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倚翠柳後續章節

2025-01-1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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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通房丫鬟,我和翠柳鬥了半生。

爭寵愛,爭份例,爭姨娘之位。

後來翠柳小產,再無法生育,我喝了一碗夫人賞的湯,醒來時和馬夫赤裸糾纏,被捉姦在床。

將軍怒極,拔劍刺向我,沒想到卻是翠柳替我擋了一劍。

她臨死前第一次握住了我的手,「你哭什麼,難看死了。早就告訴你了,夫人絕非善類,我千防萬防,你還是著了她的道。」

我和翠柳雙雙殞命,最大的贏家,竟是賢名在外的夫人。

再睜眼,我回到了翠柳剛剛入府的那日。

夫人一臉為難地對我說,「翠柳說她喜歡你那間屋子,你讓讓她吧。」

我笑著點頭,「好嘞,我去幫翠柳姐姐收拾!」

1

一陣暈眩,入目便是將軍夫人林曦月那張親切和善的面孔。

她隱忍又為難地拍了拍我的手,「畫眉,翠柳說看中了你那間屋子,她是將軍上峰相贈的通房,便是我也要給她三分薄面的,你就讓讓她吧。」

我下意識地抽回被她握住的手,腦海中一陣恍惚。

我竟然重生了!

前世就是這一天,將軍凌志遠的上峰送了他一個美婢翠柳,凌志遠推辭不過便帶了回來讓林曦月安置。

林曦月一臉為難地勸我讓出房間,我當即按捺不住火氣,跑去和翠柳大鬧了一場。

我氣她跋扈霸道,目中無人,剛剛入府便來挑釁我。

她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叉起腰便和我對罵起來。

我們倆鬧得雞飛狗跳,動靜驚動了凌志遠,他罰我們在烈日下跪瓦片,又狠狠呵斥我們是「爭風吃醋,上不得台面的潑婦!」

隨即便擁著在我們的襯托下更顯嫻靜高潔的林曦月,進了房間。

我和翠柳那次開始便結下了梁子,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林曦月礙於我們的身份,也無法深管,只是從中「調和」。

2

對,身份。

通房丫鬟雖卑賤,但是又分出了三六九等。

我本是將軍府老夫人,凌志遠的生母葉氏院裡的丫鬟。

由葉氏做主開臉,賜給凌志遠做通房。

長者所賜,便是老夫人院中的貓兒狗兒,做晚輩的都不能輕易呵斥打罵,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

