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負氣運的女主想契約一頭上古靈獸,
她闖入杻陽山,殺掉我大半族類,
在剩下的幼獸里挑挑揀揀,扯出我剛剛降生的妹妹:
「就這一隻長得還算可愛些,配得上我。」
奄奄一息的母親拼上最後的力氣要噴出口火來,
卻被她一劍釘死在地上。
「弱肉強食,不是你們獸類的法則嗎?不服憋著!」
她大搖大擺地御劍離開,
身後是沖天的火光、和滿地鮮血屍身。
我從天界散職回來的時候,母親剛咽下最後一口氣:
「子寅,報仇。」
1
「本仙再問你一次,拔骨洗髓、剝皮易筋,除盡獸性化身為人。
境界大跌,再不能上靈山,你可願意?」
靜容上仙坐在蓮花台上,悲憫地看向階下。
不知是在看我,還是在看地上的螻蟻蜉蝣。
因告狀受刑的傷口尚未癒合,隨著我低頭的動作,又裂開兩處,流出汩汩鮮血來。
「我願意。」
靜容上仙看著我長嘆一口氣:
「那女修是人界的氣運所在,大道運轉之中的安排。有仙職的你告不得,丟棄仙身捨去靈體的你又能拿她如何呢?」
我垂下Ŧũₓ眼,將自己的神情掩蓋在陰影里。
「小仙想去看一遭,去看一看,Ŧű̂⁾被大道選中的人物,為何殺我族人,奪我胞妹。」
憑什麼?
獸血上行,怒氣翻轉,喉中強烈的灼燒感被我緩慢地壓下去。
早在今日,我帶著族類的血衣告上天宮的時候,已處處碰壁。
刑神去朝夕宮祝壽、天帝閉門不見,就連從來公允的樓樞仙君都一臉晦氣地看著我。
我求告無門,立在界門石外絕望大喊:
「我鹿蜀一族,萬年前馱眾神過歸墟封魔,強者隕落大半!
千年前異人之戰以精元養仙門法器,族眾境界大跌修為削弱。
神仙有難,我族催心剖肝!
如今我族被下界修道者虐殺屠戮,竟告無可告嗎!」
於是,樓樞仙君終於願意同我說幾句話。
他大義凜然,仿佛在打發一個鬧事的孩子:
「若不是你族中功績,哪裡有你今日的仙職?
下界女修的事兒便不要再提了,天宮必會補償你的族類。
其他的,大道自有安排。」
我終於忍不住,鹿角昂揚,從喉中噴出一口火來:
「什麼仙職安排,我只要一個公道!我要她將我的胞妹還回來!」
樓樞仙君華貴的白袍被我燒著一塊,
他冷哼一聲:
「小小女仙,好大的膽子,拉下去受十道雷刑!」
2
受過雷刑的我被拖到靜容仙子的蓮台之下。
她是整個天宮最慈悲的仙子。
正如此刻靜容看著我,露出濃重的哀色來:
「子寅,當初你母親將你帶上天宮,想為鹿蜀一族求個仙職,你可知是為什麼?」
因為鹿蜀一族年年衰落,血脈鹿角又都是修行聖品。
母親身為族長,不惜舔著老臉來給我求仙職,就是為了天宮有人好歹能庇護族群。
若有懷璧其罪的一日,也不至於全然任人宰割。
我將頭埋在地上,冷笑一聲。
弱肉強食,那女修竟也說得沒錯。
是母親想得太好,我族群過於天真。
見我不說話,靜容仙子忽地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也是你命中的劫數。去吧,到了下界,莫忘了杻陽山的同族。」
仙音一過,
靜容仙子的拔骨術瞬間打出,無數法華絲絲縷縷地切入我的身體。
剝皮、拔骨、剝筋、放血......
