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模式後續章節

2025-01-1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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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病嬌哥哥死了,給我留了只仿生機器人做遺產。

機器人有一張和我哥一模一樣的臉,還有著和我哥一模一樣的壞脾氣。

他每天都是對我指手畫腳、嫌東嫌西、管天管地。

一比一復刻的哥,一比一復刻的煩。

直到那天,我無意中觸發了他的隱藏模式。

他突然就一改往日清冷,眼角一彎,笑得好像一隻千年的狐狸精。

他說:「我就知道,你會找到我的,夕夕。

「我的所有模式都是為你量身打造,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需要。

「那麼,你準備好了嗎?我的小主人?」

然後我就被他抵在牆上親,摁在床上親,揉進懷裡親。

徹夜不願停。

1

昨天晚上同學聚會,我不小心喝到了斷片兒。

等我迷迷糊糊醒來時,我哥已經將我接回了家。

嗯,機器哥。

機器哥他坐在我床邊,很是無奈又很是細緻地,用熱毛巾幫我擦手擦臉。

我醉眼矇矓地看著,一時很是感慨。

於是我腦子一抽,直接撲過去摟住他,還在他懷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說:「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別丟下我行不行?

「我好想你,你能不能再回來?

「林子朝,我求求你了,你回來吧好不好?」

我嗚嗚咽咽地說了挺多,我哥起先是很嫌棄地想推開我,但到底也沒忍心。

後來興許是因為我哭得太傷心欲絕,恍惚間,我聽見一道清冷的男低音,忽然從他心口處傳來:「隱藏模式已觸發。」

我一臉迷茫地抬頭去看他,他的一雙湛藍眼睛,眨了眨,忽然就變成了黑色。

然後他一回手,直接就將我摁在了床上。

「別哭了,夕夕。

「我不是就在這裡嗎?我一直都在這裡。

「我等你需要我的這一天,真的等得太久了,夕夕。」

他眉眼彎彎,他含情脈脈,他笑得,好似一隻勾人的男狐狸精。

我自然被嚇得不輕。

結果後來,在他如珍似寶地捧著我的臉,悉數吻乾了我臉上的淚時,我又驚又怕地兩眼一閉,直接睡死了過去。

2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我哥已經在給我做早餐了。

我宿醉未消,頭痛欲裂。

昨晚上的事,我能想起來的不多。

只是隱隱記得,是他陪了我一夜,還在我耳邊,喃喃細語般喊了我一夜,夕夕。

多少有點怪怪的。

畢竟我哥活著的時候,向來只會兇巴巴地喊我,林子夕。

「林子夕,吃了早餐再走。」

我哥拿著麵包和煎蛋從廚房裡出來,果然用的還是他慣有的命令口吻。

我不滿地嘖了一聲。

他抬起頭來,皺著眉心看我。

他眼睛裡的湛藍色晶體卻還在。

那昨天晚上,難不成是我眼花?

