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與靈後續章節

2025-01-10     游啊游     反饋
1/3
金主出差回來的前一天,我和他提了分手。

他躺在我的床上,冷笑了聲。

「原來你也有脾氣。」

「躲哪去了?」

其實,我和他就隔了一個床墊。

我的屍體上裹了很多層保鮮膜。

每一層保鮮膜中間都放著活性炭,再倒上貓砂填滿間隙。

我的屍體逐漸腐爛,卻透不出任何味道。

後來,傅銘發了瘋地找尋找我的下落。

可他每晚睡都在那張床上,也沒發現我。

知道這一切的,只有我的貓。

1

傅銘回來的那天,我正飄在半空中,他看不見我。

但煤球可以看見我。

煤球朝他「喵喵」叫了兩聲。

我緩緩落在地上。

煤球開始圍著我打轉。

傅銘沒在意煤球的奇怪行為,放下行李箱,直接走進了我的房間。

他拉開我的衣櫃,發現我常穿的幾件衣服和行李箱都不見了。

「許迎,真走了……」

我回想起,在他出差的時候,我好像是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離開。

但在那之前,我被殺了。

他輕聲喃道:「你真的生氣了?」

我愣了下,仔細想了想,也沒想起自己為什麼生氣。

這時,煤球跳上了床。

它朝傅銘叫了兩聲,然後伸出爪子開始抓著床單。

傅銘皺了下眉,然後拎著煤球的後脖頸,將它扔出房間。

「等等……」

我張了張嘴,發出聲音。

他卻聽不見。

剛才,煤球是想告訴他,我在床墊下面吧?

我閉著眼睛蜷縮在床下的儲物空間。

腦後流出的血跡被黑髮掩住。

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樣。

屍體上裹著一層又一層的保鮮膜。

每一層保鮮膜中間都放著活性炭,再倒上貓砂填滿間隙,透不出一點味道。

如果不是碰巧掀開床墊找東西,短時間內根本發現不了我。

2

我正想著怎麼讓傅銘發現我的屍體。

下一秒,他直接躺在了我的床上。

他幾乎沒進過我的房間,更別說睡我的床了。

我的房間布置得顏色粉嫩,他很不喜歡。

來公寓的時候,他都睡主臥。

主臥裝修是黑白灰的性冷淡風格,和他這人挺不搭的。

他看起來很累的樣子,閉了閉眼,又睜開。

突然,我聽到他冷笑了聲。

「許迎,原來你也有脾氣。」

我飄到他身旁,視線停留在他手機螢幕上。

手機上,是我和他的聊天頁面。

我給他發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傅先生,我們分開吧。】

再往下是他打給我的很多個語音電話。

我沒有接。

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死了。

也許是因為死前腦部受傷的原因,我忘記了很多事。

我忘記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要和他分手,甚至忘了……

傅銘的指尖頓了頓,發了條信息給我。

【許迎,我回來了,我們談談。】

他垂眸凝視著手機螢幕,睫毛很長,遮住他眼底的情緒。

我聽見他問我:「躲哪去了?」

我告訴他,我和他的距離很近、很近……

可是他聽不見。

我很難受,也很著急。

因為我也忘記了是誰殺了我。

如果傅銘不快點找到我的屍體,殺死我的那個人就要跑掉了。

3

我穿過門,看見煤球正在舔著空飯碗。

它已經餓了一天。

我蹲下,彎起手指在它的飯碗邊緣上輕敲。

煤球歪頭看著我的動作,過了好一會,也開始伸出爪子開始輕輕敲碗,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

雖然我碰不到它,但它好像感受到我在夸它,敲得更加賣力。

沒過多久,傅銘聽見聲音從房間裡出來了。

他看了眼煤球敲著的空碗,拉開柜子,拿出貓糧倒進碗里,然後垂眼看著埋頭吃飯的煤球。

「她不是那麼喜歡你,還會忘記喂你?」

我不會忘記喂煤球的,你現在應該察覺到奇怪了吧?