巨大的力量將我一寸一寸切開,又重組。
模糊之中我仿佛聽到靜容無奈地聲音:
「鹿蜀一族竟還有這樣的硬骨頭,我還當她挺不過去呢!」
所以我求她將我重塑成人,打入下界。
十道雷刑已讓我徹底明白,我在這裡求不到公平,甚至今日之後連活下來都困難。
那個身負氣運的女修身上,有我觸碰不得的禁忌。
既然如此,我何不來到她的世界,以我自己的方式求一個公平。
畢竟,她要上靈山,
而我願放棄一切為她下山。
3
找到洛平霜的時候,她正作為近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弟子贏下仙門大比。
我和一群千里迢迢爬上肅山準備拜師的凡人一起,
仰望著站在山巔的大師姐意氣風發地收起白虹劍。
「各位同門、遠道而來的修行者,在下洛平霜,呂祖青門一派同光真人弟子。
今日僥倖得勝,不敢自傲。但求一劍一道,匡世間正氣,承襲老祖之志。」
只這兩句話,她衣袂飄蕩,神情坦蕩,
如高潔的仙子一般,令人心生仰慕。
「那就是洛平霜!那就是青門的大師姐洛平霜!」
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喚著她的名字,
只有我抬起頭看著這位,緩緩勾出一抹笑來。
修仙十二門,青門是現世最大的一派,這次想要拜入青門的更是數不勝數。
上到肅山的這些已經過了九道試煉,
而最後一道試煉,是定靈石。
修仙者最重靈性,靈力越盛的凡體,定靈石便會催出越耀眼的光芒。
上一次定靈石光芒大盛,就是洛平霜上山拜師那日。
而這一次,我在入夜的時候站上山巔,緩緩將手放到定靈石上。
一息而已,青門千年來從未見過的光芒從定靈石上瞬間爆發開,
近些的弟子甚至都睜不開眼睛。
本昏昏欲睡的長老都驚呼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
「竟是比音兒更有靈性的弟子!」
本來氣定神閒的洛平霜臉上的笑容緩緩僵住,
她握著劍快步朝試靈台走來。
盛芒褪去,我正背著一把古樸的青銅劍笑著等她。
「洛師姐。」
這一刻,我才真正和這位身負天道氣運的天之驕女站在一處。
我高聲道:
「散修趙子寅,願拜同光真人為師。」
我分明看到對面的洛平霜面上又崩開一分。
只因同光真人早已閉門,她洛平霜是同光唯一的弟子。
4
不等其他長老說話,洛平霜便恢復了平日裡的樣子:
「可惜師父早就說了平生只收一個親傳弟子,以你的天資,若讓我代為授課,未免有些埋沒了。青門還有其他師叔伯,不論你拜在何處,都是一場造化。」
我點點頭:
「原來如此,可若不問問真人,洛師姐怎麼知道他不願意破例再收下我呢?」
話音剛落,肅山東側便有一人御劍而來,
他急急收劍,白衣玉冠之間,千年沒有波動的情緒在這一刻鮮有的失態。
「方才定靈石上的盛光,是誰激出的?」
來的,正是同光真人,當初帶洛平霜闖我杻陽山燒殺掠奪,出了名護犢子的那位風光霽月,當世第一劍修。
洛平霜往後一步,垂下眼去,平添了一抹破碎感,她強扯出一抹笑。
「師父,是這位散修的道友,她想拜您為師。」
同光已經快步走過來,端詳我一陣後朗聲笑起。
「千把年了,我從未見過定靈石有如此盛光。好,那便拜入我門下。」
他說完,又點頭,連道三聲好。
場內恭賀聲一片,無外乎都在高興青門又得此天才人物。
只有洛平霜,靜靜地立在一處。
眼睜睜看著,這眾星捧月的中心,從她換成我。
5
修仙者,強者為尊。
境界越強則有越多勢力和資源,所以強者更強,弱者恆弱。
洛平霜之所以被青門用所有資源供養,不遺余力為她打造出塵的名聲。
就是因為,她是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弟子。
而同光真人,苦修幾百年,堪堪停在陸地神仙之境,差一步飛升。
他對洛平霜所有的愛護和縱容,都來源於:己道不悟,便悟他人道。
他想從洛平霜的修行上,領悟自己的飛升之道。
於是,面對比洛平霜,比整個洪荒大澤的修煉者都有天賦的我。
同光怎麼能不動心呢?
