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意完整後續

2025-12-15     游啊游     反饋
2/3
「媽媽,今年的葡萄可以好好打理一下,我們明年一起回來吃葡萄。」

我們,我和陳決。

我要帶他回家見媽媽。

媽媽的聲音傳過來:「你找到他了。」

「嗯,找到了。」

「媽媽,我贏了。」

我跟媽媽有一個賭約,三十歲我還找不到陳決就回家。

媽媽用很無奈的語氣:「贏不贏還不是你說了算,三十歲找不到你也未必會乖乖回來。」

陳決的身體開始在被子下輕輕顫抖。

「媽媽,找不到他,我不會回來的。」

找不到,我就一直找。

我從身後抱住他,掌心在他臉上觸摸到一大片潮濕。

我貼上去,絕對柔軟的姿態。

「哥,我是真的愛你。」

17

這句話,在分離的前夕,我對他說過一次。

葡萄酒是我開的。

他的慾望是被我帶起來的。

吻到彼此都控制不住,他卻退縮了。

所以我抱住他的腰,仰臉看著他。

絲毫不掩飾我的情意。

「哥,我是真的愛你。」

他已經被陳父辦理了退學,回國的時間迫在眉睫。

連今天這一點點旖旎都是我們偷來的。

一切就不用再控制。

他隱忍的汗落在我臉上,眼裡應該有淚。

我沒看清,因為我也深陷其中。

「可以嗎?」他問。

可以,當然可以。

我屬於他,他占有我。

他是驕傲的數學天才。

我是瘋狂的藝術後秀。

陳決和陳意不應該分離。

18

我和陳決又吻在一起。

從清淺到逐漸瘋狂。

要將彼此揉入骨血里。

柔軟的被子成了托舉我們的容器。

今夜沒有葡萄酒。

氣氛也不缺旖旎。

家裡是做過飯後殘留下的煙火氣,陳決身上帶著我用慣的沐浴露清香。

這款香,十年我也沒換。

證明愛與被愛,往往只需要動作就行。

撩撥陳決,實在太容易不過。

19

我託人將陳父換到了更好的醫院,單人間。

肺癌晚期,片子我找人看過了,未來的隨機的某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期限。

陳決對陳父的說辭是,升職加薪了。

陳父表現得很開心,收拾東西準備轉院的時候,還跟那個病友一一打招呼聊天。

兩鬢花白,春風得意。

我覺得他很可悲。

活在自己虛假的樂園裡。

我有點恨他。

不是恨他一意孤行帶走陳決。

而是恨他,毀了陳決還不自知。

我恨他,但我愛陳決。

愛恨之間的平衡,是我要克服的難題。

20

陳決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搬家那天,我值班,幫他叫了貨拉拉。

下午的時候收到了訂單退款。

到家的時候,角落裡,只放了零散的幾個編織袋。

陳決在廚房忙碌,飯菜很香。

我湊過去看,袋子裡只有幾件衣服和幾本書。

陳決端湯出來,很隨意說。

「我沒什麼東西的。」

「我自己坐地鐵就提回來了。」

「好。」

我若無其事去洗手,陳決回了廚房忙碌。

我抬眼看他。

水龍頭嘩嘩作響。

時光好像也隨著倒流。

學校有一次安排去野外采生,陳決賴著跟我一起去。

行程總共五天,光行李箱他就帶了巨大兩個。

到了酒店,拆出來一個小家。

光衣服,他都準備了十套,香水、身體乳、護手霜,甚至還有面膜……

第二天到了外面,他又從包里給我拿出了防蚊液、驅蟲燈……

防蚊液味道重,他還拆了一支簡易香水兌在一起調和味道。

野外風景很好,他支了一個帳篷,點了薰香,在室外煮茶。

我那時笑他,過得比女生還精緻。

他挑眉。

「這叫熱愛生活。」

茶煮好,第一杯吹涼了給我,很特別的味道。

陳決說,茶葉是他在中國的時候,自己去茶園摘的。

連炒制烘乾都沒有假手於人。

一隻手伸過來,關掉了水龍頭。

「怎麼了,一手泡沫不沖,浪費水資源呀。」

四菜一湯,味道很香。

陳決給要帶去醫院的飯盒盛好,坐下來跟我一起吃飯。

肉菜不多,陳決撿著蔬菜吃,一口肉不碰。

筷子落在我碗里,又是葷素搭配。

陳決做這些事很隨意。

又像是刻意計算好的,準備三個人的飯菜,兩人葷素搭配。

一個人只有素菜和白米飯。

吃過飯,碗碟也被他收拾乾淨。

他吻了吻我。

「等我回來。」

21

我將他帶來的衣服分類清洗乾淨,烘乾後歸類放置在一直給他預留的位置上。

陳決是個很講究的人,所以我給他留下的位置很大。

現在連一個角落都沒有擺滿。

是我的問題。

都已經邀請他一起同居了,怎麼不把他喜歡的東西備好呢。

我拿上車鑰匙,開車去了不遠的一個大型商場。

