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他人的痛苦,我居然興奮的想要大叫。
都怪她!
這些都怪她!
我抄起水池裡的盆,結結實實的扣在她腦袋上。
我張狂的大笑,「該去死的人是你!」
「去死去死去死!你才該去死!」
宋明月被我推倒在地,胡亂揮舞著四肢掙扎反抗。
她的指甲抓上我的臉,扯著我的頭髮死不鬆手。
騎在她身上的我,感官像是被麻痹,不停抽在她臉上的巴掌讓我開心的忘乎所以。
她的哭嚎聲很快就吵醒了別人,宿管跟著一起風風火火趕了過來。
場面一度混亂。
據宿管阿姨所說,她親眼看到是宋明月把我按在地上打。
據勸阻的同學所說,她們親眼看到是宋明月把我按在地上打。
而據宋明月所說,她他媽的剛爬起來把我按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動手,全世界的人就都跑了出來。
宋明月呲牙咧嘴被人拉著還在叫囂,「你裝什麼!裝貨!慫貨!不是要打嗎!」
「我說你怎麼突然就軟了,原來是知道來人了!你不敢了嗎!你怕了!」
有人想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我沒理會,自顧自的撐著爬了起來。
她們看到我臉上被抓出的血痕,眼神里都帶上了可憐。
我一個字也沒說。
好累,好想去睡覺。
我都已經走了,宋明月還想瘋子一樣扯著嗓子罵我。
第二天宿管把這件事報了上去。
班主任差點沒崩潰了。
學校三令五申說了要嚴查,結果兩個學生在宿舍里打架。
流程當然要叫家長。
奶奶聽到消息,跌跌撞撞跑來學校。
聽到我受了欺負,她敲開辦公室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了我。
看到我臉上的血道子,還有腿上的淤青,佝僂的脊背搖搖欲墜。
班主任捂著腦袋頭痛欲裂,還沒組織好措辭,奶奶就哭爹喊娘,聲淚俱下,「我的孫女啊!我的孫女怎麼被人打成這樣了!」
「我兒子死了,就留了這麼一個孩子!」
「她出了什麼事,我到地底下可怎麼和他交代?」
9
我吸了吸鼻子。
奶奶有時候確實會耍賴皮。
大概是年紀大了,有時候心性反而更像小孩子了。
宋明月嗤笑一聲,一臉鄙夷的不說話。
倒是她媽像聽到了什麼聞所未聞的鬼話,指著自己女兒的臉大喊大叫,「你個老不死的,一張嘴就是編瞎話?」
「我女兒的臉被扇成什麼樣了,我都沒和你算帳,你倒是鬼叫起來了!」
奶奶擠著眼睛,順著她媽手指的方向睨了一眼,又裝作沒看見一樣,繼續閉著眼睛鬼哭狼嚎。
「我早死的兒啊!你怎麼走的這麼早,為什麼要撇下你可憐的女兒?」
「我老了,是快死的人了什麼都不怕,可你女兒還這麼小,今天被欺負成這樣,你在天上有沒有看著啊,你要做主啊,給你命苦的女兒做主!」
班主任一巴掌拍上桌子,大叫一句:「夠了!」
奶奶閉上了嘴,聽著這位青天大老爺的斷案。
班主任暗暗衝著我翻了個白眼,像每一次那樣開始和稀泥。
「兩個人沒受什麼傷,沒出什麼大事就已經是萬幸了,你們倒是還攀比上來誰傷的重了!」
「學校最近嚴查紀律,她們兩個公然在宿舍里打架,這是很嚴重的違紀行為,我要是如實報上去,學校是會下處分的!」
「處分要計入檔案,那是跟著一輩子的事情!」
她吹鬍子瞪眼睛,把事情說的要多嚴重有多嚴重。
狠話說完了,現在該給別人顆甜棗嘗。
她又說:「看在都是我的學生的份上,下不為例,現在認個錯道個歉就算了。」
她指著我,「宋肖燕,你和宋明月道個歉。」
我問她,為什麼要我道歉。
她義正言辭,「你不道歉誰道歉?你打了人你還有理了是嗎!」
我說:「是宋明月先動手打了我,為什麼不是她先和我道歉?」
她扯著嗓子大叫,「誰先道歉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
我又說:「我一直被宋明月欺負,從高一開始,她挑唆別人孤立我霸凌我,你全當看不見。」
「你作為老師連最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教書育人?你教的什麼書育的什麼人?」
「別人踢我凳子,扯我校服,你不去罵他們,反而用書扇我腦袋,扯我名牌,我現在被打了,你又要我先去道歉,你也暗戀宋明月嗎?」
奶奶愣了一下,立刻開始嚎啕大哭。
「我命苦的孫女啊!」
她歪歪扭扭站不穩,扶著桌子攤在地上,捂著胸口直抽氣。
班主任一見她這樣,馬上嚇了一跳,起身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水。
她硬著頭皮對我好言好語,「肖燕,哪有這樣?」
「你誤會老師了,老師平時工作是忙,但是對你的情況還是了解的。」
「你太敏感了,總是把事情說的那麼嚴重。」
「他們又沒對你指名道姓,你怎麼知道是在笑你?而且就算笑了有什麼?又不是打你罵你,別人的行為不一定全都是代表著惡意,是你用有色的眼鏡去看別人。」
她還是要求我給宋明月道歉。
我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宋明月她媽見狀又叫囂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家孩子怎麼就欺負你了?」
「我家孩子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你不要覺得她平時說話細聲細氣的就當我們好欺負!」
「她成績比你好,家境比你好,人緣也比你好,樣樣都比你優秀,她為什麼要欺負你?她欺負你這樣的人能得到什麼?」
我想這話應該去問宋明月。
我也很好奇她為什麼要霸凌我。
我自認為自己沒有得罪過她。
她成績比我好,家境比我好,人緣也比我好,樣樣都比我好。
欺負我,她到底能得到什麼呢?