我眼珠轉了轉,乖乖去餐桌邊坐下,有意試探:「哥,你今天怎麼不喊我夕夕了?」

「你乖的時候才是夕夕。其他時候,都只是林子夕。」

「乖的時候?我不是一直都挺乖的嗎,親愛的哥~哥~」

我去捉他的衣角,還順便夾起嗓子撒了個嬌。

他眼風都沒給我半個,轉身就甩開了我的手:「林子夕,你上學要遲到了。」

切。

沒勁。

3

去學校的路上,我還是給大楊打了個電話。

他是我哥大學同學,也是他仿生機器實驗室的同事。

我和大楊說了機器人瞳孔顏色變化的事,大楊唔了一聲。

「你那個機器人的編碼,是你哥當年自己一個人完成的,他具體在裡面設置了什麼,我也不清楚。這樣吧,晚點我先遠程連接一下,看看它是不是出毛病了。」

我點點頭,就把電話掛了。

我想,我應該沒有記錯。

機器人昨晚明明提到了什麼隱藏模式。

他變了瞳孔顏色,又變了語氣。

他還吻了我,徹夜不眠地摟著我,拍著我的後背,溫聲安慰我。

而且那些吻,如珍似寶,滿是溫情。

這不是林子朝的行事風格。

他對我向來嚴苛、偏執,且無情。

所以,太奇怪了。

我坐在冷氣很好的地鐵上,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

還使勁地晃了晃腦袋,想把昨晚的那些過於曖昧的畫面,全都晃出去。

4

臨近大四畢業,學校其實已經沒什麼事情了。

我和閨蜜糖糖都是保研,不用忙著找工作,眼下也是交了畢設就算完事。

於是一場又一場的飯局就被糖糖攛掇起來,昨天晚上我能喝得找不著北,也完全都是她的手筆。

「夕夕,不是我說,你哥真的管你管得太嚴了。」

她嘴裡叼著支棒棒糖,正跟我絮絮叨叨:「四年了,我男朋友都換了一打了,結果你還被你哥像小孩兒一樣管著,連初吻都還沒送出去,哎你說說,你是怎麼好意思做我唐某人的閨蜜的?」

我聞言愣了愣。

初吻?

媽呀,昨晚上那個,好像是我的初吻啊!

糖糖突然湊過來:「夕夕,你想什麼呢,臉這麼紅?」

「啊?沒什麼,天氣熱吧。」

我趕忙擺擺手,又晃了晃腦袋。

她只斜睨我一眼:「對了,今晚我們約在了 KTV,昨天那個對你很有意思的研二學長也會去。走,回寢室去,我得給你換條裙子。」

我有些抗拒:「啊?今晚還有約啊?」

糖糖已經拉起我往寢室樓走:「當然有了,我的目標就是讓你畢業就熱戀。

「哦,還有,今天千萬別再讓你哥來接你了,他那張臭臉一出現,還有誰敢靠近你啊?」

我不置可否,也沒敢答應。

畢竟,我偵察機一樣的哥要不要出現,可不是我說了算的。

5

我哥是一年前的夏天病逝的。

但糖糖並不知情。

仿生試驗我是簽了保密協議的。

身邊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就只有大楊。

而且,我總是想著,只要我不承認,我哥就還沒死。

只要我不承認,那家裡那個沒有心,只在胸腔里插著一塊電池的,就真的是我的林子朝。

6

我換了條糖糖的超短裙,就被她拉著一起去了 KTV。

包間裡人聲鼎沸,烏煙瘴氣。

糖糖一進門就被叫去喝酒了,我只一個人坐在靠門邊的位置玩手機。

大楊說下午會遠程一下家裡那位,可到現在也沒給我回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了什麼問題。

身邊的沙發突然陷下去一塊,一位有些眼熟的男生坐了過來。

哦,對了,這就是糖糖說的,對我有意思的那個學長。

「怎麼一個人坐著?心情不好?」

他長了一張好好先生的臉,再配上他關切的台詞,倒顯得有幾分體貼。

「也沒有,只是我認識的人不多,一個人,自在些。」

他溫柔地笑:「這樣啊。那我陪你。

「骰子會玩嗎?不會的話,我教你。」

他邊說就邊拿了桌上的骰盅來,眼裡閃著熱切。

我想,閒著也是閒著,便也沒再跟他扭捏。

7

後來搖骰子我總輸。

學長雖然沒勸酒,但我還是喝了不少。

大楊一直也沒回信,而我那機器哥,倒是一刻不停地發著消息:【林子夕,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又偷喝酒去了?

