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曖昧十年的男人求婚了。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戒指丟進酒里。
「玩笑開大了。」穆柏炎晃了晃酒杯,摟住年輕的女孩,沖我輕描淡寫道,「別鬧。」
他並不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
後來,他紅著眼,單膝跪下。
顫抖地掏出那枚曾經泡酒的戒指,求我嫁給他。
「別鬧。」我輕輕合上,溫柔道,「我也沒開玩笑。」
1
「33 歲,我打算嫁人了」說完這話,閨蜜發來三個「?」。
「穆渣男答應娶你了?」
「是我打算向他求婚。」我看了看時間,距離慶功宴還有 3 小時。
「那……祝你成功?」閨蜜話語間儘是無奈。
我理解她的不看好,算上今晚,這是我第二次正式向穆柏炎求婚了。
2
大學剛畢業那會,我放棄深造,選擇和他一起創業。
前期拉投資,組團隊,趕進度,熬了整整一年,公司終於在業界嶄露頭角。
拿到第一筆百萬融資的晚上,我和他在公司的天台喝酒,碰杯。
醉意迷離間,我歪著頭,聽他暢想公司的未來。
「五年……不,只要三年。」他起身指了指對面一棟高聳入雲的大樓,「我們的公司就在那裡。」
夜風伴月,他的眼睛充滿光。
我心頭一熱,隨手從易拉罐上掰下拉環。
「柏炎,等我們搬進去,就結婚吧。」
他微怔,轉身接過我粗糙的「戒指」,伸手扣住我的後脖子。
夏夜蟬鳴,悶熱無風。
在雜亂的天台上,我們交換了第一個吻。
3
如他所言,我們用了不到三年,搬進 CBD 最奢華的辦公樓。
喬遷當天,也是穆柏炎生日。
我讓助理帶大家先去餐廳,獨自留下,準備向他求婚。
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剛結束線上的跨國會議。
總裁辦公室是全玻璃的開放式設計,給我的求婚計劃平添難度。
我手捧向日葵,躲在門後。
一聲悶響引起我的注意。
門一旁的磨砂玻璃上,出現兩個纏綿交疊的的身影。
年輕漂亮的秘書被男人壓在玻璃上,十指相扣。
兩人耳鬢廝磨,不知說了什麼,女孩輕笑兩聲,最後的尾音淹沒在親吻中。
我渾身冰冷,靠在門上。
隔音真差。
他們還要親多久。
4
喬遷宴上,我喝得爛醉,迷濛間看到穆柏炎領著秘書姍姍來遲。
人還羞澀地躲在他身後。
我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他春風得意,旁若無人地在我身邊入座。
「阿虞,你不是準備了驚喜嗎?禮物呢。」語氣充滿期待。
若不是半小時前,我親自查收他給我的「驚喜」,或許此時已按計劃,送上藏了鑽戒的花束。
「忘了。」我低頭喝酒。
氣氛降到冰點。
穆柏炎唇邊的笑意消散,也開始埋頭灌酒。
宴席結束,他說叫了代駕,堅持先送我回去。
剛上車,我就後悔了。
車上空無一人,唯有那束被我丟掉的向日葵,安靜躺在后座。
身後傳來車門上鎖的聲音。
「阿虞,你學會騙人了。」他聲音喑啞,不帶一絲醉意。
我躲到車的一側,渾身寫滿抗拒。
「你是不是看到了。」穆柏炎沉聲問。明明心中有答案,只是逼我承認。
「我們退回合作夥伴的關係吧,祝你幸福。」
我伸手要去開門,手肘一下被人拽了回去。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他懊惱地抓了抓頭髮,「能不能……」
隱沒在黑暗中的眼眸,又明又亮,令人深陷其中。
「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無法相信那張吻過別人的嘴,只是淡淡應了一句:
