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好時節後續章節

2025-01-1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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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很窮,獵戶石定上門提親。

他說:「以後保證讓你吃飽,賺了銀錢都交給你。」

我看著他扛來的野豬,換成粗糧夠家裡吃一年。

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

婚後嘛,自然是被他呵護著過了一輩子。

1

山上獵戶石家托媒婆來家裡提親,爹娘猶豫著要不要答應。

哥嫂巴不得我嫁出去,又不希望我嫁出去。

嫁出去家裡少一張嘴吃飯,還能得一筆聘禮。

我沒有見過要與我說親的石定。

媒婆說他長得人高馬大,一身好力氣,打獵本事也有,嫁過去保准我吃飽穿暖。

最重要的是石家願意出一頭野豬做聘禮,再扯布給我做兩身衣裳。

一頭野豬換成粗糧,配著雜七雜八的鹹菜疙瘩、地里種的、山里挖的野菜、撿的菇子板栗,就是家裡一年的口糧。

爹娘、兄嫂瞬間心動,嫂子嫁進來一年多沒生娃,就是因為吃不飽。

我抿著嘴沒說話。

媒婆看看我爹娘又道:「那改日讓石定把野豬扛來,就算下聘?」

爹先看我一眼,底氣不足應了聲:「成。」

至於我願意不願意,沒有人在乎。

比起村裡動不動就被打罵的姑娘家,我算是好的。

全家吃不飽,我也吃不飽。全家能吃飽,我也能吃飽。爹娘也不會動不動就打我幾棍子,擰我的耳朵。

晚上睡覺前,娘來我和兩個妹妹的屋子:「大妮,家裡這麼個情況,爹娘實在沒法子,只能委屈你了。」

我悶悶應聲,背過身悄悄落下眼淚。

哪個姑娘家沒個美夢,想嫁個識文斷字的如意郎君。

但像我這樣的鄉下姑娘,多數嫁的都是莊稼漢子,然後繼續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石定扛著野豬來的那天,爹娘熱情地招待了他,還喊我給他倒水。

我端著水過去,他立即站起身。

坐著像座小山,站起來是真的高大。

和村裡漢子差不多,曬得黢黑,他很緊張地接過碗,扯著嘴朝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多,多謝。」