【真是翅膀硬了哈。

【在哪兒?我去接你。

【快回話!】

接著他就開始連環奪命 call。

糖糖不知突然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一把奪過我的手機,直接就給關機了。

「你這個哥哥真的是煩死人,簡直就是個變態妹控!」

她罵罵咧咧的,一轉頭又看到我身邊的學長,立馬就笑得很是猥瑣:「學長,我家夕夕今天就托你照顧啦,等一會兒,也麻煩你幫我送她回家哦~」

學長看我一眼,禮貌應下。

可糖糖不知道的是,這一晚上,這位學長的眼睛,就一直沒離開過我這兩條白花花的大腿。

不過,也沒關係。

我看著角落裡的手機,心裡也突然笑得很猥瑣。

8

學長扶著一步三晃的我走出 KTV 的時候,我一眼就看見了停在路邊的,我哥的車。

我裝作沒看到。

學長拉著我的手,俯在我耳邊說:「我看你醉得厲害,不如我們先去隔壁的酒店休息一下?」

我唯恐天下不亂,笑眯眯搭上他的肩膀:「好啊好啊。」

他嘴角一挑,立馬伸手來攬我的腰。

然後下一秒,他的這隻手就被幾乎飛奔過來的我哥,死死地捏在了手裡。

嘖,我這機器哥,和我那病秧子哥可不一樣。

他 186 的身高,寬肩窄腰,渾身精壯有力,眼下他捏著手裡的人,就像捏著一隻瀕死的螞蟻。

嘖,過分帥氣了。

然後他陰惻惻地對螞蟻開口:「你往哪兒摸呢?爪子不想要了,嗯?」

「艹!你誰啊?啊!你踏馬快鬆開我!」

學長的手臂已經被我哥擰在了他身後,他大喊大叫著,引得側目無數。

但我哥一雙滿是陰鷙的眼睛,只定在我身上:「不接我電話,就是為了和這種垃圾混在一起?林子夕,你長本事了是吧?」

他的嗓音嘶啞又帶著輕顫,明顯是被我氣得不輕。

我一時都有些不敢頂撞他。

「你踏馬到底是誰啊?你趕緊鬆開我!」

疼到一臉扭曲的學長仍在叫囂,我哥腮邊鼓了鼓,又加重了手下力道:「我是誰,你管不著。

「總之,離林子夕遠點,你這個垃圾!」

他手底勁道一松,又一推,學長几步趔趄,直接跌進了花壇里。

我哥一身慍怒地拉起還在一邊為他鼓掌的我,轉身就走。

9

為了防止被我哥訓,一上車我就開始裝睡。

他兀自把車開到飛起,明顯也懶得來搭理我。

我求之不得。

後來車停了。

我哥繞到副駕駛來,輕巧地將我打橫抱起,又直接從地下停車場一路抱回了家。

我靠在他懷裡,聽不見他有絲毫的氣喘,和心跳。

只有電流的微弱滴答聲,從他的胸腔傳進我的耳朵里。

我一時怔忪。

我哥病了那麼多年,向來蒼白羸弱,後面的幾年,也只能坐在輪椅里。

所以他從來都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地抱著我。

這讓我想起來,機器人第一次啟動的時候,他用我哥的聲音和我說:「林子夕,哥沒能給你的,都讓他補給你。」

補給我什麼呢?

陪伴?擁抱?依靠?

一個隨時都能為我出頭的、身體健康的哥哥?

還是,隱藏模式的林子朝?

從今早開始,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了。

我想,我要再見見他。

隱藏起來的林子朝。

10

我被平穩地放在了我的大床上。

在我哥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我適時地睜開眼睛,抓住了他的襯衫袖口,低聲開口:「哥。」

