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側妃。
我發現王府有一個拎不清的病秧子,一個戀愛腦,還有一個小綠茶。
於是我給她們制定五年計劃:
拎不清的病秧子,給老娘糾正思想,每天走一萬步。
戀愛腦,就讓她每天挖野菜,認識狗男人真面目。
至於小綠茶,這麼愛搶男人,那就讓她為愛生,給爺生,生生不息,生到絕經!
1
我姐是個王妃。
可我爹說姐姐活不長了。
為了延續整個家族利益,我得嫁入王府當側妃。
將來我姐去了,我就轉正上位當正妃。
這對於一個不受寵的庶女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可我不願意。
聽說王爺除了我姐姐,還有幾個小妾。
根據我多年的宅斗經驗,姐姐落到這個田地,八成是被那幾個小妾整了。
這王府水很深啊。
然而。
我爹說:「你若是嫁過去,就讓你娘上族譜,將來生下小世子,還可以考慮將你娘抬成平妻。」
我遲疑:「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莫不是給我畫大餅?」
我爹翻白眼:「想要小世子承襲爵位,你的身份不能太低。」
他暗示我,利益,才是承諾兌現的基石。
這條件讓我瘋狂心動。
但出於謹慎,又問:「為什麼是我,而不是別的姐姐妹妹?」
我爹捋鬍子:「那日王爺在席間,當眾誇你聰明能幹,賢良淑德。」
懂了,那狗男人,老婆快死了一點不傷心,居然盯上了小姨子。
無疑,是個色痞。
但我忙不迭與我爹擊掌為誓:「成交。」
沒辦法。
全因我爹給的條件太豐厚了。
我娘是個舞姬,是我爹那幾個臭文人用來附庸風雅的玩物。
我娘從鬼門關前走一趟生下我,卻連個姨娘名分都沒掙到,就連我,也被寄養在當家主母的名下。
而我娘一邊伺候主母,一邊給我爹獻舞賣笑,十幾年過去了,卻仍然是文人主母們可以隨意轉贈發賣的奴婢。
我娘不愛我爹,她這一生,只是被逼無奈。
我爹也不愛我娘,一切不過逢場作戲。
但我娘愛我,她白天伺候完人,晚上熬夜給我縫衣繡鞋。
她趁主母外出時,偷偷拉我到僻靜角落偷偷說會子話。
她常常流淚,撫摸我的頭:「兒啊,什麼情呀愛呀,都太奢侈。像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能活得隨心自由,已是祖宗保佑!」
她勸我抓住一切機會好好學醫。
她沒什麼見識,只知道連府里的老祖宗,都對前來號脈的醫者敬重客氣,她便希望我能通過學醫改變命運。
為此,她甘願做我的小白鼠,為方便我練習醫術,經常讓我拿她扎針試藥。
我也爭氣,頭懸樑錐刺股,埋頭苦讀,在醫術上略有心得。
我原本,是想做個宮廷女侍醫。
京城中的女侍醫鳳毛麟角,我若當上,那絕對是光耀門楣的好事。
連當家主母都支持我的決定。
畢竟,我若學有所成,就可以協助主母侍奉老祖宗,以後別府的女眷求上門來,她也有面子。
可計劃好的一切,都被我爹打斷了。
比起我的夢想,政治聯姻,才是重中之重。
為此,他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要抬我娘的身份地位。
要知道,一個玩物居然被抬做平妻,那是遭那些注重身份門第的達官顯貴們恥笑的。
可我若抓住王爺的心,我生的孩子成了王府嫡子,我爹成了世子的外公——
那一時被人恥笑算得了什麼?
