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可是我的命。
要不是在開車,我真想緊緊抱住她。
我狠踩油門,抄近路往醫院趕。
到了醫院,直接掛急診。
護士把她抱進診療室。
白大褂大夫走了進來。
掀開小寶衣服,拿出聽診器,一邊按壓她的肚子一邊聽。
大夫皺著眉頭問我:
「吃什麼了,這麼大反應?」
我趕緊如實相告。
他開始訓我:
「簡直胡鬧。」
「孩子腸胃不好家長要重視。」
「都發燒脫水了才送過來!」
我極力克制住想哭的情緒,不知該說什麼好。
大夫沒再跟我廢話,低頭一邊寫著什麼一邊對我說:
「先掛上生理鹽水,讓孩子休息。」
「一會做血常規,然後明天上午做腸胃鏡,期間不要吃飯。」
「孩子這麼小,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家長的。」
說完,他讓我去繳費,然後快步離開。
我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我在心裡不停責罵自己。
下午為什麼沒往家裡打個電話。
小寶肯定是吃完小肉丸後就開始不舒服了。
她肯定難受了整整一個下午。
小寶難受的時候,一定很想媽媽在身邊。
但比起自責,我更痛恨我爸。
是他一意孤行,讓小寶變成了這個樣子。
看著小寶難受,他也放任不管。
如果小寶有什麼三長兩短。
我就拉著他一起去死。
護士進進出出,檢查一直到半夜才完事。
好在血常規檢測問題不大,就是腸胃有些炎症。
大夫說炎症消下去,就會退燒。
這一晚,我守在小寶床邊,徹夜未眠。
生怕她突然出現什麼症狀。
期間我爸打過電話來,我都掛了沒接。
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沒完沒了。
我怕吵到小寶,直接靜音了。
我爸最煩別人不接電話。
一旦有人不接他的電話,他就會很暴躁。
可現在我根本不在乎他會怎樣,我的眼裡只有小寶。
小寶的病情直到天亮才有所好轉。
我向公司請了假,陪她做完腸胃鏡,又做了各項檢查。
大夫確定沒有大礙,開了點藥,讓我們出院回家。
開門進屋,我爸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到我們回來,他拉著臉就問我:
「你倆去哪了,一晚上不回來,打電話也不接!」
小寶還在我懷裡睡覺,我沒搭理他,徑直回臥室。
沒想到他竟然也跟著走了進來。
「我問你話吶,你聾了嗎?」
「為啥不接電話?」
我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到他嚷嚷,心裡更煩躁。
「剛從醫院回來。有什麼事到客廳說,小寶病還沒好,別吵著她。」
「啥?」
這時,他突然「嗷」一嗓子:
「你帶小寶去醫院了?」
接著,他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
「你這個妮子,一點小事就沉不住氣。」
「不就是吐了兩口,又不是啥天大的事,至於去醫院嗎?」
「一趟下來又得花不少錢。」
我冷眼看著他,覺得他十分好笑。
「爸,小寶上吐下瀉,都脫水了,不該去醫院嗎?」
「她難受了一下午,你看不到?」
我爸繼續嚷嚷:
「小寶就知道喊個媽媽,問她啥她也說不清。」
「早知道她難受,我就給她喝藥了。」
「我包袱里還帶著包治百病的藥吶!」
說完,他就去翻他的包袱,拿出兩袋黑乎乎的藥包。
「我現在就去熬藥。」
我說:
「我們有大Ṭŭ̀₄夫開的藥,這些藥你留著自己喝吧。」
「你先出去,別打擾小寶休息。」
我爸一聽不樂意了:
「你懂個屁!」
「我這藥是古法老方,人家祖上五代行醫。」
「這藥是拿天山雪蓮熬出來的,包治百病。」
「絕對比醫院裡的強!」
說完,他就要去廚房熬藥。
我沒再搭理他,他愛幹嗎幹嗎,反正我不會讓小寶喝。
於是我反手關門上鎖。
他去廚房忙活,沒過多久,家裡飄起一股臭烘烘的怪味。
接著我爸就來推門。
「開門,藥我熬好了,趁熱給小寶喝。」
我隔著門沖他吆喝:
「沒人喝你的藥,端走。」
我爸又不高興了,開始哐哐捶門。
我怕吵到小寶,只能打開門。
「你別敲了,小寶在睡覺,趕緊把藥端走。」
我爸抬腳就要往裡闖:
「你一邊去,別礙事,這藥是好東西,我喂小寶喝。」
可這明明是坑人的三無產品,我打死也不會讓小寶喝這個。
於是我就使勁推他,想把他推出去。
我爸頂著門不動,跟我推搡起來,鬧出了動靜。
小寶被吵到了,夢囈了幾聲,翻了個身。
我爸立刻嚷嚷:
「小寶,快起來,姥爺喂你喝糖水。」
我真的受夠了,使勁推了我爸一下。
他往後一個趔趄,手裡的藥碗摔在了地上。
滾燙的藥湯潑了他一身,燙得他「嗷」一聲。
把小寶嚇醒了。
我爸瞪著我,伸手沖我指指點點。
「你,你你,你翻天了!」