一位叫尋誠的師兄說,我的拜師禮定在明年開春,規格章程都十分隆重,
我的居所用度,也是比照著洛平霜的待遇辦的。
這在青門,的的確確是頭一份兒。
聽他這麼說,我轉臉就帶了幾分愁思:
「這是否有些不合規矩,我......我看大師姐仿佛不太喜歡我。」
尋誠即刻笑了,他擺了擺手:
「大師姐是咱們青門最好相處的人,往後你就知道了,不管誰修行上有不妥的,大師姐比自己受阻還上心。
早些年山下有一位苦行僧,徒步九州苦苦參道,愣是連聚氣都不能。是大師姐見了不忍,捨出自己剛得的紫福草。」
洛平霜在青門,從未開口要過什麼,上品靈丹、法器、門派里所有上乘心法都默認她先挑選,
剩下的才分到其他弟子。
金丹大圓滿那日,更是由同光帶著在九洲大陸上尋遍了靈獸。
獸好自由、天生驕傲不羈,怎麼甘願認人為主,契己成仆。
尋常修煉者一生有一頭普通小獸已是造化,
同光愣是想著法子替洛平霜找了三頭上古靈獸。
第一頭,是麟獸,四千年前三不猴子山下油鍋沸騰,鑽出一條凶獸混沌來。
眾仙合力鎮壓不成,請來了東荒方才成婚的麒麟兩獸。
千年又千年,麒獸耗儘自身靈力終於和那混沌同滅,只剩孤零零一頭麟獸。
洛平霜知道了,說自己有法子救活她的愛侶,誆騙麟獸與她結契。
第二隻,是重明鳥,重明眷戀家鄉,可驅凶獸,逐戾氣。
於修煉者來說,能使其靈台清明,心境坦闊。
洛平霜表面上清高出塵、心懷大義,可為了快速修行,私下不知做了多少惡事。
最是需要凈化心神。
故而,她在無極山設下靈瘴,截殺了最後一批回鄉的鳥群。
四十九隻重明鳥,在沒有時間和空間的靈瘴中盤桓受阻,無奈之下排成一行,迎著山巔俯衝而下。
第一隻撞死,術法靈力便傳給第二隻,以此類推,老弱先行,將生的機會留給族中更有機會活下去的。
等到最後那隻承襲了所有鳥兒的生命力,洛平霜再以救世主的姿態演一場拙劣的戲。
大喜大悲之下,讓重明鳥心力交瘁,甘願認主。
第三頭,就是我的胞妹Ṫû⁼,子詡。
半路截來的多了,洛平霜便想要一個從小養大的靈獸。
那靈獸要毛色鮮艷,要通體靈光,全身是寶,要於修仙者大大有益處。
所以她選定了鹿蜀,長年衰微且出了名好脾氣好欺負的一族。
她連一點心思都沒用,提劍來殺。
見我不說話,尋誠停下腳步來,有些著急地看著我:
「師姐真的是極好的人,你現下覺得疏遠,隔幾日定然覺得她十分親厚。小師妹,你是不是不信我?」
哦,是這樣。
我彎起眼,照著月色露出自己順從柔美的半張臉來:
「師兄說的,我怎會不信呢。那日後,可就要麻煩大師姐啦!」
6
這一日,同光召我細細問了從前修行之事。又問我何時引氣,學過什麼術法,可見過什麼靈藥。
我搖頭,一概說不知道。
上座的一位面上已經浮滿了不屑:
「一個散修罷了,連門路都沒摸到,如今興師動眾,叫我們都出來看。
也不怕這小丫頭折壽。」
洛平霜拱手上前:
「師伯不知,子寅師妹昨日將定靈石激得盛芒大作,許是九州之上還從未有過的天賦。
故平霜想著,若真如此好氣運,大荒北那片靈脈,便十拿九穩了。」
而這時,將靈氣探入我神識的同光說話了:
「元嬰大後期。」
「什麼!什麼境界?」
議事堂上首眉發皆白的老者猛地從石椅上站起來。
同光真人探入我神識的靈氣陡然引出,他睜開眼,又驚又喜地說:
「元嬰後期,僅一步便可出竅!」
「你看她的骨齡,是多大歲數?」
同光:
「師兄,約莫二十多歲。」
那老者又頹然坐回原處,神情複雜,又是唏噓又是捶胸。
「大道的寵兒,這便是大道的寵兒啊!」
下首不知是誰,咬著一根兒草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大師兄,別錘胸啦,沒聽方才同光說。咱們這位小師侄,是個散修,無師無派。
那她,是怎麼練的呢?」
這話聽著是和上頭的長老說,可他站起來,一襲紫色長袍,發中也有灰有白,偏長著一張十分年輕朝氣的臉,吊兒郎當不羈不屑。
壓不住這身衣裳,也配不得這發色和滿身的威壓。
他站起來,看向我,眯著眼睛,裡頭是洞悉一切的自傲。
「趙子寅,如此大本事的散修,在這九州大陸上,可是只言詞組都沒有啊!」
看這威壓,大抵是在出竅中期。
嗯知道了,那位傳言中對洛平霜予取予求的師叔,大音真人,魏虛。
我抬起頭,懵懂地看著他,無辜又可憐。
魏虛幾乎凝成實質的威壓如泰山壓頂般逼來,到我身側又悄無聲息地化開。
如冰雪見春,除了消融再無他法。
「上山前一日,我做了一場夢,夢見撥雲見日,靈氣化龍而走。醒過來便這樣了,其他的,徒兒實在不知。」
說這話時,我只看著同光,眼裡暈開一團霧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卻不敢說的模樣。
同光看了,自覺站在我身前:
「平霜拜師時,魏師弟便同我搶,這回眼見如此天才人物,又難受了?
