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難再續完整後續

2025-02-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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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毒已經深入骨髓,但每天還要幫皇上選妃子。

我瞧著那一個個膚白貌美大長腿的秀女,偷偷交代御膳房,讓他們在皇上的膳食中多放些補腎佳品。

1

在我得知自己只能活十多天的時候,正是皇宮三年一度的選妃大典。

我掰著手指算了一下自己進宮的時間,還差五天就滿三年。

再忍五天,我就自由了。

「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身邊的嬤嬤喚了我好幾聲。

我抽回自己神思看向她:「怎麼了?」

嬤嬤朝她身後指了指,這時我才看到當今聖上祁崟(yin)不知何時來的。

此刻的他正站在一名等待甄選的秀女面前。

那名秀女的下巴被他用玉指挑起。

其容艷如桃李,冷若冰霜,芝蘭其馨,金石其操。

這是當時我唯一能想起的話。

看來皇上已經選得了自己心儀之人,可其他人?

我掃了一眼全場,雖其他秀女不敢言語,可必定心有不甘,而她們這些人中不乏重臣之女。

我嘆了口氣,在嬤嬤遞過來的牌子中選了一番:「這些人都留下,其他的撤了吧。」

嬤嬤應意,立於台下開始宣讀被選中的秀女姓名。

當她念到蘇遠幽的時候,被皇上選中的那名秀女不喜不怒地委身叩拜。

她還真是和其他秀女不同呢。

我在心裡評價著,卻也不過多干預。

讓主事嬤嬤清場,給皇上與蘇遠幽二人獨處空間。

我也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

「皇后,你覺得她怎麼樣?」

路,我已經走了一半,眼看著就要走出大廳,卻不想會被皇上叫住。

我頓下腳步,行禮回應:「皇上看上的,自然是最好的。」

「皇后真會說話,既如此,皇后覺得朕應該賞她什麼?」

從皇上的語氣,我可以聽出他是真的非常喜歡眼前這名女子。

我思忖片刻,笑著回應:「皇上想賞什麼就賞什麼,您吩咐,臣妾安排。」

我微微低頭,等待他的吩咐。

「那就賞她金累絲九鳳鈿一副,黃金萬兩。」

我怔了一瞬。

隨即又恢復如初:「臣妾這就去安排。」

回鳳棲宮的路上,貼身侍女秋菊忍不住叨念:「金累絲九鳳鈿是皇后您才可以戴,皇上賜給她一個還沒名分的秀女,傳出去似乎不太好?」

「就你話多,皇上的聖恩豈是你我可以猜忌的?閉上你的嘴,少給娘娘惹事。」

我沒有開口,冬梅便已替我訓了秋菊一頓。

秋菊也意識到自己多了嘴,不再多言。

金累絲九鳳鈿全宮上下只有我和太后娘娘那裡有。

我總不能讓人去問太后娘娘要來送給蘇遠幽吧!

「將我的給她送去。」

我躺在貴妃椅上,有些累乏,閉著眼不太想說話。

「娘娘,咱們命司珍房的人再做一件不就得了?您把自己的給她了,以後您戴什麼?」

秋菊端著金累絲九鳳鈿,有些想不通。

我閉著眼朝她擺擺手:「以後我戴不到了,快送去。」

我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2

秋菊雖然沒有聽清我說的話,但她看著我的動作還是不甘心地端著頭飾出去了。

我躺在貴妃椅上,無人打擾。

睡了很長一覺。

這一覺仿佛將自己的前半生都過了一遍。

夢裡是太上皇剛將我從人販子手中解救出來的場景。

那個時候的我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身上的衣服更是破舊不堪,被人販子拿鞭子抽打的血痕還殘留在上面。

我與許多被人販子偷來的孩子關在一起。

我們被解救的那天,所有小孩都在哭,唯獨我沒哭。

不是我不想哭,而是我不知道該哭給誰看。

我的父母都在饑荒中餓死了,在人販子手中雖要挨打受罵,卻偶爾能吃頓飽飯。

如今我被救出來,卻不知投身何處,接下來該怎麼生活?