而翠柳,則是凌志遠直屬上官趙大人所贈,更不可輕易打殺處置,否則被有心人傳出閒話Ţũ₍,恐生隔閡。

凌志遠和林曦月夫妻恩愛,成婚兩年,院中統共只有我們兩個通房,又個個都是有些來歷的。

林曦月在無人處滿是遺憾地拉著我的手嘆息,「畫眉,我拿你是當妹妹一樣對待的。將軍體諒我身子弱,想讓我清凈省心,曾承諾過,後院只置一個姨娘。」

「我本打算年後就把你抬成姨娘的,沒想到卻來了翠柳,姨娘之位,真是讓我為難。」

似我這般的通房丫鬟,最好的結局便是抬了姨娘,成半個主子,生得一兒半女,安穩終老。

本來我還慶幸自己是個好運的,碰上個和善賢惠的主母,但是沒想到,卻陡生變數。

從那天起,我便開始和翠柳爭鬥。

3

凌志遠去她屋裡,我便截人。

她看中的衣服料子,我便要搶。

冷嘲熱諷,唇槍舌劍更是家常便飯。

後來翠柳懷了身孕,我因為林曦月對她的諸多優待心生不滿,便和她大吵了一架。

當天晚上,翠柳便流產了,再不能生育。

大夫說是因為動了氣。

凌志遠盛怒之下,一腳踩碎了我一條腿的膝蓋。

前世臨死之前我才想明白,翠柳嘴上功夫厲害,吵架從不落下風。且身子康健,胎象穩固,如何能吵一架就流掉。

這其中,定是林曦月的手筆。

她不能公然對付我和翠柳,便只能挑撥我們自相殘殺。

把翠柳流產嫁禍給我,讓我徹底失寵。

翠柳不能生育,對她再無威脅,她再設計陷害我私通,奪了我的性命。

除去了兩個棘手的眼中釘,自己賢惠和善的名聲卻絲毫不損。

落得個夫妻恩愛,後院空置的美名佳話。

可惜,上輩子Ŧṻ₇我到死才看清林曦月的真面目。

還平白搭上了翠柳一條性命。

想到這,我輕快地朝林曦月行了一禮,笑著點了點頭,「可算來了個和我做伴的姐妹,我那屋子蚊蟲有些多,得去找些艾草,熏好了再讓翠柳姐姐住進去。」

林曦月一臉詫異地皺起了眉頭。

4

我強自按捺內心的激動,快步朝房間跑去。

遠遠地,看到站在門口打量屋子的纖瘦身影,眼前便被淚水模糊了。

此時的翠柳依舊艷麗康健,和前世流產後蒼白虛弱的樣子截然不同。

她皺起好看的眉頭,雙手叉腰,不住地嘟囔:「這房間明明是有人住的,還讓我住這,這將軍府難道是想讓我打地鋪不成?」

上輩子我只是不管不顧地和翠柳大吵,竟沒細想,原來我和翠柳一開始就著了林曦月的道。

「翠柳姐姐,這是我的房間。」

翠柳發現了站在身後的我,挺起胸脯,眉毛一挑,「呦,怎麼著?你是想把我趕出去不成?」

一邊說,一邊潑辣地挽起了袖子。

我看著她這副鮮活爽利的樣子,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大步朝她走去。

翠柳後退一步,防備地拉開了一副架勢。

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埋頭在她頸窩處。

翠柳的身體,瞬間僵硬。

「你……你這是做什麼?」

「你們將軍府是什麼規矩?我告訴你,老娘可不是那等喜歡和女子相好的。」

我腦海里不斷浮現前世翠柳拖著一副衰敗的身子替我擋劍,渾身鮮血淋漓的樣子。

「死畫眉,要是沒有你日日和我吵架,那這將軍府的日子該怎麼過呀……」

「我早就看出來,也提醒過你,林曦月佛口蛇心,偏偏你這個傻子信她。」

「這條命,我還你了……」

她在我懷裡咽了氣,死不瞑目。

雖然不知她死前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何要拚死救我,但是今生,我必定要護她周全。

我點了點頭,更加用力地抱她,「我只是覺得和姐姐一見如故,這房間,我馬上就收拾出來給姐姐住。」

說完,我用力眨了眨濕潤的眼睛,任翠柳微張著嘴,呆呆地看著我。

我把嶄新的棉被鋪展在床榻上,伸手撫平褶皺,如同撫平今生的道路。

林曦月,凌志遠,既然上天讓我重活一次,那我就要讓你們這對偽善夫妻付出應有的代價!

5

剛剛安頓下來,林曦月身邊的黃嬤嬤就來傳話,「夫人喊翠柳姑娘和畫眉姑娘過去。」

翠柳也不理黃嬤嬤,只是輕輕一哼,便扭著身子朝正房走去。

我心中有些疑惑,前世林曦月並沒有喊我們,想必是因為我乖乖讓出了屋子,沒有和翠柳鬧翻,林曦月才又有了後招。

果然,一到她屋裡,林曦月便親親熱熱地拉了翠柳的手,不住地誇讚。

「瞧瞧這惹人愛的模樣,將軍府這一院的丫頭,竟連你的一根頭髮絲都不如呢。」

此言一出,我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這話倒是對的,我的翠柳姐姐,確實是頂頂好的模樣。

翠柳只是不卑不亢地連連稱不敢當,林曦月偷眼看我,見到我平靜且隱含讚許的神色,臉色一僵。

「今日是翠柳妹妹進府的好日子,咱們也別管什麼主子下人的規矩了,正好到了午膳的時候,咱們倆一同用些,就當我為你接風。」

一邊說,一邊朝我招手,「畫眉,你來伺候用膳。」

翠柳眉頭一皺,連連推拒,林曦月卻不由分說地拉她入座,一副親熱和善地笑,像極了一位賢惠大度的主母模樣。

翠柳虛虛坐了少半的椅子,眉頭皺得更緊。

我暗暗握緊了拳頭,我和翠柳同為通房丫鬟,本是一樣的人,林曦月卻公然抬舉翠柳,讓我伺候她,在眾人面前給我沒臉。

這要是按我前世的性子,定要和翠柳鬧個天翻地覆,而翠柳若是個眼皮子淺的輕狂人,也定會忘乎所以。

好個一石二鳥的捧殺之計。

「畫眉,別愣著,快來,給你翠柳姐姐添湯布菜。」

我從善如流地挽起袖子,把一缽鮮筍雞湯中的筍和最嫩的雞胸肉都盛給翠柳。

她太瘦了,該補補才好。

湯碗放在翠柳面前的瞬間,她卻身子一震,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一雙美目死死地盯著我的手腕。

