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帝闕後續章節

2025-01-0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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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武陵侯世子當眾拒婚後,轉頭嫁給了七皇子。

我助他君臨天下,後來的我當過皇后,也當過皇太后。

武陵侯府卻家族衰敗、門楣傾覆。

我一生尊貴,夫榮子孝,壽終正寢,卻重生在及笄之年。

武陵侯夫人再度說起我下頦太尖,乃克夫之相。

我正等著世子拒婚時,他卻違逆其母,朗聲道:「沈姑娘命格貴重,可興燕家,兒願娶之。」

1

我在慈寧宮壽終正寢時,兒孫繞膝,細想這一生已是尊貴至極,享盡榮華。

可是竟然重生到及笄那年,初次參加武陵侯府舉辦的宴會時。

武陵侯夫人請了一位女相士,說她的相術極准,可為眾人預知吉凶,規避禍事。

那位相士端詳著我的臉,良久出聲,語意清冷:「下頦尖尖,乃克夫之相。」

武陵侯府夫人故作震驚:「怎會如此?」

相士趁機進言道:「若是娶了這樣的女子,只怕禍及家中主君。」

「若是為了家門平安,這樣的女子,是斷斷不可進我燕家大門的。」

武陵侯夫人想讓我知難而退,她認為我和沈家有攀附之心,會拿著昔日她在閨中時同我母親說的玩笑話說事。

只是,她想錯了。

我從沒想過要攀附武陵侯府。

武陵侯夫人年輕時候,與我母親算得上手帕交。

她們二人同出雲中郡。

彼時論及出身,她尚且比不過我母親,便故意與我母親交好。

在我外祖家舉辦的宴會上結識了武陵侯,一舉高嫁,成為侯門夫人。

我母親出身書香門第,外祖並不屬意女兒高嫁權貴,便做主下嫁給了他提攜的後生,便是我父親。

父親寒門出身,科舉入朝,又到地方為官,輾轉多年,這才調回京中。

如今,他官居五品,與武陵侯府自是有天壤之別。

武陵侯夫人當日與我母親還有幾分交情,懷孕時曾指腹為婚,約定來日結為親家。

可是後來她適應了侯門生活,隨著侯爺結交權貴,來往之人皆是命婦王妃之流,便再也瞧不上我家這樣的門第了。

她忘了自己在雲中郡時處處不受人待見,只有我母親將她視作姐妹,帶她出入各種宴會,時常銀錢接濟。

可惜,她一朝翻身,便與旁人在身後議論:「從前覺得謝令遙出身書香門第,清流世家,飽讀詩書,我很是羨慕,可是如今入了京城,往來非富即貴,才女輩出,便覺得,她也不過如此。」

