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過,李長風漸漸好了,據說只要再恢復兩三個月,就能站起來了。
他腿恢復得正是關鍵時候,自然是不可能翻牌子要人侍寢了。我想見他,但眼下還真沒有辦法。
他重新接骨一個月後,陰雨天多了起來,聽宮人說,李長風情緒似乎有些不穩定,老是一臉不悅,莫名其妙地發脾氣。
又有人說,好像一到下雨天就是這樣。
我忽地想起來,李長風在錦州時就有一到陰雨天就膝蓋疼的毛病,只不過他總忍著,看起來可不就是滿臉的不高興嗎。
我翻箱倒櫃了一上午,可算是找到了那年去問人要的蛇毒膏,懷著小雀喜尋到了御書房去。
他看到我的時候明顯緊張了一下,御書房裡有些人不是他的,很多話不能說,他放下奏摺,端著架子問我:「你來做什麼?」
我端端正正給他跪下,「臣妾離開王府時,王妃曾說,皇上您到陰雨天了膝蓋會疼,需要人幫忙按一按,臣妾知道皇上不喜臣妾,可這畢竟是王妃的囑託,臣妾不敢有違,求皇上允許臣妾來伺候您。」
他的心放了下去,假意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臭著臉說:「那你來吧。」
我竊喜著壓住輕快的步子走過去,半蹲在他旁邊,撩起褲管,將藥膏在手心搓熱了給他按。
他斷骨的地方在小腿上,我按著膝蓋,也不會弄傷他。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有所緩解,小聲問他:「皇上好點了嗎?」
他低頭看我,眼裡藏著笑,低低嗯了一聲。
片刻後,一個太監過來送茶,他又變了臉色,凝眉低斥:「你怎麼按的?母妃就是這麼教你的?」
我配合著慌慌張張地解釋:「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太緊張了,請皇上再給臣妾一個機會吧!」
他接過茶,嫌惡地掃了我一眼,道:「再按不好,便回錦州去好好學學吧。」
「是是是!」我忙應著,重新伸手去給他揉按。
那小太監走後,他看了會兒奏摺,擋著臉悄聲問了句:「你累不累?」
我輕輕笑著,問他:「你疼不疼?」
「疼,心疼。」
我心裡甜津津的,忍著笑給他按另一條腿,最後還是他摔了杯盞才把我趕了出去。
後來一有機會,我便去找他,如此過了一個月,李長風給我升了一級,封了婕妤。
即便如此,我還是所有妃嬪里位分最低的。
有人笑話我,說:「聽說周舒倦從前在王府時就不受皇上待見,如今進了宮,還是這麼個命,使勁討好忙活了一個月,也就混了個婕妤當。」
她們能這樣想,我便算是沒白忙活了。
李長風雖腿不能走,手卻沒閒下,過了一個月,身邊的眼線便被一個個地除乾淨了。
我與他在御書房也能放心說話了。
有一回我趴在他旁邊看他批奏摺,看得睏了,便躺在他腿上小憩。
才一會兒,他便放下奏摺,讓其他人去裡屋候著,然後摸著我的腦袋道:「阿倦,你這麼躺著,我都快著火了。」
我迷迷糊糊的,心想哪兒著火了?一抬頭,便看見了他眼睛裡的火。
我咽了咽口水,眼瞧著他俯下身來,輕輕咬了咬我的唇瓣。
這哪行啊!我連忙坐起來想跑,卻被他一把捉住,仗著我怕傷了他,不敢用力掙扎,將我抱到了腿上跨坐著。
他把著我的腰,親吻我的頸窩,聲音已有些沙啞,「只管點火不管滅,你不厚道。」
「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掙了掙,急道,「再說,你,你腿沒好,不能亂動啊!」
「所以,就要辛苦你了。」
「……」
最後我是扶著腰出門的,我尋思,我得好好補補。
那天過後,宮裡又有傳言,說皇上厭棄我了,因為我每回從御ŧŭ̀₄書房出來,眼睛都紅紅的,一看就是被罵哭了。
李長風很滿意,手底下的人也順著這話造謠,說他脾氣暴躁,對我可凶了。
是啊,可凶了,我都快腎虛了。
在李長風能勉強站起來的時候,後宮已經出了不少事兒了。
他登基兩年,朝中的人被他七七八八收服了不少。
後宮裡兩位老太太明爭暗鬥,朝堂上官員們一度被分成了兩營,李長風來後,許多人便漸漸動搖了。
既然跟著哪一邊都是押寶,那還不如押李長風,在他困難的時候投誠,輔助他得權,一旦成事,將來的好處都數不完,這叫富貴險中求。
朝堂上風起雲湧,後宮也不平靜,李長風先前埋下的矛盾逐漸爆發,有兩個妃子爭鬥,動了真格,流Ťůₕ了血,影響惡劣,都被軟禁了起來。
另一個妃子因為家裡人犯事,被牽連入罪。
還有一位也出了事,李長風跟我說起時,眼角是噙著笑的。
他在腿好了一些之後,時不時地便會去各宮坐坐,那位李淑儀,就趁著他去時給他下催情藥,結果恰好被撞個正著,當時人就嚇得不行了,急急磕頭認錯,直說自己豬油蒙了心。
李長風也沒重罰她,只是關進了冷宮。
事後李長風覺得她能拿到這東西,肯定不簡單,好好查一查說不定能扯出好多人來,於是叫人去查驗。
結果發現,李淑儀給他下的根本不是什麼催情藥,她是讓人給騙了。
「不是催情藥?」
李長風挑挑眉,道:「對,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什麼?」
「壯骨顆粒。」
我愣了一下,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太妙了,壯骨顆粒。
我笑了好一會兒,又覺得不對勁,誰騙她呢?誰給她壯骨顆粒呢?