「再說吧。我……」
後面的話淹沒在他炙熱的擁抱中。
閉上眼,陌生的香水味從他衣領上飄來。
灼熱、明媚的花果香。
我突然覺得一陣噁心。
反手拉開下車門。
「滾。」我撇過頭,不想被那張臉蠱惑。
「阿虞,她們都不重要,我只要你……」他抓起那捧向Ṭų⁽日葵,半跪在狹小的車上,求我。
我垂下眼眸,望向他澄澈的眼,只覺得無比疲憊。
「我暫時不想看到你。求你下車吧。」
他沉默起身,把向日葵塞到我懷裡,「我滾,你彆氣了。」
精心準備的向日葵扛不住從白天熬到晚上,已經開始枯槁。
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切,仿佛是個笑話。
我不想看到它們,反手甩到穆柏炎身上。
戒指飛出,鑽石的稜角劃傷他的側臉。
鮮血瞬間溢出。
穆柏炎似乎沒感到疼痛,抱著向日葵,撿起戒指,默默下車。
「到家給我電話。」他攀著車窗,仍不死心地叮嚀道。
我目不斜視,拉起車窗,對後來上來的代駕說,
「開車。」
第二天,一份對穆柏炎絕對不平等的分紅協議,安靜地躺在我的辦公桌上。
我笑著簽下。
5
這幾年公司快速發展,市值評估高達百億。
如今他功成名就,前段時間媒體採訪的視頻一出,引來各方熱議。
【這個公司的老闆這麼帥?】
【我以為搞產品開發的都會熬禿頭,沒想到真大佬頭髮濃密!】
【人家現在是大老闆,更何況才 33!】
才 33,是啊,對於掌握市值百億的他來說,真的太年輕了。
一晃眼,從第一次天台求婚,到第二次無疾而終,如今快 10 年了。
天台所在的破舊小樓,早已蓋上新業。
那次不歡而散後,我們再也沒提過「結婚」的事,保持戀人未滿的關係。
我熟悉他的喜好,他掌控我的舒適圈。
情到濃時,他問,我是你的什麼人。
我說,你覺得呢。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緊了緊懷抱。
我們像兩頭相依為命的獸,在商場廝殺中,舔舐傷口,共享獵物。
我們在落地玻璃窗前接吻,在簽下大單後緊緊擁抱,在跨年夜第一個給彼此送上祝福。
一直點到為止,關係僅此而已。
這些年穆柏炎一直對外宣傳單身,但有喜歡的人,正努力追求中,以此躲避商場上的燈紅酒綠。
公司上下都知道,兩個老闆不清不楚地曖昧著。
每年依然有新人前赴後繼,對他展開猛烈攻勢。
剛開始,我以為她們只是不知情況,直到某天在茶水間聽到:
「虞總和穆總?我不覺得他們有戲咯。」清脆的女聲回應好心提醒她的同事,
「真有心在一起,哪會熬那麼多年。何況……」她笑了笑,
「我才 24,有什麼不敢。又不是輸不起。」
24,整整小快我 10 年。
我握著咖啡杯,未飲先苦。
6
晚上是公司新品銷量突破千萬的慶功宴,我邀請了所有共同好友,以及合作夥伴。
在宴會最後十分鐘,安排了熄燈環節。
我打算在那個時間,給他送上盛大的驚喜。
這些年我們經歷的點滴,屆時將編織成一段無人機的交響。
響徹江濱。
夜色與圓月,將見證我們的浪漫一刻。
33 歲,我想他一起走向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不再曖昧,不再模糊,不再做戲假情真的玩家。
7
宴會開始前,我異常緊張,一遍遍確認流程。
之前的助理產假,人事給我找來一個年輕的小帥哥小葉。
我平日沉著冷靜,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如此緊張,忍不住開口,
「虞姐,你這麼好,沒人會拒絕的。」
我嘆了口氣,「我不是第一求婚了。」
小葉沉默了,半晌補了句,「不是他瞎,就是你瞎,不行咱就換個唄。」
我被他的口直心快嗆到,倒是輕鬆了不少。
8