她以為相隔甚遠,這樣的話便不會傳出去。

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話終究是傳進了我母親的耳朵中。

我母親只覺從前在閨中時識人不清,錯把這樣的人當作姐妹,便不再與她多聯繫。

如今父親調入京中為官,可那位武陵侯夫人似乎想起了舊時指腹為婚,還交換了信物,便愁得坐臥不安。

這是我第一次在京中宴會上露面,可那位武陵侯夫人便按耐不住了,主動對我出手了。

她清楚地知道這句話會徹底毀掉一個待嫁閨中的女子的名聲,可她毫不在意,只要能毀掉這樁婚約。

她們想要看到我羞憤至極,將頭低下,忍受她們的中傷。

可這次,站在她們面前的不是十五歲的少女,而是在浸淫後宮數十年的掌權人。

我迎著她的視線,不卑不亢道:「母親曾多次對我提起夫人在閨中的模樣,雖出身低微,卻不信玄說,怎麼享受多年富貴後,偏就信起了術士之言,這可與年輕時大有不同。」

武陵侯夫人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出身,她沒有想到我會直擊她的痛處。

她帕子一捏,故作姿態道:「沈姑娘,京中好人家那麼多,求你看在我一片慈母之心,放過我兒吧,我只想讓他一生平安。昔年指腹為婚,是我草率了,如今看來,你們有緣無份。」

她話音落下,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笑話。

人人都知是她瞧不上沈家了,想要毀約,卻還要將髒水潑到我的頭上。

我正要出言反駁時,卻不想,燕世恆長身一揖,對著她說道:「母親,沈姑娘命格貴重,可興燕家。兒子覺得她很好,願遵從舊約,娶她為妻。」

四座啞然。

燕世恆以孝順聞名於京都,這是他第一次公然違逆其母。

武陵侯夫人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質問道:「你說什麼?」

燕世恆擲地有聲道:「我要娶沈則清為妻。」

武陵侯夫人滿眼驚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著我,「你要為這樣一個女子違逆母親?若你執意要娶她,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她這話,說得太重。

氣氛瞬時凝滯,眾人打量起我,似乎在好奇我究竟使了什麼手段,能讓燕世恆如此反常。

可下一瞬間,我向前走了一步,「夫人何須動怒,我不嫁。」

宴上瞬間安靜。

這一次,主動拒婚的是我。

2

我迎著眾人的打量目光,堅定道:「武陵侯府雖是高門,但我也不屑攀附。夫人今日又何必刻薄指摘,肆意折辱呢?有您這樣的婆母在,誰家女兒敢踏進侯府半步。」

燕世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頭微蹙,神色幾番變換,最後浮現思慮之色。

我上前取下手腕上的白玉蘭花鐲,「這是當日您與母親指腹為婚時的信物,今日歸還,舊約作廢,再無瓜葛。」

武陵侯夫人命人去接,可是燕世恆卻堪堪攔下,行動之間,玉鐲砰然落地,碎成三塊。

「看來是命中注定,天意如此。」

他聽出了我語氣中的譏諷之意。

燕世恆神色慌張,厲聲道:「不!」

這一瞬的失態,讓我也確認了,他回來了。

那個後來經歷過大廈傾頹、家業散盡、子息凋零的他回來了。

我曾見過髮鬢斑白的他跪在宮門外,為那個惹出人命官司的兒子求情,求天子給一條活路。

他白髮人送黑髮人。

彼時,天子晨昏定省,我高坐慈寧宮,頤養天年。

我轉身離開了宴會。

燕世恆卻追了出來,當街攔住了我的馬車。

他的眸光似乎跨越歲月,歷經滄桑,落在我的臉上,問道:「你既也歸來,何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從頭彌補?」

我恍然間想起,前世我陪著七皇子君臨天下,成為當朝皇后。

彼時他也要恪守君臣尊卑,跪在白玉石階之下,叩首問安,道一聲娘娘千歲。

我只低聲笑著,略帶玩味地看著他。

他卻語氣低沉,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曾後悔,母親說你克夫不詳時,我未曾站出來護著你,讓她肆意折辱你。還在那種情況下拒婚,讓你顏面無存,成為京中笑柄。」

我放下車簾,只略帶不耐地說了一聲:「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讓開。」

他見我態度如此厭煩,語氣中儘是失望,「你是在等七皇子嗎?他選你是逼不得已,你以為他是心甘情願娶你的嗎?你明知道接下來的路有多難,既然重來一次,為何不願意選擇一條簡單的路,你我攜手,何愁來日不是錦繡前途?」

是啊,來日之艱難,我自然知道。

可那樣艱難的路,我都贏了,這次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前世的我,被武陵侯府公然拒婚,還是以克夫之名,又怎會輕而易舉嫁給七皇子?