他不敢看我,我也沒怎麼看清楚他。

只記得他眼睛很亮,牙齒很白。

站在灶房門口,看著院子裡的野豬,娘邁步進來:「大妮,你瞧上他沒?要是把野豬收下,這親事就沒得反悔了。若是你不願意,一會兒讓他把野豬扛走……」

爹娘肯定捨不得那野豬。

這麼問我一句,也是怕我鬧。

湊巧石定也走到野豬邊,抬眸朝我看來,與他四目相視的瞬間,心跳得有些快,我忙扭開頭,羞澀回我娘:「我願意的。」

娘瞬間笑起來:「好孩子,好孩子。」

親事定下,石定又來了家裡兩次。

一次送來幾塊顏色不一的布料,說給我做衣裳,娘說每個色做一套還有多,剩下的布料小孩不夠,但嬰兒是夠的,一半給我做嫁妝,一半她留著。

一次送來兩隻野雞、兩隻野兔,把我喊到一邊,塞我一個銀鐲。

「你戴上我瞧瞧好嗎?」

他聲音很輕,還帶著絲絲微啞和顫。

他很緊張,我也羞得滿臉火辣辣,小心翼翼戴上銀鐲。

他咧嘴笑:「好看。」

又期盼地問,「你喜歡嗎?」

我輕輕點頭,又怕他不懂我的意思,小聲道:「喜歡。」

「那等以後攢攢錢,我給你買個金的。」

金的,我可不敢想。

更別說金鐲子,就是這銀鐲都讓我做夢笑醒。

我幾個堂姐,有個銀戒指、銀耳圈都顯擺得很。

如今我也有了。

是我未來相公給的。

在她們面前,再不會低一等,被她們輕看嘲諷挖苦。

2

我叫田大妮,與石定在八月初二成親,我家沒有大辦,也辦不起。

娘把攢了許久的棉花給我做一床棉被,嫂子還摔摔打打,其他嫁妝,除了兩身沒有補丁的舊衣,兩雙我自己做的布鞋,一個木箱子,便沒了。

石家住山上,親戚少,鄰里四五戶人家一請,拜堂送入洞房就算禮成。

唯一讓我記住的便是石定從山下把我背上山,臉不紅氣不喘,連汗都沒出幾滴。

確實高大有力氣,只要不懶,日子總會過起來。

我一個人坐在木床上,門吱一聲被推開,石定端著碗筷進來:「妮兒,餓了吧,我給你拿了吃的。」

妮兒,他居然喊我妮兒。

如果說一開始是願意,現在是心動。

豆飯上面放著肉,香得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妮兒,你吃,吃了不夠我再去給你拿。」

「夠了,你出去招呼吧。」

石定應聲,出屋子就被他的兄弟拉住好一通取笑。

我吃著飯,也跟著笑起來。

夜稍深,他拎著個水桶進來,我想著接下來的洞房花燭夜,臉又燙又紅。

只是忙活半天沒能成功,他氣喘吁吁道:「妮兒對不起,我不太會。」

我頓時臉漲紅。

雖然昨夜娘跟我說過,但我也不會呀。

但如果不圓房,他會不會對我有看法?婆家會不會覺得娶我虧了?

「娘說,要進去。」

石定年輕氣盛又初嘗滋味,很是不知節制,鬧了大半宿,可真是苦了我。

我都聽到公雞打鳴,直接告訴他不行,他放過我,讓我睡覺。

迷迷糊糊外間傳來罵聲:「誰家媳婦睡到日曬三竿還不起床洗衣做飯?真是開了眼。」

這是在說我?

我撐著就要起床,石定將我壓在床上。

「別理她。」

「誰?」

「大嫂,我知曉她為何要鬧。」石定說著,捏了捏我的臉。

眼眸中又染上欲色。

「妮兒,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我還未來得及說什麼,石定已經起床穿衣出門,大聲說道:「我也沒聽過誰家新媳婦嫁進來第一天就洗衣做飯的。嫂子你嫁進來的時候,也是好幾天後才開始洗衣做飯。」

「她跟我咋能一樣?」

婦人聲音尖銳又刻薄,還洋洋自得。

「確實不一樣,嫂子你是換親,我媳婦是明媒正娶。」

屋子外除了鳥鳴聲,便什麼聲音都沒有。

緊接著又是那婦人的聲音:「我天老爺,大清早的,我不活了。」

「你不用在這裡尋死覓活,不就是想分家,等妮兒三日回門後,分就是了。」

石定的聲音才落下,哭天喊地的聲音就停了。

不一會兒後,石定沉著臉進來。

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尋思片刻後說道:「你要分家,我願意聽你的。」

分家多好啊,自己管自己。

我們還沒有孩子,可以狠狠幹活攢錢。

「妮兒,你先聽我說完。

「我爹不是我爺奶親生孩子,我不是我爹娘親生的,我小時候被阿爺撿回來,阿奶身子不好。分家的話,爹娘肯定跟大哥,爺奶跟我。

「溪對面的房子也沒我的份,我只能要現在住的老房子。

「家裡的錢、糧食也不會給我。」

說好聽點是分家,說難聽點就是被攆出來。

3

我深深吸口氣,握住石定的手:「你不會讓我餓著凍著的對吧。」

石定用力點頭。

「那就分家,爺奶我和你一起孝順,讓他們安度晚年。」

石定用力把我抱在懷裡:「妮兒,你真好。」

不是我好,是到了這個時候,沒得選。

我和他新婚,正是培養感情的時候,看得出來他重情重義,也知道護著我,敢說又敢做。

而且他話都說出去了。

我還能怎麼辦?

