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後續章節

2025-01-13     游啊游     反饋
1/3
失明後,我懷疑我的男朋友陸行換了人。

父母說我,「胡鬧,就算是換了人,你也得和他結婚。」

閨蜜勸我,「別想多了,人怎麼可能被換,陸行真的很愛你,我都羨慕你。」

我也仔細摸過陸行的臉和身體,和從前幾乎一樣。

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直到這天,我突然恢復了光明。

我看見陸行雖還是那張臉,但眼尾多了一顆淚痣。

不喜歡孩子的他,卻想與我有一個孩子。

1

閨蜜丁雯扶著陸行回來的時候,我依舊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怎么喝了這麼多酒?」我一邊問一邊摸索地去幫著扶陸行。

丁雯卻推開我,「也沒喝多少,我扶他就行,你又看不見。」

她扶著陸行向主臥走去,我跟在她身後。

陸行倒在床上,伸手想要解開領帶,但他醉得厲害,扯了兩下沒扯開,皺起了眉頭。

丁雯立刻伸手去幫他,解下領帶之後,她還去解他襯衣的扣子。

看起來,她是要連衣服都幫陸行脫了,絲毫不在意我就站在她面前。

我看著這一切,卻並未有多生氣。

因為我早就感覺到她對陸行的心思。

看不見的時候,其他感官會被放大,會更敏銳。

那天我找她說出我對陸行的疑慮時,她說讓我不要多想,說陸行對我很好說她羨慕我。

雖是寬慰之詞,我卻聽出了她的躍躍欲試。

生在黑暗之中,就連塵埃都會欺負你,更何況是人。

「嘉茵。」陸行突然叫著我的名字。

我應了他一聲,「怎麼了?」

他卻沒有說話又睡了過去,似乎他只是想叫我一聲。

丁雯也立刻拿開手,她看了看陸行,又看了看我,「嘉茵,外面下雨了,我今天住你這裡。」

她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笑了笑,「沒有準備你換洗的衣物,你開我們車回去吧。」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我會拒絕她,畢竟以前我對她都是有求必應。

「算了,我自己打車回去。」說完她瞪了我一眼,戀戀不捨地看了眼陸行後才離開。

我沒有與她質論,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

現在最重要的,是陸行。

2

我坐在陸行身邊,仔細地看他的臉。

其實前天早上我就能見到光了,只是視物模糊,所以並未能好好瞧他。

現在我看清楚了,他的容貌還是他,面容英挺,嘴唇薄潤,只是左眼尾下多了一顆淚痣。

車禍之時,他都還沒有這顆痣。

那天的雨夜,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心神有些不寧,他說有話要對我說。

可還沒等他說出來我們就和一輛貨車相撞,他輕傷,我失明。

後來我也沒有問他那時要對我說什麼,因為我大概也猜到了。

車禍的前一個星期,他的初戀回國了。

他大概是想和我分手吧。

只是後來我失明了,可能再也不能重見光明。

他出於愧疚和責任留在了我身邊。

但一年後他說他過夠了這種日子,寧願失明的是他,他要靜一靜,然後離家出走留下我一個人。

我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因為沒有誰願意照顧一個失明的人一輩子。

可七天後,在我神情恍惚的時候,他卻回來了。

他緊緊抱住我,聲音嘶啞,「嘉茵,我永遠不會再留下你一個人。」

那時候的我並未懷疑,只以為他終究,還是喜歡上了我。

回來後的他對我極好,再也沒有過不耐和失蹤。

甚至,他還提了結婚的事,我答應了。

當天夜裡,我們時隔半年後再次親密。

但之後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他不是陸行。

陸行是驕陽似火。

而這個男人,隱忍又克制。

我有些慌亂地把這件事告訴了丁雯。

丁雯笑我不解風情,說男人改變下風格很正常。

她還說:「這樣多好啊,時不時來個驚喜,多少人求之不得,我真羨慕你。」

我也以為是我想多了。

可後來的每一個夜晚,我依舊覺得陸行是一個陌生人。

漸漸地,我有些排斥他。

他應該也是感覺到了,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忙著公司的事,直到我睡了才回來。

3

現在雖然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容貌,可不知為什麼,覺得他不是陸行的感覺卻愈發的強烈。