只因七皇子趙承湛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太醫斷定他後半輩子再也無法站起來。

他從文武雙全的天之驕子變成了嗜酒如命的殘廢皇子。

一夕之間,門可羅雀。

那個與他青梅竹馬、情深意篤的尚書千金也離他而去。

從他受傷後,她沒有登門看過他一次,反而謊稱大病不起,她的家人便以此為藉口送她前往祖宅休養。

她害怕七皇子在那個時候請旨賜婚,但凡他開口,陛下一定會答應。

七皇子承諾過,若是大勝歸來,便會向陛下請旨賜婚,風風光光地迎娶她。

她想要的夫君是天之驕子,眾人仰望,而不是一個殘廢,日日坐在輪椅上,喝得酩酊大醉,脾氣暴虐,喜怒無常,再不復從前的意氣風發。

陛下覺得愧對這個兒子,也想讓他恢復幾分意志,便做主為他賜婚。

朝中適齡女子皆登記成冊,輔以畫像,名單一批批送進七皇子府。

最開始的名單都被撕碎了。

最后庄妃親自去勸說,七皇子面對生母的苦苦懇求,隨手一勾。

那個被隨手勾中的人就是我,沈則清。

世家貴女們都鬆了一口氣,表面恭賀,卻在背地裡笑稱克夫之女與殘疾皇子,天造地設。

大婚當夜,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的七皇子。

不再是昔日的少年戰神、丰神俊朗,只是枯坐在輪椅之上的行屍走肉,眼神空洞寂寥。

人人都笑我,可我卻在那些人背地嘲笑他的時候,緊緊握住他的手。

我親入藥王谷,苦守三月,求得藥王出山診治。

我親自學習針灸之法,日日施針,助他康復。

整整三年,他又重新站了起來。

3

「你敢與我賭一次嗎?若七皇子平安歸來,他還會捨棄他的心尖摯愛選擇你嗎?」

燕世恆的話語重重落下。

我再度掀開了車簾,他的臉上露出了喜色。

我輕嘆一聲,而後笑道:「你以為前世我得到那些,是憑藉運氣嗎?」

若無幾分超乎常人的毅力與手腕,我又如何在那樣的絕境之中破局而出?

無論七皇子選不選我,我都能過好這一生,又何必回頭委屈求全。

他神色怔然。

細細回想從前,他就應當知道,我能坐穩中宮之位,靠的從不是簡單的運氣二字。

畢竟,當日七皇子登基前夕,尚書千金的病突然就好了,她從祖宅歸來,站在大雪之中,對著他細訴衷腸,說著多年的不易。

可那又怎樣?

登上後位的依然是我。

他與我執手,親口說:「儲君之位,必出中宮。」

只有我的孩子,才能成為下一任君王。

馬車緩緩駛去,只留下燕世恆一人愣在原地。

這一世,是我拒絕了武陵侯府。

我於府中靜聽風雨,桂花開了的時節,我知道七皇子快要回來了。

與前世不同的是,這次他大勝歸來,並未負傷。

文武百官皆在朱雀門外相迎,聲勢浩大。

他入城之時,聽聞沿街百姓,歡呼雀躍,夾道相迎。

燕世恆迫不及待地來找我,似乎,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七皇子勝了,平安凱旋,少年戰神,盛名更勝從前,尚書千金已去七皇子府賀喜了。天造地設、璧人成雙,再無意外橫生。而你,身份微末,想見他一面都難如登天,與他再無交集。」

燕世恆的眼角眉梢中儘是得意,他在挑撥離間。

是啊,七皇子得勝歸來,他依舊是那個天之驕子,身份尊貴,驕傲不可一世,他的眼裡心裡都只有那個與他青梅竹馬、情深意篤的尚書千金,又怎還會有旁人半個影子呢?以我如今的身份,確實見不到他,即便相見,他的眼裡也不會注意到我。

「如此也好,這才是他該有的人生。錦繡坦途,再無磨難。」我坦然笑著。

可是這樣的反應,卻讓燕世恆更加惱怒。

他拽著我的手腕,冷聲道:「你沒有不甘嗎?他跌落低谷時,是你暗夜提燈,與他攜手向前,可如今他站於高處,盛名揚於四海,可是他的選擇只會是那尚書千金。你栽樹,她乘涼。她趨利避害,權衡利弊,可如今的七皇子並不知這些。你旁觀一切,午夜夢回,難道就甘心讓她坐享其成嗎?」