等出屋子我才知道,新屋、老屋的區別。

矮小、陰暗、破舊的老屋,寬大開闊的新屋。

爺瞧著還不是很老,阿奶卻是說兩句話就咳,家裡活肯定是一點都做不得。

新屋那邊迫不及待想把石定分出來,連敬茶都不願意喝,隨便給了兩袋粗糧,石定爹對著石定、爺奶說:「爹、娘,以後你們就跟著石定過吧。你們把我撿回來養大,我把你們撿回來的石定養大,還給他娶了媳婦,算是一報還一報,兩清了。

「都分家了,地里的菜可不能去拔。」

石定憤怒地握緊拳頭。

爺奶倒是十分鎮定,仿佛早知曉會如此。

「便如此吧。」阿爺說著嘆息一聲,扶著阿奶往屋裡走。

「阿定媳婦,過來給我和你阿奶敬茶。」

石定拉著我朝屋子裡走。

讓我等著,他去灶房端水。

敬茶的時候,阿爺直說家裡沒錢。

阿奶給我一個紅布包著的玉鐲。

「不是啥值錢的東西,就是個念想,咳咳咳。」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玉的東西,不管值錢與否,都很稀罕。

「謝謝阿奶。」

阿爺微微頷首:「這個家,以後就交給你和阿定了。」

石定說要去山裡轉轉,阿爺默了片刻,說他一道去。

阿奶坐在椅子上發獃。

我也不是矯情的人,身體雖然有些酸痛,但目前這個情況,可容不得我矯揉造作,啥也不做。

我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摸清楚家裡情況。

兩間屋子,一間堂屋,一間暗屋,一間灶房。

灶房裡有口鐵鍋,兩個砂鍋,幾個缺口碗,幾雙筷子,一把缺口菜刀。

我想著早上到現在連口熱飯都沒吃上,舀些粗糧熬煮一鍋粥。

「阿奶,阿爺、相公去山裡還未回來,我煮了粗糧粥,您先吃點。」

我本想等石定、阿爺回來再吃。

阿奶開口:「你隨我一道吃,不用等他們。」

「好。」

飯後,我摸著手腕上的銀鐲。

想著要不先賣掉它,換些鹽、糖、糧食回來,家已經分了,日子要過,窮苦點沒事,肚子卻一定要填飽才有力氣幹活。

「阿定媳婦你別擔憂,阿定有本事,不會餓著你的咳咳咳。」

我默了片刻:「我相信他。」

等到過了晌午,石定、阿爺一身髒污,扛著野豬回來,我便笑了。

「鍋里有粥,還燒了熱水,你趕緊洗洗。」

石定也看著我笑。

剩下的粥他跟阿爺分食乾淨。

才對我說道:「妮兒,我一會兒下山去鎮上賣野豬,家裡需要買些啥,你與我說說,我買回來。」

糧食、鹽、糖、碗、盤,陶罐多買幾個……

一頭野豬,也不知道夠不夠。

「我先一樣買些,咱先把日子過起來,剩下的我再去添補。」

石定扛著野豬下山。

倒是有人送來了青瓜、兩個老南瓜、一大把豇豆、一勺子鹽、一塊臘肉。

「你喊我貴牛嫂子就行。」

「多謝嫂子。」

阿爺看著那些東西,尋思著問:「阿定媳婦,你廚藝咋樣?」

「還過得去。」

阿爺搓著手笑:「晚上煮粗糧飯,臘肉都煮了,豇豆、南瓜你看著煮。」

這麼霍霍嗎?