等風頭一過,他再為我娘寫幾句酸詩,說不準,後人還能意淫一出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流芳百世。
可是。
我最大的願望,只是想讓我娘過好一點。
所以爹畫餅說抬我娘成平妻什麼的,我不敢相信。
但我娘若能入族譜,便不能再隨便被人發賣。對她的後半生而言,起碼是個保障。
當然,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我問我爹:「以我如此低微的身份,怎麼能做側妃?」
我爹笑了:「你堂堂尚書府二小姐,哪怕生母身份低微,也不可能讓你去王府做個侍妾,傳出去,我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懂了,我爹親生的女兒,哪怕做妾,也得是有身份的妾。
他在意的,從來是文官清流的臉面。
他愛憐地看著我:「女兒,你至少,是幸運的,能得王爺青眼相看……」
我閉上眼睛,沒再看爹。
這狗男人,實在髒了我的眼。
2
然而嫁入王府那晚,王爺沒入洞房。
據說,有個王爺寵愛的侍妾找不見了,失蹤前尋死覓活。
王爺說他找到人就回我屋,結果一個晚上都沒見人影。
第二早,我閒著無事,便去看望我姐。
她躺在床上,病容憔悴。
我給她號脈,發現她雖然病重,卻不至於落下個香消玉殞的下場。
我問她:「姐,怎的外界都在傳你快掛了?」
「傻妹妹哎!」我姐說,「若不然,我如何助你擺脫爹那個老王八蛋?」
我意外:「啊……啊?!」
原來,前段時間有個七十歲的老將軍剛死了原配,想要續弦。
我爹顯然動了心思。
姐姐拉著我的手,後怕道:「妹妹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怎能被老頭子糟蹋?萬一老將軍沒兩天嗝屁,你不就守活寡了?所以我央求王爺,與其讓你嫁個快死的老頭,倒不如進王府舒坦!」
我神情複雜:「姐,我新婚第二日就能死夫婿,搖身一變成將軍府的老祖母,想來餘生過得很自在。」
我姐一臉震驚,結舌:「我我我……我豈不是弄巧成拙?!」
我剛想點頭。
然而這時,王爺走了進來。
王爺大約聽到「死夫婿」這三個字,手哆哆嗦嗦地指著我,臉色慘白。
我看他身旁依偎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想必就是昨晚失蹤的侍妾。
我站起來,想對王爺福身,沒想到小侍妾一把跪在地上。
侍妾哭著給我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姐姐,一切都是奴家的錯,您莫要怪王爺新婚之夜不陪您!」
她把額頭都磕紅了,配合那雙小鹿一樣楚楚動人的眼睛,仿佛受委屈的人是她。
我姐一聽,憤怒地坐直身子。
她漲紅了臉,一陣劇烈咳嗽,反而被氣得罵不出聲。
我想,我姐這暴脾氣,難怪氣出病來。
我連忙一邊給表姐拍背順氣,一邊冷靜地說:「妹妹想多了,昨夜妹妹伺候王爺辛苦,理應褒獎。」
一屋子人,連同隨後趕來的兩個侍妾,都愣住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問她。
「綠……綠兒。」她似乎反應過來,忽而更加惶恐,「姐姐,您莫不是叫人牙子把我發賣出去?!不要啊,奴家與王爺情深似海,難捨難分,奴家什麼都不要,只想陪王爺一輩子!!!」
就連王爺,看我一臉冰冷,也情不自禁擋在綠兒面前。
不過,王爺自覺理虧:「昨夜是本王過分,然而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側妃小懲大誡就算了……」
他話音未落,我摘下耳環硬塞到綠兒手裡。
我笑了笑,說:「我沒啥家底,也就這對銀耳墜,嵌著珍珠,還算珍貴,送給你。」
綠兒看著手裡的銀耳墜,呆了。
屋內眾人:「???」
他們大約沒料到,我竟不和這小綠茶上演一出爭男人的大戲。
我寬慰她:「姐姐沒有本事,只略識幾味藥材。我想著你昨夜既侍奉王爺,這時候就該喝點助孕湯,若能懷上,也能改善王府子嗣單薄的情況——來人,上藥!」
一個老嬤嬤端上一碗黑乎乎的藥。
綠兒見狀更是害怕,瘋狂搖頭:「不,我不喝!萬一是絕孕湯我……」
真是,跟個被害妄想症似的。
我抬抬手,示意嬤嬤把藥渣展示給眾人。
藥渣中,沒有一味草藥會傷人身體。
都是溫補的好東西。
綠兒似不敢置信:「你怎麼、怎麼會……這麼好心?!」
我站起來:「喝吧,為王爺延綿子嗣,是府里每個女人的天職。」
眾目睽睽之下,綠兒只得一口悶下良藥。
我轉頭,王爺亦是困惑不已地瞪我。
3
我聽姐姐說,綠兒原是江南一個落魄戶家的小姐。
去年王爺下江南平水患,不慎落水,被綠兒所救。
王爺感念綠兒救命大恩,有意納她做側妃。
我姐姐不同意,她堂堂高門嫡女,如何自降身份與這樣的人同為王妃?
