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側身,我大步邁過。
「等等……」
「臭小子!給我滾進來!」
沈決煩躁地嘖了聲,「幹嘛啊老頭。」
我趁機快步離開。
中午下班時還是有點晚了。
我惦記爺爺說的陪他吃飯,脫了白大褂便想趕過去。
結果出了門一頭撞進沈決懷裡。
我捂著額頭倒退兩步,抬頭。
沈決眼裡的驚慌一閃而過。
我揉了揉眼睛,錯覺。
果然,再看過去的時候已經變成了譏笑。
「投懷送抱?」
「滾。」
我徑直掠過他,被他抓住手臂。
沈決不自然道:「幹什麼去?」
「陪爺爺吃午飯。」
「老頭早吃完了,開始午睡了都。」
我看了眼手錶,時間確實不早了。
但跟沈決有什麼關係。
我想甩開他的手,不料被抓得更緊。
一個熱乎的飯盒塞進懷中。
「吃吧,老爺子特意讓人留的。」
生沈決的氣,沒必要跟飯過不去。
我拿了飯盒準備離開,又被他攔住。
「還有事?」
沈決撓了撓頭,眼神閃躲。
「下午我不在,你有空多去看看老頭。」
「知道了。」
13
下午,我將手頭的事歸攏完,去看爺爺。
老頭閒著無聊,正在看電視。
「小舟來啦?」
我嗯了聲,坐在床邊給爺爺削蘋果。
「那小子還沒跟你道歉?」
我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不知道該做什麼答覆。
沈爺爺長嘆一聲。
「我老沈家怎麼出了個這麼沒用的玩意。
「你走之後,他魂不守舍一上午,中午吃飯,筷子險些戳鼻孔里。」
我失笑。
猜測爺爺是在哄我高興。
沈決怎麼會因為我魂不守舍。
我將蘋果用牙籤紮好遞給老人家。
沈爺爺接過,咬了一口,繼續編排他孫子。
「還有呢,等了半天沒等到人,又找藉口給你送飯去了。」
我倏地想起中午時沈決奇怪的態度。
還真有那麼點求和的意思。
不能吧……
沈爺爺瞥我一眼,話音突然轉變。
「小舟啊,腺體還疼嗎?」
我下意識摸了下脖子,瞪大雙眼,驚訝道:
「您怎麼知道?」
「畢竟是自己孫子,當年出事,有人知會了我。」
也是。
爺爺說的是當年沈決還在軍隊的事。
14
沈決出征前線,被一個 beta 臥底出賣,再往前走一步,掃射的雷射就能把他切成兩半。
那會兒我是軍里的實習醫生。
人手不足的時候抓去前線支援。
碰上的第一個病人,就是重傷倒地的沈決。
他失了神志。
在我給他做急救包紮的時候,張嘴咬在我退化的腺體上。
瘋狂的信息素注入皮膚,刺痛感爬滿全身又頃刻消散。
我聞不到味道,也給不了沈決需要的安撫。
他就反覆咬。
咬到我後頸潰爛一片。
還不忘汙衊我占他便宜。
我尋思雷射也沒掃到他腦子啊,怎麼這麼有病呢。
等我儘量不帶個人恩怨地幫他包紮完。
自己都快暈了。
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告訴了帶隊導師,把這件事瞞下來。
大庭廣眾,被陌生 alpha 咬脖子,正常人都不會想讓別人知道。
沈決醒後,忘了受傷期間的事。
導師心疼我,把我調離軍隊。
再次相遇,就是在醫院了。
沈爺爺長舒一口氣,「這件事是沈決對不起你,但爺爺能看出來,你倆現在不是完全沒有感情,起碼那小子心裡有你,算幫爺爺個忙,行嗎?」
沈決心裡有我?
誰信。
他討厭 beta 的事情倒是天下皆知。
15
直到下班,我腦子裡都迴蕩著爺爺的話。
直到站在會所門口。
爺爺說沈決在這借酒消愁。
我依舊猶豫不決。
算了。
來都來了。
一進門就有人給我帶路。
很快,我駐足在包廂前,深呼吸一口,輕輕推開門。
刺鼻的煙酒味鑽進鼻腔。
我皺了皺眉,瞥見沈決那廝確實在裡頭坐著灌酒。
剛想進去,就聽到他說:「還是小 O 好。」
我:「……」
傻逼。
離婚!
我咣當一下甩上門,喉嚨酸澀,眼前沒出息地糊成一片。
門內幾人被動靜嚇一跳。
「決哥,剛剛那人好像是嫂子。」
沈決迷離的眼神倏地清醒。
「草!」
我聽見身後哐哐追來的腳步聲,跑得更快了。
到底沒跑過他。
沈決氣喘吁吁攔在我身前。
看見我泛紅的眼眶,他呆愣在原地。
「你哭了?」
見我沒反應,他躬下身子,探著頭看,眼睛裡閃著光。
「真哭啦?」
我撇開頭,抹了把眼角,「關你什麼事?」
想繞過他回去擬離婚協議。
被他抓著手臂硬是往車上拽。
「哭什麼啊?咋啦?老頭惹的嗎?」
我氣笑了。
一腳踹在他身上,「腦子有病就去看醫生。」
「你不就是醫生嗎?你給我看。」
我被他的不要臉震懾住,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索性扭頭看窗外,不理他了。
車內一時無言。
代駕還沒來。
車窗上倒映出沈決嘟囔的剪影。
嘰里呱啦在說什麼?