「你的手……」

我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腕上一片紅色的花形的胎記,「胎記而已,天生就帶的。」

翠柳抬眸,用一種極為奇ṱŭₐ怪的目光打量我的臉,眼中竟有水澤。

「翠柳,你這是怎麼了?」林曦月狐疑地看向翠柳。

翠柳回過神,厭惡地用帕子掩住口鼻,「生了這麼個東西,噁心死了。」

我詫異地抬眸。

林曦月微微鬆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容。

6

翠柳走後,林曦月又把我單獨留下說話。

無非就是上一世那套姨娘之位的說辭。

不同的是,這次她又從自己的腕上褪下一隻水頭極好的翡翠手鐲,順勢戴到我的手上。

剛剛好,遮住了那塊胎記。

「畫眉,翠柳此人確實是掐尖要強嘴巴刻薄了些,你別往心裡去。你看,這不就好了。」

「我礙著趙大人的面子,才不得不給她三分薄面,但是我心裡,還是拿你當親妹妹一樣疼的。」

我貌似欣喜地低頭摩挲那隻鐲子,這林曦月不見我和翠柳徹底反目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不知還要鬧出多少事情來,我這樣一味躲避,反倒陷入被動。

我恨恨地咬了咬唇,「夫人是個菩薩心腸,我卻不是!趙大人送來的又如何,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偏我就看不慣她那副輕狂樣!」

林曦月長嘆一聲,眼中卻精光四溢。

……

剛剛從林曦月那回了房裡,便看到一身綠衣的翠柳,正閒閒倚靠在我房間的窗邊。

她見了我,頗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哎,你不是這府里的家生子吧?你是幾歲被賣進來的?賣你的人牙子姓什麼?」

這話翠柳前世也問過我,不過那時她剛開了一個頭,我便以為她是嘲諷我的出身,被我罵了回去。

後來聽說她還私下打聽過。

我眨了眨眼,如實回答,「我被賣時大概五六歲,年紀太小,好多事已經記不清了,更記不得人牙子姓什麼了。」

翠柳聞言長出了一口氣,神情似悲似喜,垂眸半晌,再度抬頭時又恢復了那副潑辣明艷的樣子,滿眼嫌棄地上下打量我。

「看看你這副蠢樣子,那林曦月不過中人之姿,你卻打扮得如此嬌艷。」

說著,又看了看我手上的那隻翡翠手鐲,「嘖嘖,我可告訴你,你那夫人可不是什麼良ṭű̂ⁿ善之輩,這種挑撥離間借刀殺人的手段,我在趙府可見多了。」

「佛口蛇心之人,你可別被這一點小恩小惠就迷昏了頭。」

此等金玉良言前世翠柳雖未說得如此明白,但是也隱晦地提醒過我,我卻並沒放在心上,只當她是嫉妒我得了林曦月的器重。

我握住翠柳的手,直視她的眼睛,「雖然不知姐姐為何對我說這些推心置腹的話,但是我深覺姐姐的話十分有理。」

說完,便摘下手上的鐲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手鐲隨即四分五裂。

翠柳憧愣的間隙,我附在她耳邊低語,「既然,她一心想要咱們反目,不如咱們便隨了她的心,且看她還要如何。」

隨即扯開嗓子大喊,「好啊,你個下賤蹄子,嫉妒夫人賞我東西!」

翠柳反應過來,叉起了腰,「放屁,哪裡來的潑婦,在老娘跟前撒野!」

我眼尖,看見翠柳戴著的荷包里似乎有打了一半的絡子,編織得十分别致,抓起來就往手上套。

翠柳無奈,嘴上大罵,「小蹄子,以後有老娘在,看你還如何放肆!」

手上卻耐不住我一邊罵一邊往她身上扭,推開我,為我編起了手繩。

一場架吵完,一條新穎別致的手繩便代替了那翡翠鐲子,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心滿意足,隨手抓亂頭髮,打算離去,門外卻傳來婆子的聲音:

「將軍來啦!」

7

凌志遠剛剛進了院門,便皺眉看向一旁的婆子,「夫人呢?」

婆子低頭,聲音雖小卻清晰,「畫眉翠柳兩位姑娘拌嘴,夫人生了氣,身子不適還不讓我們告訴將軍。」

「住嘴,不許亂說」林曦月被丫鬟扶著,臉色蒼白地迎了出來,笑著解釋。

「畫眉是母親院中的人,性子嬌了些。翠柳也是個厲害性子,兩個人不過吵兩句嘴,是我沒用,勸不住她們。」

凌志遠聞言神色一凜,「讓她們來見我。」

說完,擁著林曦月進了正堂。

前世我和翠柳是實打實地吵了一架的,氣得厲害時還撕扯扭打了幾下,頭髮衣裳都凌亂如瘋婆子,氣得臉色通紅,再美的美人都沒了風情。

所以凌志遠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便厭惡地讓我們滾去跪瓦片。

但是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

翠竹筆挺地跪在那裡,胸脯挺拔,腰肢纖細,一張小臉艷麗如灼灼桃花。

我的長相偏清秀,林曦月更只是中人之姿,對比之下,凌志遠眼中的驚艷竟是藏都藏不住。

他的喉結動了動,瞳孔微微放大。

上前抬起了翠竹的下巴,慢慢摩挲,「那天宴席上喝多了酒,沒太看清楚。今日細瞧,這丫頭倒是個不俗的。念在你剛來,這次就不罰你了。」

「今晚你便來將功折罪。」

翠竹面無表情,磕頭謝恩。

凌志遠擁住林曦月,「夫人也莫要和她們計較,丫頭不過是個玩意而已,就當小貓小狗打架就好。」

我心中冷笑,凌志遠這話固然是不把我和翠柳當人,但實際確實偏袒了我和翠柳。

前世他雖然有愛重髮妻的名聲在外,可是得了美貌的翠柳,確實寵愛非常,看我和翠柳為他爭風吃醋,亦是樂在其中。

林曦月笑著點頭,手裡的帕子卻捏得變了形,眼中凶光閃現。

我和翠柳退出了正堂,行至無人處,翠柳拿了帕子,狠狠地擦拭下巴上凌志遠碰過的地方。

嘴裡低低咒罵,「髒男人!」

我有些發愣,原來翠柳並不喜歡凌志遠,難怪前世里我從她手裡截人,她的表現特別怪異,既不是生氣,又不是嫉妒。

我嘆了口氣,今生,我恐怕又要重蹈覆轍了,翠柳姐姐,你不願意伺候凌志遠,那便我來吧。

我轉身回了屋裡,梳妝打扮。

又給凌志遠的貼țù⁺身小廝使了銀子,問好了時辰,等在來主院的必經之路上。

8

凌志遠剛剛出現,我便挽著花籃,柔柔地朝他身上倒去。

夕陽西下,漫天飛花中,凌志遠伸手攬住我的腰,四目相對間他的神色柔和又痴迷。

明明是個不通文墨的武將,卻喜歡這種風花雪月的文人調調,這招對他,屢試不爽。

可是沒想到,我剛剛落林凌志遠懷裡,一股大力便把我拽了出來,扔到路邊。

竟是翠柳。

我急忙想起身,翠柳按在我身上,撕扯間,她的聲音極低,卻清晰地送進我的耳朵,「蠢貨,爭什麼爭,那林曦月絕非善類,誰更得寵她勢必不容誰,她是主母,我們是奴婢,她有倒是手段整治我們!」