那麼大塊臘肉,不得吃十次八次……

4

見我木愣著沒動。

阿爺又道:「大事小事你們自己做主,吃食上的事聽長輩的沒錯,放心吧,阿定能賺錢,餓不著咱們。

「也就是分家突然,不然啊……」

阿爺搖搖頭,拿出旱煙抽兩口,煙霧繚繞中,他笑了笑,「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我想著石定獵來的野豬,換成細糧不說吃一年,半年總是夠的,我們再勤快些,周圍開些地出來種瓜果青菜、蔥姜蒜這些,不會真餓死人。

去灶房燒水洗臘肉。

清洗乾淨後放在大鐵鍋里燒。

一個砂鍋煮南瓜,一個砂鍋煮雜糧飯。

豇豆摘出來一半放煮臘肉的湯里煮,一半切點臘肉炒。

要是有辣子、蒜苗炒起來更好吃,可家裡這麼個情況……

我去跟阿爺說怎麼煮晚飯,阿爺笑著點頭:「就這樣子,家裡沒香料這些,阿定今兒應該會帶些回來。咱們山上獵戶最不缺的就是肉。

「啊對了,你阿奶牙口不好,煮軟爛些。」

我忙點點頭。

鍋里也不用怎麼照看,我便把灶房仔細打掃,東西都搬小溪邊去清洗。

「假乾淨。」

我聞聲看向說話的人,沒搭理她。

她呸一口後繼續說:「什麼人家,吃了這頓沒下頓,還煮臘肉,也不怕明兒個一家子喝西北風。」

我不冷不熱地頂回去:「都分家了,便各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都是嫁進來的媳婦,你和我也沒什麼區別,要動手打架我也不怕你。你要把我打出個好歹,我家石定回來,想來也會為我做主。」

她顯然沒想到我會反駁,還跟她撂狠話。

欺軟怕硬的人,最怕別人跟她來狠的。

她氣虛地說了句:「賤人,老娘不跟你扯。」

「賤人你罵誰?」

「賤人罵你。」

她回過神後,氣得跳腳,想過來跟我撕扯打一架,走了幾步後頓住,卻也只敢說句:「你給我等著。」

她走遠後,我才重重呼出口氣。

我真沒有跟人打過架,出嫁前娘跟我說,跟小媳婦間吵架不能示弱,該出手的時候還是要出手撕扯。

一次示弱,後面會被欺負死。

她又說做姑娘和做人媳婦的不同,做姑娘有爹娘護著,做人媳婦男人護著是一回事,得自己立起來,以後還要護著孩子。

這事吧,我還得跟石定說說,如果他大嫂跟我打架,我能不能還手?

晚飯爺奶吃得眉開眼笑。

「給石定留飯了嗎?」阿爺問。

「留了,在鍋里溫著。」

我也不知道石定胃口,但想著他那麼高個,胃口大,留得比較多。

還想著,家裡要是有糧食了,得做些乾糧,讓他帶著,進山打獵可以吃,去山下賣獵物餓了可以吃。

口袋裡還得有幾個錢,到鎮上可以吃碗面,買兩個包子饅頭。

沒錢,我們可以賺,但是身體不能垮了。

一個人也睡不著,雖說油燈費油,我還是點著等石定回家。

聽到響動的時候,我立即前去問:「誰?」

「妮兒,是我。」

我趕緊開門,看著他挑回來的兩麻袋東西。

「我給你留了飯,趕緊先吃飯,我再燒點水給你洗洗。」

石定笑著,一個勁點頭。

灶房裡,石定吃飯,我規整他買回來的東西。

5

大米、白面、鹽、紅糖,各種香料,十個陶罐,還有一袋子碎布、針線、剪刀。

都是好東西。

「沒有買粗糧、豆子嗎?」

「咱們不吃那些,就大米飯、白面,你會咋做就咋做,妮兒你放心,我以後打獵不偷懶,肯定多多賺錢。」石定說著,快速刨飯。

明顯是餓得狠了。

「妮兒,明日要是獵到野豬,咱先不賣,殺了留一半家裡吃,回門的時候帶些去山下給咱爹娘,順便換些菜回來。」

「天熱,肉會不會壞?」

「明兒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石定神神秘秘地不說,還問我明兒早上吃什麼?