儘管,綠兒是個副的。
她鬧得天翻地覆,甚至驚動了宮裡的貴妃娘娘。
於是,貴妃娘娘發了話,綠兒從側妃變成了侍妾。
一個落魄戶家的女兒,能入府伺候王爺,享皇家的潑天富貴,已是祖上冒青煙。
因此,她倆結怨,水火不容,時常當著王爺的面撕逼。
然,因救命恩情,姐姐不好像打發別的不聽話的侍妾一樣,直接叫人牙子發賣她。
只能膠著。
我姐打小金尊玉貴,不如綠兒性子柔順、會看人臉色,常常吃了暗虧,因而被氣出病來。
至於王爺。
換位思考一下,你要是個男的,兩個貌美如花的女人為你爭風吃醋,你會生其中一個女人的氣嗎?
明顯不會啊!
你只會暗中竊喜,覺得自己有魅力,開開心心地想著如何做端水大師。
於是,王府後院,成了男人的樂園,女人們的修羅場。
自我入府,讓綠兒產生了強烈危機感。
與隨便挑唆幾句就氣得跳腳的王妃不同,我於她而言更難對付。
她纏王爺更緊了,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導致我嫁入王府一月余,卻連王爺的面都見不到。
為此,我姐氣瘋了。
她一生氣就摔桌子摔藥碗,一副恨不得要衝出去掐死綠兒的架勢。
我擺擺手,說:「姐姐,這就是你拎不清啦。」
姐姐一愣:「你的夫君被狐媚子勾得神魂顛倒,你不生氣?」
我無奈:「氣啥,我對王爺又沒想法。」
「可我生氣呀!」姐姐憤恨地絞手帕,兩眼通紅,差點沒嘔出血來,「我嫁過來後,本與王爺恩恩愛愛,琴瑟和鳴,卻不想被那小賤人橫插一腳,如今想見王爺都難!」
我笑了:「姐姐,人活一輩子,愛情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你不該,把你的喜怒哀樂,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更不該整天和一個不入流的小侍妾爭風吃醋。」
「可我們一生,都註定活在內宅,以夫為綱,安定後院,延綿子嗣,我不圍著王爺轉,我能幹嗎?」我姐姐問。
我姐,從小就被我爹要求背女德女戒,因而她腦子裡只有相夫教子,不足為奇。
我搖搖頭:「姐姐,我也不知道你能幹嗎,這是該你自己思考的問題。」
我姐姐沉默了。
半晌,我姐姐說:「不爭男人爭口氣,我就是看不慣綠兒臭不要臉的樣子!」
我只好嘆氣:「姐姐,換個角度想想,她既然這麼愛王爺,那就成全她唄。讓她替爺生,死命生,生生不息,生到絕經!」
我姐這個榆木腦袋,終於轉了起來,感嘆一句:「……妹妹,你可真兇殘!」
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從鬼門關前走一遭。
我這是,讓她反反覆復,去鬼門關前作死。
我姐想了想,又是一陣遲疑:「可萬一,她生了好多孩子,子憑母貴,動搖我之後嫡子地位怎麼辦?」
我又笑了:「姐姐,莫不是忘了咱們家所有子女,都是要寄養在主母名下?」
我姐如醍醐灌頂:「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姐姐也不必擔心庶子女們心生怨懟。」我說,「只要姐姐這個當家主母做到公平公正,不過分苛待任何人,庶子女們自然知道,在這個注重門第,追求血統,貴族才有體面的京城,寄養於主母名下,和被身份低微的生母撫養,是怎樣的天差地別。」
我姐總算聽進我的話,表情終於不再猙獰。
她道:「你說得有道理啊。」
過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喊來下人:「去,最近那個小賤人夜夜伺候王爺,你去賞她助孕湯,一天一頓給我灌……不,一天三頓給我灌起來,不許停!」
我:「……」
姐姐這變態,怎好意思說我兇殘。
4
我無事,便著手調理姐姐的身體。
她咳疾好了以後,我時常拉她在院子裡散步。
靜生陰,動生陽。姐姐身上的陽氣足了,病情自然好得快些。
姐姐本不願動彈,我便勸她增強體質有助於受孕。
這下,不用我催,姐姐每日散步都以萬步計。
姐姐入府有些年頭,子嗣一直是壓在她心頭的大事。