他回頭看我,湛藍的眸子裡,有著淺淡的擔憂和無奈。

「醒了?那我去泡杯解酒茶給你,你喝了再睡。」

「我不想喝。」

「聽話。」

他俯下身來幫我掖被角,沒等他推開我,我手腕一翻,直接抓住了他的襯衣前襟,將他那張冷白沉靜的臉,拉到離我極近的距離。

床頭的小夜燈,暖黃柔軟的亮。

看著他那無比熟悉的眉眼,我忽然就有點鼻頭酸酸的,聲音里都帶著顫:「哥,你別走……」

他眸色柔軟幾分,卻仍是不想太驕縱我的樣子:「林子夕,你聽話一點,別……」

我直接打斷他:「我說,我要你別走。

「我說,我要你留下來陪我,林子朝。」

我們離得太近,此時他略有怔然的眼底,正滿滿當當映著我的樣子。

我眼裡都是水汽,卻始終目光堅定。

我在賭。

而且我想,我應該是賭對了的。

因為良久之後,那道清冷男聲,果然又從他的心口處幽幽傳來:「隱藏模式已觸發。」

然後我眼見著他的瞳孔,又變成了和我哥一模一樣的,深邃沉靜的黑。

我驚訝又驚喜。

「林子朝?是不是你?」

他眨眨眼,嘴角瞬間漾開一個勾人的笑:「嗯,是我。」

他一手撐在我枕邊,一手的微涼手指,已經來挑我臉頰上的碎發,語調也忽而曖昧:「夕夕又不乖了,是嗎?

「要哥哥留下陪你?」

「好啊。」

「那要不要,再讓哥哥親親?嗯?」

11

事實證明,這個隱藏模式的林子朝,和平時那個獨斷專行的他,也並沒有什麼分別。

他的吻不容分說地落下來,予取予奪,好似連呼吸的機會都不想留給我。

而我就這樣被他摁在床上,親到舌根發疼,渾身發軟。

甚至連腦子裡最後的一絲理智,都差點被他舔盡了。

但我到底也沒有那麼丟人。

我還是拿出僅存的一些力氣,將他推開了一些。

「林子朝,你不應該和我解釋一下嗎?」

我的嗓音里,還帶著酒醉後的喑啞,使得這句質問,莫名嬌嗔。

暖黃燈光下,他俯身看我,他眼裡水波瀲灩,嘴角噙笑,紅唇微腫,撩人得不像話。

「還解釋什麼?你這個小呆瓜,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我的系統,在感受到你明確的愛和思念時,就會自動觸發隱藏模式。

「我和你承諾過,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在。

「所以,只要你願意愛我,我就會回到你身邊的,夕夕。」

突如其來的情話,在這樣過分曖昧的夜裡,倒是意外地動聽。

他極其自然地在我身邊躺下,長臂一伸,又直接將我攬進了懷裡。

我卻是被震驚得接不上話來。

不是,他這一副早有預料,又勝券在握似的口吻,是什麼意思?

我偷偷愛著他的事情,他為什麼知道?

而且,什麼叫作我需要他的時候?

他一出現,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摁在床上親,我們兩個,到底誰更需要誰啊?

「林子朝,你給我……」

「噓……,今天先不說了,好不好?」

他撫在我後背上的手拍了拍,語氣懶懶地安撫:「等你明早酒醒了,我再慢慢向你解釋。

「先睡覺吧。

「夕夕,乖。」

他胸腔里的電流聲,近乎微弱,莫名有幾分像心跳。

我躺在這個安穩且有力的懷抱里,到底還是不爭氣地閉上了眼睛。

我想,這大概就是林子朝對於我的蠱惑力吧。

我向來無法抗拒。

12

第二天我醒來,大床上又只剩我一個。

我宿醉後的腦袋卻意外清醒,於是我大聲喊著林子朝的名字,開始在家裡里里外外地找他。

但他不在。

我下意識地心慌。

好在這時玄關處傳來了開門聲。

我哥他神清氣爽地走進來,手裡還拎著一個正在冒熱氣的紙袋。

他一抬頭看見了我,我才發現,他的瞳孔居然還是黑色的。

「起來了?正好,來吃早餐。

「我去買了豆漿油條,是你最喜歡的,街角的那一家。」

他沖我招招手,笑得眉眼彎彎。

沒錯,還是隱藏模式的林子朝。

於是我三兩步衝過去,直接撲在了他懷裡。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又要不見了……

「林子朝,你能不能別再一聲不吭地走掉?