聽不清。
我在腦內默默構思離婚協議,怎麼離才能讓爺爺放心。
旁邊的人倏地湊過來,車窗上的人臉放大。
我扭頭回來,跟近在咫尺的沈決對上眼。
顫抖的眼睫,棕色的眸子裡稍帶了幾分緊張,通紅的耳朵說明他此時的窘況。
我強裝鎮定看著,心臟沒出息地抽跳。
沈決薄唇微張,他說:「曲舟,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大腦內嗡的一聲。
瞳孔頓時緊縮。
心臟跳到幾乎要破開胸膛。
他再次肯定道:「曲舟,你喜歡我。」
16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怎麼可能。」
沈決掰著手指,如數家珍。
「上次你吃醋,這次你直接哭了。你怎麼老是聽到我說這些。」
「那你為什麼老是說這些被我聽到?」
「我一共就說了這麼兩次!」
「不還是你說的!」
不對。
我摁著自己腦門,差點被他繞進去。
我是在想離婚的事,怎麼突然聊到喜不喜歡他身上。
我正色,想好好跟沈決聊聊。
側頭卻對上他灼灼的目光。
他再次強調:「你喜歡我。」
我看著他飄著薄紅的臉頰,隱秘且期待的雙眼。
爺爺的話再次浮現在腦子裡。
我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想。
「你那麼高興幹嘛?」
魔法對轟嗎?
我也會。
「讓我想想啊,上次跟學長吃飯,有人吃醋到破防,今天中午又想來找我破冰。怎麼,暗戀我?」
沈決倏地頓住。
我也頓住。
Ber,我瞎說的啊……
看他反應怎麼跟真的似的。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跳又不合時宜地亂掉。
密閉的車內溫度好似升高了些。
代駕敲了敲車窗,打破這詭異的氣氛。
車門打開,冷空氣爭先恐後擠進來,衝散了滿車的旖旎。
冷風吹了一路。
回到家,沈決又變成了那副臭屁樣。
「曲舟,欲擒故縱這招對我沒用。」
我嗯嗯兩聲。
「你說得對。」
然後徑直回房了。
我迫切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自己待一會兒。
冷靜點吧曲舟。
沈決……討厭 beta 啊。
17
第二天,我倆一出現在爺爺床前。
他就斷定我們和好了。
怎麼可能。
我跟沈決對視一眼,雙雙扭頭。
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出了病房。
他裝作不經意道:「剛剛樓下有 omega 要我的聯繫方式。」
「哦。」
沈決睨我一眼,「你不吃醋?」
「不吃。」
多大人了,怎麼會因為這點事情吃醋。
沈決自信的面具隱隱開裂。
「對方是個 omega!」
「知道了。」
「我給他了!」
「嗯嗯。」
「……你真不吃?」
面前的電梯門打開,我淡定地走進去,摁下關門鍵。
「不吃。」
沈決凌亂了,他在門掩上的前一秒伸手抵住。
「那你什麼時候會吃醋?」
「吃餃子的時候。」
「……」
電梯門緩緩關上。
我抬手掩住了唇邊的笑意。
他破防的樣子跟我們簽結婚協議那天一模一樣。
不吃醋也是真的。
樓下那個 omega 有精神疾病,見誰都會上去要個聯繫方式。
院裡人差不多都知道。
但估計只有沈決會給他。
18
今天我值夜班。
院裡沒有急診病人的時候,氛圍還是比較輕鬆的。
時不時有護士會來串門,捎帶點夜宵零食等。
吃上了就偶爾八卦兩句。
「曲醫生,婚後日子怎麼樣啊?」
我淺笑著,沒有正面回答。
主要是最近跟沈決的關係也比較詭異。
面前的小護士深深嘆了口氣。
「你一結婚,院裡好多 omega 心都碎了,還有前段時間新來的那個,被你老公一屁股撅走,回來就哭了。」
這我還真不知道。
我斟酌用詞,想著如何關心人家比較好。
「怎麼回事,那她現在……」
話說一半,倏地被人打斷。
「喲,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沈決倚靠在門框上,眉宇間勾著點點怒火。
小護士們見狀紛紛溜走。
我無奈道:「你來幹嘛?」
沈決大馬金刀往旁邊的凳子上一坐。
「我不來都不知道我老婆跟別人聊這麼歡呢。」
「誰是你老婆。」
「你。」
對上他比話語還直白的眼神,我臉上開始發燙。
連一貫的催眠大法都不管用。
我強行控制住了表情,趕人。
「你影響到我工作了。」
沈決盯著我,倏地從身後變出個飯盒。
輕哼,「老爺子御廚熬的湯,喝吧,我先走了……老婆。」
最後兩個字刻意壓低了嗓音。
繾綣撩人。
我搓著發燙的耳朵,「趕緊走!」
室內再次歸於平靜。
我暗道不妙。
這廝好像來真的。
他走後,幾個小護士又竄出來,揶揄地皺了皺鼻子。
「哎喲,人走了還故意留下一屋子味道。」
我愣了愣,「什麼味道?」
「還能是什麼味道。」
幾人嘻嘻哈哈打鬧著離去。
留我在原地悵然若失。
我其實是想問……沈決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啊。
19
爺爺的病情穩定了很多,可以回家休養。
為此,沈家辦了個宴會,名為沖喜。
爺爺只露了下臉,剩下的應酬自然落到了沈決肩上。
我就安安靜靜在房間裡陪爺爺。
扭頭找個紙巾的工夫。
爺爺跟管家耳語完就睏了,攆我下樓。
我只好照做。
下樓就看見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沈決。
這種宴會,為了防止出現亂子,AO 都會提前貼上抑制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