當晚,穆柏炎穿著高定西裝出現,氣場全開,與賓客們談笑風生。
33 歲的他,英俊成熟,一雙桃花眼多情深邃。身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我端著酒杯,與他遙相對望。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紅裙上,微微蹙眉。
想起他曾千叮萬囑,生意場上別穿艷,招人招事。
今晚不一樣,我希望他以後想起今夜,是不一樣的我。
而不是公事公辦、合伙人的身份。
宴會很快迎來了高潮段落,眾人舉杯,齊開香檳,慶祝新品銷量再創紀錄。
在我的示意下,主持人開始 CUE 下一個流程。
「今晚我們有一個 60 秒真心環節。」主持人故作神秘,「倒計時三個數後,全場熄燈,大家可以牽起、甚至親吻至愛!」
台下一片譁然。
要知道公司有一條規章制度,禁止明面上的辦公室戀愛,可以談,但不能高調。
很多人偷偷談戀愛,又怕被發現。
這晚的活動,相當於宣告,解封制度。
我站在舞台一側,鎖定穆柏炎的位置。
他站在落地窗前,正和一位朋友聊天。
發現我的目光,轉頭朝我揚了揚酒杯。
一切準備就緒。
9
我迎來了人生最漫長的 60 秒。
從台上走向穆柏炎,估計不到 10 步,但我足足走了 10 年。
從 23 到 33,初次許諾,再次未捷,最後一次……我想應該迎來屬於我的大結局。
上周伯母給我發消息,說柏炎最近暗示過,準備帶喜歡的女孩回家,還問我是不是好事近了。
我們曖昧了十年,穆伯母早把我當半邊女兒看待。
越來越近。
漆黑中,我聞到熟悉的木質香。
拿出準備好的戒指。那是一枚我親手敲打的素圈,內圈刻著我們的過去。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拿起戒指,朝篤定的方向顫聲道,
「柏炎,我們結婚吧。」
燈光亮起,我揚起笑,準備迎接他熱烈的回應——
眼前的一幕,令天地失色。
月光清澈如水,穿過落地窗,照亮屋內一對擁吻的男女。
男人扣住女孩的後腦,俯身親吻,哪怕燈亮了也沒分開。
女孩羞紅了臉,急得手都不知放哪。
他們身後的天幕上,無人機正上演著一場盛大卻無人在意的求婚儀式。
「不是吧……她真的追到老闆了?」
「那個新來的研究生妹妹?」
「對,都親成這樣,還不成?」
「不對,剛剛虞總是不是要……」
「你看後面的無人機寫著什麼……」
「ZY & MBY, 10 years……」
「這無人機的圖案,像不像求婚的鑽戒?」
……
我渾身冰冷,攤開的手僵硬到無法抽回,像根木頭,直愣愣地舉著。
男人似乎才察覺到我的存在,鬆開懷裡的人,勾唇一笑,
「怎麼?」薄唇邊帶著口紅痕跡。
我耿著脖子,用盡畢生的力氣,無視他懷裡的香軟,直直盯著他的眼,
「你認真的?」
腦子緊繃著一根弦,只要他觸碰一下,就能發出撼天巨響。
穆柏炎掃了一眼我掌心之物,抬手拿起——
撲通。
銀白的素圈被丟進酒杯,快速下沉。
「懲罰遊戲?玩笑開大了。」又他晃了晃酒杯,摟住懷裡的女孩,沖我輕描淡寫道,
「阿虞,別鬧。」
砰。
繃了 10 年的弦,終究還是斷了。
10
周遭湧起閒言碎語。
主持人使出主持婚慶十年的功夫,也沒能把台下的注意力拉回去。
我低下頭,心口發麻。
明明腳下是柔軟的地毯,怎麼疼得像踩在刀尖上。
明知道他不提結婚意味著什麼,非要爭個答案、撞個頭破血流才肯罷休。
不想承認,我的確正中某人的評價:一頭倔驢。
因為倔,讀書時非要考到年級第一,讓笑話我萬年老二的傢伙閉嘴。
因為倔,一根筋跟著穆柏炎創業,哪怕遇到再大的困境也不曾後悔。
因為倔,我裝作和他一樣遊戲人間,漫不經心,以為千帆過盡,殊途同歸。
現在的我,跟多年前被他無情拋棄的秘書,又有何不同?