畢竟那時候的我只有五歲,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累贅。

「你願意跟我走嗎?」

我永遠記得太上皇同我說這句話時的神態。

他面含微笑,慈眉善目,威風九天的氣韻也被他揉碎了,像星星一樣朝我撒開。

當時的直覺叫囂著催促我跟他走,就好像我要不同意會後悔一生似的。

於是我將自己骨瘦的小手放在了太上皇的手心,他的手掌好溫暖,像我父親的手。

從那日起,我進了皇宮,成了前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的貼身侍女。

當然,我這個貼身侍女與普通的侍女又有些區別。

我不僅要照顧祁崟的衣食起居,還要保護他的生命安全。

我被太上皇訓練成了可以殺人的一把刀,也被太上皇訓練成了可以護人的一枚盾。

在太子未登基和剛登基的這些年,那些蠢蠢欲動,心懷不軌,肆意妄為的臣子都是我暗中殺的。

這麼多年在他們大臣中,一直流傳著一句話,皇族先祖顯靈了,他在盯著朝堂上不忠的人。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是皇室先祖,祁崟該叫我什麼?

不過也難怪他們會這麼想。

畢竟那些被我殺死的人都找不到外傷,死相離奇,如受了驚嚇一般。

而且死後的他們全都跪在地上,宛若懺悔狀。

這是太上皇的要求。

我只是照做罷了。

可見這麼做還是有一定成效的,畢竟心虛的人都怕鬼。

睡了不知多久,我悠然轉醒。

只覺得自己身子不僅沒有變得輕鬆,反而多了幾分沉重之感。

正要抬手去喚冬梅進來,卻瞧見旁邊的茶桌旁坐著一抹威儀的身影。

他手裡拿著一本書,神情專注。

等我意識回籠,意識到對方是誰的時候,連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邊:

「臣妾失禮了,不知皇上是何時來的,可曾用過晚膳了?」

祁崟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書,隨意地回了一句:「用過了。」

我知道他不想和我說話,便也沒有多問。

幫他斟了一杯茶,心中暗暗思考,原來今日是十五。

皇宮中的規矩,皇上與皇后在初一、十五必須睡在一起。

難怪皇上沒有和今日新寵蘇遠幽在一起,而會出現在這裡。

我幽幽地在心中嘆了口氣,也拿了一本書,坐在他身邊看著。

直到他起身去了床邊。

我立刻放下手中的書,為他寬衣解帶。

這件事這麼多年,我做了無數遍,可每次做還是會面紅耳赤。

我極力忍著自己內心的不平靜為他脫完衣服以後,便開始脫自己的。

但我的手剛碰到腰間的繩子上,就被他制止了。

3

他說:「今日沒興致。」

今日沒興致?

何止是今日,他對我從未有過興致。

若不是太上皇態度強硬,他連娶我也不會。

甚至我和他之間的圓房也是太上皇做的手腳。

那日東宮失火,我將宿醉的祁崟從裡面拖出來。

他抱著我一直喊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繾綣。

我將他安置在偏殿,一夜寸步不離,生怕再生禍端。

那夜偏殿的香很好聞,好聞到讓我爬上了祁崟的床。

第二日太上皇帶人出現在了偏殿。

他大手一揮,命祁崟娶我。

當時祁崟看我的目光充滿恨意,他說:「流離,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唉!

我能說什麼?

畢竟我在他心中說謊成性,不可信。

當日我就成了祁崟的夫人。

沒有盛大的婚禮,沒有八抬大轎,更沒有十里紅妝。

當然,這些對我也沒那麼重要。

「既如此,皇上要不要下棋?」我試圖用其他方式來幫他度過這難熬的夜。

畢竟他那麼討厭我,待著我身邊的時間應該很難捱。

見他沒有反對,我欲去拿。

可祁崟卻將我拉住:「為什麼將你的金累絲九鳳鈿送給她?」

我神情一頓,想起有這麼一回事,最近這記憶一日不如一日了。

「我平時也不戴它,放著也是放著,省得落灰。」

祁崟冷笑:「你是不想戴它?還是不想要它所給你帶來的身份?」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搞清這兩者之間的關係,有區別嗎?