他瞥了眼旁邊的寵物自動喂食器。

我偶爾會出去工作幾天,會提前把貓糧倒入自動喂食器。

傅銘扯了下唇角,說:「又忘記了。」

然後他按下自動喂食器的開關。

又?

我還真忘過啊。

4

傅銘拿出電腦開始處理公事。

煤球吃飽了,懶懶地走過去,蹭了蹭他的褲腳。

他微怔了下。

這好像是煤球第一次主動親近他。

他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用命令的語氣說:「過去。」

煤球覺得沒意思,很快就走開了。

傅銘不喜歡貓。

很不喜歡。

第一次遇見煤球時,它還是只剛出生的流浪小奶貓。

我喂了它點牛奶,它就一直跟著我了。

我蹲下身正想摸它,傅銘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你在幹什麼?」

我回過頭看他,輕聲問:「我可以養它嗎?」

他聲音很冷:「不行。」

傅銘有潔癖,不會同意家裡養貓養狗。

我摸了下小貓毛茸茸的小腦袋:「對不起啊,我說了不算。」

它好像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朝我「喵」了一聲,跳進了旁邊的草叢。

深夜,一道閃電在窗外閃過,照亮了傅銘迷離的黑眸。

窗外,外面好像要下暴雨了。

傅銘吻我鎖骨的動作停頓了頓:「許迎,別分心。」

他的手臂撐在我的身側,微微喘息著看向我,隨後,無奈地嘆息了聲:「去吧。」

我愣了下,沒懂他讓我去哪。

「趁我沒後悔。」

他扔下這句話後,起身下了床。

直到嘩嘩水聲從浴室傳來,我才回過神。

我穿好衣服,拿著傘跑到了樓下。

狂風恣肆,樹枝大幅度搖晃,

大雨頃刻間落下,砸濕乾燥的地面。

我彎著身子在雨中找了很久,也沒找到那隻小貓。

傅銘不知什麼時候撐著傘出現在我面前。

「回去吧,找不到的。」

我隔著雨霧望向他。

他說:「再這樣下去你會感冒的,那隻貓可能被其他人撿走了……」

他這是在安慰我?

他這麼冷漠的人,也會安慰人?

「也可能已經死了。」

「……」

找了那麼久,我也放棄了,跟著他走了回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微弱的叫聲。

小黑貓全身的毛被淋濕,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我脫下外套裹住了它。

「它好聰明,還會找地方躲著。」

傅銘垂眼看了眼被我抱在懷裡的貓,微微皺眉。

「碰了它,你要洗澡。」

下一秒,他脫下外套披我身上。

他剛洗過澡,外套上的薄荷味道,在潮濕的空氣中蔓延。

「家裡不能有貓毛,別讓它進房間。」

我抿了下唇,抱著小貓走進電梯。

小貓輕輕抬起爪子搭上我的手指。

它好像也知道,以後可以和我一起生活了。

5

傅銘不許煤球進我的房間。

我暫時沒辦法讓他發現我的屍體。

我只能待在他旁邊,一會看看他處理公事,一會看看煤球玩毛線球。

突然,傅銘的電話響了。

他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邊傳來他助理的聲音。

「傅總,我剛剛聯繫了許小姐的公司,她最近有外出工作任務。」

傅銘輕輕地「嗯」了聲。

「您和許小姐吵架了嗎?需要我幫您聯繫她嗎?」

「不用。」他的聲線很冷,帶著暗啞,「她和我分手了。」

掛斷電話,他又點開了我和他的微信聊天頁面。

還是沒有任何回復。

他有些煩躁地摁熄手機螢幕,扔到一邊。

我極少看見他失去耐心的樣子。

「啪」的一聲,他合上了電腦,換了套西裝外套出了門。

我本來想跟著他出去的。

但我的靈魂好像被禁錮了般,無法離開公寓。

凌晨,傅銘回來了。

他喝了酒,冷白的臉微微泛紅。

他扯了扯領帶,下意識說:「許迎,幫我倒杯水。」

空蕩的客廳里沒有回應。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看向不遠處趴在窩裡用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著他的煤球。