「南瓜饅頭、白米粥,再涼拌個青瓜怎麼樣?」

「行,灶房裡的事都交給你,糧食、銀錢都交給你,我們的家全歸你管。」

等他洗好躺床上。

倒是沒有急吼吼就想著辦事。

「妮兒,委屈你了。」

「就煮點飯,委屈啥?」

他說起今日野豬賣了多少銀錢,買東西後是一文不剩。

又說明日先獵兩隻野雞、野兔回來,讓我先煮了吃,爺奶牙口不好,要多煮煮,如果我吃不慣,可以分兩鍋。

「哪有一家人吃兩鍋飯的,還有啊,以後你去賣獵物,甭管賣多少錢,都在外頭對付著吃點東西,包子、饅頭、麵條都成,別餓著肚子回來,把身子餓壞了。」

我話才說完,就被石定抱在懷裡狠狠親著。

「媳婦,你真好。」

「我們是夫妻,你在外頭打獵,危險又辛苦,要不是沒辦法,我還真不願意你去山裡打獵。」

石定沉默了好一會兒:「媳婦,等咱們攢些錢,搬去鎮上或者縣城咋樣?」

「搬去鎮上、縣城,那是再好不過,爺奶年紀大,有個頭疼腦熱請大夫也方便。以後有孩子興許還要送去讀書識字。可咱們去了沒房子,沒營生賺錢……」

我輕輕嘆息出聲。

現在家裡有糧食,卻沒有菜,邊上菜地也沒有。

家裡鋤頭鐮刀也沒有。

想著想著,我都有些發愁。

「咱們一定能搬去鎮上,不只能住人,還能開個鋪子,再買上幾畝田地,咱們多生幾個娃……」

想法很美好,但是實現起來都不容易。

石定有想法,我也不能潑他冷水。

又說了一會子話,沉沉睡過去。

早上聽到公雞打鳴,我就起來蒸南瓜,舀麵粉和面。

我打算做個紅糖饅頭,一個南瓜饅頭,都需要發麵,等發麵的時候煮粥剛好。

石定起來幫我燒火,我很意外也很驚喜。

偷偷摸摸地親他一口,看著他咧嘴笑得像個傻子,讓我再親一口。

推開他讓他離我遠些。

「媳婦,我以後在家都給你燒火。」

「嗯。」

大米粥就是香,南瓜、紅糖饅頭更香。

想著他要進深山,我多做些,讓他帶著餓了好吃。

「媳婦,臘肉還有沒有?」

「有。」

「那炒盤子臘肉吧,臘肉下饅頭,更香。」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坐在一起吃早飯,爺奶、石定就沒抬過頭,十分認可我的廚藝。

吃了早飯石定要出門,我給他裝饅頭。

「我很快就回來。」

他的快去快回,真的很快。

不過一個時辰,拎著一隻野雞,一隻好幾斤大的竹鼠。

「妮兒,我一會兒把它們拾整出來,你看著燒。」

我發現了,就我和石定的時候,他黏糊糊地喊媳婦。

一有人,就喊妮兒。

不管怎麼喊,在我這裡,都是很親昵的事情。

我趕緊去燒水,他殺雞、殺竹鼠都很是利索。

「相公,雞燉湯,竹鼠紅燒成嗎?」

他聞言抬眸看我一眼,笑著用力點頭。

6

他還去搞來生薑、紅棗、辣子、蔥、一大捆豇豆、兩個大南瓜。

臨走時小聲說:「媳婦,竹鼠多放辣子好吃。

「午飯稍微多做些,等我回來一起吃。」

阿爺也要跟著去打獵,還多了兩個年輕小伙子,他們一人手裡抓著兩個饅頭,邊啃邊打趣石定:「弟妹這饅頭做得真是沒話說,你小子好口福。」

「那當然,我媳婦頂頂好。」

「嘖嘖嘖,你小子夠嘚瑟,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尿褲子,哭著說以後不娶媳婦來著。」

