不安地拉著我的手指,輕輕搖晃。
他越來越急,卻是連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口,只是拉著我的小指晃得更加厲害。
我乾脆牽了他的手,感覺他僵硬了一瞬,忍不住笑著問他:「來這幹什麼?」
陳止漲紅了臉,小聲喃喃:「找投資人。」
身後的老闆看終於聊到自己,立即迅速插話:「對對,陳總跟我們在談合同,就 等簽字了。」
我語氣緩慢:「陳總?」
老闆連連點頭:「對啊,對啊。」
眼前的小狗崽更緊地牽了我的手,紅著臉卻也沒反駁:「嗯。」
我看著在我面前低著頭的人,心情很好地伸手拍了拍他的頭。
「怎麼不找我投資啊。」
「顧家獨女,夠不夠這個資格啊,陳總?」
陳止猛地抬頭看我,眼睛亮得像是撒了一把碎鑽。
他的眼神像有實質,粘在我臉上不肯移開。
怔怔地喊我:「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