「她不要你了……」他扯了扯唇角,聲音很輕,「也不要我了。」

煤球懶懶轉過頭,朝著我的靈魂「喵」了聲。

我才回過神。

我蹲下身,對它說:「他騙你的,我才沒有不要你……」

煤球聽到我說的話,安心蜷成一團繼續睡覺。

小貓好像沒意識到我已經死了。

對它而言,我還在,生活沒有任何變化。

傅銘站起身,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喝。

他把脫下的西裝外套隨意搭在餐椅上。

突然,有什麼東西從西裝口袋裡滾了出來,滾在地板上,金屬的色澤折射著頂燈的光線,有些刺眼。

6

傅銘放下水杯,蹲下身,撿起了滾落的東西。

燈光昏暗,他就這樣僵著身子站著,看了很久。

我有些好奇,飄到他面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他拿在手裡的是一個領帶夾。

我突然回想起,那天我去商場給客戶買禮物的時候,遇見了他。

他正陪著他媽逛街,身旁還有一個笑容嬌俏的年輕女人。

我的視線不自覺定格在他身上。

他和我提過,家裡正在給他安排商業聯姻對象。

他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像他父母那樣,相敬如賓地過一輩子。

在傅銘抬眼看過來之前,我慌忙挪開視線,指了下展示櫃里的領帶夾,對銷售說:「麻煩幫我包起來,謝謝。」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來。

他在玄關換鞋,漫不經心地問我:「你今天買什麼了?」

「只是買了個領帶夾。」

「東西呢?」

「送客戶了。」

他冷嗤了聲,繼續問我:「你知道我今天買了什麼嗎?」

我其實並不想知道。

他一步步逼近,微垂著眼看我。

「我為那個只見了一面的女人買了個鑽石手鐲。」

他靠得很近,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混合著甜美的氣息。

我問他:「你要結婚了嗎?是她嗎?」

「也許吧。」他輕扯了下唇角,「是誰都無所謂。」

是啊,是誰都無所謂。

反正不會是我。

我早就知道會有那麼一天。

但心口還是會有密密麻麻的痛意泛上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指尖掐著掌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艱澀開口。

「恭喜啊。」

我緩緩轉過身,手腕卻他一把拽住。

「許迎,你沒脾氣的嗎?」

我微怔著望向他。

手腕上的力度漸漸加重。

「我陪其他女人逛街、吃飯,甚至結婚,你就一點脾氣都沒有?」

我的喉嚨發緊,沉默片刻,啞聲開口。

「如果你遇見想結婚的人,我們就分開吧……」

傅銘像是被我氣笑了,鬆開我的手腕,然後,掐著我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來。

淡淡的酒味在唇齒間蔓延。

我輕推了他一下,他卻吻得更加發狠。

他用力攬過我的腰,跌落到沙發上。

他的動作漸漸失控。

我幾乎喘不過氣,恍惚間,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我回過神,用力咬了下去,喘著氣說:「不要在這裡……」

傅銘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舔了下唇角的血跡,清冷的黑眸此刻被欲色填滿。

他抱著我進了房間。

煤球被關在門外。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場小雨。

潮濕的空氣纏繞上旖旎的味道。

神志被夜色吞沒的前一秒,我聽見他輕聲問我:「許迎,你就不會吃醋嗎?」

「可是,我吃醋了……」

他好像忘了,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從來都見不得光。

6

很多人都知道傅銘他在外面養了一個情人,卻沒人知道是我。

他沒帶我見過家人,也沒有見過朋友。

他家境優越,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

而我連個正常的家都沒有。

五歲那年,我跟著媽媽去繼父家,一直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繼父酗酒,喝醉酒之後性格很暴躁,經常會對我媽動手。