或許這世上有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為了得到他的一切害死了他。

而他和我這樣的瞎子生活,只是為了給他做幌子。

我忍不住拿起他的手機想要翻看,想要找到一些線索。

但他的手機,只能密碼打開。

我用了他的生日,我的生日,甚至他初戀的生日,都不對。

最後,我拔下他的幾根頭髮。

周末我們要去見他父親,我想給他們父子做個親子鑑定。

DNA 總不會騙人。

可當我拿著頭髮的時候,又覺得自己瘋狂得可笑,別說我一個外人根本沒辦法為他們父子做鑑定,就算能做,這事也太荒誕了。

我想,我真的是病了。

陸行感覺到我拔了他頭髮,朦朦朧朧地睜開眼。

我忙裝作眼神失焦的樣子,摸索著去幫他蓋被子。

好在他只是短暫地清醒又睡去,並未發現我在做什麼。

4

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微微亮,陸行正在洗澡,我也來到外間梳洗。

過了一會兒,他系著浴巾出來,他沒有回房間,而是站在我身邊看著我。

神色冷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鏡中的我比兩年前瘦了許多,在挺拔修長的他身前顯得更纖細嬌小。

如果他要殺我,輕而易舉。

於雯曾說我瘦了後有種我見猶憐的脆弱,說陸行常常安靜地看著我。

像是蟄伏的獸,盯著它的獵物。

那時我看不見,所以我不知道。

但現在看來,她說的是真的。

就在我出神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他果然一直對我有疑心。

幸而我早有準備,繼續摸索著洗臉。

他緩緩放下手,拿起毛巾幫我擦臉,「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還好,丁雯說你也沒喝多少,怎麼昨天醉成那樣?」

他低垂著眼眸,聲音平常,「海建那邊的人白的紅的一起,喝雜了,丁雯昨天來了?」

「她送你回來的啊,你不知道?」

他回道:「不記得了,但我是讓司機送我回來的。」

「嗯。」我應了一聲。

這一聲卻不知道怎麼惹到了他,我看到鏡中他的眼神又冷了一分。

他將我一把抱起抵在大理石台上。

「別。」我推拒著他。

他鉗著我的手腕,「你最近怎麼了,一直躲著我。」

他果然都知道。

「沒……沒怎麼,是待會兒你還要上班啊,不是說最近有個很重要的項目麼?」我找著藉口。

「項目昨晚已經談成功了,可以休息幾天。」

我沒有理由再拒絕。

5

在他的呼吸里,我不知怎地想起了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那是高一的暑假去江南小鎮的外婆家。

外婆家隔壁有座漂亮的洋樓,外婆在那裡幫著打掃衛生,我也跟著去幫忙。

那天,少年的陸行坐著輪椅在花園裡,瘦弱蒼白,一雙眼睛漂亮得不像話。

外婆讓我同他打招呼,他並沒有理我,安靜得像個精緻的人偶。

外婆說他是從國外回來養病的,但病一直不見好,可能得的是絕症。

那時我覺得他很可憐,和我一樣的年紀,卻在孤獨地面臨死亡。

於是每次去的時候,我會給他帶一點洋樓里沒有的東西,比如夏日裡亭亭的荷花、清甜的蓮子菱角、香氣如蜜的金銀花……

雖他還是不說話,但我感覺他有了些許的鮮活之氣。

他會在微風穿過花園時彈一首鋼琴曲,會在晚霞染紅半邊天空時舉起相機。

外婆那時笑著說:「小陸啊,能不能幫我和嘉茵照一張?」

他點了點頭,「好的,婆婆。」

於是在那天絢爛多彩又洶湧澎湃的火燒雲里,我們有了第一次的對話。

卻也是那個暑假最後一次。

第二天,陸行的媽媽來了,她歇斯底里地咒罵他為什麼不去死,都是因為他,她才這樣痛苦。

外婆忙去勸她,我推著陸行進房間,可他的媽媽一直在罵。

他垂著頭,雙手緊握,睫毛不住地顫抖。

那一刻我覺得他好像就要這樣隨風而散了。

於是,我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身體僵了一下,緩緩抬頭看著我,眼中蓄著淚,卻又倔強地不讓流下。