我鼻子一酸,原來她前世是懷著這樣的心思跟我爭寵,看著我截人,她逼自己伺候凌志遠,是為了給我搏一條生路。

可是她卻不知,得不得寵,林曦月都不會放過我們。

我用盡全力把她壓在身下,貼近她的耳朵,「讓我來,我不信我們倆搏不出一條生路!」

翠柳拽住我的領子,用力撕扯,「你夠了,快放手!通房丫鬟本就卑賤,你還想被臭男人看笑話嗎?」

我轉頭看向一臉興奮的凌志遠,他果然像是在看什麼有趣的把戲一樣,興致勃勃地看我的翠柳撕扯翻滾。

心裡一酸,鬆開了手。

翠柳整理衣襟,笑著扶上了凌志遠的胳膊,「將軍答應了今晚讓我伺候,怎麼能在路上招惹旁的小妖精。」

凌志遠似乎心情極好,哈哈一笑,拍了拍翠柳的臉,「你們這些女人啊,不管是高貴的還是低賤的,通通都指望著爺們的恩寵。看你打架賣力的樣子,爺這心裡還挺開心的,賞!」

離去之前,又回頭看向趴在原地發獃的我,「畫眉,下次你打贏了,爺也賞你,哈哈哈!」

我的手Ţü₂緊握成拳,指甲刺進掌心,鑽心地疼。

在這些上位者眼中,我們這些奴婢和小貓小狗並無任何不同。

開心了就逗逗,不開心了就弄死。

前世翠柳流產,我被誣陷私通,都是破綻百出的後宅手段,但是凌志遠不可能為了兩個玩膩了的通房說話,他要的只是和林曦月維持恩愛和睦而已。

通房丫鬟,死了自然就會有新的。

但是他們好像忘了,小貓小狗逼急了也是會噬人的。

9

第二天一早,凌志遠走後,我去了翠柳房裡。

她正用絲瓜瓤用力擦拭身上的肌膚,嘴裡不乾不淨地罵罵咧咧。

屋裡瀰漫著一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甜香。

我輕輕拿下她手中的絲瓜瓤,對著被擦破皮的肌膚輕輕吹了口氣。

「你這香,有什麼來歷?」

前世我就懷疑過,翠柳縱然美貌,但凌志遠卻不是縱慾的人,況且婚前也是有過美艷的侍寢婢女伺候。

怎麼會一沾翠柳的身,便再也離不開了。

早就覺得她用的香有問題,卻沒有證據。

翠柳有些驚訝地看我,「你鼻子倒是靈。」

她懶懶地倚靠在床頭,從枕下翻出一小包香料,拿在手中把玩。

「這香是我離開趙府時,同我交好的十三姨娘贈於我的。」

「十三姨娘?」

翠柳笑了笑,「十三姨娘原本是青樓花魁,能被趙大人贖了做妾,全靠這香料。」

「這香極烈極霸道,每次歡好時只要用那麼一點點,就能讓男人再忘不了那銷魂滋味。」

我挑眉,「可有什麼禁忌?」

翠柳隨手扔在床上,「哪有什麼禁忌,不過就是不能多用,也不能常用罷了。摻在別的香料里,每次淺淺的一指甲蓋,用多了對男人有損傷。」

我撿起那包香料,看著翠柳的眼睛,「姐姐,你且先忍耐一段時日。」

翠柳一把抓住我的手,「畫眉,你要做什麼?」

我緊緊回握住她,抬眼望向窗外富貴非凡的將軍府,「為我們姐妹,搏一條富貴生路。」

10

接下來的日子,翠柳的寵愛如前世那般,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凌志遠食髓知味,一連三個月,如同長在了翠柳房裡一樣。

我依舊和翠柳「爭寵」,但是和前世的各有輸贏不同,今生的爭寵,翠柳穩穩地占了上風。

挑選衣服料子的時候,我故意搶先把鮮艷奪目的顏色據為己有,林曦月笑著讓翠柳忍讓我些。

大吵一架以後,我頂著一張清秀的臉,穿著艷麗的桃紅色翠綠色新衣在將軍眼前晃悠,越發顯得穿著月牙白天水碧色的翠柳清艷如姑射仙子。

林曦月故意安排我侍寢,我卻在將軍到來的時候和翠柳「吵罵廝打」,被人分開的時候,我的臉被翠柳淺淺地抓破了一層皮,傷口極淺,卻流了滿臉的血。

反倒是翠柳,衣裳被我扯開,酥胸半露,無限風情地躲進了凌志遠的懷裡。平時潑辣爽利的美人難得柔弱,凌志遠興致高漲。

我「嫉妒」翠柳,在她幹活的時候伸腿絆她,翠柳摔倒,凌志遠罰我正午在院子裡跪日頭,我曬黑了不少,翠柳卻免了每日勞作,在屋裡養得越發雪白細膩。

每日裡只是去林曦月屋裡略坐坐,就轉身去了翠柳房裡。

各種賞賜流水一樣送。

這種一邊倒的局勢,終於讓林曦月有些坐不住了。

她確實可以按前世那般,靜待時機處置我們,但是此種專房寵愛,還是讓她既羨慕又嫉妒。

林曦月這個人,太貪心,她既想做一個大家眼中的賢惠主母,又想擁有夫君的寵愛迷戀。

但是這對於面容不顯的她,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凌志遠心中,她是需要敬重的妻子,舉案齊眉相守一生的女人,溫存是有的,但絕不會迷戀。