我護著我媽,就會一起挨打。

我媽身上很多瘀傷,睡覺的時候會疼得翻不了身。

我勸她離開繼父,去其他地方生活。

她卻說,繼父不喝酒的時候,還是很好的人。

過了幾年,她為繼父生了個弟弟。

弟弟可以吃掉碗里所有的肉。

而我多夾兩筷子的菜都會遭到繼父的白眼。

弟弟和繼父一樣不是好人。

不同的是,小孩子的惡意從不掩飾。

他會故意踢翻我面前的水盆,叫我「拖油瓶」。

我媽總是說,弟弟還小,不懂事。

後來,在我十六歲的某天夜裡,媽媽被喝醉酒的繼父打得慘叫不斷,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

我怕出人命,走出房間呵止住繼父往下砸的拳頭。

他停住動作,緩緩朝我走來。

我以為他會打我,就像小時候那樣。

但他卻撩開我衣服的下擺,摸上我的腰。

我身子瞬間僵住,無比噁心的感覺涌了上來。

隨後,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跑出了門。

我跑了很久很遠,直至精疲力竭才停下。

我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身子大口喘氣,終於沒忍住,吐了出來。

從那天起,那個家,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後來,我媽給我打過電話。

她說:「迎迎,吳叔叔那晚只是喝醉了,他說他只是認錯了人。」

「你要是不在家,我會被打死的。」

每次繼父酒醒後,求她原諒,她都會原諒。

可是那晚繼父摸了我,她都看見了。

她甚至連我的那份也原諒了。

憑什麼?

我笑了:「他就算把你打死了,你也會原諒他吧?」

她瞬間崩潰了,大罵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後來,我不再和他們聯繫,靠著打零工,還有獎學金和助學貸款艱難地上了大學。

7

大學的時候,我一直因為太窮被室友孤立。

大二的時候,有個室友的項鍊掉了,懷疑是我偷的。

幾個女生圍著我,按住我的雙手搜了我的身。

屈辱感將我吞沒,僅存的自尊心被踐踏得稀碎。

瀕臨崩潰的瞬間,我反覆告訴自己,我只是個窮學生,對她們動了手連醫藥費都賠不起。

我要是被學校開除了,可能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那天,我在走廊上站了很久,垂眼看著被扯破的衣領。

那天下午陽光很好,能看見空氣中紛飛的揚塵。

我卻覺得世界暗得沒有盡頭。

我手裡的名片攥了很久,名片上寫著傅銘的名字。

上個月他代表公司來學校捐了棟樓。

他在臨走前,給了我名片。

我調整了很久的情緒,才讓自己哭出來,然後撥通了傅銘的號碼。

我學著室友給男朋友打電話的語氣,嗚咽著向他哭訴。

他很快就來了,開著輛邁巴赫。

很快,這件可以逼得一個窮學生自殺的事情就解決了。

室友被學校記了過,向我鞠躬道歉。

她們不是真心向我道歉,只是屈服於權勢。

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真切地感受到,有錢有勢多好。

後來,傅銘給我在學校外面租了公寓。

沒過多久,我和傅銘在一起了。

其實剛開始他對我也沒意思,給我名片只是打算資助我讀書。

可是那時候的我太脆弱,活得太累,只想找個依靠,哪怕短暫也可以。

畢業後,我有了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

我也沒和他分開。

我已經習慣了和他一起生活。

雖然知道一切並不會長久。

8

從記憶中回過神,我看著傅銘指腹間摩挲的領帶夾。

好像,和我那天送給客戶的是同一款。

煤球叼著玩具跑到我面前。

我轉身往房間門口走去,煤球很快就跟了上來。

突然,身後的傅銘叫了我的名字。

「許迎……」

他能看見我了嗎?

