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聲,快速編輯一行字,發了出去。
【我沒良心,我掉錢眼裡了,我占便宜沒夠。所以,這伺候老人的好事,就讓給你們這兩個有良心的、純孝的大孝女吧。誰接回去,媽那一個月三千的退休金就歸誰,反正我是不敢占這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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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完,我直接退出了家族群。
回到家後,手機開始瘋狂震動,十幾個未接來電全都來自大姐和小妹,甚至還有幾條消息。
大姐:【洛晨妍你接電話!媽一直哭,血壓都上來了,你趕緊過來把她接走!】
小妹:【二姐,算我求你了行嗎?我和阿斌真沒辦法,我們今晚還要趕稿子,媽在這一直哭,我們怎麼工作?】
大姐:【你是不是想逼死媽?你怎麼這麼狠心?】
這就受不了了?
我才把人送過去幾個小時而已。
我可是承受了十年。
我沒回復,把手機關機,扔在床頭柜上,蒙頭就睡。
這一夜,竟然睡得格外沉。
沒有半夜被我媽叫起來說腰疼要揉,沒有聽她絮叨誰家的女兒又給媽買了金鐲子,沒有無形的壓力壓在胸口。
我直接睡到第二天上午,醒來後開機,更多的未接來電和消息湧進來,語氣已經從憤怒指責變成了好言相勸。
小妹:「二姐,我們商量了一下,媽一直在大姐家樓道坐著也不是辦法,我先接回我家住兩天,但你得儘快想辦法。」
大姐:「晨妍,昨天大姐話說重了,你別往心裡去。媽還是習慣你那兒,你看要不你還是趕緊把人接回去吧。」
習慣?
是習慣了我的付出,習慣了把我當軟柿子捏。
我沒搭理她們,而是給自己做了份精緻的早餐,甚至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
我知道,那兩姐妹肯定能看到。
果然,沒過半小時,門便被敲得震天響。
門外站著的,是我那一臉焦灼的大姐,以及臉色憔悴的媽媽。
我拉開門,故作驚訝道:「大姐?媽?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說好媽跟著你們享福了嗎?」
大姐看到我,立馬開始指責:「你還有心思發朋友圈,你看媽都成什麼樣子了?詩鳴那邊亂得跟豬窩一樣,媽根本住不習慣,一晚上沒睡好。」
我媽一看到我,眼淚又下來了:「晨妍,媽知道錯了,媽不該那麼說你,還是你這裡好,清靜,她們那我待不慣啊……」
她說著就想往門裡擠。
我伸手直接攔在了門口,一臉為難道:「媽,這可不行。大姐和小妹都說我占你便宜了。我哪能再占這便宜呢?」
「再說,你不是覺得她們最孝順嗎?我這隻知道給錢,伺候不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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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不是的。」
我媽趕緊擺手解釋道:「是媽老糊塗亂說的,你最好,你最孝順,媽以後再也不說了。」
大姐也跟著幫腔:「是啊晨妍,媽知道錯了。你看媽這身體,在詩鳴那兒一晚上就受不了了,還是得你照顧。我們工作都忙,實在抽不開身。」
「忙?」
我直接挑明了問:「大姐,你昨天不是說單位考核忙,沒空照顧媽嗎?怎麼,考核一天就結束了?還是說,你的忙只是個藉口,其實是不想接媽回家?」
大姐被我問得臉色一陣青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我繼續道:「至於小妹,她不是覺得我占便宜了嗎?還說請保姆都要花萬把塊。讓她體驗體驗不花錢就享受保姆伺候的待遇,她怎麼又反悔了?」
我媽見我不鬆口,開始耍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來:「我不管,我就要住這裡,這就是我家,你敢不讓我進門,我就弔死在你去公眾號 `胡^巴 士` 看更多門口。」
我看著地上撒潑打滾的她,只有厭煩。
於是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媽,你要是覺得在我門口坐著舒服,那就坐著。不過我得提醒你,這樓道有監控,鄰居們也看著呢。你要是真想死,我也攔不住,正好讓大家都看看,你那兩個孝順女兒是怎麼把你逼死的。」
我的話瞬間澆熄了我媽的哭聲。
她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我,好半天才指著我道:「洛晨妍,你還是人嗎?」
我冷冷回道:「我是不是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今天起,我不伺候了。你們誰愛當孝女誰當去。媽要是願意,就在我這門口坐著,我報警或者叫物業來處理都行。」
說完,我後退一步,作勢就要關門。
「等等。」
大姐急了,一把拉住門道:「晨妍,你不能這樣,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她經不起折騰,我就經得起?」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洛子欣,這十年,媽生病住院是誰陪護?吃喝拉撒是誰打理?她動不動腰疼腿疼是誰半夜起來按摩?是你嗎?是洛詩鳴嗎?你們除了動動嘴皮子,塞兩盒破膏藥,還做了什麼?」
「現在我就把媽送過去一天,你們就哭天搶地,覺得是天大的委屈了?那我這十年算什麼?活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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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啞口無言,拉著門的手也無意識地鬆開了。
我看著她,看著地上呆若木雞的我媽,最後道:「想進門,可以。但我有三個條件。」
「第一,從今天起,媽的生活費、醫療費,我們三姐妹平攤,之前十年我墊付的,你們兩家按比例補給我,我會拉清單。」
「第二,以後媽的贍養,我們三家輪流,一家四個月。輪到誰家,誰負責全部,其他人不得指手畫腳。」
「第三,也是最後。」
我頓了頓,目光看向我媽:「媽,你得當著我們三姐妹的面,親口說清楚,這十年,到底是誰在管你死活,是誰在真心實意贍養你。以後,也別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一句,說大姐和小妹比我孝順。」
話音落下,樓道里一片死寂。
我媽張著嘴,大姐也愣住了。
平攤費用?