而姐姐不到月余,便生龍活虎。
這下可把家裡的主母激動壞了,連著幾日讓下人遞信,說姐姐身子好了就回家看看。
於是,我陪姐姐回了一趟娘家。
主母見到姐姐十分動容,兩母女在屋裡抱頭痛哭,絮絮叨叨一陣體己話。
我在門外,發現伺候的奴僕里,沒有我的娘親,拉人詢問,才知道她病了。
果然,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我不動聲色地摸到娘的院子裡,看到她病懨懨地躺在床上。
我臉色頓時一黑。
我怒火中燒,不顧府中規定,硬闖入父親的書房。
我爹似乎早知道我來,氣定神閒,甚至示意我坐下,給我倒了一杯茶。
我爹說:「你生母如今成這個樣子,是她自己不吃藥,怨不得我。」
我說:「你只消告訴我娘,我嫁入王府,將來生了世子,我卻有她這樣身份的生母,必定不太完美。這麼多年,她就我一個指望,定知曉接下來該怎麼做。」
如此,我娘死後,他再讓我娘入族譜,寫幾句悼詞,還能博得世人一個情深義重的好名聲。
他再也不必擔心,讓我娘入族譜,抬我娘為平妻,會被京中貴族們恥笑。
對我,也有了交代。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可比起他文官清流的體面,一個玩物,一條人命,在他眼裡也不過如此。
我爹喝了口茶:「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我冷笑:「爹,你曉得我精通醫術。你說,明天王府的人皆中毒而亡,官差查出是我下的手,我們林府,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你敢!!」我爹氣得摔茶杯。
我毫不畏懼地抬眸看他。
我爹咬緊後槽牙,對我動了殺意:「你若敢如此,我就讓你今天出不了這個門!」
我笑了:「爹,我如今是王府側妃,是有品階的皇室兒媳。皇家的人,早上出門好好的,中午就死在你府上。你說上頭會治你個什麼罪?」
我爹仿佛被當頭一記悶棍,啞聲了。
他跌坐回椅子上,慘白著臉。
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只要我有破罐子破摔的孤勇,他必只能投鼠忌器。
他的臉面,他的官階,他的榮華富貴,此刻都成了他的軟肋。
我知道,此刻,該給我爹台階下了。
我說:「爹,我不敢奢求你抬我娘做平妻。你只消把我娘丟到京郊的別莊,我自有辦法,既保全你的體面,又讓我娘活下去。」
我爹疑慮道:「什麼辦法?」
我沒告訴他。
但我爹同意了。
回王府的路上。
姐姐憂心忡忡地望著我,幾次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一定從主母那裡聽說了我娘的事。
我說:「姐,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姐姐眉頭緊鎖:「我娘說,你救了我一命,她理應投桃報李,多照顧你娘才對。可我爹的心思,她不敢忤逆,也違抗不了,只得對不住你。」
「我知道。」我說,「我不怪主母。」
平心而論,主母並沒有苛待我們。
女德女戒說,女子不可善妒,主母便從不置喙我娘被睡的事一句。
她只是受毒害已久。
她的沉默,她的順服,她的一生,何嘗不是悲劇。
姐姐問我:「妹妹,彆氣餒。你醫術高明,我這段時間多找理由回娘家,你定可以治好你娘的病!」
我卻冷靜道:「姐姐,我倒是有一計,可助我娘脫身,也可使主母不必為我娘的事左右為難。」
姐姐眼睛一亮:「你說說,我想辦法幫你!」
我說:「姐姐,我讓爹把我娘打發到京郊別莊,我們再讓王府的護衛假扮山賊把我娘擄去。」
「對外,就說我娘為保清白跳崖殉節,我爹聽說後必定喜不自禁要為娘立貞節牌坊,以此光耀門楣。」
「如此,我爹保全了他的體面。我娘,保住了她的性命。可謂是一箭雙鵰!」
姐姐拊掌誇讚:「妹妹,這是好計策呀!只是這計策里有一條,動用王府的護衛,需得王爺同意。」
我:「……」
我這不是見不到王爺麼!