我瞬間僵在原地,緩緩回過頭。

他的輪廓隱在黑暗裡,正拿住手機給我發語音。

「 ……我不和其他女人結婚了,你會回來嗎?」

我飄到他面前,望見他漆黑的眼底壓著複雜的情緒,嗓音卻很平靜。

「再等我兩年,兩年後沒人可以打擾我們了。」

我凝視他片刻,嘆息了聲。

「你語氣那麼冷漠,我怎麼可能被你打動?」

突然間,我好像有些難過。

我無數次想過。

傅銘發現我死了之後會不會難過?

又會難過多久?

煤球叼著玩具歪著腦袋,不解地看著我。

我低下頭對它說:「算了吧。」

現在,夜已經很深了。

要是他這時候發現我的屍體,會被嚇到吧……

9

晚上,傅銘失眠了。

他時不時盯著沒有回覆的手機螢幕。

輾轉片刻後,他去陽台抽了支煙。

白色的煙霧從他指間騰起。

我望著他,陰冷開口。

「傅銘,我死了,變成了女鬼、惡靈,你晚上不要再想睡著了……」

夜風微涼,煙霧掠過他冷淡的眉眼,漸漸消散。

他抬眼,目光穿過我的靈魂,望向遠方。

我就在他面前,他卻看不見我。

他就這樣,看了很久的夜色。

直到指間的火星燃盡,灼傷他的手指,他才收回視線,摁熄了煙頭,然後拉開了我房間的門。

我慌忙跟在他身後進了房間。

然後,他直接倒在我的床上,睡著了。

而床下,就是我被藏屍的地方。

我死亡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了。

灰白的皮膚上,開始出現暗紫的斑痕。

我閉上眼,好像還能感覺到口鼻被保鮮膜捂住的窒息感。

恍惚間,眼前突然浮現出臨死前的畫面。

我趴在地上,艱難地睜開眼望向前方。

腦後一陣鈍痛,鮮血汨汨。

視線被血霧浸染,一片模糊。

我聽見那人打了通電話:「我……我好像殺人了……怎麼辦……我不想坐牢……」

我還以為,他打的是救護車的電話。

我這輩子沒做過壞事,為什麼會這樣結束?

你是誰?

為什麼要殺我?

我疼得發不出一點聲音,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安靜到我能聽見我的心臟停止跳動,還有呼吸停滯的聲音。

月光穿過樹葉縫隙,溫柔地照進來。

房間裡的血跡被擦拭乾凈。

傅銘睡得很沉。

我能聽見他淺淺的呼吸聲。

10

第二天,他醒來時,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他給助理打了電話。

「查一下許迎在哪出差,幫我買張機票。」

「好的,傅總。」助理有些八卦,「許小姐不和您分手了?」

傅銘垂眸看著湊過來蹭著他褲腳的煤球,唇角彎了彎。

「沒有,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掛斷電話,他開始清理貓砂盆,給煤球添好貓糧和水。

這些事,他從來都不會做。

甚至,當煤球濕漉漉的鼻子碰到他的手時,他也沒有生氣,反而抬手摸了下煤球毛茸茸的小腦袋。

今天的他好像過於反常了。

助理給他回電話的時候,他正在房間收拾東西。

「傅總,許小姐公司的人說她沒有去出差,他們現在也聯繫不上她。」

他微怔了下:「你說什麼?」

「許小姐沒有留家人的聯繫方式,同事聯繫不上她,已經報警了。」

傅銘手指驟然收緊,手背上青筋鼓起。

啞然許久,他才開口。

「我以為她只是不理我了……」

他終於意識到我出事了。

掛斷助理電話,傅銘翻著手機通訊錄。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撥通了他發小牧軒的電話。

「幫我找個人,她好像失蹤了,她叫許迎……」

「她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好陌生的稱呼。

傅銘說出口時,也覺得奇怪吧?