翠柳的院子夜夜紅燭高照,毫不壓抑的靡靡之音低低迴蕩,翠柳每天早上都會帶著一身曖昧痕跡來林曦月跟前伺候。

「夫人恕罪,奴婢昨夜勞累,起得晚了些。」

林曦月看著翠柳容光煥發的臉,咬碎了牙,卻還是笑著點頭,「你伺候將軍辛苦,不必多禮。」

我在一旁為林曦月簪花,垂下眼算算日子,過一段時間,翠柳就要被診出身孕了。

該收網了。

11

深夜,我跪在林曦月面前,把一小包香料舉過頭頂。

「夫人,奴婢早就覺得翠柳那小狐狸精勾人得緊,竟讓將軍那樣的人如此寵愛,竟然還冷落了您,其中定然有古怪。」

「這是奴婢偷偷在她房裡找到的,她就是用這東西,勾得將軍和她夜夜春宵。」

「奴婢看見她每次都挖一小勺,放到香爐里。」

燭光下,林曦月盯著那包香料,眼神漸漸迷離。

「夫人?夫人?」

半晌,她回神,接過那包香料,「助興之物,在這府中是不該用的,我會私下訓斥翠柳。但是將軍畢竟還寵著她,又是趙大人送的,便給她留些顏面吧。」

我心下鬆了半口氣,我賭對了,她並不想借這個事發難,不想暴露這香料,她還在猶豫。

我把手伸向她手中的香料,眼神有些渴望,「夫人,不若把這賞給奴婢吧,奴婢也想伺候將軍……」

林曦月下意識地抓緊香料,「這種東西,還是不用為好,我自會毀去的。」

不想給我,那就是想自用。

我徹底鬆了一口氣,她終究還是沒禁受住誘惑。

明明已經是正妻主母了,卻還想要丈夫的寵愛。人啊,什麼都想要,就會什麼都失去。

她當然會找人查看這香料,這是上好的助興香料沒錯,適量使用對人無害有益。

但是這種青樓秘藥的使用分量,卻是非青樓女子親授而不可掌握。

12

很快,將軍府的後院就變了風向。

翠柳漸漸失了寵,反而是夫人林曦月,與將軍愈發恩愛。

夜夜不離,一晚上叫水數次,端得是新婚燕爾都沒有過的事。

林曦月的氣色,肉眼可見得紅潤起來。

她出門參加宴會,不過一個下午的光景,凌志遠下了朝便親自去接,牽馬墜鐙,蜜裡調油一樣的恩愛,羨煞一眾高門貴婦。

可惜情到濃處時,陡然生變。

一天深夜,黃嬤嬤急急地跑來,喚我和翠柳一起去林曦月屋裡伺候。

我們相視一眼,凌志遠今晚正在她那。

我和翠柳進去不久,屋裡便傳出了喝罵聲,打砸聲,女子的驚慌哭泣聲。

凌志遠,他不行了。

林曦月哭著坐在地上,凌志遠抓了翠柳上床,打了幾個耳光趕了下來。

又拉我,依然不行,怒吼著一腳踢在我肚子上。

我捂著肚子,痛得蜷縮成一團,嘴角卻在黑暗中悄悄咧開。

傻瓜,那香料用多了,傷了根本,就這輩子都不能做男人了。

凌志遠的無能狂怒,響徹了整個將軍府。

13

天剛蒙蒙亮,凌志遠林曦月,還有我和翠柳,就被老嬤嬤帶去了松鶴院。

昨夜的動靜鬧得那般大,驚動了一心禮佛,不理俗事的將軍府老夫人葉氏。

陽光都照不進的松鶴院正堂里Ṫūⁿ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凌志遠跟了大夫去裡間診治,我和翠柳還有林曦月跪在地上。

林曦月的身子,抖得厲害。

半晌,大夫走了出來,身後跟著臉色鐵青的凌志遠。

大夫一拱手,「老夫人,將軍這是用了過量的助興藥物,傷了根本才會如此。」

葉氏的聲音冷若寒冰,「高大夫,你是京城出了名的聖手,又和我們凌家是世交,請問我兒這病,可能醫好?」

那高大夫撫了撫鬍子,搖了搖頭,「此藥性極為霸道猛烈,將軍用量又太多,老朽無能,回天乏術。」

葉氏的眼皮一跳,垂眸審視跪在地上的女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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