「臣妾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清楚,臣妾寶貝著這後位呢。」

本以為我說完,祁崟會像往常一樣斥我沒心肝,可這次他沒有。

他只是安靜地看著我,然後轉身穿上衣服闊步離開了。

第二日,皇上半夜生氣從我宮裡離開的消息便傳滿了皇宮。

不僅如此,蘇遠幽的名聲也在這一夜間傳滿朝野。

因為皇上從我那離開以後去了她那裡。

這種破例,是獨一份的。

秋菊依舊絮絮叨叨抱不平,冬梅依舊好言好語勸她少說點。

至於我,還在數日子。

還有四天,四天我就能離開這裡了。

4

如今朝堂穩定,國泰民安。

祁崟憑藉著他鐵血的手腕,征服了一個又一個國度。

他的美名,是會被留在史書上的。

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吧。

「娘娘,皇上和幽妃在涼亭里喝茶,他請您過去。」

說話的是皇上身邊的老公公,他杵在一旁,恭敬地站著。

我應了聲好,披上外袍與他前去。

昨晚剛下過雪,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刺目的白。

春日裡泛著碧波的湖面,如今也被冰凍三尺,了無生機。

我到了湖心的亭子上,朝皇上行了禮,便坐在一側。

蘇遠幽見到我來,雖態度淡淡,卻依舊禮儀周到,並沒有恃寵而驕。

這樣的女子,是適合坐後位的。

我將正在行禮的她扶起來,拍拍她的手:「妹妹以後不用如此客氣,等明日來我宮裡,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蘇遠幽應該也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好說話,畢竟我臭名在外。

這些年皇上除了我這一位皇后,確實不曾再娶過其他人。

在他剛繼位那年,他說要御駕親征統一西方,讓我想辦法拒絕那些大臣將女兒塞進來。

為此我不得不扮演一個悍婦的形象,牢牢地把握住了這後宮的大門。

硬是沒讓一個大臣將女兒塞進來。

從此我善妒的形象深入人心。

不僅那些大臣想將我踢下後位,就連平頭百姓也對我頗有微詞。

我也實屬不易啊。

「皇后的鳳棲宮是整個皇宮裡最素清的,幽妃宮裡的玩意估計比皇后宮裡的還多,朕很想知道,皇后還想送幽妃什麼東西?」

5

瞧這話說的,我鳳棲宮這麼窮,還不都是因為你?

你給幽妃一賞就黃金萬兩。

給我?

一把破匕首,一塊爛手帕,一條細頭繩!

沒再多了。

要是我,我都不好意思提這茬。

雖然我心裡有諸多非議,可面上卻只是笑著:「都是些我們女兒家的玩意,怕不便說與皇上聽。」

我話音剛落,就聽皇上冷哼一聲,將幽妃的手從我手裡扯走。

瞧著皇上護犢子一般地護著蘇遠幽,好像我摸她的手能占她便宜似的。

我無聲地將自己的手搓了搓,插進袖套里。

還是袖套暖和啊!

轉頭看向庭外。

如柳絮般的雪又再次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我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忽然身上一暖,在我原本暗紅色的披風之上,一件玄黑色的袍子落在我身上。

我正欲抬頭看祁崟,耳邊卻落下他的聲音:「小心著了風寒了,明天傳染遠幽。」

原是如此。

我慢慢笑了,將他的袍子脫下來:「臣妾不冷,皇上儘管放心,臣妾身子硬朗,已有好幾年不曾受風寒。」

人吶!話就是不能說得太滿。

次日。

「啊啾!啊啾!」

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的我腦袋昏昏的,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

我坐在書桌前,將我當皇后寫的心得整理好,放進書籃中,再三叮囑秋菊:「一定要將這些交到幽妃手中,冬梅出宮採辦過兩日才能回來,你可別給我出亂子。」

秋菊鄭重點頭,拍著胸脯告訴我絕對沒問題。

瞧著她這番保證,不知為什麼我眼皮直跳。

要不是我受了風寒,一定親自面對面將這些東西交到蘇遠幽手裡。

果然,人的第六感有時候就是這麼准。

當我在宮門口翹首以盼秋菊回來的時候,祁崟拎著一個我相當眼熟的書籃來了。

我的心頓時哽住。

只能默默祈求他沒有打開書籃看裡面的東西,又或者他打開書籃了,但沒有翻開那些書。

「皇上,今個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您怎麼過來了?」

我滿臉笑意,怎麼覺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像接客的老鴇呢?

「朕和皇后一起來探討文學。」

完了,完了……

我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但還在強撐著:「臣妾才疏學淺,只怕沒辦法與您的文學造詣匹配。」

我跟著他走到書桌旁,緊緊盯著那書籃。

「是嗎?既如此,朕的皇后是如何寫出這麼多本意境深遠的『 書』?」

祁崟故意拉長書這個字。

我覺得他在諷刺我。

我賠笑著,伸手去捂那書籃:「粗鄙之言,不堪入目,皇上還是別看了。」

很顯然,祁崟不會順我的意。

他將書籃打開,念著那幾本書的書名:「《後宮通鑑壹》《後宮通鑑貳》《後宮通鑑叄》《後宮通鑑肆》。」

我:「皇上,臣妾寫著玩的。」

皇上:「名字起得不錯。」

我:「……」

皇上:「只是這翻開一頁,怎麼還有一個書名?」

我就知道,沒完……

他還故意吊著我!