何況,依李長風的性子,這事兒荒唐是荒唐,也不至於讓他高興這麼久啊?
我止了笑,抬頭問他:「你樂的,不是這個事兒吧?對了,你還沒說是誰騙了她呢。」
他刮刮我的鼻頭,笑道:「是太醫院。」
哦,太醫院。
太醫院賣假藥,他高興什麼呀?
我看了看他嘴角陰惻惻地笑,恍然大悟。
重要的不是太醫院賣假藥,重要的是,太醫院是太后的勢力,李淑儀是太后的人。
這不是賣假藥,這是賣了太后。
他們在向李長風表忠心。
李長風有塊心病。
當朝大將軍,梁逐月的父親梁召虎,又打勝仗回來了。
這個人威望太高,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大將軍這個位子一天不能給自己人,李長風就一天喘不過氣來。
這事我幫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不給他添亂罷了。
後宮前些日子經歷了太多的變故,所有人都老實極了。
太后也老實了,她鬥不過太皇太后,也算不過李長風,塞進來的人還不成器,沒氣得吐血而亡都算好的,最近天天在佛前跪著,大概也已經沒有什麼世俗的慾望了。
所有人都老實,只有一個人,才剛剛開始起風浪。
梁召虎得勝回朝,李長風除了照例得為他接風洗塵,為他慶功以外,也得召幸梁逐月,以示恩寵。
太皇太后對李長風早有怨言,先前不好說他什麼,但如今,梁召虎得勝歸朝,他的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沒了藉口,他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於是,整個十月,李長風都只去梁逐月宮裡,我一眼也沒能見到他。
他也沒有辦法,他也很難,我都知道。
我想著,想著,又開始生氣,呸呸呸!李長風跟別人睡了,不要臉!
我也跟別人睡去!我,我去跟吳萱萱睡!
那天夜裡,我抱著吳萱萱睡得極舒服,往常都是李長風抱我,我沒感受過,抱過了吳萱萱才知道,原來懷裡抱著一個軟軟的姑娘的感覺這麼好。
我眼淚又涌了出來,濕了吳萱萱的背。
李長風他現在美人在懷,睡得比我舒服多了吧。
吳萱萱Ţũ̂ₖ肩膀動了動,問我:「舒倦,你哭了嗎?」
「沒有,我沒有,我流口水了,弄濕了你的衣服,對不起呀。」
她靜默一會兒,淺淺笑笑,道:「其實我好羨慕你的,能為了一個人傷心。」
「你說什麼呢!我不傷心。」
「真的嗎?」她轉過身來,拍拍我的肩道,「舒倦,你別看我不聰明,可我看人很準的,皇上的眼睛掃過你的時候,哪怕只停了一刻,我也能看到裡面的東西,旁人搶不走的東西。」
「別人都說你一廂情願,我卻知道,他喜歡你一點也不比你喜歡他少。」
我被她說得抽泣起來,嗚嗚咽咽道:「可他現在在別人床上。」
「但他的心在你這兒,我相信他不比你好受到哪兒去,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比在油鍋里煎還難受。」
月光把她的眸子照得很亮很亮,像裝了一片故鄉的星河。
「入宮前我也曾有過心上人的,只可惜如今只能在心上了。你和皇上多好啊,你們還能見面,還能共枕同眠,我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我看著她,竟忘了哭,「萱萱,或許,你可以自請離宮?」
她笑了起來,笑得身子打戰,「我沒機會了,舒倦,我就是一件祭品,只要有人需要,隨時可以拿我獻祭,我太清楚了。」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莫名地心疼,連忙抱抱她道:「不會不會,別瞎說,我既然睡了你,便一定負責,以後我來保護你!」
她搖搖頭,鎮定下來,抱著我說:「謝謝,我謝謝你能跟我說這樣的話。」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穩,迷迷糊糊醒了好幾次,好像,看見她哭了。
第二天向太皇太后請過安回去的路上,撞上了姍姍來遲,面色紅潤有光澤的梁逐月。
真的就是撞,她牽著一條大狗,聽說那是她爹給她帶回來的,凶神惡煞極嚇人,我被嚇慌了神,這才撞了她。