「我真的很討厭做剩下的那一個……」

我躲在他懷裡悶聲念叨,他拍著我的腦袋,語氣里倒是帶上明顯的嗤笑:「嗯,是我不好。

「是我一時忘記了,我們家夕夕,向來是個小黏人精。

「那要不然,早餐不吃了,先給哥哥親親?」

「……」

這傢伙,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些什麼東西啊?

但是,我又有點喜歡,咳。

這時玄關又傳來門鈴聲。

我越過我哥的肩膀,在門邊的小螢幕上,看到了門外大楊的臉。

他掛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我卻不知為何,忽然就有種被抓姦的感覺。

13

我哥低聲問我:「他怎麼來了?今天不是例行檢查的日子。」

我老老實實地答:「是我昨天給他打了電話,和他說你突然不太正常。

「哥,我是不是闖禍了?隱藏模式的事,是不是不能告訴別人?」

我哥眉心微皺,仍是安慰我:「沒關係的。你別忘了,你哥我,可是個天才。

「他說什麼你都不用聽,也不用和他說我們的事。

「你只要記得,要帶我回來就好,夕夕。」

他低頭在我額上落下一個吻,溫情地安撫。

然後我就聽見了來自他胸口的聲音:「隱藏模式已關閉。」

14

我哥被開啟了待機模式。

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一邊,一雙湛藍眼睛裡,只剩空洞。

真正只是一隻機器的模樣。

大楊用電腦連接了他的資料庫,無數代碼從螢幕上飛速閃過,我自然是一個字都看不懂。

大楊說,他昨天始終連接不了我哥,他覺得不對勁,所以今天才一大早就趕過來了。

而他也沒有多問我什麼,只是像往常來檢查機器的時候一樣,他細緻地翻完了每一頁代碼,卻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雖然他的眉心,一直蹙得很厲害。

我知道,我哥每天做過的事,都會按照代碼的形式報備給研究院。

但那個隱藏模式,一定是個只有我和我哥知道的秘密。

甚至連我哥生前最信任的朋友大楊,都被瞞住了。

而我也大致猜得到是因為什麼。

當年那張保密合同上寫得很清楚,我如今擁有的這個哥哥,只是一個高端智能的、陪伴型的、仿生的,機器。

他可以滿足我的各種理性需求,卻沒有被賦予支配情感能力。

所以他們一直都在告訴我:

「林小姐,謹慎使用,切勿過度依賴。」

但是我們現在,已經明顯越界了,不是嗎?

15

檢查結束之後,我哥被送回房間充電。

大楊問我要不要去學校,正好他順路,可以帶我一程。

我為了打消他的疑慮,便和他一起出了門。

但大楊一路都很沉默,和他平時的話癆性格相差甚遠。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應該還是覺察到了些什麼。

果然,車子終於停在我學校門口的時候,他沒讓我下車。

他的手指敲在方向盤上,好像很是措辭了一番後才開口:「子夕,有的話說出來,可能會顯得我逾矩了。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答應我,如果你發現了機器人有任何的不對勁,都一定要第一時間,如實地告訴我,可以嗎?」

我心虛且嘴硬:「啊?哪裡不對勁了?他還挺正常的呀。」

大楊眉峰一挑,眼神有意無意地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啊,我忘了。

我的嘴,昨晚被我哥咬破了。

我下意識地抿了抿唇,愈發心虛。

大楊直接別開了臉去,瞭然一切似的嘆著氣。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剛認識你們兄妹倆的時候,我還暗戀過你。」

他點了支煙,突然開始與我追憶往昔。

我略吃驚,但也識趣地沒去打斷他。

「那個時候我找你哥要你的聯繫方式,你哥只涼颼颼地望了我一眼,然後說,省省吧,你配不上她。

「你也知道你哥那個人,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永遠和小刀一樣,他隨便瞥你一眼,就能讓你被千刀萬剮似的難受。

「所以那個時候,我還因為這事兒,跟他生了挺長時間的氣。

「我以為,他只是單純地看不上我,可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根本不是。」

大楊頓了頓。

我靜靜坐在一邊,忽然就有些心跳加速。

我總覺得,他要說出什麼我從不知道的秘密來了。

「子夕,你之前不知道吧?