6

祁崟將每本書的第一頁都掀開攤在我面前:「皇后讀給朕聽聽。」

我噎住。

在瞧見祁崟不可商量的目光,我慢吞吞地挪過去:「壹:如何讓皇上乖乖上朝;貳:如何讓皇上乖乖吃飯;叄:如何做好皇后;肆:皇上喜歡什麼姿勢。」

念完最後一個,我直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皇后是不是漏了一句話?朕可聽著呢,《皇上喜歡什麼姿勢》這幾個字後面的一句話,皇后怎麼不念?」

我想撞死自己,小聲嘟囔著:「注意:這一本一定好好看,很重要!需要現場實際操作。」

老天爺!我為什麼會寫這些?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一定不寫這些東西。

怎麼辦?我能找什麼理由搪塞過去?

好心焦。

「朕想試試最後一本書的內容,皇后陪朕一起?」

本來還在撓破頭想辦法的我,在聽到祁崟的這句話,直接化石在當場。

連笑我都憋不出來了:「皇上,您可真幽默。」

我以為我說完這話,祁崟會接一句是你先幽默的,然後甩袖離開。

哪知道這次他卻還在一本正經地看著我,神色認真:「我不是在開玩笑。」

他話音剛落,我的心還沒平復,整個人就已經被他扛起來放到了床上。

這可是有史第一次他在白天有需求。

我心肝有些顫,雙手推拒著他的胸膛:「皇上,您……沒吃不該吃的東西吧?」

我這話一出,肉眼可見祁崟的臉色黑了下去,他捏住我的手,已經做好了進攻的姿勢。

「朕吃了御膳房送的飯菜,很是合胃口。」

容不得我細想,他掐著我的腰,就開始折騰。

等我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大黑。

我下意識地往床側看了看,果然他已經走了。

秋菊聽到我的動靜,挑著燈,撩開床簾:「熱水備好了,娘娘需要奴婢扶嗎?」

我確實被折騰得夠嗆,可讓人扶的地步倒還不至於,畢竟我學過武功,身底子好。

還有一點,我中的這毒也挺稀奇的,不痛不癢,偶爾身體會覺得有些累,記憶有點下降,其他不適的狀況是一概沒有。

沒有吐血,沒有肝腸寸斷。

如果不是腳心的那道黑線快蔓延到拇指指腹了,我會真以為自己沒有中毒。

溫熱的洗澡水將我泡得通體舒暢,我盯著腳心的那條黑線,算了一下,還有兩天,我就真的要離開了。

次日醒來,已是正午。

我還沒從床上起來,就被秋菊前來通報說皇上正等我一起用午餐。

剛醒,我有些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

哪知道祁崟那張好看到過分的臉在我面前無限放大。

嚇得我一個哆嗦,啪一下,一個巴掌落在他的臉上。

7

完了,我是不是還沒來得及出宮,就得被斬立決?

「如果臣妾說臣妾不是故意的,您信嗎?」

祁崟紅著半張臉,森笑著:「你說呢?」

我:「……」

好吧,隨便怎麼樣吧。

本以為打了皇上,最少也得受個鞭刑啥的,誰知道?