「你要燙死你爹吶!」
接著他又要撿地上的湯碗:
「哎呀,全糟踐了。」
「你個敗家閨女!」
「你知道這一副藥多少錢嗎!」
說完,他抬手就要扇我。
我眼疾手快,一把關上房門上鎖,任由他在外面大吵大鬧。
他罵得很難聽。
我只能捂上小寶的耳朵,抱著她輕聲安慰。
我這心裡難受極了。
小時候媽媽也是這樣把我摟在懷裡的。
童年沉痛的記憶,不停湧入腦海。
那時家裡很窮,經常飢一頓飽一頓。
有次隔壁老王叔接濟了我們一些糧食,我爸把他請到家裡吃飯,要當面感謝他。
那年我才八歲,我爸喝得醉醺醺的,把酒杯遞給我,非要讓我敬老王叔一杯。
那劣質白酒熏得我睜不開眼,我抿著嘴說什麼也不喝。
我爸就脫下鞋來打我罵我。
「忘恩負義的東西,你王叔是咱家恩人!」
「你不給你叔面子是不是!」
我咬著牙一聲不吭,他打到老王叔也看不下去,把我護在身後。
可越當著外人他越來勁。
最後,他掰著我的牙給我灌了一杯白酒。
要不是我媽趕緊送我去了村醫家催吐,我怕是要酒精中毒。
回到家,他卻不當回事,冷眼說:
「別說是一杯酒,就是把你嫁過去當媳婦,也報答不了人家!」
想到這裡,我抱著小寶的手在不停顫抖。
我曾經以為,家裡生活好起來了,他的脾氣性格也能變好。
可我還是太天真了。
壞就是壞,無論年輕還是年老,全都一樣。
本性難移。
我可以受委屈,但小寶不可以。
我不能讓他繼續待在這個家裡。
他必須從我家滾出去。
過了一會,小寶不哭了。
我讓她安穩待在床上,然後起身出了臥室。
我爸坐在客廳沙發上,把電視聲音調到最大,裡面咿咿呀呀唱著京劇,十分刺耳。
他故意的。
我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
他拿眼剜著我,一臉兇相。
我把遙控器重重一放,絲毫不退讓:
「收拾東西,離開我家。」
他愣了一下:
「你說啥?你再說一遍?」
我堅定地開口:
「我不允許你再住下去,我也不想養你,你現在就走。」
他急了:
「混帳東西!」
「我是你爹,這裡就是我家,你竟然轟我走,還敢不養我?」
我驚愕了。
他怎麼這麼心安理得。
當初他拿著我的彩禮,偷偷給我弟買房買車,把我當大傻子,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
我不跟他廢話:
「你不走,我就報警。」
他指著我吆喝:
「你有種就報!」
「你就是把市長喊來我也不走。」
我點點頭:
「那我就打給電視台。」
「你不是最愛看人家調解家長里短嗎?」
「我就讓他們好好拍拍你,讓你在村裡露露臉。」
我爸臉色一下就變了。
「你怎麼跟我說話!」
「我看你是欠管教了!」
說完,他忽然抄起了捶背的擀麵杖,朝著我肩膀就打了過來。
我照顧小寶一夜沒睡,連累帶餓,根本閃不及,被狠狠砸中了大腿。
我疼得一下就倒在地上。
我爸站起身,舉著擀麵杖猛砸我的背。
「我讓你跟我頂嘴!」
「我讓你沒大沒小!」
「我讓你不給我養老!」
我疼得護住身體,他就打我的手和胳膊。
使勁咬著牙,往旁邊一閃。
他撲了空,摔了個狗吃屎。
我趁機躲開。
他腿腳不好攆不上我,氣得直發抖。
我跑到門口打開防盜門:
「趕緊滾出去!不Ṭū⁾然我現在就報警!」
我爸很愛面子,怕街坊們聽見背後議論他,見我把門打開了,嚇得不敢吱聲。
氣得兩眼直瞪著我。
這時,小寶聽見動靜走出來找我。
他一眼看見小寶,朝著她就走過去。
「都怪小寶,小寶讓媽媽攆姥爺的,姥爺找小寶算帳!」
他故意裝得很委屈。
可手裡的擀麵杖卻高高揚起來,要打小寶。
我一下就急了,伸手抄起了菜刀。
一把橫在他面前。
把他嚇了一跳。
我脾氣上來了,抄起菜刀指著他說:
「你離我女兒遠點,馬上滾出我家!」
「要不然,我剁了你!」
他見我紅了眼,是真害怕了。
可還是死賴著不想走。
他撇撇嘴,作勢就哭了起來。
「好啊,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我把你養大了,把你嫁出去了,看我老了,你就要把我轟出去。」
「我白疼你了。」
他故意這樣想讓街坊聽到,會出來替他說話,幫他罵我不孝順。
可這裡是城市,鄰居不會管別人的破事。
我不想跟他繼續糾纏,拽著他的行李就往外轟他。
他見沒人幫他,又坐在地上央求我:
「閨女,天眼看就要冷了,爸一把老骨頭,你讓爸去哪啊?」
「小寶還等著姥爺給炸小肉丸吶。」
我說:
「你愛去哪去哪,你不是有兒子嗎?找你兒子去,別再來煩我。」
他眼睛一下就瞪大了,看我心意已決,拿著行李哆哆嗦嗦地往外走。
臨了,他不甘心地對我說:
「你這樣對老人,等著遭報應吧。」
我沒搭理他,反手給防盜門換了密碼上了鎖。
回頭看著滿地狼藉,這會身上也疼了起來,我癱坐在了地上。
小寶哭著跑到我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