將我記憶中,他喜歡用的全部買下來。

不用很多,填滿空蕩的家就好。

售貨員保持著笑容。

「先生,這兩款香水的前調有細微的差別,後調是一樣的。」

「您選擇其中一款就可以了。」

我搖頭。

「兩個都要。」

陳決喜歡這兩款香水。

木質的噴左手腕,花香的噴右手腕。

兩個味道的香混合成一體分不出彼此,需要一小時。

這一個小時,是陳決的小癖好,只有我知道。

買好東西剛好去醫院接陳決。

車停在院外,臨時起意過來的。

我沒有告訴陳決。

我知道他的行程安排,這個點,醫院探視時間結束。

到了夜裡,醫院進出的人少了很多。

連燈都關掉了幾盞。

陳決走出來,單薄的背影被拉長。

我看見他抬手。

抹了一把手背。

在一個角落裡,蜷縮了自己的身子。

陳決在哭。

在醫院,當著陳父不能哭。

在家裡,當著我不能哭。

陳決用他剩餘的驕傲,鎖住了他的脆弱。

22

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

陳決站起身,往地鐵站走。

有落葉落在他身上。

我沒有接上他。

開車掉頭回家。

洗衣機、烘乾機不停歇地工作,

我將買來的東西,一點點擺放整齊。

包裝盒裝滿了幾個垃圾袋。

我不敢停,我也想哭。

陳決開門進來,愣了一瞬。

我和他眼睛都很紅。

他說。

「今晚風大,耽誤了一會,吹到眼睛了。」

我說。

「我也是,我去購物了。」

所有的一切換成了從前的樣子,手腕上的香是我給他噴上的。

一個小時。

他抱著我,我摟著他。

兩道香味融為一體。

我們都假裝自己睡著了。

燈到後半夜才熄滅。

我和陳決都心知肚明。

我們誰也沒睡著。

擁有從前的一切不過是刻舟求劍。

表象之下。

我從未真實擁抱到現在的陳決。

23

一個早晨,陳決在刷牙。

我沒頭沒尾說了一句。

「陳決,我陪你去看心理醫生吧。」

他含糊不清應了一聲。

「嗯。」

輾轉聯繫了很久,才約上了陳決從前的心理醫生,賀鈺。

陳決從前跟我說,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也是一個很好的心理醫生。

跳過了敘舊,我在門外等。

賀鈺叫我過去談話的時候,陳決還沒醒。

「他太累了,我讓他多睡會。」

我點頭,沒有異議。

陳決那堆花花綠綠的藥,對身體傷害太大,我不讓他吃。

我以為有愛就能安眠,全是放屁。

實際上他睡得很少。

第二天頂著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跟我說「早安」。

陳決像繭蛹一樣將自己包裹起來了。

我以為我能打開他的心扉,其實只是剝去了幾根絲。

賀鈺垂眸盯著診療記錄看了很久。

「他病得很嚴重。」

從前賀鈺給陳決下的診斷是「沒病。」

同性戀不是病。

哪怕陳父求他,威脅他,後來甚至做出了傷害他的事情。

他依舊雲淡風輕。

「陳決沒病。」

他現在眉頭緊鎖,跟我說陳決病得很重。

接連去了大半個月,一周三次。

陳決的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賀鈺在經過陳決的同意後催眠了陳決。

有些事,清醒的他無法啟齒。

賀鈺將記錄遞給我,眼裡有淚。

我沒接。

陳決還在熟睡。

「等他有一天願意跟我說了,自然會告訴我。」

就算是親密的愛人,他在我這裡依舊保留隱私權和絕對的人權。

陳決那麼驕傲,不會喜歡我窺探他的傷痕,哪怕我想要給他上藥。

陳決那麼堅韌,總有一天會走出傷痛,對我敞開心扉。

我可以等。

24

臨時接了一台手術,一個少年被刀捅傷了下腹部。

我在術前準備的間隙給陳決發消息。

讓他不用等我,自己好好把飯吃了。

家裡我買了很多食材,足夠我們三個人都吃上肉。

要不一起吃,要不三個人一起出家。

有時候對陳決強硬一點,比溫柔好用。

到了手術的時間,患者還沒有推進來。

護士說,患者家屬在外面和一個男子吵起來了。

我走出去。

剛好看見陳決被婦女推了一把,手裡拎著的飯盒被打翻在地。

我拉住他往身後帶,滾燙的湯才沒有濺在他身上。

濺在了我的褲腿上。

刺痛。

還好不是陳決身上。

婦女還在喋喋不休。

「不要臉呀,追我兒子都追到醫院來了。」

「你是不是還在打我兒子的主意。」

「……」

陳決的手背上被抓出了幾道血痕。

我從婦女骯髒的詞彙中得到了大概的事情經過。

陳決從前當老師,「勾引」了她的兒子玩師生戀。

陳決當老師我信。

師生戀?