我輕聲對他說:「不好聽的話,我們就不聽。」

他動了動唇,似乎想要對我說些什麼,最後卻又什麼都沒說出口。

我一直捂住他的耳朵,直到他媽媽的罵聲小下去。

當天下午,他就被他媽媽帶走了。

我問外婆,他會不會有事。

外婆說不會,不會有母親害孩子。

「那他叫什麼名字啊?」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陸。

外婆卻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

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卻沒想一年後我又見到了他。

我本來ƭû⁷是上不了他所在的私立學校的。

只是那年我們家拆遷,家裡有了錢,我學習又還不錯,這才能插班進去。

可他並不記得我,直到我提起在洋樓的那些日子,他才恍然大悟般地說道:「是你啊,程嘉茵,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真誠地說道:「看到你康復,我很高興。」

他卻上下打量著我,「謝謝。」

我又問:「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笑著說:「我叫陸行,陸地的陸,行走的行。」

那時他不再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孱弱少年。

他眾星捧月,愛笑愛鬧,學習好運動好,很多人喜歡他。

我也喜歡。

這樣明凈飛揚的生命,怎能讓人不喜歡呢。

「在想什麼?」陸行在我耳邊問。

我回過神,「沒什麼。」

我不露痕跡地看著他,雖然車禍後他寡言少語了很多,但過去一年的他似乎更像當初輪椅上的他。

內斂,克制,讓人猜不透。

6

中午我媽來的時候,陸行正在為我吹頭髮。

我媽見了喜笑顏開的,偷偷對我說:「你還是挺有本事的,我和你爸一直擔心他把你拋棄,沒想到你們現在感情還這麼好。

「趁他現在還對你好趕緊把婚期確定下來,咱家就靠你了。」

是啊,父母、弟弟、妹妹都指望著我。

所以在我告訴他們我懷疑陸行,我害怕在他身邊,想回家裡住的時候,他們異口同聲地拒絕了。

「你現在這樣子,他還要你你就該燒高香,怎麼還想著離開。」

「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供你讀書,現在家裡也沒錢了,你總該考慮下我們吧。」

「就算他不是陸行,你也得回去和他結婚。」

那天晚上即便我苦苦哀求,他們還是把我送了回陸行身邊。

或許從我失明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不是他們的孩子了。

我只是,一個累贅。

我沒有把我恢復正常的事告訴我媽,我希望她快點走。

陸行剛才沒有做安全措施,我得快點吃藥,我現在絕不能有孩子。

我媽走後,趁著陸行在客廳打電話,我立刻回到房間拿之前丁雯幫我買的藥,卻怎麼都沒找到。

「在找什麼?」陸行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穩了穩情緒,如實說道:「避孕藥。」

他說:「吃藥傷身,要是有了就生下來。」

我搖了搖頭,「我這個樣子沒辦法照顧孩子的。」

他抱著我,下巴抵在我的額頭,「孩子我可以照顧,你什麼都不用做,你只要在我和孩子身邊就好。」

我也回抱住他,柔聲說道:「但我想看著孩子成長,等我眼睛恢復之後再考慮可以嗎?

「而且你昨晚喝了酒,就算懷上了,孩子可能也有問題。」

他久久不說話,似乎他很期待一個孩子。

可明明從前,他說要等到三十歲之後再考慮要孩子。

現在離我們三十歲還有好幾年。

就在我想著找其他藉口的時候,他卻答應了,「也好,那就再等一等吧。」

7

周六的時候,陸行帶著我回了他家,他父母在他六歲時離婚,此後他母親一直長居國外直到去世。

他父親在國內緋聞不斷,前幾年娶了一個十八線女明星,對方比陸行和我的年紀還小。

所以陸行一直不願回家。

現在他父親生病了,他才不情不願地回來。

到了別墅車庫,我看到一輛捷豹停在那,我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看是陸行那次離開我時開走的車。

後來他回來了,車也換成了賓利。

我當時沒有多想,畢竟他有很多車。

此時我也沒多想,但我看到陸行的眼神有些慌亂。

「我們改天再來吧。」他轉身想要離開。

然而一個人卻正好走過來,是我們的高中同學,也是陸行的初戀姚菲,她怎麼會在陸家?