「你那個看似目空一切的哥哥,一直愛你如命。」

16

我哥他,愛我?

林子朝他,愛過我?

雖然從昨晚開始,我也一直心存懷疑。

但這天方夜譚一般的話題,到底該從何談起呢?

17

我以為我和我哥之間,向來是我單方面的死皮賴臉比較多。

第一次在福利院見到他的那天,陽光明媚。

草坪上是一群打鬧遊戲在一起的孩子們,十二歲的林子朝卻一個人坐在一邊的長椅上,蒼白又瘦削,清冷又孤傲。

六歲的我站在大門邊,只一眼,便被他那張過分好看的臉,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大概我從小就是個膚淺的顏控。

於是我屁顛顛地跑過去,十分開朗地問他:「小哥哥,沒有人願意和你玩嗎?那以後,我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我記得,他當時應該是沒有答應我的。

他只轉過頭來,目光涼涼地瞪了我一眼。

但我不在乎,我從小就是個沒皮沒臉的。

討好他,做他的跟屁蟲,我,手到擒來。

18

我哥是先天的心臟畸形,一出生就被遺棄在了福利院大門前。

他從小就身子奇差,跑跳不得,性格還孤僻冷傲得很,對所有人都是愛答不理,兇巴巴的惡劣。

所以當時,確實沒有人願意和他玩。

而我嘛,境遇還要更差些。

我媽當年是黑街上最妖艷的站街女。

當她發現肚子裡有我的時候,既說不清我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也已經流不掉了,所以沒辦法,她只能硬著頭皮把我生下來。

然後又硬著頭皮,極其不負責任地把我養大了。

我六歲這年,她因為髒病死了,什麼也沒給我留下,好心的鄰居們便把我送到了最近的福利院。

福利院裡的孩子們聽說了,都覺得我也有髒病。

所以也沒有人願意和我玩。

那麼自然而然地,我就把林子朝當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起先他還是很嫌棄我的,他本來就沉穩和早熟,自然是瞧不上我這個弱智兒童。

後來大抵是我死皮賴臉的討好技術太登峰造極,他漸漸地就沒有那麼排斥我。

也縱容我總是跟在他的身後,一遍遍地喊他:「哥哥,哥哥,我最喜歡的哥哥。」

哦,連我的名字,都是後來我磨著他,硬要他幫我改的。

六歲那年,我終於有了一個像樣的名字,也終於成了林子朝的妹妹,林子夕。

朝夕相伴,歲月不離。

19

我哥是個天才。

他從小就接連跳級,拿各種獎學金,贏各種全國大賽。

院裡的老師們看著他,向來是滿臉的喜色。

而我嘛,呵呵。

我哥考上市一中的時候,我是班裡的倒數第一。

我哥高考 700 分的時候,我還是班裡的倒數第一。

說來也奇怪,那些年裡,想領養我哥的有錢家庭其實不少,但他一家都不願意去。

他一直在福利院住到高中畢業,念大學的時候才搬走。

那個時候我剛剛念初一,我哥每個周末都會回來看我,還會耐著性子幫我輔導功課。

這就引得福利院裡的女孩子們,一直都很是羨慕我。

畢竟我哥他長得那麼好看,還渾身帶著一股嬌弱陰鬱美少年的氣場。

簡直就是天生男主角的料。

可她們不知道,林子朝這個人,實在是古板又嚴苛。

他每天板著臉,抿著唇,鼻樑上的眼鏡一推,對我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林子夕,好好吃飯。