我木然地看著他,忽然想起。

我之前拼了命地工作、往上爬,只是想能靠他近一點。

站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也許會告訴別人。

我是他的女朋友。

可是,太晚了。

我說:「傅銘,一切都太晚了。」

11

時間又過去了一天。

知道我失蹤後,傅銘眼裡掠過一絲慌亂後,眸光漸漸冷淡下去。

他垂眸坐在客廳里,接著牧軒的電話。

有人看見我拉著行李箱,上了一輛車,然後再也沒有消息,沒人知道我在哪,沒有訂機票和酒店,沒有信用卡消費記錄。

雖然方向錯了,但一切都指向了不好的結局。

掛斷電話後。

傅銘坐在陽台上,目光沒有焦距,呆呆望著窗外的夜色。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直到煤球蹭了蹭的褲腳,他才回過神。

他低頭看著小黑貓,聲音很啞。

「她應該捨不得你,會回來吧……」

那天晚上,他還是在我房間裡睡的。

他睡得很沉,又好像睡得很淺。

我能聽見他在黑夜中的呢喃。

「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

傅銘一直在和他同父異母的親哥爭繼承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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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要是輸了的話,以後就得帶著他媽流浪街頭了。

他沒有退路,所以做事不擇手段。

這世界上,沒什麼是他不能利用的。

他這樣精明的人,好像也只被我利用過。

清晨第一縷薄光照在他的眼瞼。

他猛然睜開眼。

他眼睛很紅,胸口劇烈起伏著,喘著氣。

他做噩夢了。

是因為我嗎?

手機鈴聲響了,是牧軒。

他接起了電話。

「許迎手機最後的定位地點找到了,那個地方……」

傅銘閉上眼,聲音平靜如常:「那裡怎麼了?」

「最近發生了兩起命案,死者都是年輕女性。」

傅銘睜開眼,眼底溢出一絲血紅,聲線很冷。

「那你們找到她嗎?」

「還沒有,你有空來派出所做個筆錄,協助調查。」

12

他走出房間,清理貓砂,添好水和貓糧,再用吸塵器吸乾淨貓毛。

就像我每天早起做的那樣。

做好這些之後,他的手機響了。

牧軒給他發了一個定位。

他回到主臥換了衣服。

他沒有換西裝,而是換了身黑色的衝鋒衣。

他好像不打算去公司。

晨光映入他的眼瞳,目光盯著空洞的某處。

神色冷靜如常。

傅銘這個人,好像不管遇見什麼事,都很冷靜。

他小時候被綁架過,親眼看著同行的人被剁下手指。

他不哭也不鬧。

當綁匪把碗扔到他面前時,他反綁著手,跪在地上,吃著碗里的飯。

他甚至笑著說,那個時候,他就像狗一樣。

我問他:「你就沒有童年陰影嗎?」

他說,沒有。

那個時候他太小了,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只能努力記住綁匪的相貌、聲音,然後好好活下去,等著他們被抓,看著他們的報應。

他也確實看見了。

傅銘背著運動背包出了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又折了回來。

他拉開柜子,從裡面拿出了一把瑞士軍刀放進了兜里,出了門。

他有些反常。

煤球跳上我的床,爪子用力撓著床單,還偏頭衝著他叫了兩聲。

他都沒有聽見。

他出門是為了找我嗎?

可,我不在外面。

我就在房間裡啊。

我不喜歡被藏在不見天日的地方。

我不喜歡全身冷冰冰,都是腐爛的味道。

所以,你能不能快點找到我?