見到我們的姚菲也是明顯一驚,「陸……陸行,你們來啦。」

她的聲音比平常說話的聲音要大,而且眼睛也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門,似乎是在刻意提醒誰。

門口有腳步聲停下,然後快步離開。

那一瞬間,這聲聲的腳步像踩在我的心上。

我的心猛地跳起來,下意識地向那扇門走去。

「小心。」陸行一把拉住我,疑惑地看著我。

我差點忘了,我是看不見的,我只好摸索著,「我有些暈車,能不能休息一會兒再走?」

我要上去看看,看看那人是誰。

姚菲看了眼陸行,「來都來了,還是上去坐一下吧,你爸今天精神不大好。」

陸行望向那扇門,最終還是帶著我走過去ţū₎。

門打開後,剛才那個人早已不見。

8

我們先去見了陸父,如今的他病重在床,蒼老了許多,他已經認不出陸行了。

他的那個明星小妻子則是一直盯著我和陸行看,眼中是饒有興趣。

我藉口頭暈想去休息,陸行要陪我去,姚菲站了出來,「我陪她去吧。」

陸行冷冷地看著姚菲,姚菲笑了笑,「放心,我又不會吃了她。」

我也道:「你和ṭůₒ叔叔多說說話,我沒問題的。」

陸行沉默了片刻,「你好好休息,我待會兒就過來。」

我跟著姚菲走來到陸行的臥室,看著眼前的一切,我有些恍惚,上一次來這裡後,回去的路上就發生了車禍。

「姚菲,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問她。

姚菲也突然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見我沒反應才回道:「我剛回國,聽說陸叔叔病了就來看看,你的眼睛一直沒有好轉麼?」

我點了點頭,「嗯,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她輕嘆一聲,「你肯定會好起來的,就算好不了,我看陸……陸行對你挺好的,他肯定會好好照顧你一生的。」

我笑了笑,「別說我了,你怎麼樣,有男朋友了嗎?」

她眼中有著甜蜜,「有了,我們也要結婚了。」

只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飄向門外。

我意識到那邊有人,借著脫外套轉過身去,卻又什麼都沒看見。

只有風吹過門,發出輕微的響聲。

「那恭喜你們啊。」我祝福著。

「謝謝,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她起身離開,卻又走了幾步後停下,「嘉茵,你有多愛陸行?」

這句ŧų₋話她問得有些奇怪。

我回道:「我愛他勝過愛我的眼睛。」

「嗯。」她有些不高興,慢慢走了出去。

她今天很奇怪,不像是我認識的姚菲。

從前的姚菲從不耽於情愛,她家境好學習更好,每次都是年級第一。

所以高中陸行當眾對她表白的時候,她也只是說:「對不起,我只想好好學習。」

那時候我很羨慕她。

雖然陸行也對我很好,在我被欺負的時候會站出來保護我,在我難過的時候講笑話逗我,會揉亂我的發說:「程嘉茵,你真的很可愛。」

但,也只是很好。

我當時也問了姚菲:「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陸行嗎?」

姚菲一臉的驕傲,「誰喜歡他啊。」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我可望不可求的,卻是別人毫不在意的。

可剛剛,姚菲卻在得知我對陸行的愛意後有了難過的表情。

但我直覺她的難過不是因為陸行,而是她覺得對不起我。

為什麼她會覺得對不起我?

9

午飯後,我看見花池裡的蓮花開得正好,便問陸行是不是蓮花開了,想帶幾枝回去。

陸行剪了幾支放在我懷裡,「夠不夠?」

我摸了摸,「夠了,你是不是把最好的剪了。」

「嗯。」他淺淺地笑,卻又在抬頭的一瞬笑容僵住,然後立刻拉著我離開。

我抱著花跟在他身後,忍不住看向他剛才抬頭看的地方。

那是二樓的客房,窗戶開著,白色的窗紗在微微拂動,並沒有誰。

車上。

「今天除了姚菲,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在?」我問陸行。

他眼神一動,「你見到誰了?」

我低頭聞著蓮香,「我能見到誰啊,我又看不見,只是感覺身邊總是有一個人。」

他雙手用力地握著方向盤,「可能……是家裡的保姆。」

我沒有再問,他顯然不會告訴我。

但我知道,今天絕對還有一個人一直在看著我。

安靜了一會兒後,他問我:「姚菲今天有和你說什麼嗎?」

「有啊,她說她要結婚了,但沒有邀請我去參加她的婚禮。」

陸行說:「可能是她要在國外舉行婚禮,不方便。」

「或許是吧,她還問我有多喜歡你。」

「你怎麼回她的?」

「我說」,我看向車窗外掠過的一行行的風景,「我說我喜歡你,勝過喜歡我的眼睛。」

車猛地停下,是紅燈。

他沒有說話。

我笑道:「你怎麼反應這麼平淡,是還放不下姚菲麼?」

「沒有。」他立刻否認,「你不要多想,我和她沒有任何聯繫,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會來。」

我相信他說的話,因為今天的他看起來和姚菲根本不熟,就好像只見過幾次的普通朋友。

只是曾經那樣熱烈喜歡過的人,最後真的會成為普通的相識者嗎?