她說:「周舒倦,你瞎了嗎?」
她風頭正盛,我就是有理也沒理,只能低頭道歉。
「道歉?好啊,你在這兒跪一整天,我就原諒你。」
我心裡窩火,咬咬牙,還是跪了。
我不想給李長風惹麻煩。
「記著,要跪一整天,少一個時辰都不行。」
她扭著腰走了,請安請了很久,回來的ţũₚ時候滿面紅光,從我旁邊經過時,指使著大狗又嚇了我一場,還拖走了陪著我的宮女。
我就這樣孤零零地跪著,跪到更深露重,跪到夜半風寒,跪到第二日天光大亮。
等到所有人又給太皇太后請過安了,才被人摻著回了明德殿。
我膝蓋腫痛,還滲著血,幾乎一整天都沒法把腿伸直,一動就疼。
夜裡我一個人躺著,想著,要是李長風在身邊就好了,要是他能來看看我就好了,他若來,我就不疼了,也不生他的氣了。
然而他自然是沒來看我。
第二日我還得顫顫巍巍地去請安,去看梁逐月的臉色,她見著我,笑得極媚,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我的確無可奈何,她是功臣之女,風頭正盛,誰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哪怕是李長風。
如此過了十天,我終於又見到了李長風。
「阿倦,我錯了,我錯了。」他一來就認錯,伸手去掀我的裙擺,「讓我看看你的傷,讓我看一眼。」
我忍著想哭的勁兒,推開他,「有什麼好看的,都已經好了。」
他身子僵了一下,眼眸半垂,有些不知所措。
「我來晚了,對不起。」他呼吸沉重了些,手微微抖著,不顧我的推拒,捂著我的膝蓋輕輕地揉,「阿倦,我給你揉一揉,不生氣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你去給別的女人揉吧。」
我知道他難,知道他有苦衷,可還是按不住心裡的醋罈子,我就是醋,我酸上天了。
「阿倦,你別生我的氣了,我錯了。」他抱住我,喉頭微哽,「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每天都想見你。」
我用力推他,「不許抱我,你走開,你洗洗乾淨再來吧。」
「我好好洗了,我乾乾淨淨的才敢上這兒來。」他抱得更用力了,目光軟軟的,輕輕地親吻我,「阿倦,倦倦,你別趕我。」
這是他第二回叫我倦倦,上一回我嫌惡得不得了,這一回卻只有心痛。
我瞧著他起了水霧的眼睛,身子終於軟下來,配合著去抱他,回吻他。
他與我十指相扣,喘息著,起伏著,吻著我帶淚的眼睛,「阿倦,你還在生氣嗎?」
「我氣著呢,我得氣一輩子。」
「那我便哄你一輩子。」
梁逐月的盛寵持續了近半年,不過,她一直沒能受孕。
其實半年也不算太久,並且李長風雖然常去她那兒,辦事兒卻辦得不多,懷不了孩子也不算太奇怪。
但問題就在於,我懷孕了。
這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兒,我和他都沒想過在風波平定之前要個孩子,但那天,我們都有些情難自禁,他也沒能控制住。
我孕吐得太厲害,這消息壓根兒瞞不住。
梁逐月都快瘋了,發了好幾天的脾氣,過了幾天,又宣了御醫去,本意是想調補一下身子的,結果御醫一查,卻查出了個身子受損,無法受孕的結果來。
這消息可謂是當頭一棒,砸得她暈暈乎乎的,太皇太后得知了消息,立刻讓人去查她房裡的食物,茶水,擺設。
到底是在宮裡鬥了幾十年的老人,想的總比旁人多一些。
事實證明她想的也的確沒錯,梁逐月平日愛吃的糕點裡,還真被人下了毒。
我聽到這消息時先是震驚,接著,便是驚懼,我與梁逐月本就不合,她出了事,多半要往我身上賴。
李長風便哄我,「別怕,有我呢。」
可我還是怕,他們勢力太強大,若真想除掉我,李長風也很難保住。
那便希望事情能水落石出,抓出下毒的人,不要給她們構陷旁人的機會。
可誰會下毒害梁逐月呢?我看著李長風平靜的面孔,心頭一凜。
這毒,會不會是他下的?即便不是為了我,梁逐月作為梁召虎的女兒,李長風也不會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
若真是他,這局便兇險了,我不敢細想,只能等著結果。
十天後,吳萱萱死了,是被太皇太后賜死的。