或許,比起不甘,我想要的是其他。

我打斷了他的話,「前世我陪他從塵埃中崛起,他也牽著我的手共赴高台,不曾辜負。今生,從頭來過,互不相欠。」

燕世恆聽完之後,嗤笑道:「不值,七皇子他不值得。」

4

是夜,宮中大宴,為七皇子接風洗塵,更為慶功。

那樣的宴會,我本沒有資格參加,卻有內廷中官特意引我入宮。

眾目睽睽之下,七皇子躬身而跪,朝著陛下朗聲道:「兒臣心悅一人,求父皇賜婚。」

「哪家女子?」

坐在前方的尚書千金已是滿臉喜色,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周圍人也都向她投去艷羨的目光。

她正欲起身時,七皇子再度出聲道:「兒臣求娶光祿寺少卿之女沈則清,求父皇允准。」

聞言,眾人目光錯愕,齊齊朝我看來。

燕世恆的杯中酒灑在了衣袖上,目光凝住。

尚書千金的臉色瞬間煞白,她的目光在我和七皇子之間反覆流轉。

場上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遙遙高坐的天子竟笑出了聲,「既然有了鍾意的女子,朕自然要成人之美。」

賜婚聖旨當場降下,恭賀之聲不絕於耳。

我愣神之間,父親笑著催我怎麼還不快領旨謝恩。

這次,似乎也不曾給我留下選擇的餘地。

和前世一樣,又不一樣。

一樣的是,婚事同為天子所賜,並不過問我的意願。

不一樣的是前世眾人冷嘲熱諷,這一世她們滿眼艷羨。

他仍是陛下最為得意的皇子。

七皇子越過人群,朝我走來,行動間,銀紋華服隨之而動,自有一番尊華氣度。

趙承湛,他回來了。

意氣風發,丰神俊朗。

他的風采,更勝從前。

「此番平定西域番國之亂,得上清珠,珠光瑩瑩,可照一室,珠內有仙人玉女雲鶴絳節之象搖動於其中。願以此珠為聘,與卿歲歲年年。」

他將錦盒打開,盒中明珠熠熠,室內瞬時華彩萬千。陛下將這枚上清珠賞賜給了他,他卻拿來做聘禮。

人群中傳出驚呼之聲,讚嘆不已,「番國至寶,價值連城……」

他目光灼灼,看向了我。

我已經聽到了那些竊竊私語,她們在議論,在質疑憑什麼是我得到這一切。

可是,世人艷羨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你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我壓低了聲音,只有他能聽見。

他眸光微暗,自嘲一笑,轉而堅定了目光,應道:「是,今日只會有一個答案。」

眾人艷羨,亦是騎虎難下。

他在逼我答應。

天子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我的父親滿臉焦急地在向我使著眼色,四座投來探究目光。

我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那個錦盒。

將它緊緊合上,瞬時室內華彩盡收。

他看著我,笑意盎然。

可我卻沒有絲毫笑意。

他逾越了。

5

趙承湛的副將在參加完慶功宴後便突發惡疾,死得毫無徵兆。

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我並不意外,是他的手筆。

尚書千金楚淺月回去後也一病不起,太醫診斷後卻說這是心病。

她在賭,賭七皇子會心軟。

可是半月過去,七皇子都不曾登門。

街頭巷尾說的皆是七皇子以番國至寶上清珠為聘,求娶沈家嫡女。

父親一邊大喜過望,一邊又忐忑難安。

莊妃卻突然傳我入宮,不管是什麼緣故,我都躲不開。

我進入蒹葭殿時,看到的人不只莊妃,還有尚書夫人。

楚淺月還不死心,今日之變故,她永遠都想不明白原因。

在她的眼裡,只是趙承湛突然變了。

明明青梅竹馬、情深意重,一夕之間,恍若陌路之人。

她不會知道前世的她做了涼薄之人,審時度勢,權衡利弊,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棄他於低谷深淵。