不可能。

陳意是珠玉。

珠玉在前,陳決再遇見的人,都是瓦礫。

陳決是消失了十年,不是瞎了。

我一把甩開婦女伸過來的手。

「嘴巴放乾淨點。」

原本陳決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

經過婦女這一鬧,他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陳決開始出現身體軀體化。

我顧不上其他,抱著陳決的頭,捂著他的耳朵。

貼近他,一遍遍說。

「阿決,我在,不要怕。」

我來晚了,但是我在。

周圍圍滿了患者家屬,醫護人員也出來調解。

保安隔開我們。

陳決在我的懷裡顫抖如新生的雛鳥。

周圍的喧囂我都聽不見了,只剩下陳決。

他的呼吸聲,急促又不安。

他的手,抓在我的衣服上,指節泛白。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喊了一句。

「媽,我疼。」

婦女立刻跑過去,抓著他的手。

「醫生呢,我兒子的醫生呢?」

護士叫我。

「陳教授。」

我抬頭,跟婦女的眼神對上。

他兒子的手術醫生,是我呀。

我真想把白大褂脫了,砸在她臉上。

愛誰誰,勞資治不了。

婦女叫嚷著要換醫生。

那一刀捅的位置很精妙,我操刀的成功率百分之八十五。

換一個人,六十不到。

女人嘴唇囁嚅。

我覺得有點痛快。

我本來也不打算當聖人。

「你可以轉院。」

陳決從我懷裡抬起臉,抓著我的手逐漸放鬆。

他滿臉都是淚水。

「意意,患者要緊。」

進手術室之前,我將陳決交給趕來的院領導照看。

婦女看我的眼神開始躲閃,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陳決是我的家屬,我的愛人。」

「他今天就坐在這裡,你要是再敢欺負他。」

我笑了笑。

「我救活了患者,出來第一個不放過你。」

不就是論豁出去。

為了陳決,我豁得出去。

25

用冷水洗了好幾把臉。

讓自己冷靜下來。

協助我的醫生全程看著我,生怕我做出什麼後悔終生的事情來。

怎麼會呢?