13

直到夜深,傅銘才回來。

他放下包,拿出手機,開機。

手機信息欄跳出幾十個未接電話。

他蹲下身,摸了摸湊過來的煤球。

我一直以為,我不在之後,他會把煤球扔出去做流浪貓。

手機鈴聲在空蕩蕩的房間響起。

他微皺了下眉,接起。

電話那邊是他媽的聲音。

「你去哪了?今天的董事會你為什麼沒來?你知道你爸有多生氣嗎?」

傅銘摸著煤球的頭,輕輕「嗯」了聲,像是不在意。

「媽,我想結婚了。」

電話那邊沉默片刻:「和程婉嗎?」

「不是。」傅銘聲音略啞,「我和她在一起很多年了,我也應該……」

「你那個小情人?你怎麼可能和她結婚?你瘋了嗎?」

「她不是情人……」他冷笑了聲,話鋒一轉,「你才是吧?」

「你……」

「別驚訝,我什麼都知道。」他唇角弧度加深,「您什麼都有了……」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

清冷的聲線順著夜風,穿透我的靈魂。

「我只想要她。」

心口處驀地傳來一陣鈍痛。

晚上,他躺在我床上,身體蜷縮著,我聽見他在夢中囈語。

「許迎,你什麼時候回來……家裡已經快沒有你的味道了……」

我的味道早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空曠的臥室一片黑暗。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我了。

14

傅銘只睡了三小時,天蒙蒙亮時又出了門。

還是穿著衝鋒衣,背著登山包。

我知道他又去找我了。

我低頭看著煤球,嘆息了聲。

「你真沒用,他又要白跑了一天了。」

煤球不明所以地「喵」了聲,然後叼著毛線球到了我面前。

我沒辦法陪它玩。

直到深夜,傅銘才回來。

牧軒發了封郵件給他,是一段監控視頻。

視頻里,有人穿著外套,拖著我的行李箱走著。

羊絨圍巾剛好擋住了她的下半張臉。

劉海下面,露出的那雙眼睛和我很像。

不僅如此,她連身高、體形都和我一樣。

幾秒的視頻反覆播放。

傅銘盯著視頻看了很久,然後給牧軒打了電話。

「視頻里不是她,不是許迎。」

「可是她的同事說,視頻里的人是她。」

「不是她。」傅銘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看得出來。」

「那是誰穿著她的衣服,還拿著和她一樣的行李箱?」

客廳里,只亮了一盞壁燈。

他的身子陷入黯淡的光影……僵住……

「你說……」他啞著嗓音開口,「她會不會在行李箱裡?」

15

那晚,傅銘幾乎沒有睡著。

眼神茫茫地看向某處。

「睡覺吧。」我輕聲對他說。

他像是能聽到我說的話,緩緩閉上了眼。

天很快亮了。

一陣敲門聲讓他驚醒,猛然睜開眼。

牧軒來了。

牧軒明顯被他憔悴的樣子嚇了一跳,但也不好多說,咳了一聲,捂住鼻子。

「你們家什麼味?」

難道牧軒聞到了屍體的味道?

為什麼傅銘聞不到?

「我忘記清理貓砂了。」

傅銘走到貓砂盆前,動作緩慢地清理起了貓砂。

牧軒開始開窗通風。

因為養貓的緣故,家裡的窗戶幾乎都安上了帶鎖的紗窗。

除了……

傅銘處理貓砂的動作頓了下,看向隨手推開陽台窗戶的牧軒。

「不要開那扇窗戶,沒有紗窗,貓可能會跳下去。」

傅銘彎腰撈起煤球,將貓抱在懷裡。

牧軒慢半拍停下動作,垂眼看著那扇半推開的小窗戶。

「窗戶好像有被撬開的痕跡。」

突然,我記憶被拽回死前那天。

那人就是從這個窗戶翻進來的。

他朝著我笑。

「姐姐,你怎麼不聽人我把話說完?跑這麼快有用嗎?」

就在剛才,我在樓下遇見了他。

他上來和我搭話。

「許迎,原來你住這種高檔小區啊……」他眼神陰冷地看著我,「你知不知道爸媽現在租的是快拆遷的老房子?」

他長得和繼父很像,我很快認出了他。

他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吳璋。

我媽把他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一直備受溺愛,犯錯過後也不會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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