10

周一陸行去公司後,我也再次去了陸家。

我想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站在別墅外張望,但沒有看到誰。

太陽曬得我有些頭暈,眼前也有些發黑。

我揉了揉眼睛,可黑暗卻越來越濃,是那種又要失明的感覺。

趁著還有點朦朧的光亮,我拿出手機想給妹妹打電話讓她來接我,結果手機掉在地上。

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我胡亂地在地上摸索,卻怎麼也找不到手機。

明明手機也掉不了多遠,可看不見的時候,一寸也是天涯般的距離。

我頹然地掉下眼淚。

不是害怕不是不甘,而是無能為力。

然後,一隻手抬起我的胳膊,手機被放進我手中。

有人在我身邊,我感覺是一個成年男性。

「謝謝。」我感激地說道,然後用盲人模式給妹妹打去電話。

做這一切的時候,那個人還沒走開,我有些警惕,這裡是別墅區,經過的人不多。

「剛才謝謝你啊,我家人馬上過來。」我這是提醒他我不是一個人。

他依舊不說話。

驕陽似火。

有傘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我感覺頭頂沒那麼曬了。

夏日的空氣灼熱地蒸騰,樹上的蟬大聲地鳴叫,我站在傘里,撐傘的這個陌生的男人。

我有些侷促,但他也沒對我做什麼,或許僅僅只是可憐我。

手機這時候響起來,是陸行打來的,「你在哪?怎麼家裡監控看不到你?」

我回道:「我要去醫院做檢查,現在在樓下等我妹過來。」

他並沒有懷疑,「好,結果出來告訴我,今天我早點回來。」

掛了電話後,又變得安靜起來。

雖然蟬在鳴叫,可我卻好像能聽見身邊男人的呼吸聲。

有那麼一瞬,我感覺他的手似乎想要觸碰我,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一下。

這時候,妹妹打來電話,說她很快就到。

男人將傘柄放進我手裡,我聽見他的腳步越來越遠。

我妹到了後責怪我,「這麼熱的天你跑出來做什麼啊?」

我忙問她:「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經過?」

「沒有啊,怎麼了?」

「沒什麼,送我去醫院吧,還有不要把我今天出來的事告訴任何人。」我叮囑道。

妹妹疑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還有你看不見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沒有告訴她我來這裡的目的,因為以前和她說過我的猜疑,她並沒有相信過我。

11

醫院檢查結果還是一樣,我依舊是失明狀態。

回到家裡,我將那把傘放在玄關,然後用冰袋敷眼睛,我想是太熱了才導致眼睛又看不見。

現在的我沒有以前沮喪,我既然能恢復一次,就證明還能有第二次。

陸行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接鐘點工阿姨的電話,她說她兒媳婦早產了,最近不能來做工了。

打完電話我才感覺到陸行就站在玄關處,不知道為什麼沒進來。

「回來啦,劉姐說不能來了,我想回我家住一段時間。」我同他說道。

他像是沒聽見,「我出去一趟,晚點回來。」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語氣很冷。

「你去哪?」我忙問。

可是他已經離開,只留下門關上的聲音。

我心裡有些不安,一直睡不著,凌晨一點他都還沒回來,打電話也沒人接。

我迷迷糊糊閉上眼睛,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夢。

夢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拚命地追趕著一個男人的身影,卻怎麼也追不上。

後來那個身影自己停下,他轉身看向我,卻沒有五官,只有一張蒼白的臉。

我從夢中驚醒,發現陸行已經回來了。

他坐在臥室的陽台上,雖看不清,但我知道是他。

空氣里還有煙的味道。

他從不抽煙,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摸索著走過去,聞到他身上還有酒的味道。

他聲音有些憊懶,「沒多久,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我回道:「感覺。」

「你就不怕感覺錯了,不怕我是別人?」他意味不明地問道。

「我怕。那你是別人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如果我是呢?」

我心劇烈地跳,下意識地後退,他不像在開玩笑。

雖然我一直在懷疑他,但真的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地心生恐懼。

我轉身向房間裡跑,手腕卻被陸行一把拽住。

我想叫人,他卻捂住我的嘴,我用力咬下去,直到口中有鐵鏽味,他也未鬆手。

他聲音壓抑,「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怎麼這麼好騙。我從來都是我,是煙雨鎮上你遇到的那個我。」