我怎麼也不相信,那晚抱著我睡,安慰我的軟軟的姑娘,會給梁逐月下毒。
「怎麼可能呢?她不可能害人的,她從沒想爭什麼,沒道理去害人的。」
李長風按住我的手,表情嚴肅,不肯再多說什麼,只道:「阿倦,此事已成定局,你別再問了。」
我鬆開他,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我想起那晚吳萱萱說的話,她說她就是個祭品,隨時會被獻祭。
可,是誰要獻祭她呢?是李長風?還是太皇太后?還是說,李長風和太皇太后心照不宣,息事寧人?
我身上忽然冷得厲害,我知道要在宮裡斗下去,總得用些手段,可我還是不能接受,他們犧牲掉了一個無辜之人,一個從沒擋了任何人的路的無辜之人。
李長風他,會在權斗里淪陷得越來越深嗎?會不會有一天,他會徹底丟失自己,變成冰冷的帝王?
太苦了,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人,他會快樂嗎?這就是他想要的天下臣服嗎?
我趴在桌上,哭得極傷心,不是為我,是為他。
吳萱萱下毒這種事,誰聽了都會有疑惑,然而事已至此,皇上和太皇太后都沒有要繼續查的意思,大夥也就接受這個結果了。
唯有一個人不能接受。
我自身子一天天地重起來,便鮮少出現在人前了,中秋夜宴時,才不得不出了一回門。
李長風同大臣們應酬的空當,梁逐月來給我敬酒,我自是不能喝的。
她一口氣喝了三杯,紅著眼睛笑,「周舒倦,你們能騙過別人,騙不過我,我什麼都知道。」
我向後仰,避開她越靠越近的腦袋。
她咬著牙,惡狠狠地在我耳畔低語,「我倒看看,你這個孩子,生不生得下來。」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抬頭,只覺得身邊全是無形的爪子,她有太皇太后,她有個將軍爹爹,她若真要害我,總會有辦法。
我早早地回了宮,越想越後怕。李長風后半夜時才來找我,臉色也很不好,他被太皇太后和梁召虎逼得太緊了。
他抱著我,眉頭緊鎖。
「長風,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快了,阿倦,我會解決掉這些麻煩,我們會好好的,我們的孩子也會快快樂樂地長大。」
我勉強扯了個笑,抱抱他說:「你說,這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呢?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他眉頭鬆了松,也笑,「你說,你來起,叫什麼都行。」
「你明知道我沒有文化,還叫我起。」
「不許這麼說自己。」他親親我,笑道,「雖然確實是這麼回事。」
「你好煩人……」
最後我倆也沒商量出個正經名字,只先叫他小酒。
小酒小酒,長長久久。
十月的時候,我收到了來自錦州的書信。
有孕後不久我就給賢王府寫信了,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我的信去得慢,賢王的回信來得也慢。
他說家裡的棗熟了,只可惜我和李長風不在,沒人吃。
他還交代,有了孩子要萬事小心,少出門,只吃小廚房的飯菜,別人給的東西千萬不能吃,房裡的擺設也要常常檢查,當心被人動了手腳。
我看得又差點哭了,好像懷了孩子以後,就特別容易哭。
王爺王妃又老了許多吧?他們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他們,不知道再見,又是個什麼光景。
如今李長風仍沒能完全掌控局勢,外頭還有涼國進犯,眼下雖然只是小摩擦,可這仗總要打,若打,恐怕又得用梁召虎。
他屢屢立功,威望太高,若不能換掉他,等他打了涼國回來,便更壓不住了。
這苦日子,還長呢。
我輕嘆著收好信,準備吃飯,今日,飯菜是小廚房做的,沒經外人手。
我拾起筷子,正要夾菜,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布菜的人,他站得離我好遠,跟平時不一樣。
頭也低得厲害。
我動了動筷子,又瞟了他一眼,現在天氣早就不熱了,他怎麼汗津津的?