他們的聲音漸漸聽不見,我也扭頭去收拾屋子。

雖說是婚房,但也沒有好好收拾,床柱子、床底都是灰,衣櫃里沒幾套衣裳,犄角旮旯也是灰,靠窗的案桌抽屜里,一層厚厚的灰。

自己住的屋子,肯定得乾乾淨淨舒坦。

我一邊打掃一邊想著,回門歸來,給阿爺、阿奶屋子也好生清理一番,窗戶也得多開開透氣。

阿奶躺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輕輕地搖著,偶爾咳兩聲,悠閒自在。

她除了身子不好,沒有山下婦人臉上的愁苦、刻薄。

話不多,也不管我怎麼做事。

我拿不定那兩個年輕男子會不會留下來吃飯,即便不來吃,包子留著晚上吃也很不錯。索性去灶房拿些麵粉發麵,豇豆臘肉切丁,炒一炒放一邊涼著。

豇豆臘肉包,再煮上一鍋米飯,燉雞、紅燒竹鼠。

這麼吃一頓,我心裡有些罪惡感。

什麼人家啊,吃這麼豐盛。

但看家裡除了我,他們覺得本就該這麼吃的樣子,我也只能咬著牙做。

吃好喝好,身體養好,不生病、早點生娃比什麼都強。

中途給阿奶端過一次燒開的熱水,讓她潤潤喉。

阿奶看我一會兒笑著點頭:「好。」

看著太陽移動方向,我開始包包子,蒸一鍋出來給阿奶端兩個過去。

「阿奶,我做了豇豆臘肉包,您先吃兩個墊墊肚子。」

「你再去拿兩個來,坐著陪我一起吃。」

我本想說不用,但一直忙碌到現在,也確實餓了。

端了小矮凳坐在阿奶旁邊,我想說點什麼,也不知道怎麼開口,索性閉嘴吃包子。

因為太好吃了。

白麵包子,在娘家時也就過年的時候能吃上。

吃了包子,我便去燉雞湯。

燉雞湯的時候,順便把石定帶回來的碎布整理整理,寬些的留著縫補衣裳,一般寬的疊在一起,弄些漿糊糊了做鞋底子。

得先給爺奶、石定做,還要給自己做兩雙棉鞋冬天穿,要忙的事情很多。

冬天的棉衣娘沒讓我帶走,留在家裡給兩個妹妹。

還得置辦冬天的棉衣。

不用摸口袋都知道,我身無分文。

再等等,石定會有辦法的。

我才把竹鼠紅燒下去,陶罐里燜的飯也才剛剛冒泡,石定他們回來了。

兩頭很大的野豬,兩頭我沒見過的,石定說叫狍子。

這也太多了。

「飯馬上就好,洗洗手就可以吃。」

我去灶房忙碌的腳步都輕快得有些飄。

洗好手,石定笑著進了灶房,一邊幫我燒火一邊說:「一頭野豬給貴牛哥、鐵蛋哥,剩下的歸咱們。

「野豬殺了留著吃肉,狍子明兒拿去賣,到時候先回門,然後我們去鎮上,媳婦你看成嗎?」

成,怎麼不成。

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鎮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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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定又道:「狍子比野豬貴,等賣了它們,你想買啥,咱們就買啥。」