他一隻手就能按得我動彈不得,當年的孱弱少年如今已經是不可反抗的存在。

我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鬆了口:「你再嚇我我就要生氣了,你明知道我看不見。」

他低頭吻我,綿綿密密,「好,以後不會了。」

他的吻里,有淡淡的煙和酒的味道,還有血。

「你嘴受傷了。」我問道。

他嗯了一聲,「撞了一下,不礙事。」

我們跌坐在椅子上,就在我快喘不過氣的時候,他突然又問我:「第一次在洋樓見到的我,和高三時候見到的我,你更喜歡哪一個?」

我暈暈忽忽地回道:「不都一樣麼?」

「告訴我。」他像個小孩子,固執地要一個答案。

我想了想,「高中時候的你。」

高中時候的他健康活力,不似坐在輪椅上的折翅的蝴蝶,隨時要離去。

我害怕美好的東西驟然消失。

「第一次的我,你沒有喜歡過嗎,哪怕一點點?」

我說:「那時候,我只把你當朋友。」

他不說話。

我看ţú⁺不見他的神色。

只感覺扣著我肩膀的手十分用力,快要捏碎我。

「疼。」我掰著他的手。

卻又被他反握住,繼而沉入濃重的夜色里。

12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我的人生里除了陸行,再無波瀾。

窗外淅瀝瀝地下著雨,天氣涼爽下來,我的眼睛終於又能見到一點光亮。

丁雯一直沒有再和我聯繫,我問陸行,他說她辭職了,不知去了哪裡。

至於原因,我不知道,她就突然地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陸行去公司後,家裡就剩我和新來的保姆。

弟弟來看我,準確地說是借車:

「姐,我剛才看到姐夫在樓下,但我和他打招呼,他卻理都不理我就走了。

「真是奇怪啊,明明上午打電話和他說借車他還蠻好說話,怎麼一會兒就變臉了。」

我搖了搖頭,「程嘉南,你要去看眼睛了,陸行今天要去濱江出席會議,這時候怎麼可能在樓下,你肯定認錯人了。」

我弟立刻信誓旦旦,「不可能,姐夫可是我的財神爺,我怎麼可能把財神認錯。」

保姆這時候也說道:「我剛才下去倒垃圾好像也看到陸先生了,就打著放在玄關那的傘。咦,傘怎麼還在這裡?」

我怔住了。

有什麼東西在我腦海里快速的閃過,但我抓不住。

我回到臥室給他打去電話,「你現在在哪裡?」

「在濱江,怎麼了?」他的聲音很小,那邊還有人開會發言的聲音,他的確在會場。

我:「沒……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五點回程,估計晚上十點才到。」

「好,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我才發現我的手都在顫抖。

我走到窗邊向下看去,可除了朦朧的光,我看不見那把傘。

我回到客廳,我弟正趴在沙發上打遊戲,保姆在廚房整理,我沒有猶豫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到了樓下,我站在雨中淋著雨。

我在等,等一個人來為我遮雨,就像那天為我遮陽的男人一樣。

可直到我被雨淋透了,我也沒有等到那個人。

或許是我想多了,一切只是巧合罷了。

可為什麼,我還是說服不了我自己呢?

我又去了陸家,但沒有再聽見那踏在我心上的腳步。

我走在陸家別墅的街道外,也沒有遇見那個為我撐傘的人。

我請私家偵探打聽陸家是不是有雙胞胎,但結果是陸家只有陸行一個兒子。

最後,我站在夏日傍晚那燒透半邊天的霞光里,看著正將蓮花插進花瓶的陸行,看著他向我走來將我抱在懷裡,說今天的晚霞和那年夏天一樣的美。

當最後一絲霞光消散,星辰升起,我感受著陸行懷裡的溫度,告訴自己,「程嘉茵,到此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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