5
因而,我不得不再次硬闖書房。
此事機密,我姐便在門口守著,防止他人偷聽,壞我好事。
王爺看我主動找他,眉頭一皺,似乎怔愣好久才想起來我是誰。
畢竟,這兩個月來,我與他只匆匆見過兩面。
王爺看我走向前,連忙後退:「你該不會是想來死夫婿的吧?」
我那日大逆不道的話,令他印象深刻。
我卻直接跪下,沖他磕了三個響頭。
我長話短說,簡明扼要地把打算告訴他。
他猶豫了:「這畢竟是林府的家事,本王不好插手。」
我懂,我娘只是區區舞姬。
小舞姬的生與死,在這些大人物眼裡,跟看螻蟻沒有區別。
利益。
只有實打實的利益,才能逼他出手與我合作。
於是我說:「王爺,我知曉你為什麼要納我姐姐與我做妃子,無非,是看在我爹在文官清流中的影響力。」
王爺來了興致,抬手示意我接著說。
我說:「您借聯姻,是想通過我爹的門路,讓文官清流們支持你當太子。」
王爺笑而不語。
我話鋒一轉:「可是,我爹這人,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卻沽名釣譽。文官清流們自視甚高,又有多少人真正服他?」
王爺眼眸閃了閃。
文官清流,其實就是天下讀書人入朝為官後,抱成一團,形成勢力。
我爹在吏部主持科舉考試,因此,在讀書人中頗具幾分影響力。
我說:「可要論在文官清流中的影響力,任誰也比不過有帝王師之稱的彭夫子,他雖告老還鄉,卻著作甚豐,天下讀書人無不拜讀他的名作。」
王爺顯然碰過釘子:「可彭夫子視權貴如糞土。」
我說:「我爹和彭夫子素有些往來,我知夫子有一孫子,三代單傳,成家多年卻無所出,他們很是焦急。我若能為他們調理身體,把香火傳承下去,他必定記得王爺一份恩情。」
王爺皺眉道:「據說彭夫子請了不少名醫,也不曾治好他孫媳婦。」
我卻諱莫如深地笑起來:「他孫媳婦多年無所出,或許,問題出在孫子上,而不是孫媳婦上呢?」
王爺滿臉不信。
畢竟,這世道,有哪個男子承認自己不行呢?