我伸出筷子去挑魚,餘光又看了他一眼,他手都捏得發白了。
這不對,我心裡一緊,難道是飯菜有問題?可,自我有孕後,我宮裡一直防得很嚴,不可能被人動手腳啊?
我額上也冒了汗,我不敢冒這個險,也不敢聲張,哆嗦著丟了筷子,捂著肚子痛苦大叫。
「啊,好疼,好疼啊!」宮女太監聞聲一個個地為了過來,急急關切。
「我肚子疼,快,快去叫皇上!」
所有人都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扶我上床去,有跑得快的,急急跑去找李長風。
李長風來得很快,他是被人虛扶著,一瘸一拐走過來。
他很早之前就能站起來了,但一直沒有真正走過,這回卻是真的急了,顧不上了。
進屋之後,我趕走了其他人,拉住他道:「長風,明德殿里可能有梁逐月的人!」
他一怔,明白了我的意思,趕緊出去叫人來查。
那飯菜里果然被下了毒,只是下毒之人,已經在小廚房裡自盡了。
李長風后怕不已,抱著我不停安撫。
「阿倦,別怕別怕,以後我都陪著你,絕不會讓你出事!」
我是真的怕了,這些日子,我以為那些眼線細作都被清理乾淨了,以為太皇太后和梁逐月被盯得緊緊的,該是沒有辦法靠近我,卻沒想到,她們總有法子動手。
這宮裡,原來離乾淨還遠著呢。
李長風抱著我,不知在想什麼,許久許久,下定了決心,道:「阿倦,不在這兒住了,我們搬去乾清宮。」
他說,先前他一直將我藏著,以為這樣就能保住我,現在,既然藏著行不通了,那便光明正大,鬧得轟轟烈烈。
他說了這話,事兒辦得也很快,當天就帶我搬過去了。
當夜又下了聖旨,將我抬成了貴妃,直接壓了梁逐月一頭。
如此一來,滿朝都知道了皇上有多重視這個孩子。
有人上書,說他的行為有違禮法,他便直接罵了回去,還把人下了獄。
太皇太后雷霆大怒,梁逐月也快氣瘋了,然而李長風卻毫不收斂,要將我寵上天。
這其實有些反常,但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乾清宮裡還算安全,這幾個月里也出過事,但到底是有驚無險,沒出過什麼大的差池。
自住進這裡,每日都能見到李長風,才真正知道他有多苦,時時刻刻都有煩心事,但怕壞了我的心情,還得強顏歡笑。
涼國和我們的摩擦越來越嚴重,真的到了要派兵的時候了,梁召虎最近乖得很,李長風沒辦法平白換掉他。
可若不換,等他打勝仗回來,就真是一頭殺不死的大老虎了。
他終日為這事發愁,深更半夜的睡不著。
我只能用孩子來逗逗他開心,「別發愁啦,睡吧,小酒剛剛踢了我一Ţŭ̀⁶腳,肯定是要催你睡覺呢。」
他就笑,趴在我旁邊輕輕撫摸我的小腹,「好,爹爹睡了,小酒不許踢你娘親啦,再踢打屁股,唔,屁股在哪頭?」
我捂住肚子,「你凶他?你敢凶他?」
他嘆氣,唉聲嘆氣。
「倦倦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以前都不會這樣對我說話的。」
「哈哈……」
春日裡,花漸漸開了,我也懷孕七個月,低下頭都看不到腳了。
李長風看著我時,眼睛裡藏著憂鬱,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倦,這是母妃讓人從錦州帶來的紅棗糕,一路上用冰裹著,沒壞,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了嗎?多吃一點。」
他輕撫著我的背,看我高興得跟孩子一樣,抿唇笑了起來,這笑如同春日的山風一般,暖意中藏著幾分料峭。
「好吃,王妃的手藝又精進了。」我嬉笑著,吃了好多。
那一夜我睡得不太穩,醒了好幾次,渾身都不太舒服。
第二天早上,我告訴李長風,「我總覺得悶悶的,不舒服。」
他親親我的額頭,道:「那我帶你去御花園散散心。」
他腿已經差不多好了,能和我一起走一走,散散步了。花開得很好,太陽也很好,什麼都好,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
走了一會兒,忽然有小太監過來通報,說有人要見李長風,他應了聲,摸摸我的頭說:「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