我盯著自己碗里像小山一樣高的菜,眼睛有些發直。

「你是選擇把這些都吃了,還是選擇……」祁崟說著話,用拇指比劃抹脖子的動作。

我本來想硬氣一回,選擇第二個,可想了想還是選了第一個。

咳咳……

主要是我太餓了。

不是因為慫,不是因為慫。

正當我和面前的飯菜奮鬥,祁崟的一句話差點把我噎死。

「昨天為什麼要把那些書送給遠幽?」

我猛拍胸脯,他給我遞過來一杯水,好不容易我才緩過氣。

繼續給他打哈哈:「臣妾怕妹妹在宮裡太無聊,給她找個消遣的法子。」

「哦?是嗎?」祁崟挑著眉梢。

我也不敢看他,直點頭。

「就你那個字寫得像蚯蚓,你以為她會想看?」

得,說這麼多,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呢。

他這是嫌我的字丑,污了蘇遠幽的眼。

哼!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我沒有接話,權當默認了。

誰知道他還不依不饒:「朕教你寫字這麼些年,怎麼連皮毛都沒學到?」

我:「……」

繼續吃飯,聽不見。

「為什麼要把《如何做好皇后》那本書也拿給她看?你不怕她搶了你的後位?」

我吃飯的動作一頓,偷瞄他一眼,見他並沒有看我,暗暗長出一口氣。

「臣妾一切都聽皇上的,這後位臣妾自是……歡喜,但若皇上想讓臣妾將後位讓出來,臣妾也沒有異議。」

我暗示得已經很明顯了吧。

「皇后還真是聽朕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總覺得他這話裡有話,怪怪的。

「皇后賢德,這後位永遠都只會是你的。」

我心思攢動,胳膊肘不小心碰掉了一旁的茶杯。

精緻的青花瓷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碎片有些出神。

這茶杯仿佛也覺得他這話說得相當違心。

「皇上,皇后娘娘,幽妃來了。」秋菊從外面進來通報。

她話音剛落,蘇遠幽便已經走了進來。

她向我與祁崟各自行了禮,便在祁崟身邊站定,表情不似平日裡那般冷然。

「皇上,您該去我那了。」

蘇遠幽就這樣當著我的面,肆無忌憚地搶人。

這真是太……太好了!

明日是我在皇宮裡待著的最後一天,今日我本就打算收拾東西的,哪知道皇上會來。

耽誤我的計劃。

我放下筷子,靜靜地等著皇上離開。

果然,蘇遠幽對皇上的重要性沒讓我失望。

她只是說了這一句話,祁崟便立刻起身跟她走了。

沒有一絲留戀。

其實在祁崟還沒有被太上皇逼著娶我之前,他對我也是挺好的。

教我寫字,教我畫畫,教我讀書。

他告訴我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起初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後來我懂了。

因為在他常看的那本書里,我看到肖衿(jin)晚三個字被他用毛筆圈了起來。

他常常看著那三個字發獃、出神,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地笑。

我看過一些話本,上面說一個男子心悅一個女子,露出的就是那種表情。

就連東宮失火那晚,他喊的也是肖衿晚的名字。

後來我才知道,那夜肖衿晚就在他的東宮,兩人在做什麼不言而喻。

畢竟大晚上的,還能做什麼?

只可惜,肖衿晚死在了那場火災里。

8

「娘娘,您覺不覺得幽妃的眉眼有些像肖姑娘?」秋菊一邊幫我收拾東西,一邊絮絮叨叨。

我忙著將自己值錢的東西包好,聽到她的話仔細想了想,如果硬要這樣說的話,還真有些像。

難怪祁崟會在那一群鶯肥燕瘦中一眼看上她。

果然,肖衿晚是他的心頭好。

入夜,我已經睡下。

跟在皇上身邊的公公又來了。

他娘的,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我氣呼呼地爬起來,聽他到底要說什麼。

「老奴給皇后娘娘請安。」

福公公說著便要行禮。

我雖有不耐,可依舊端好了皇后的架子:「不必拘禮,公公有話且說。」

福公公:「皇上讓老奴過來問娘娘,明日要不要與他一起去梅城?」

「梅城?」

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心驟然跳了下。

梅城,顧名思義,它是一座到了冬日便開滿梅花的地方。

每家每戶都有,每條街道都生著長著。

從遠處望去,紅的花與白的雪交疊在一起如夢似幻。

而我本打算離開皇宮後的第一站就是那裡。

「皇上為什麼突然要去梅城?」

我將自己的情緒隱藏乾淨,平靜開口。

「這……老奴不知。」

看福公公遲疑的模樣,我大概猜到了什麼:「幽妃去嗎?」

福公公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

但這就是答案。

既如此……

我出聲婉拒:「替我謝皇上好意,我就不去了。」

我傻,我跟著去。

人家這擺明了想過二人世界,我去算什麼?

剛好他們從梅城來回需要兩天一夜,到時候我也不用當面向祁崟告辭,更不用費勁想說詞。

拿上我的金銀細軟和太上皇留給我的東西,我可自由地去我想去的地方。

至於梅城,等他們回皇宮了我再去,還來得及。

我在心裡將自己的行程又重新排了一遍,確保無誤,抬起頭髮現福公公還沒走。

「福公公,還有其他的事嗎?」

「皇上還有一句話讓我轉達給您,皇上說您若不去梅城,這宮門您一步都出不去。」

我心裡咯噔一下。

祁崟什麼意思?