出了問題,都是女子的鍋。
我倆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陣,我想起什麼似的。
我委婉地建議:「其實,王爺有時間,也可讓我看看。」
畢竟,王爺有我姐,也有幾個侍妾。不可能,這麼多年,沒個動靜。
可我仿佛刺中王爺的逆鱗,他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忽然拂袖而去。
6
因為彭夫子的事,王爺終於捨棄他的小綠茶,需要帶我出一趟遠門。
而他似乎避諱就醫,視我如洪水猛獸,看我的眼神充滿警戒。
是以,我喊上姐姐。
晚上,王爺便宿在姐姐屋裡。
一路上,兩人沒了綠兒從中作梗,他倆感情升溫,整日黏黏糊糊,很是殺狗。
姐姐幾次勸王爺宿我屋,可他一進門,就看到我手裡的銀針在燭光下閃爍寒光,立馬落荒而逃。
我們上彭夫子那說明來意。
彭家孫子一聽,就跟當眾下他臉面似的,惱羞成怒,張牙舞爪地就要護院趕我們出去。
我爹在意的是貴族的臉面。
而彭家孫子在意的,是男人的臉面。
好在彭夫子是個明辨是非的,想明白後,便叫下人按住他孫子,讓我為其診治。
深宮後宅,婦人們多擔心子嗣問題。
因而,我學醫這麼多年,主攻這事。
我足足給彭家孫子治了數月,針灸、推拿、吃藥,甚至還要幫他們計算房事日子。
終於,彭家的孫媳婦肚子有了動靜。
彭老夫子高興極了,當場擺了宴席說要慶賀個三天三夜。
彭家人把我奉為座上賓,王爺更是趁機時時出入彭夫子的書房討教文章,與彭夫子處成忘年交。
回京之前。
王爺也沒讓我失望。
他在彭家附近買了一座小院,把我娘安排在這裡。
這裡遠離京城,不再有人認得我娘。
彭家受我恩惠,平日裡必定對我娘多加照拂,我也可以寬心。
我和我娘依依惜別。
我娘說:「兒啊,一入侯門深似海,也不知我倆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你要好好活著,娘也會為了你好好活著,絕不再辜負你的心意!」
我說:「娘,你打算今後如何生活?」
娘說:「這麼多年,除了跳舞,娘跟著你學醫,略識幾味草藥。彭家夫人把我舉薦給本地一位德高望重的郎中,娘去藥房打打下手,餘生雖清苦,但應無虞。」
這一刻,我萬分感激我娘當年勸我學醫。
學醫,給我和我娘都帶來了好運氣。
回程路上,王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他騎在馬上,在驛館休息飲茶,臨睡前,頻繁地回頭望我。
我姐高興極了,說王爺終於識得我的好,以後我姐妹同心,拿下王爺,橫掃王府。
我卻覺得,王爺只是思考自己是不是如彭家孫子一樣,卻拉不下臉問我。
王爺心裡,大抵有些慌亂。
回到王府。
綠兒早早候在王府門口,一見王爺便哭哭啼啼,說什麼她思念成疾,再不見到王爺就活不下去了。
王爺一看心都軟了,連忙抱著綠兒哄了又哄。
我姐見狀,臉色頓時一沉。
我看她要當眾發作,連忙眼疾手快把她拉到一旁:「姐姐,綠兒越是矯揉造作,你越是不能盛氣凌人,白白吃了暗虧!」
「可是,可是!」姐姐氣得滿臉漲紅,「那個小賤蹄子……」
我捂住她的嘴巴。
我在她耳邊輕聲說:「姐姐,王爺向來與綠兒難捨難分,他卻肯為了彭夫子的事,把綠兒丟王府里,只帶上你我出門,這是為何?」
姐姐掙扎的動作變小了。
我繼續說:「情愛,在男人們的野心面前,也不過爾爾。姐姐,你應該學會用別的東西,而不是風花雪月來拴住王爺的心。」
姐姐終於冷靜了下來。
一行人進入王府。
綠兒說,側妃不愧是婦科聖手,沒想到喝了一段時間助孕湯,她真的懷了。
這下,把宮裡的貴妃娘娘都驚動了。
可王爺看著我姐的肚子,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
因為這幾月,我姐也喝了助孕湯。
綠兒說,她懷孕後頭暈眼花,只想王爺抱抱。王爺沒理她。
綠兒又說,她懷孕後吃啥吐啥,快被折騰死了,請王爺見她一面。王爺避而不見。
王爺成日在我屋裡打轉,煩躁得好像隨時爆發的炸彈。
那日,王爺忍不住開口問我,究竟是他行不行……
話音未落。
正巧被我姐撞上。