莊妃的臉上透著打量,尚書夫人的臉色卻甚是複雜。

我剛一進來,她就撲跪過來:「沈姑娘,求你給我女兒一條活路吧。她與七皇子青梅竹馬,一片痴心,你成了正妃,她不與你爭,只求您給她一個側妃之位,圓了她數載痴念吧。」

我後退一步,堪堪側過身子,不受她這一禮,冷靜道:「楚夫人,您起來說話,這是天家殿宇,自有規矩法度,不是鬧市街頭,能靠撒潑打滾解決問題。」

這句話讓她臉色變了又變,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今日叫我來,不過就是想用楚淺月病重來逼我點頭罷了。我若應了,便叫她們如願了,我若不應,這鐵石心腸、善妒的名聲怕是要傳出去了。

可此刻,我話已說透,她再堅持原來那招,便與市井潑婦無異。

她還是要那點臉面的,只能緩緩站起了身,初時願意為她女兒放下身段豁出去的勇氣已經削減了大半,開始在意起四周宮女的眼光了。

我趁機開口道:「楚夫人剛才說的話,我已聽明白了。七皇子曾與我解釋過,他對令千金只有兄妹之情,讓我斷不可誤會。這般看來令千金即便對七皇子再痴心,也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我若應允,豈不是逆了七皇子的意?再者,七皇子乃人中龍鳳,天底下仰慕他的女子如過江之鯽,難道我都要接進府中,納為妾室嗎?」

「你……」

尚書夫人被我的話噎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

最後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莊妃。

莊妃找了個由頭,讓她先回去。

待尚書夫人離去,她略帶讚賞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進退有度,冷靜從容,不錯。」

從頭到尾,她並不是真的要為楚家出頭,尚書夫人只是她試探我的工具人而已。

莊妃全程旁觀尚書夫人發難,她只是想看我如何應對。

若是楚夫人發難時,我慌亂無措、膽怯茫然,莊妃定會失望的。

她擔心的就是自己兒子真的選擇了一個小門小戶、毫無眼界、不會處事的女子。

若我顧及名聲被楚夫人要挾,答應她的請求,那我在莊妃眼裡也會落下一個毫無主見、無法主事的形象。

莊妃要的是七皇子府進退得宜、獨當一面的女主人,是能成為七皇子賢內助的女子。

楚淺月從她裝病博同情,用痴情做籌碼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她的手段,不登大雅之堂。

兒女情長,從來都是帝王家的羈絆,而非助力。

「皇子正妃的確看出身,卻不是只看出身。承湛戰功赫赫,已不需要妻子的母族來增添榮光。比起出身,本宮更在意她是否聰慧,行事手腕能否擔得起這個位置。」

她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心下已然明了。

「承湛的眼光,並未讓我失望。"她緩緩說著。

臨行時,我朝她走近,緩步一禮,更是趁機提醒道:"殿內薰香有異,還望娘娘小心。」

她的臉上略顯錯愕。

6

我離開蒹葭殿,走在漫長宮道上,抬眼望著這高高矗立的宮牆和四四方方的天。

這裡,從來都是壓抑的。

趙承湛等在了宮門口,負手而立,錦衣華服隨風搖曳。

「我已在這裡等你許久了……」

他聲音和緩,笑如春風,話中別有深意。

「你何時歸來?」

面對著我這樣的話語,他顯然意料之中。

「一個月前,堪堪避過那場算計。」

他在戰場上受傷,本就是一場陰謀。他的副將被三皇子收買,原是想取他的性命,最後卻讓他重傷殘廢。

如今他有選擇,卻又將我和他捆綁在一起,如前世一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已明白我和他的處境,如今一切從頭來過,他想要的九五尊位,以及我想要的來日,都需要重新謀劃。

即便這次他不再是殘廢皇子,卻並不意味著皇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古來已有太多的皇子王爺倒在登上皇位的最後一步。