「也不能亂買。」

「嘿嘿,我都聽你的。」

看著石定那憨傻的樣子,我也忍不住笑起來。

7

貴牛、鐵蛋跟石定是好兄弟,石定留他們吃飯,他們先看了看我,有些猶豫。

石定也看向我,眼眸里都是希冀。

我趕緊說:「兩位兄長就留下來吃飯吧,我有多做的。」

「哎,好。」

石定趕緊去拿碗筷。

好幾次給我夾肉,讓我多吃點。

我想,他能留兄弟吃飯,心裡應當是很高興的。

「要是有點酒就好了。」阿爺嘆了出聲。

貴牛、鐵蛋連忙附和:「弟妹這手藝真沒話說。」

石定忙裡偷閒:「阿爺,我明兒給你打一斤帶回來。」

「我要竹葉青,再不濟燒刀子也成。」阿爺說這話的時候,看我一眼。

阿奶也朝我看來。

我知道他們為什麼看我。

怕我不肯跟石定鬧。

那還真不會。

我算是看出來了,石定有本事,阿爺也有本事,我犯不著為斤酒小氣,跟石定鬧。

鬧贏了又如何?夫妻感情鬧沒了,爺奶心裡也不痛快。

石定重情義是好事,至少以後家裡發達了,他不會輕而易舉拋妻棄子。

我很多事情順著他心意,給他臉面,他自會記在心裡,待我更好。

看我飯後洗碗,石定一定要我燒水洗,又是燒火又是拎水,還給我擦汗,嘴角笑到耳根的樣子就知道他快活。

貴牛、鐵蛋家裡人也過來幫忙,說晚上要在我們這邊吃,人家也不是來白吃,都帶著糧食、菜過來。

也不是手揣兜里,而是幫著幹活,還把家裡鐵鍋、陶罐都搬來,就隨意架屋外,燉菜都放外面燉。

屋內大鍋里正在熬豬油,香得我快都迷糊了。

石定把我拉到一邊小聲說:「媳婦,咱們晚上還吃包子成不?」

「那吃鮮肉包?」

他眼睛瞬間亮起來:「那需要做什麼?你讓我來做。」

「要蔥,還有豬肉得剁餡。」

「我來剁,我來剁。」

家裡沒蒸籠,貴牛哥立即說去家裡拿,走得還挺快。

豬肉挑出來,洗乾淨後石定揮著菜刀,剁得那叫一個風風火火。

這拌餡也有講究,除了料,還得放點油。

就連包子皮也是。

豬肝、下水這些洗出來,或炒、或燉,都有人做。

幾個嫂子一邊幹活,一邊說笑揶揄我。

漸漸熟絡起來,也就記住誰是誰。

紅燒肉、燉豬頭、炒豬肝、豬血湯、涼拌豬肚、蒸肉包。

味道香得霸道,溪對岸先是孩子哭,緊接著就是罵孩子的聲音。

「個天殺的,敢情以前都是偷奸,天老爺,可來個雷劈死這不孝不悌的狗東西吧。」

石定丟下手裡的活計。

朝溪對岸走去。

我以為他要去打罵人的嫂子,結果他直接越過人進去。

屋子裡很快傳來他大哥的哀號痛呼聲。

以及石定暴怒的聲音:「你管不了你媳婦,我也不好動手打她,那我就來打你。她以後敢再罵一次,我就捶你一次。」

「……」

罵聲止了後,是哭號聲。

緊接著哭號聲也沒了。

晚飯就在老屋院子外吃,一人端著一個碗,要吃啥去鍋里舀、盆里舀。

大人孩子都吃得很珍惜,根本不存在浪費。

但是,做出來的吃食,除了剩下的十來個包子,也全部吃光。

收拾好,石定帶我去老屋後的山洞。

一開始外頭還成,越往裡走,涼得人打寒戰。

幸虧來前石定讓我多套件厚實衣裳。

「這山洞拿來儲藏肉類,可太方便了。」

8

晚上睡覺的時候,石定跟我說起他和溪對面的恩恩怨怨。

「都是撿來的,他們對爺奶是一點敬重心都沒有,還明目張胆嫌棄阿奶吃藥,說阿奶是個藥罐子。

「他們一家子骨肉親,卻不枉人倫。」

石定說著說著,抱著我親了親,「媳婦,謝謝你。

「我早想讓貴牛哥、鐵蛋哥他們來家裡吃飯,可惜……

「還是媳婦你最好。」

他一個人絮絮叨叨,一會兒說點這,一會兒說點那,有說不完的碎語。

得勁的時候,還在我身上磨磨蹭蹭。