「林子夕,好好學習。

「林子夕,不要總傻看著我,做你該做的事去。」

所以那時,我總是覺得,比起一個溫柔體貼的哥哥,林子朝倒更像是一個不苟言笑的爹。

他大抵是覺得長兄如父,他既給了我名字,就該好好地照顧我長大。

實在是沒趣味得很。

但好在,我向來沒皮沒臉慣了。

我三不五時地和他撒個嬌,他雖嫌棄,但也無可奈何。

總歸在這人情淡薄的世上,我是那個唯一能靠近他身邊的人。

我已很是知足了。

20

我初中畢業的那年,成績奇差,也沒考上什麼好的高中。

於是我本著自力更生的精神,直接就跑去了餐廳打工。

結果我去的第一天,就被我哥給抓回去了。

那時他已經研一,每年拿著豐厚的獎學金和研究院給的補助,還在市中心租了一套小公寓。

他說:「林子夕,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回去上學,以後,有我來供你。」

我翻了個白眼:「哥,你都已經這麼牛逼了,我就當個鹹魚,等你養我得了唄。我實在不是學習的料,你就放過我吧。」

他瞬間就目眥欲裂:「我養你?我能養你多少年?

「林子夕,你別忘了,我可是個隨時都會死的人!」

那個時候,這是他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我是隨時都會死的人。」

這也是我最害怕的一句話。

因為我知道呀,他說的是事實。

站在我面前的林子朝,空有一米八的身高,卻瘦得像個紙片人,好像我吹一口氣,他就能直接散進風裡。

彼時是炎熱的七月盛夏,他穿著長衫長褲,蒼白而稜角分明的臉上,始終沒有一點血色。

我看著他,心頭一軟,鼻頭一酸,瞬間就啞火。

然後我就搬出了福利院,去讀高中,還和我哥住在了一起。

那個時候他已經在研究仿生科技,每天都忙得要死,但還是堅持每晚都要回來幫我補習。

後來他發現我實在是塊朽木,但在美術方面還算略有天賦,他立馬就給我找了最貴的美院老師培訓,一副定要將我培養成才的架勢。

我當然明白,他是怕他死了以後,我養活不了自己。

所以為了不讓他太操心,我也真的是咬碎了後槽牙地努力過了。

三年後的高考,我如願考上了本地最好的美院。

我哥百年不遇地誇了我一次,他摸著我的小腦袋瓜,薄涼的唇勾出欣慰的弧度,好像很是替我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結果這口氣一松,第二天他就住進了醫院。

21

長期的高強度學習和工作,早已讓我哥那脆弱的心臟超負荷。

如今他已是強弩之末,隨便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能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看著他靜靜躺在病床上,靠著呼吸機過活的那幾天,我大概是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作一夜長大。

我早就知道他是會死的,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我早就知道我又會是被扔下的那一個,但這樣的心情,實在算不得好過。

看來,朝夕相伴,終究是句屁話。

於是那時我坐在他的床邊,握著他骨節越發分明的手,每天以淚洗面。

我還會賭咒立誓般地和他念叨:「哥,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一定乖乖地聽你的話。

「你再睜開眼看看我吧,再回來,多陪我兩年吧。

「起碼等我大學畢業,起碼等我可以自食其力了再說啊,哥。」

也不知道他當時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那些卑微與懇切。

等他終於幽幽轉醒的那一天,他長睫微顫,墨黑的瞳仁逐漸定焦在我身上時,深不見底色。

最後他只啞著嗓子,淡淡地埋怨了我一句:「我還沒死呢,林子夕。

「你別哭了。好吵。」

你看吧,他這個人,對我真的很不好。

22

再後來的後來嘛,這故事就要到頭了。

我讀大學期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時常住院,大把吃藥,可他卻堅持留在了仿生科技的項目組,誰勸都沒有用。

我那時並不知道,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我總悲哀地在想,天才嘛,總是偏執的。

只可惜他的偏執,與我無關。

去年夏天。

某個悶熱午後,大楊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我哥又在實驗室里暈倒了。

我匆忙從畫室趕到醫院時,病危通知書直接就遞到了我面前。

而我哥已經躺進了 ICU,大楊一臉沉痛地和我說,這次怕是熬不過去了。

我閉了閉眼,倒是出奇地,沒流出一滴淚來。

痛到極致的時候,大抵都是沒有淚的吧。

而且一切都結束得很快。

他只在 ICU 里躺了兩天。

第二天晚上,我換了防護服,被放進了他的房間。

慘澹的白色,消毒水的氣味,和各種精密儀器的滴答聲。

悉數讓我窒息。

我顫抖的手,握上他冰涼手指的那一刻,他眼皮輕輕掀起,看向了我。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溫情,看到了霧氣,和一閃而過的星光。