我摘下手中的戒指,遞給他懷裡的妹妹。
「喏,送你。」
女孩臉頰漲紅,ƭŭ¹不知如何是好,怯生生地看向身後的男人。
「鄒虞,你是什麼意思。」穆柏炎眸色一沉。
不成對的東西,留著沒用。
隨手將女戒丟進他的酒杯。
兩隻情侶戒在杯中重逢,一同沉底。
「我不要了。」
戒指,和你。
11
車剛開出去,穆柏炎開始瘋狂打來。
從前,只要沒在開會,他的電話三響之內,我必定接起。
如今,一直響到自然掛斷,我都不想理會。
Siri 開始播報他的微信。
【阿虞,你在哪?】
【他們說你今晚要整蠱我,我以為……總之對不起。】
【人呢?接我電話。】
【阿虞,我看到無人機了。你是認真的?】
【阿虞,我們談談。】
……
手機再次響起,鍥而不捨。
談情失敗,那就談錢。我們是公司合伙人,拉黑是最沒必要的事。
讓 Siri 接起電話,我直接開口道,「我想沒必要談了。」
對面一陣沉默。
低啞的輕笑迴蕩在車內:
「都還沒開口,虞總就急著拒絕我?」醇厚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我立馬停下車,瞥了眼來電。
這個語氣,這個時間打過來的海外號碼,只能是他了。
「抱歉陳總,剛以為——」
「看來,你的求婚不大順利?」
「失敗了。」我坦然承認,哪怕對面是曾經的死對頭陳越,也無所謂了。
「哦,我很遺憾。」聽不出一絲安慰,倒是有幸災樂禍的味道,「有沒有興趣棄暗投明,來我公司?」
「不了。」知道對方另懷目的,我斷然拒絕。
翻了下車頭,發現電子煙都不見了,煩躁地打開車窗,讓夜風灌進車內。
「同樣是賺錢,何不選個舒心的老闆?」男人蠱惑道。
「我是合伙人。」
「Offer 發你郵箱了,先考慮下?」陳越不緩不急,他一向是個充滿耐心的獵人。
「行。」
成熟的生意人從不抗拒機會。
12
整理了一個晚上產權資料,一大早我帶著相關的文件回到公司。
從大堂的保安,到總裁辦的前台,一路隨行的目光,或探究,或同情。
看來我昨晚的「壯舉」,已傳遍集團上下。
眼前玄黑色的門冰冷奢華,當初還是我親自去定做的。
多少次滿懷期待推開這扇門,又多少次失望而歸。
到此為止吧。
門豁然開啟,我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被拽了進去。
室內一片昏暗,所有的落地窗都拉上窗簾,滿屋子充斥著濃重的酒味。
滿地狼藉。
「你昨晚去哪了?」
男人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頭髮凌亂,眼底發青,神色可怖。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他扣住我的肩,埋進我的頸側,滾燙的唇努力尋找去處。
辭職信的信封擋下了他的索取。
「我們散夥吧。」我平靜迎上他錯愕的眼。
「就因為我昨天親了別人嗎?」男人慌亂起來,揉皺了我的信封,死死握住我的手腕,
「對不起。我跟她只是……」
「只是什麼?」我打斷他的狡辯,「只是逢場作戲?還是跟幾年前一樣,一時衝動?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底線。」
幾年前,他踩過一次,一直是我心中的疙瘩。
如今,同樣的事情再次上演。
我不想陪他繼續演「戀人未滿」的戲碼了。
「她說喜歡我,那麼熱情,像一團火。我……」
是啊,人世間的乍見之歡,是多麼迷人的誘惑。
難的是久處不厭。
——昨晚能丟下戒指,今天就能丟下你。
我推開他的手,實在疲憊了,
「穆柏炎,我們,算了吧。」
他突然轉過身,猛地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暗紅色的本子,
「不就是結婚嗎?走,我們現在去民政局。」
啪——!