哦對了,你上回給平霜帶回來的萬星石,便給子寅吧,如今她破境在即,用得上。」
洛平霜即刻抬起頭來:
「師父!我也要破境,您忘了嗎?」
同光擺擺手:
「先給子寅用,她一夜入元嬰,誰知道有了資源之後是什麼光景。」
從前千百回,洛平霜從別人那裡輕鬆搶走所有資源。
她也只是一句,自己是強者,理應享受所有最好的東西。
如今我在這場鬧劇中看她,看她一點一點褪去偽裝,充滿仇恨嫉妒地也看向我。
四目相對,我彎眼一笑。
7
重明鳥化出真身來,靜悄悄地落在我的肩頭。
「找到它們了嗎?」
鳥兒搖搖頭:「沒有找到。」
如今是個秋日,窗外的風一吹,落葉散開又聚起。
抱成團兒,在院子裡來迴轉圈兒,只等著不知何時再被打散,了無生機地躺在地上被踩到泥里。
那隻和我一樣也在尋Ţü⁸找同族的重明鳥緩緩地說:
「能聯繫到的獸族都回了消息,若真到魚死網破的時候,他們願意一戰。近兩個甲子,天地間靈氣愈加稀薄。這群修仙者,仗著自己勢大,幾乎要將海內的靈脈挖空了。多少族類家園失守,被迫遷移。更甚者,他們開始圍剿靈獸,逼迫我們立下契約助他們修煉。
子寅,若再不反抗,那我們獸族,將會永遠淪為奴隸。」
我點點頭,手上把玩著帶有無窮靈力的萬星石:
「等知道洛平霜身上氣運的秘密,我們便滅了青門。」
說來奇怪,洛平霜身上的氣運,我感覺得到。
那種自降生便享受得天獨厚天賦的驕子,理所當然的人群焦點。
仿佛天道運勢命理,都在助她飛升。
我靜靜地坐著,感受方圓十里之內的草木驚動。
花有花期,樹有枯榮,人命有休止,日月有升降。
洛平霜,你種下的因,憑什麼不結果呢?