輪流贍養?
還要當面認錯?
這對習慣了占盡便宜、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指點點的她們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我媽率先反應過來,又開始哭。「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大姐也反問道:「平攤費用?還要補之前的?洛晨妍你想錢想瘋了吧?輪流住?媽怎麼可能適應!」
我笑著道:「不適應?在我這兒能適應十年,在你們那兒四個月就適應不了?至於錢,我只是拿回我該得的。你們要是不願意,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我徹底失去了耐心,直接關上了門。
門被砸得砰砰作響,我媽和大姐還在外面大吵大鬧。
「洛晨妍,你開門!」
「晨妍,媽知道錯了,開門啊!」
然而我卻再也沒有搭理。
隨後拿出手機,給我店裡的合伙人兼好友葉時姿打了一通電話:「我出去避風頭,談項目,店裡交給你,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來找我,一律不見,就說我出差了,歸期未定。」
早就知道一切的葉時姿興沖沖道:「放心,我的掃帚已經饑渴難耐了!」
有她在,我一百個放心。
剛下飛機打開手機,未接來電和消息又蜂擁而至。
除了大姐和小妹的,還多了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話里話外都是勸我「別任性」、「一家人以和為貴」。
我統一回覆:【多謝關心。具體事宜我已與我姐姐妹妹溝通清楚。若你實在掛心,歡迎接我媽去你家常住,所有費用我來承擔。若不便,請勿插手我家事。】
一句話,堵得所有人再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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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離開後,那對「孝順姐妹」和我媽的好日子,才真正開始。
而我,通過一些「特殊渠道」,基本上清晰地拼湊出了她們雞飛狗跳的日常。
聽說我媽以為大姐妥協了,住進大姐家的第一天,就擺出了在我家當老太君的架勢。
早上七點,大姐洛子欣頂著黑眼圈急著去上班,我媽卻慢悠悠地從客房出來,揉著腰攔住她道:「子欣,晨妍都是六點就起來給我熬小米粥的,你這麵包牛奶太涼,我胃受不了。」
洛子欣看著指向七點十分的掛鐘,直接發飆了:「媽,我上班要遲到了,哪有時間熬粥?」
我媽不滿地嘟囔道:「那你不能早起會兒?」
洛子欣氣得差點把牛奶盒子捏爆。
晚上,洛子欣累了一天想癱在沙發上追劇,我媽卻牢牢霸占遙控器,把聲音開到最大,看那些哭天喊地的婆媳劇。
洛子欣稍微皺下眉,我媽就開始唉聲嘆氣:「我老了,就這麼點念想,你們還嫌吵。」
這還不算完。
聽說我媽把她在我家那些優良傳統全帶了過來。
東西隨手亂放,上廁所經常忘記沖水,還偷偷把洛子欣準備扔掉的舊紙箱、塑料袋撿回來,寶貝似的塞在陽台角落,說攢著賣錢。
才第三天,洛子欣就在電話里跟小妹洛詩鳴崩潰吐槽:「我受不了了,家裡跟垃圾場一樣,媽到底什麼時候去你那兒?」
輪到去洛詩鳴家,情況更是糟糕。
洛詩鳴家裡就是個大型垃圾堆加化學實驗室。
顏料、畫布、吃剩的外賣盒、空酒瓶堆得到處都是。
我媽一進門就嗆得直咳嗽,喊著讓洛詩鳴開窗通風。
可洛詩鳴呢?她正對著一塊畫布沉思,頭都不回地拒絕了。
我媽又盯著地上的垃圾問:「那這地上的垃圾,媽幫你收拾收拾?」
洛詩鳴的老公直接阻止了:「別動,媽,這都是我們的靈感源泉,亂了感覺就沒了!」
我媽想做個飯,走進廚房差點暈過去。
洗碗池裡堆著小山高的髒碗碟,灶台上的油垢厚得能刮下來炒菜。
她顫巍巍地想洗個鍋,洛詩鳴的老公又衝過來阻止:「別動我們的東西,找不到那個色調你賠啊?」
晚上,我媽想早點睡,洛詩鳴和阿斌的「夜間靈感」卻來了,開著鬼哭狼嚎的搖滾樂,又唱又跳。
我媽心臟不好,被吵得心慌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腰疼病準時發作。
她哼哼唧唧地讓洛詩鳴給她買膏藥。
洛詩鳴卻正為交不上稿被編輯罵得狗血淋頭,煩躁地掏出二十塊錢塞給她,讓她自己下樓買。
聽說我媽捏著那二十塊錢,看著小女兒不耐煩的背影,躲在樓下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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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還沒完,洛子欣和洛詩鳴誰也受不了長期伺候我媽,又聯繫不上我,竟然想出了個絕妙主意。
她們一人一天,精確到小時交接我媽。
於是,我媽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
今天被洛子欣像送件一樣準時扔到洛詩鳴家門口,明天又被洛詩鳴像處理垃圾一樣精準投遞迴洛子欣小區樓下。
兩個女兒交接時,恨不得拿個秒表掐算,生怕自己多照顧了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