他怎麼好像知道我明天要離開一樣?

猛地,我想起來什麼。

送走福公公,我便將原本已經收好的東西全都翻出來,結果太上皇臨死前給我的手諭不見了。

我明明將它收在最裡面最隱蔽的地方。

「娘娘,怎麼了?你在找什麼?」

秋菊見我將收好的東西又都散開了,有些不解。

我坐在地上,望著秋菊,哇地一下哭出來了。

秋菊頓時慌了,畢竟她從來都沒有見過我哭。

不要說她了,就連我自己都沒有見過我自己哭。

這真的是第一次。

我日盼夜盼,咬牙堅持。

在刀尖上走,在油鍋里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

我只是想讓自己餘下不多的日子,可以自己做主,就這麼難嗎?

我哭,我昏天黑地哭,不管不顧地哭。

好像要趁這次將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

就連秋菊什麼時候離開去叫了祁崟,我都不知道。

9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眼睛都哭累了,摸起手帕揩著鼻涕。

「哭好了?」

祁崟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我抬起頭看他,才意識到自己還坐在地上。

活像個……潑婦。

我連忙站起來,依舊不忘行禮。

有時候我覺得禮儀真是好東西,可以將兩個人的關係涇渭分明地扯開。

讓地位低的那一方時刻保持清醒和冷靜。

「這手帕你還留著?」

我瞧了瞧剛剛揩鼻涕的手帕,頓了一下,將它遞到祁崟面前:「你想要,就還給你。」

我看見祁崟眼裡含著明顯的嫌棄,他的身子也在微微後仰。

頓時我的心情好了些,就連語氣也聽不出有絲毫不悅:「臣妾明天也想跟著您去梅城。」

我沒有問太上皇留給我的最後一道手諭被他拿到哪裡去了。

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問了,他也不會說。

否則他就不會偷偷摸摸把它拿走。

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它拿走。

我走了,不正好給蘇遠幽騰空嗎?

祁崟也沒有問我為什麼哭,或許他懶得問,只乾淨利索地回答了一個好字。

這一晚他沒有走,也沒有強迫我做什麼。

睡覺的時候他從後面抱著我,一句話都沒說。

他從沒有這樣抱過我,這也是第一次。

此時我才驚覺發現,這幾日內,他打破了太多我和他之間的第一次。

如果……

沒有如果!

這一晚我夢到了我第一次殺人。

因為是第一次,所以出了一些失誤。

但好在我不辱使命,目標解決了。

只不過我的小腿上被刺了一刀,血流不止。

就在我做完任務,準備回到太上皇身邊復命的時候,祁崟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問他要幹什麼?

他不說話,只是從衣袋裡掏出一瓶藥粉,哐哐哐地灑在我傷口上。

然後掏出他的巾帕子將我傷口包紮好。

我剛想張嘴說謝謝,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轉身就走了。

從那以後,我與他之間仿佛有了一種秘而不宣的默契。

祁崟小的時候,因為他親眼目睹了自己母后被奸臣害死的慘狀,突然之間他就不會說話了。

可即使他不說話,很多時候我們倆也能不謀而合。

興許是那時的我話太多,慢慢地他竟再次張口說話,只是話很少。

第一句他叫的是我的名字:流離。

第二句他喊的父皇。

這一句父皇,讓太上皇高興得能飛起來。

太上皇說,我是祁崟的福星,我是為祁崟而生的。

我以為這是一種讚賞,卻不知道它會成我的枷鎖。

第二日,我、祁崟和蘇遠幽去了梅城。

在去的路上,我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件事,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是什麼。

梅城一如既往地好看。

這個時節,正是梅花開得正好的時候。

我矗立在一棵掛滿紅色頭繩的梅花樹下。

這棵梅花樹是梅城的守護樹。

每年這個時候都有諸多善男信女前來朝拜。

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是為了求姻緣。

唯獨我,在這棵樹下解決了一條生命。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所有地方都是白茫茫一片。

入夜的時候雪停了,月亮格外皎潔。

我追殺當年害死祁崟母親的真兇到這裡,他抱著這棵梅花樹向我求饒。

我沒有說話,用祁崟送給我的匕首殺了那個兇手。

那是唯一一次,我殺人見了血。

那個兇手的血如梅樹上的梅花一般鮮艷燦爛,染紅了雪白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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