他說:「夕夕,對不起。」

他說:「夕夕,如果你還需要我,我還會在。」

他說:「夕夕,帶我回來,好嗎?」

我不明所以,只能點點頭,說好。

然後他眼底的星光熄滅了。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再也沒有回來。

23

林子朝死後的第三天。

我躺在如今只剩我一個人的,曾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裡。

很認真地思考著,是吃安眠藥比較無痛,還是直接跳樓比較刺激。

我真的,真的很討厭做被剩下的這一個。

沒有了我哥,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活著。

也實在不想活著。

然後大楊就帶著那個編號 001 的機器人,來拯救我了。

大楊說,001 是目前實驗室里性能最完好的一隻,也是由我哥親自監督完成的。

他在遺囑里寫了,001,必須留給林子夕。

而這個 001,有一張和我哥一模一樣的、淡白又俊美的臉,身材卻比他更健壯、高大,渾身都寫著滿滿的安全感。

他說話的聲音、腔調,看我的眼神、情態,都和林子朝如出一轍。

只是他的眼睛是藍色的。

大楊說,這是研究院的要求。

眼睛,是唯一能從直觀上,辨別真人與仿真人的憑據。

所以,這是他們在告訴我,這個機器人,不過一個替代品。

我的林子朝,還是不在了。

呵。

何必呢。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啊,這個按照代碼行事的機器,又怎麼可能是我的林子朝。

24

只是沒想到,時過境遷後的今天,我會從大楊的口中,聽到另一個版本的林子朝。

「前幾年,你哥的身體情況實在不太好,我就勸他,轉到輕鬆一點的項目組去。

「以他的天才大腦,推進機械器官的研究進程,一定輕而易舉。

「他大可以先搞出個機械心臟給自己換上,起碼也能再多活個十幾年。

「但他不肯,他說,他只想做能替代真人的,仿生機器。

「最後我問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此,那天的他坐在輪椅上,只給了我一個無限淒涼的笑。

「他說,他已經殘破至此,在你身邊的每一天,都是拖累。

「他說,他欠你的實在太多,他只能賭上一切去彌補。

「他說,他只想留給你,一個完美的、無所不能的哥哥。

「他說,他的林子夕,永遠值得最好的。」

大楊啞著嗓子,一句句地複述著我哥的話,而我幾乎可以想像出他當時說出這些話的神情。

一定是清冷落寞,在陽光的映襯下,美得很破碎。

我還以為對他來說,我一直只是個不懂事的負累。

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啊。

「從那天開始,我才知道,你哥他,應該一直都是愛著你的。

「所以,在他把 001 留給你的時候,我就猜著,他肯定會在裡面藏著什麼,只有你才能觸發的程序。

「但是子夕,我希望你能了解,就目前來講,讓機器人擁有情感,還是一件違法的事。

「他的資料庫,每天都會備份給研究院,雖然我知道你哥是個天才,一定會把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

「但萬一呢?萬一你們被發現了呢?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他會被沒收,被拆解,甚至被銷毀。

「到那個時候,你又該怎麼辦呢,子夕?」

大楊指尖的香煙早就燃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很清苦的味道。

他蹙起眉心看我,眼裡是明晃晃的擔憂和勸慰。

讓我有一瞬間的動搖。

但是,我和我哥一樣,都是離經叛道,又孤注一擲的人。

轉身飛奔在回家的路上時,我腦子裡只有一句話始終清晰,如果林子朝愛我,那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

哪怕只有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

我也要他愛我。

25

我到家的時候,我哥已經充電完畢,正坐在書房裡敲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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