於是,我姐得意地說:「王爺,您瞧我給她賜名綠兒,不冤吧?」
王爺被當場氣暈了過去。
王爺醒後,見不得綠,王府里的花花草草都被薅光葉子,就連青菜也給斷了。
至於綠兒,她現在改了名字,叫悔之。
意思,就是王爺後悔了。
全府,只有我姐,一聽到悔之哭唧唧,就快樂得在床上打滾。
這下,姐姐終於體驗一把惡意挑唆的快樂。
7
因為悔之的事,王爺要徹查後院。
結果查了半個月,悔之的姦夫沒抓著,卻抓到王爺的一個侍妾與一個窮酸書生來往密切。
這個侍妾叫知許,是揚州知府的庶女。
她與窮酸書生相戀,情深甚篤。
原本,知許滿心歡喜地等著窮書生高中,好向他爹提親。
可他爹卻聽說她的樣子好生養,把她獻給了王爺。
如今窮書生進京趕考,窮得只能住進破廟。
知許得知後,時時接濟他。
姐姐勃然大怒:「你這般與人私相授受,被人發現,別人會罵你不守婦德,還要被浸豬籠的!」
知許眼淚漣漣,拚命搖頭:「主母,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念著同鄉情誼,接濟他一二,絕不敢有其他心思啊!」
姐姐把他們往來信件拍桌子上:「那信里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又是什麼意思?!」
知許臉色一白,跌坐回地上。
半晌,知許像是下定什麼決心,忽然一咬牙,梗著脖子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主母你便賜死我吧,只求您莫牽連九郎。」
姐姐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時間罵不出聲了。
我把姐姐拉進屏風後邊,問她怎麼。
姐姐哀嘆道:「知許平日老實本分,伺候我十分周詳。就這麼處死她,也怪可惜的,唉。」
明白了,我姐是恨她戀愛腦上頭,想罵醒知許,要她迷途知返。
至於王爺這頂綠帽,被我嫡姐忽略了。
畢竟。
男人三妻四妾,睡個舞姬,叫風流才子。
一個連王爺面都見不到的侍妾與初戀藕斷絲連,卻要被罵不守婦德,被拉去浸豬籠。
到底是不公平。
我姐姐到底是心軟了。
我計上心頭:「姐姐,知許只是一時糊塗。你想想,她怎麼說也是個知府小姐,從小錦衣玉食,不懂柴米生計,才會被書生幾句酸詩迷昏了腦子。」
我姐:「那怎麼辦?」
我說:「咱就讓她嘗嘗生活的苦,比如,打發到別院,斷她吃穿用度,讓她每日上山挖個一兩百斤野菜?」
姐姐眼睛發光:「妹妹,還得是你!」
姐姐飛快地把人打發了,結果王爺對一切無知無覺。
他大概,早忘了知許這個人。
王爺腦子裡只剩下一件事。
悔之的肚子越來越大,周圍恭賀王爺的聲音越來越多,王爺的臉色就越來越鐵青。
終於有一日,王爺衝進我屋裡。
王爺把手擺到我前面:「你給本王看看,本王到底行不行了!」
於是我給王爺望聞問切,沒診出啥大毛病。
也許只是他忙於爭太子之位,操勞算計太甚,壓力太大,導致精氣不足。
可我不能讓悔之好過,這小綠茶一得勢,那不得鼻孔翹上天。
於是我清清嗓子,嚴肅地對王爺說:「王爺放心,只要你與我姐好好配合我,定讓王府香火得以傳承。」
王爺一聽,整個人晃了三晃。
8
這下子,悔之被王爺徹底冷落了。
哪怕他曾經與悔之海誓山盟,情比金堅,二人的感情,依舊比不過男人的臉面。
即使,一切,不過是王爺自己瞎想。
王爺成日問我,有沒有辦法判斷悔之肚子裡的是不是他的種。
我搖搖頭,我可沒有這種通天本事。
於是,王爺決定再等等。
等孩子生出來了,像不像他,還不容易分辨麼!
至於王爺為什麼要等?
因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悔之救過王爺的命,他不能毫無證據就發落他的救命恩人。
王爺因這層關係,和我見面機會變多。
但我姐姐很疑惑,為什麼王爺從來不宿在我屋。
有一回他被姐姐硬推進我屋裡,與我大眼瞪小眼。
最終,他還是落荒而逃。
他說一看到我就情不自禁想到一些不快樂的事。
我懂,他看到我,就想到他不行。
至於知許,我倒有些敬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