救死扶傷是我的使命。

我宣誓過,我記得。

生命重於一切。

手術進行了四個多小時。

手術很順利。

我換好衣服出去的時候,好幾個下了班的同事圍著陳決。

小零食、水果、熱水、毛毯。

他狀態已經好了很多,側著頭跟我同事說話。

兩人盯著一張卡片。

我沒叫陳決。

他感應到一樣轉臉過來。

我們四目相對。

誰也沒有開口。

同事們一下都跑沒影了。

陳決手裡還拽著我的名片。

正面是我的職位介紹、照片和聯繫方式。

背面是尋人啟事。

我的愛人丟了十年。

我找了十年。

用的是他十五六歲的照片。

照片還是我偷來的。

我從不避諱我的性取向。

我認識的人,我的同事朋友都知道。

並沒有人鄙夷我。

當年在學校里,陳父追著陳決打,他敢高聲大喊。

「同性戀無罪。」

在陳父來抓我時,用衣服蓋住我頭,將我推入人群。

人群將我淹沒,他被帶走。

我要追上去,他比手勢給我。

【等我。】

我一直覺得我的勇敢是從陳決那裡獲得的。

同性戀還是異性戀都可以是真愛。

相愛無罪。

我不認罪。

我只認陳決。

26

我和陳決自重逢後第一次開誠布公地談話。

斷斷續續,言語顛倒。

我們抱在一起痛哭。

在屬於我們的家裡。

柔軟的被子上落滿了淚漬。

十年。

摧毀了他所有意氣風發的十年。

被誣陷,被誤解,被生活搓磨,被親情綁架。

一切一切,將他逼到極限。

他說。

「意意,我有時候真的懷疑是我病了。」

「意意,我想不明白,我只是愛上了一個很好的人。」

「有什麼值得被綁上審判台的?」

因為世界上沒有神,卻多的是人想當神。

站在制高點指責一個無辜的人。

當父母不需要參加考核,所以門檻很低。

「阿決,是世俗偏見有病。」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意意。」

「我有一次在家裡看電視,在放數學的最新消息。」

「我發現,我看不懂了。」

「我讀不懂那些數學題了。」

「那天我爸在家,他喝了酒,指著電視問我。」

「乖崽,小決,這些很簡單吧。」

「我兒子是天才。」

我的心被捅了一刀,鮮血淋漓。

好可笑。

北京很好,但是北京不是陳決的終點,應該是陳決的起點。

紐約也不差,但那是陳決沿途的一站。

陳決應該征服所有的世界,站在萬人之巔,意氣風發少年滿滿。

「大家好,我來自中國,我叫陳決,請多指教。」

可陳父剪斷了陳決的翅膀,將他困在方寸之地。

剪斷他翅膀的人,將他囚禁在方寸之地的人,還在等他高飛。

我將我的頭靠在他懷裡。

用儘量平靜的語氣說。

「我也讀不懂斯蒂夫安斯的新畫《空茫》。」

「事實上,我很多年前就看不懂那些大師畫作的靈魂。」

「但是陳決。」

我對上他的眼眸。

「我拿手術刀的手很穩,縫合的線條很漂亮。」

我可以一直陪著你,陳決。

我們不要那麼有名。

不做命運嫉妒的天才,當一對普通的尋常人。

27

少年的手術很成功,管床醫生不是我。

每天查房碰見,婦女都會自覺避開我的目光。

我問過陳決,我想要通過法律武器保護他。

造謠也是犯罪的。

陳決說。

「算了。」

「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毀掉一個人和毀掉兩個人的區別。」

他不願意毀掉那個汙衊他的少年。

我不理解,也只能支持他。

很尋常的一個午後,少年和他的母親鬧了起來。

爭吵聲整個走廊都聽得很清楚。

我倚靠在辦公室門口,聽著少年尖銳的聲音。

「我就是喜歡男生。」

「你不是早就知道。」

「要不是你逼我,我和徐陽也不會吵架鬧分手。」

「他也不會捅傷我。」

「你不出具諒解書,我就永遠不回來了。」

我沒有興趣再聽下去,轉身回了辦公室。

聽說最後妥協的人,是少年的母親。

少年出院那天,在我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

很久後才敲門進來。

「陳醫生,當年是我喜歡的陳老師。」

「我生活得太壓抑了,只有陳老師像光一樣照亮我。」

所以他回報光的方式是汙衊他?

「對不起,麻煩你告訴陳老師,我對不起他。」

少年對著我鞠躬,我沒有絲毫遲疑。

「我以陳決家屬的身份告訴你。」

「陳決不接受你的道歉。」

永遠不。

傷害造成了,悔悟也不能抹平當事人受到的傷害。

晚上我跟陳決說起這件事。

我很明確我的態度。

不原諒。

我恨不得惡有惡報,現在就報。

陳決抱了抱我。

「好啦,好啦,意意乖。」

「都過去了。」

好吧。

那好吧。

28

一場綿綿的秋雨帶走了最後一絲夏的痕跡。

陳父的病情加重。

醫院打電話過來,通知陳決趕緊去醫院。

搶救室的燈亮了幾個小時。

陳決一動不動守在門口。

醫務人員來叫陳決進去。

他起身的時候趔趄了一下。

我跟上去,被攔在門口。

只能透過小小的窗。

看著我的陳決,見他父親最後一面。

陳決跪倒在陳父身前。

我看見了陳父撫摸陳決的臉,好像是在給他擦眼淚。

他嘴唇翕動,不知道說了什麼。

世界寂靜後。

我聽見陳決撕心裂肺的哭聲。

哭聲撕扯的是我的肉體和靈魂。

我對陳父的情感很微妙。

我因為愛陳決,所以恨他。

也因為愛陳決,所以不能恨他。

29

陳父的葬禮上,我見到了陳決的媽媽。

跟陳決說的一樣,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她臨走時抱了陳決。

「媽媽希望你可以幸福。」

陳決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工作。

他的心理疾病隨著陳父離世而加重。
游啊游 • 139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25K次觀看
游啊游 • 17K次觀看
游啊游 • 11K次觀看
游啊游 • 19K次觀看
游啊游 • 26K次觀看
游啊游 • 4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39K次觀看
游啊游 • 14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7K次觀看
游啊游 • 10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42K次觀看
游啊游 • 6K次觀看
游啊游 • 9K次觀看
游啊游 • 33K次觀看
游啊游 • 5K次觀看
游啊游 • 8K次觀看
游啊游 • 37K次觀看
游啊游 • 46K次觀看
游啊游 • 15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