我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明兒要回娘家,下山路不好走。

「明兒回來,咱們再,再……」

「我很快就好,不鬧你很久。」

男人在床上的話,信得,也最信不得。

早上石定比我起得早,還燒熱水拎進屋子裡,讓我擦擦身子。

「我去煮粥,一會兒你來涼拌個青瓜,包子也蒸了吃掉。」

我想著午飯不回來,把包子留給爺奶吃。

「相公,你先回來。」

石定又推門進屋,見我衣裳脫了一半,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有些後怕地退了退,吞了吞口水後說:「包子留給爺奶午飯吃,我一會兒烙兩個餅子。」

他默默地點頭,臨走時還在我身上摸了一把。

「……」

色胚。

麵粉和得稀些,往裡面放點鹽,捏個坑往裡面塞點蔥,捏薄,貼在沾了油的鍋里。

等到熟透翻另外一邊再貼一會兒,兩面焦脆,味道極好。

我做了十五個,我和阿奶一人吃了兩個,石定、阿爺把剩下的都吃光了。

「媳婦,咱們明兒還做這個貼餅子吃。」

我發現了,他是什麼都好吃。

早飯後,石定挑著兩隻狍子,背篼背在背後,我空著手往山下走。

弟妹早就在山腳下等著,見到我欣喜地喊:「姐。」

有些羞澀地喊石定,「姐夫。」

石定傻笑著。

爹娘見回門禮是半扇豬肉,又驚又喜,對著石定那是一個勁地夸。

娘把我喊進屋子:「石定對你好嗎?」

「他對我很好,就是第二天我們就分家了。」

「分家了也好,分家後你自己當家作主,不用看婆婆、妯娌臉色。你和石定都還年輕,銀子努力攢攢總會有的。」

我沒跟娘說阿奶要吃藥,阿爺年紀大,石定想去鎮上、縣城安家的事情。

就說石定一會兒帶我去鎮上賣狍子。

「賣獵物的事兒要緊,去吧,等你們回來吃午飯。」

弟弟妹妹還小,見我們去鎮上,眼巴巴地看著。

石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們,去找爹娘說帶他們去鎮上的事情。

娘猶豫了會兒:「成,去吧,記得不可鬧你們姐夫。」

即便什麼都買不起,能去鎮上長長見識,也是極好的。

一路上弟弟妹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臉上都是欣喜。

到了鎮上,石定帶著我們直接去酒樓。

酒樓掌柜見到兩隻狍子,笑得不行:「我就說你小子是個能幹人。

「兩隻狍子給你五兩銀子,你看咋樣?」

石定想了想:「再加兩壇竹葉青。」

「也就是你,換別人我可不給,兩壇竹葉青也得二錢銀子。」

一壇竹葉青二斤,也就是五十文一斤。

一頭二三百斤的家豬應該一兩五錢樣子,野豬還略少些,狍子那是稀罕物,有錢老爺捨得花錢。

他是沒路子,要是有路子,還能多賺二兩。

石定給我說的時候,我倒吸口氣,難怪掌柜這麼爽快給了兩罈子酒。

他拉著我進銀樓的時候,我嚇住:「到這裡來幹啥?」

「給你買個銀戒指。」

「我不要。」

「不行,必須買,好的貴的我暫時給你買不了,但銀這種,別人媳婦有的,我媳婦也必須有。」

他是不管不顧,硬是花二錢銀子,給我買了一個刻著梅花的戒指。

「真好看。」

當然好看,二錢銀子呢。

而這銀戒指最多只有一錢重。

出了銀樓,他把剩下的銀錢一併往我手裡塞。

「媳婦,我說話算話,銀子都交給你。」

「剛剛你怎麼不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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