未成終局,那便不是終局。

與我成為盟友,勝算最大。

三皇子算計他不成,便勢必還有後招。

「前路未定,強敵在側,重新來過,仍不可有半分鬆懈。」

聽著我的話,他笑著點了點頭。

這次,是他硬逼著我上了他這艘賊船。

「殿下明知莊妃娘娘召我入宮,用意並不簡單,卻冷眼旁觀?」

「我知道,你能應付得來。」

可是,能應付和願意應付,本就是兩件事。

「我可以助你,但是你要允我一個承諾。」

「好。榮華富貴,功名權勢……皆無不可。」他眸光微亮,鄭重地應著。

他將腰間懸掛的墨玉蓮花紋玉珏,取下一半,遞到我的手中。

「此物為信。」

我的眸光落在那一半玉佩上,有些恍惚。這玉珏,可一分為二,也可合二為一。

前世,我成為他的皇后之時,得到了這枚玉佩,也就是那個時候起,才得到了他全部的信任。

我從他身邊緩步而過,「功成之日,我自會告訴你,我要的是什麼。」

我回到沈家後,深居簡出,儼然一副待嫁模樣,整日繡著嫁衣。

婚期定在明年。

可這婚事,只怕不會那麼順利。

三皇子是趙承湛最強勁的對手,是繼後所生,在朝中得世家支持。

陛下遲遲不立太子,諸皇子蠢蠢欲動。

趙承湛受傷殘廢,皆是他一手策劃。

那個副將,早就被他收買。

趙承湛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他的地位了。

若論才能出眾、朝野聲望,三皇子遠遠比不過趙承湛。

可是論及出身,倒是三皇子更勝一籌。

中宮嫡子,更為名正言順。

若趙承湛是庸才,當個閒散王爺,倒也不錯。

可是他的戰功,陛下予他的無上榮寵,已經讓人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來日不管是誰登基,都容不下他。

那個位置,他必須爭。

莊妃賞了許多綾羅珠釵,她的貼身女官親自來了府上,臨走時說了一句:「娘娘已換了新的薰香。」

這便是告訴我,她身邊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已被清除。

我笑著送她出門。

母親雖聽不懂我與那女官之間的啞謎,卻為我能得到莊妃的認可而高興。

7

朝中波折橫生。

世家本是三皇子的助力,卻在一夕之間風向大變,皆說七皇子文治武功、德才兼備,當立為太子。

朝野上下,齊齊上奏。

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徵兆。

陛下喜歡一個有能力的兒子,可是當他的能力和聲望超越自己時,那便會引起忌憚了。

前世他身受重傷,跌落低谷,如今卻是鋒芒畢露、四海揚名。

已是截然不同的處境,朝中卻集體上奏立他為太子,結黨營私之嫌已然太重。

陛下若是多疑,只怕他將會惹禍上身。

可這樣的招數,不像出自三皇子之手,他歷來寸步不讓,如此以退為進的攻心之策,不像是他的路數。

與此同時,工部負責修建的承天壇突遭雷擊,引發火災。

朝野流言皆說這是有人意圖僭越尊位,引得天神降罰。

工部尚書被問責下獄。

可那流言中的僭越之人,自然影射的是趙承湛。

承天壇的確會遭雷擊,可是這件事本該發生在八年之後。

根本不是什麼天神降罰,而是承天壇上的屋脊獸首內置金屬物體,周圍古木參天,遇上雷雨天氣時,容易引發雷擊,屋脊木質結構,轉而形成火災。

若是有人知道來日事,故意放置金屬之物於房脊之上,再加上雷電天氣,便會誘發雷擊事件。

能將八年後的意外事件轉為如今的人為之禍,並且用來對付趙承湛。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燕世恆投靠三皇子。」

