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好水,遞給東亦。
天氣有些熱,東亦被曬得有些出汗,他舔了舔乾燥的唇,沒接。
「不要。」
我擰開瓶蓋,放到東亦手邊。
「那你可就錯過一個給我負重的機會啊。」
東亦轉過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快速拿起礦泉水喝了起來。
等我休息好後,便繼續帶著東亦往山頂爬。
注意到正在專心致志欣賞風景的東亦,我突然冒出了點壞心思。
故意走到邊緣位置踉蹌一下。
失重感令東亦渾身一僵,本能地用雙臂死死圈住我的脖子。
等我重新站穩,他才意識到被耍了,目露寒光冷冷地盯著我。
「怎麼這麼看我,耳朵都要被你盯掉了。」
離開小賣部的路上人多了起來,即使剛才我和東亦的聲音並不大,也難免有路人注意到我們。
「什麼啊?你看那兩個人?」
「不是吧,殘疾人也來爬山?還讓人背著,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好嗎?非得當個累贅。」
「可不是嗎,你看沒看見剛才,那個人差點就摔下去了,肯定是故意的,自己站不起來就想害別人。」
「好像寄生蟲一樣,真噁心啊,不如死了……」
背後的聲音嘰嘰喳喳,有男有女,像夏夜的蚊子一樣煩人。
東亦好不容易明朗起來的心情再次陰沉下去,原本因四處張望而挺起的背脊逐漸彎下,整張臉都埋在了我的頸窩。
換在以前的話,東亦估計會冷著臉,走到幾人面前用眼神和手中的匕首威懾他們。
或是直接給人踹倒在地,然後揚長而去。
但不管怎麼做,都不會像現在一樣逃避。
感受到他攥緊的五指和口中吐出的熱氣,我心底一緊。
明明是個大反派人設,卻總能做出一些讓人心疼的舉動。
我停下步子,轉而停在幾人面前。
「嗶嗶叭叭什麼呢,我這個背的人都還沒說什麼,輪得你們在這指手畫腳?」
「自己活明白了嗎?就在這指點別人的生活,我看你們才是殘疾的吧?」
我一腳踩碎了地上的石塊。
「真就是生活無味,蛤蟆蛐蛐人類。」
背後,東亦稍稍抬頭。
我沖他道:「沒事,他們就是嫉妒你有人背。」
「我現在就帶你爬到頂,讓他們更嫉妒。」
把腳下的碎石踢開,我再次往山頂爬去。
本以為東亦不會回復我剛剛的話,沒想到他竟抓著我的肩膀低低地應了一聲。
「嗯。」
10
山頂的視野很好,我拿出毛毯給東亦蓋上,指著那一座座樓房講解。
「那是學校,花園,還有那裡,很小的那棟,是間咖啡館。」
「那裡就是我們現在住的小區。」
我的手指從那棟樓上移開,指向另外一處。
「等你腿好點,我們就搬到那裡吧,那裡的戶型陽台很大,小區綠化也很好。」
「我們可以在陽台上種點植物,小金橘怎麼樣?能看還能吃。」
東亦什麼都沒說,但看向前方時,眼裡有了幾分不一樣的神采。
「等你腿好了之後,別說那些店,你還能踹我打我,是不是很不錯?」
「所以,明天我們去醫院好嗎?」
東亦的目光和我對上,他動了動唇。
「不去。」
我:「......」
之後的幾天,我每天都帶著東亦往外跑,各種遊樂設施玩了一遍。
當東亦因為坐旋轉木馬或某些兒童設施羞恥難堪的時候,我都會在旁邊補上一句。
「哎,要是乖乖接受治療的話,你不僅能自己跳下來,還能掄拳頭揍我吧。」
東亦氣得眼睛都快冒火,奈何我坐得離他遠,東亦怎麼伸手都勾不到我,只能坐在原位生悶氣。
幾次下來,東亦面對這種情況逐漸從憤怒變得麻木,甚至偶爾還能跟我討論哪個設施看上去更蠢。
往家開的路上,我們路過了一片瓜田。
我給來自架空世界的東亦講了史鐵生和余華的故事。
看著他微妙的表情,我忍不住笑出聲。
「放心,要是偷瓜被人發現,我絕對會把你扛在肩上跑。」
我親昵地貼了過去,見東亦沒牴觸,更是放肆地靠在他肩上。
「所以,我們也像他們一樣,算好友?」東亦看向我,眼中情緒涌動。
「不算。」
他的臉色一白,張合的唇瓣緊抿,視線也飄移不定。
「我不是說過,我們是家人。」
東亦的眼睛亮了亮。
「像……兄弟那樣?」
我咬了一口東亦的腮幫子,還嘬了一口。
「還是有點差距,畢竟張飛和關羽不像我們這樣。」
「張飛關羽是誰?」
「今晚和我一起睡的話我就告訴你。」
「你還是去死吧。」
11
東亦終於同意去醫院複查,檢查結束後,我在走廊里碰見了快穿局的同事。
她的臉色很差,見到東亦時有些欲言又止。
「你先等我一下。」
同事點點頭,走到樓梯拐角。
我掏出兜里的鑰匙、手機,一切值錢的東西塞進東亦手裡,只剩下他的取藥單還在我手裡握著。
「我猜,你在想『這個人怎麼回事,把東西都給我不怕我跑了嗎』對不對。」
東亦沒說話。
「我當然害怕,所以拜託你不要拿著我的全部身家離開,好不好,那樣我會很可憐的。」
「你應該不捨得丟下這麼可憐的一個人吧?」
半晌,東亦擠出一聲鼻音,算是答應了。
我沒有走遠,一直待在東亦的視野範圍內交談。
即便背對著他,我也能感覺到東亦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背上,不曾移動半分。
同事的臉色差極了,整個人都是驚恐的樣子。
「上次任務進行到一半,我就和系統失去聯繫了……」
「你和我綁定的是一個系統,它沒聯繫過你嗎?」
「我們的合約還沒完成,我……我需要的東西還沒有拿到……」
我揉著眉心打斷她:「這種事你不應該來問我吧?」
「我聽說你很厲害!」
同事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厲害到可以跟系統……你幫幫我,幫我找到它,要求隨你提……」
我甩開她的手,掏出紙巾擦了擦:「我都說了,我不知道,有這個時間,不如去找另一個系統綁定。」
「雖然很難……」我挑了挑唇:「但也不是不可能,不過要看那位新系統本人的意見了,祝你好運。」
東亦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比起剛才,他現在的表情很冷,看上去有些不爽。
「久等了。」我揉了揉東亦的腦袋:「回家吧,今天我來做飯,總是吃外賣也不太健康。」
「隨便。」
藍色米粥飄散著一股令人慾言又止的香氣,東亦從拿起勺子就沒動過,像被定住了一樣。
「嘗嘗?我加了蔬菜和肉。」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過真誠,東亦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吃下。
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強撐著吞了下去。
「味道……很不錯。」
我接過東亦的勺子嘗了一口,沒過一秒,立馬吐了出來。
「還是點外賣吧……」
看著那碗粥,我鬱悶地倒進垃圾桶,準備打開外賣軟體。
東亦不知道什麼時候跟著我進了廚房,他看了眼案板的狼藉,問:「還有多餘的食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