8
萬星石易主之後,青門極微妙地產生了變化。
從前都是洛平霜先挑選的資源,第一時間都送到了我的院子裡。
從前排著隊等洛平霜指點的弟子,總在我修煉時不經意出現,同我研習術法,交流心境。
這一切改變,都是因為我在不經意間和同光說了一句話,
也是這句話,令他心境大開,即刻便去閉關了。
閉關之前,他只吩咐了一句,青門上下以我的修行為重中之重。
九洲大陸現有五位陸地神仙,無一不是卡在這一境界百年千年的等死。
而青門上一任飛升那位,只因心境閉塞,強行沖境,叫第一道雷劈死了。
不論同光和洛平霜有什麼離奇的師徒情分,總也大不過飛升二字。
而洛平霜憋屈了這些日子,總是要出手的。
同光閉關的第十七天,是青門門內弟子相互切磋的日子。
早就有弟子設下賭局,賭我能不能打敗這個從無敗績的大師姐。
洛平霜修煉兩百年,如今方到金丹大圓滿。
而我元嬰後期的境界,卻從未修煉過術法,毫無實戰經驗。
帶我去演武場的還是尋誠,他這次的態度更加謙卑些,一路上只講自己的道心和修煉,隻字不提洛平霜。
「小師妹,依你看,我什麼時候才能結丹呢?」
我從喉間嗯了一聲,語氣仍舊溫和:
「師兄身上穿戴,同旁人多有不同,相比也出自修仙世家,靈藥纍堆才練到這個境界,怕要結丹還困難些。」
尋誠睜大了眼睛,連連點頭:
「是是是,當初家裡不知花了多少靈石才將我送到青門來,可來了幾十年,我這......」
我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聽說大師姐有三頭靈獸,子寅好生羨慕,若能看一看就好了呢~」
尋誠腦子靈活,相比聯繫到了最近我幾次三番搶洛平霜資源的事兒。
「大師姐的靈獸,我們......我們可見不上。」
我即刻轉了身子,大步往前走。
「什麼時候能見到靈獸,說不得師兄就能結丹了呢!」
尋誠立馬追了上來:
「大師姐今日切磋怕是要用十成法力,小師妹,你......你可千萬要護好丹田呀!」
9
弟子鬥法,境界內一一比試。
勝者可入靈脈修行,獲得上品靈丹法器。
結丹期的弟子,為了得勝,甚至會召喚出自己的靈獸。
尋誠自身法力有限,他是第一個結印召喚契約獸的。
靈光消散,一頭帶傷的白虎嘶吼而來,仿佛是驟然失去渾身束縛的茫然,又仿佛是長年累月俯首稱仆的憤怒。
白虎衝著眼前的人類疾奔而去,瞬息之間,對面的弟子連打出三發引雷訣。
每一道雷都衝著白虎的眉心而去。
獸以肉身抗衡人類術法,而尋誠則躲在白虎身後伺機尋找對面的破綻。
我負手笑了一聲,抬起手揮開演武場的結界。
雷光大作,在打到白虎額間時,被我及時拍散。
白虎抬起頭,渾濁的眼向我望過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為他擋下攻擊。
「小師妹,你這是在做什麼?」
尋誠急吼吼地走過來:「如此我們分不出勝負,誰該入靈脈?」
我沒有說話,將身上僅存的獸血逼到掌心,輕輕地安撫掌下這隻虎。
「莫怕,莫怕......」
白虎嗚咽一聲,在咒符消散前矮下身子,低下了頭。
我這才站起身子,嘆出一口白蓮花該嘆的氣,無辜地說:
「我怕虎兒疼啊,這三道雷打到他身上,他怕是要疼壞了。」
尋誠愣了愣,隨大笑出聲,身邊的弟子也都笑起來。
許是想起來我的境界,他說話的聲音明顯和緩許多:
「小師妹,靈獸本就是為我們擋術法的,以後你有了自己的靈獸,便知道了。」
「是啊!我還頭一回見修仙者心疼靈獸呢,小師妹,只有弱者才有這些婦人之仁,你這麼強的修為,怎麼這都看不開。」
是嗎?我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卻咬住牙輕輕地說:
「是不是該到我比試了呀?」
洛平霜迫不及待地從看台飛身下來:
「小師妹這麼軟的心腸,一會受傷了可別哭啊!」
10
秋日的風是極肅殺的,可我最喜歡的季節也是秋。
一到這個季節,母親的麥子就熟了。
她會帶著年輕力壯的公鹿蜀去打麥子,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
反正第二日田壟上就會堆好一個又一個麥秸垛。
這樣的時候,母親不許族類用法力,她說秋收秋收,人間一年的好兆頭都在這了。
她希望鹿蜀一族,年年歲歲,都如這個好兆頭一般。
團圓,豐收。
現下我站在肅山之巔的演武場上,秋風將我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我解開從杻陽山帶來的純鈞劍。
青銅古劍才立於我掌心,洛平霜便不屑地冷哼一聲:
「小師妹,你這劍是古樸,但看著卻有些脆了。咱們青門有許多名劍,你不妨去選一把。」
我搖搖頭,將劍身猛地插入演武台中心,冷芒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