掌心發麻。
反應過來,巴掌已經下去了。
「你能不能……」我咬住牙根,努力不讓眼淚滾落,
「不要羞辱我的十年……」
13
拉開門,趴在門上偷聽的傢伙一下子跌成一團。
「別八卦了,還想不想喝下午茶?」
我招手讓助理小葉給大家買下午茶,同時吩咐,「你幫我收拾下位置,拿個紙箱。」
他一聽,人傻了,「姐,你要走了?」
「嗯。先別聲張。」雖然要拆夥了,但公司也是我的心血,不想因高層問題弄得人心惶惶。
「能不能帶上我?」
「穆柏炎是個不錯的老闆,不會虧待你們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有另立門戶的打算,但不想讓別人放棄優渥的待遇跟我冒險。
回頭看眼那個黑不見光的辦公室,轉身離開守了 10 年的陣地。
……
一輛騷氣外漏的跑車停在樓下。
就算在精英雲集的 CBD,火焰般的車身依然惹人側目。
我無心欣賞,側身繞過,身後的雙開車門徒然升起。
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跨步下車。
昨晚還在 E 國的陳越,此時出現在這裡,春風得意。
他從車後排拿起一捧誇張的黃玫瑰,塞到我懷裡,
然後點開車載音樂,大聲公放……
「分手快樂/請你快樂/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
越過他的肩頭,我看到穆柏炎追了出來,驀然止步,眼神陰沉得很怕。
14
「幼不幼稚?」我懶得搭理專門來給穆柏炎添堵的陳越,打算把花塞回去——
高大的身影衝到我面前,將陳越隔開。
「我說呢,誰品味那麼糟糕。」穆柏炎掃了一眼風騷的跑車,語氣不善,
「陳總別來無恙,什麼時候回來的?」
陳越笑了笑,「好久不見。大概就在……穆總和漂亮小妹妹一吻定情時?」
兩人說著客氣話,眼神兇悍,仿佛下一秒要咬死對方。
陳越是我高中的死對頭,他總是輕輕鬆鬆拿下年級第一,還故意跑到我面前問,小魚哪不會?哥來教你。
我被他氣哭好幾次,背地裡挑燈夜讀,加倍努力。
終於在一次區考中贏了他。
但也就那一次。
上了大學,這傢伙突然抽風開始追我。
當時我剛遇到穆柏炎,滿心滿眼都是那個眼裡有光的人。
陳越說我眼瞎,我說他嫉妒。
他氣的大三直接出國了,我當他的表白只是一時興起,不了了之。
只是每年生日,都會收到一份陳越署名的禮物。
24 歲,穆柏炎送我一束玫瑰,陳越讓花店開著卡車來送花。
26 歲,穆柏炎做了一桌菜給我,陳越把米其林廚師請到派對現場下廚。
28 歲,穆柏炎把公司六成的利潤劃到我名下,陳越的律師帶著文件上門,只要我一簽,就是一家躺著賺錢公司的老闆。
雖然我沒收下,也把穆柏炎氣的夠嗆。
不曉得陳越人在海外,如何做到年年精準打擊。
眼下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
「你就是為了他才辭職?」擋在眼前的男人聲音喑啞,拳頭緊握。
我嘆了口氣,「是不是,你不知道嗎?」
要是因為陳越,幾年前我倆早掰了。
「幾年沒見,你還是那麼幼稚。」陳越倚在車邊,隨意點了根煙,沖我抬了抬眼皮,似乎在說:看,有人比我更幼稚。
「我跟阿虞還有話要說,陳總請回吧。」穆柏炎忍住怒火,轉身想拽我走。
陳越長腿一跨,將人攔下,「總該講個先來後到吧,穆總。」
兩人當街對峙,劍拔弩張,惹來不少進出辦公樓的人張望圍觀。
太丟臉了。
「你倆慢慢聊。我先走了。」
說罷揚了揚手中的玫瑰,「花我收下了,車我自個兒有。」