我提筆寫下幾個字,裝進信封,讓人送進七皇子府。

重生歸來,趙承湛的目光緊盯著三皇子這種明面上的勁敵,只怕忽略了燕世恆這個也知來日事的幕後之人。

燕世恆對趙承湛的恨意與敵意,已經不屑於隱藏了。

武陵侯府步步衰落,門楣傾覆,他的怨與恨,只怕已積攢了許多年。他歸來,勢必要成為攔路石的。

三日後,趙承湛稱病,病得來勢洶洶。

宮中太醫皆說是舊疾復發,若是不能靜養,便會危及性命。

次日,他便請旨前往京郊景山養傷。

他離開京都之後,流言漸漸就散了。

此舉遠離權爭,能讓上位者安心。

雖避禍,卻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在景山待一輩子。

他殺了那個副將,平安凱旋,占了先機,三皇子和燕世恆卻反撲得這樣快。

緊接著,刑部尚書被指徇私枉法,製造冤假錯案。

定遠將軍也被人揭發在軍中居功自傲,不聽調度……

這些人,私下皆是趙承湛的追隨者。

一夕之間,盡數遭人構陷,已被革職。

燕世恆攔住了我的去路,盡顯得意:「我絕不會讓武陵侯府的悲劇重現,這一次,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此刻而言,的確是你們占盡上風,但也僅僅是此刻。」

我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的臉上湧起不忿,「在你眼裡,我就永遠比不過他嗎?」

「是,你比不過。」我的話語不留餘地。

他冷笑道:「是嗎?等他死了,也就沒人拿他與我作比了。屆時,再續你我未完的婚約。」

話音落,他拂袖而去。

我卻陷入沉思,燕世恆這句話並不簡單,他說這麼一句話,不可能只是為了詛咒泄憤這麼簡單。

除非,他們將有大動作。

8

我讓人緊緊盯著三皇子和燕世恆的動向。

三皇子府和武陵侯府卻出奇的平靜,一切如常。

可是直覺告訴我,有問題。

香山紅葉美不勝收,我出城遊玩時,看到一隊人馬便衣出城,本沒什麼異樣之處,可他們的衣領處繡著飛燕形狀的標誌。

尋常人自是不識得。

可前世三皇子敗落之時,這些人以命護他。

這是三皇子手下死士的標誌,他們被稱為霧刃。

霧刃一出,必定見血。

那這次,他們又要取誰的命呢?

電光火石之間,腦海中有一念閃過。

不好,西郊景山已不安全了。

趙承湛稱病避禍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他們還有後招,還要趁這個機會,要他的命。

想明白所有事,我徑直朝著鶴觴酒樓而去。

「煩請通報,我要見十七先生。」

「七皇子有難,速遣人手隨我前往景山。」

他們看到我手中的玉佩,目光一凜,即刻清點人數,趁著黃昏動身。

趙承湛給我的這枚玉佩,可以調動他手中最神秘的隱衛。

我翻身上馬,與他們同赴景山。

片刻耽擱不得,可等我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那些人慌忙逃竄的模樣。

此刻,他們腹背受敵,再無生路。

我騎在馬背上,看到趙承湛站在高處,負手而立,他的身後站著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對準了那些死士。

箭羽橫飛,不留活路。

他們是死士,若退無可退,便會咬舌自盡,絕不會拖累主人。

既然留不下活口,趙承湛也並沒有打算手下留情。

天色漸沉,月光之下,地上儘是血色。

看到我的出現,他笑了,「你終究是捨不得我死在這裡的。」

這樣嚴肅的時刻,他竟有工夫說笑。

那日我提醒過他,燕世恆投靠三皇子。

那麼他稱病且退居景山之舉,便是在請君入甕。

這裡,早就埋伏著許多弓箭手。

今夜,所有的霧刃都將死在這裡。

三皇子手底下的死士,無一倖存。

斷他左膀右臂,讓他元氣大傷,這才是趙承湛的目的。

趙承湛在西郊景山遇刺,消息傳回了朝中。

並且在那些死士的身上搜出了暗器,所用玄鐵皆是特供皇室的。

可那玄鐵只有幾位得寵的皇子府中有,這些人中,有能力豢養死士的,只有三皇子。

所有懷疑的目光都投向了三皇子,更有流言說承天壇被雷擊,就是有人意欲殘害手足,引得上天示警。

陛下也在早朝上敲打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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