大步跨上我的黑色大 G,「跑車底盤低,坐不習慣。」
15
閨蜜聽說我和穆柏炎掰了,開心到尖叫:
「今晚 8 點,姐帶你吃點好的!」
又補了句,「穿上你的戰衣。」
要是知道她所謂的「吃」是那個意思,我就不該赴約。
過去穆柏炎不喜歡我穿裙子,特別是稍顯冶艷的款式。
早些年我們在酒桌上談生意,總有些不老實的眼睛往同桌的女士身上亂瞟。
有一次,一個投資者當著穆柏炎面,將肥膩的手搭在我的肩頭,還開口跟他要人。
穆柏炎直接把人揍進醫院。生意自然是黃了。
在派出所,他突然跟我生氣,「以後不許穿成這樣。我廢物到要你出賣色相嗎?」
我錯愕地看著他,最後化作一聲嘆息。
之後,我再也沒穿過一次裙子。
衣櫃里僅有的,也是閨蜜生日時送的。
我望著鏡子中的女人,有些陌生。
黑色魚尾裙勾勒出纖細的腰身,挽起的長髮落下幾縷,紅唇輕點,清冷如水。
33 歲,我重新穿起漂亮的裙子。
16
閨蜜給的定位是平城最大的夜場 W。
剛下車就被侍應生小帥哥一直往裡面引。
燈光搖曳,紙醉金迷。
推開包廂,音浪來襲,閨蜜和幾個小姐妹唱得正嗨。
我剛坐下,閨蜜就拿起麥克風,大聲宣布:
「今晚是我姐妹脫離苦海、重返森林之夜!」
她的高跟踩在音箱上,「不醉不歸!」
說完朝門口打了一個響指。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抬頭,看到畢生難忘的一幕……
一排西裝筆挺、人均 185 以上的帥哥列隊進來,後面還跟著四五個模樣姣好的小姐姐。
這是啥情況……
「來!給你們虞姐問好!」閨蜜豪邁道。
一眾帥哥紛紛轉身看向我,țûₒ整齊劃一,「虞姐好!」
後面還跟著幾個嬌俏的女聲,「姐姐好~」
一口酒沒憋住,噴了。
我「嚯」地起身,把閨蜜拽到一旁,壓著嗓子問,「你干……這個多久了?」
她自豪道,「有個兩三年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裡閃過各種法律條文、鐵窗生涯的畫面,「流水大嗎……」
「還行。反正這幾年下來,你看他們各個盤正條順,也不愁吃穿。最近生意不好,只能另謀出路。剛好你出來單幹,不如就帶帶他們吧。」
我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滿背都是冷汗。
「你們先出去。」我冷著臉將俊男美女都趕了出去,一把抱住閨蜜:
「我陪你去自首吧。」
閨蜜:?
「你不能再干這個了!」
閨蜜愣住了,捂著肚子笑倒在沙發上:「姐姐,我這是正經八百的模特經紀公司!最近市度不好,這些都是底子不錯的好苗子,作你第一批藝人,如何?」
我懵了。
「你還記得我們高中夢想嗎?」
——那是什麼破改編!等我有錢!我們要自己看公司!
——對!自己開!把喜歡 IP 都買下!找喜歡的演員!拍想拍的故事!
那個蟬鳴的夏天,我倆瘋狂暢想未來,快樂自由。
這些年,我全身心撲在和穆柏炎合夥的公司上。
他主攻產品技術的開發,我負責對外渠道營銷,內外搭配,默契無間。
沒人知道,其實我並不熱衷數碼產品,也不懂開發。每次產品上新,我硬著頭皮干啃厚厚的說明書,一條一條要點,哪裡不懂抓著技術團隊的人問。
比高考還努力。
現在跟穆柏炎拆夥了,我再也不用看那些大部頭。
我用力抱住閨蜜,眼眶發熱。
她揉了揉我的頭髮,「你才 33,有大把時光。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才 33。
是「才」33,不是「已經」33。
我為什麼要像打遊戲一樣,逼自己走向婚姻的副本?
我的世界可以是一個開放性遊戲。
17
帥哥美女再次走進包廂,一個個戰戰慄栗跟我打招呼。
我請他們坐下,開了瓶酒,聊起了每個人的經歷,對他們粗略摸了個底。
兩三杯下肚,原本拘謹的年輕人開始熱絡起來。
「姐姐,你怎麼保養的?看著跟我們差不多大。」
「去去去!怎麼說話的!姐姐天生麗質,不需要保養。」
眾人樂成一團。
望著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想起 10 年前的自己。
跟他們一樣,對未來充滿幹勁。
到底是什麼時候,我的生活只剩下工作、應酬,以及穆柏炎……
我以為彼此堅定的腳步,其實早就不同頻了。
後半夜,歌喉不錯的都上去嗷幾句。我沉浸在歌聲中,跟自己斟了滿滿一杯。
喝完,再倒。
——鄒虞,過了今晚,你要往前走。
腦子發熱,眼皮拉聳,我醉醺醺斜靠在沙發上。
身邊的沙發一沉。
有人在我旁邊坐下,抬手捂住我的杯口。
「別喝了。」聲音清冷,帶著絲許薄怒。
我順著那青白修長的手,一路往上看……
昏暗的燈光下,一張稜角分明的臉 X2 出現。
——怎麼有兩個陳越……
「啪」一聲。
我抬手搭在其中一個陳越臉上,嘿嘿笑了一聲,「這個是真的。」
「來!陪你虞姐炫一個!」
手腕被捏住,頭頂傳來喑啞的質問。
「鄒虞,我是誰。」
我仰著頭,腦子裡糊成一坨, 微微眯起眼眸……
這鼻子眼睛嘴,英俊成熟……
我沒認錯啊,就是陳越那傢伙。
「怎麼,你失憶了?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我指著他鼻子大笑起來。
對面傳來一聲嘆氣,「要哭趕緊,這裡沒人看到。」
我一聽樂了,「你不是人嗎?」
「我可以不是人。」某人厚著臉皮道。
燈紅酒綠,輕歌曼舞。我定定地看著他,扯出一個微笑,
「我怎麼會哭?」
陳越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好,那我陪你喝。」
輪到我捂住他的杯口,有個問題必須先弄明白,
「陳越,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側過頭,看向他,「為什麼可以堅持那麼久……」
如果說只是為了和穆柏炎慪氣,他沒必要一聽說我求婚失敗,立馬從 E 國坐紅眼航班趕回來。
也不會每年準時準點送我生日禮物,10 年從未間斷。
陳越輕笑一聲,「那你呢。」
聲音無奈又苦澀,「又是為什麼?」
18
為什麼……
我想起和穆柏炎剛開始創業,看盡人間百態。
見投資人的一個晚上,熬了三個月的產品方案和打樣全部被毀,備份也被清空。
我們甚至不知道兇手是誰,當時窮的連監控都沒捨得買。
雖然能憑藉記憶重新做一份,但時間完全來不及。
最後,我憑著習慣性同步到雲盤的 demo,一邊跟投資人道歉一邊儘量介紹我們的產品亮點。
雖然沒得到融資,卻給投資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一年後我們重振旗鼓,還進行升級優化,再次敲開投資人門。
順利拿下第一筆大額投資,我們打算在投資人公司樓下吃飯慶祝。連續看了兩家餐廳,都默契地離開。
價格太貴了。每一分錢來之不易,都要掰開用。
最後在便利店點了兩份關東煮,穆柏炎把他碗里的肉都夾到我的碗里,自己喝了一大碗湯就說飽了。
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關東煮。
後來我們有錢了,能包下全城最好的餐廳。
卻沒再單獨好好吃過一頓飯。
「陳越,我想吃關東煮了。」
他沉默半晌,放下就酒杯,「好。」
離開前,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時被一個醉鬼纏住。
我被煩得頭痛欲裂,他還湊上來動手動腳。
脾氣一上來,用力將人推開。
醉鬼被我推倒在地,一下清醒了不少,跳起來怒吼,
「裝什麼清高!」還揚起了手臂——
「哎喲!痛痛痛!」
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醉鬼被牢牢扣住手腕,甩到一邊去。
熟悉的身形將我和醉鬼隔開,熟悉的香水鑽進鼻尖。
穆柏炎和他的朋友剛好路過,看到這一幕。
他的朋友把醉鬼拖走,穆柏炎留下沉默地看著我。
「怎么喝成這樣?」男人緊皺眉頭,一雙深情的桃花眼映出我狼狽的模樣。
我甩開攙扶的手,「謝謝穆總。就此別過。」
穆柏炎抓住Ťù₀我的手肘,不讓我離開。
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姐姐!要幫忙嗎?」洗手間跑出一個漂亮的男生,好像剛剛閨蜜帶來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