宋明月這回沒拿出從前一貫的偽善,她站在她媽身邊,一臉冷漠,眼睛裡是渾然天成的輕蔑。
她說:「是啊,我欺負你,我能得到什麼呢?」
我們誰也沒能開口道歉。
哪怕班主任快要費盡唾沫,磨破嘴皮,我們之間誰也沒道歉。
最後宋明月她媽憤憤不平,指著我和奶奶說:「這筆帳我家記下了。」
「給你們交個底,孩子爸爸在公安局工作,也不麻煩老師替宋明月出頭了。」
「你是怎麼欺負我家孩子的,到時候我們全都會討回來。」
她媽說的誇張。
幾個巴掌把我說成了十惡不赦的殺人犯。
聽她的語氣,我這是故意傷害,是要進去吃牢飯的。
我當然知道她在嚇唬我。
先不說我生日月份小不夠成年,而且是宋明月先動手打我,我難道該由著她打嗎?
奶奶神經緊繃,有些害怕,可反倒安慰起我來。
她小聲嘀咕,「肯定不會的,這不能,沒事的燕子。」
10
奶奶前後腳和宋明月她媽離開學校。
奶奶一言不發麵色沉重,宋明月她媽氣勢囂張罵罵咧咧。
奶奶忍了又忍,實在氣不過,於是等好了宋明月她媽出校門的時候,跑上去打了她一頓。
七十歲的老太太身強體健,渾身都有使不完的牛勁。
抓著宋明月她媽又踢又打,腳瞄準好了她媽的腿肚子就使勁踢。
她媽猝不及防,挨的打不怎麼疼,但是侮辱性極強。
扯著嗓子鬼哭狼嚎,扭頭氣不過剛想還手,奶奶噗通一下子直接躺在地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最後宋明月她媽報了警,奶奶跟著一起坐進了派出所。
奶奶承認自己打人,也一口咬定是她媽先罵人。
奶奶對著警察痛哭流涕,聲淚俱下,「我兒死的早,就留了這麼一個女兒。」
「她女兒在學校里一直欺負我孫女,老師偏幫著她家和稀泥,這些我都認了,什麼便宜都讓她占了,她還一個勁的罵我們窮就該死…」
頂著一頭雞窩的宋明月她媽聽了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奶奶的鼻子大叫。
她的臉面目全非,猙獰扭曲著,「我說你兩句怎麼了,不疼不癢的,所以你就能打人了?」
她又對著警察吆五喝六,「我可是一下沒還手,她給我腿肚子踹得我差點沒在校門口跪下!」
「她現在是打我,是不是以後也能提著刀子殺了我,這是故意傷害,板上釘釘,你們不把這老東西抓進去吃牢飯,還在這問個什麼勁!」
「我老公是市公安局的,你們都想想清楚了!」
奶奶豁出去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奶奶已經七十,因為這點不痛不癢的小事,誰敢真的把這麼大歲數的老人家送去坐牢?
警察心裡清楚,讓宋明月她媽給奶奶道歉。
她媽聽到後覺得聞所未聞,「是她打了我,現在還要我給她道歉?」
警察拍著桌子厲聲呵斥,「你進來之後有個像樣的態度嗎?」
「人家一把年紀了,你不罵人挑事,老太太能氣不過嗎?什麼故意傷害,你哪受傷了?」
「她自己連路都走不利索,萬幸是她沒氣出個好歹,要是真躺那,是你該賠給人家錢!」
她媽又尖叫道:「我老公是市公安局…」
她話音未落就被警察打斷了,「好好好!叫什麼名,任什麼職,你說來聽聽!」
問起這個,她又不說話了。
警察又說:「你記清楚我的臉,這個負責案子的人是我,你不滿意就去市局投訴!」
奶奶同樣也少不了被教育兩句。
教育完,這事就這麼算了。
耍賴鬥心眼成了窮人生存的必要手段。
似乎只有靠著那點微不足道的自尊,才能換來所謂的公平。
而宋明月也真正意義上和我撕破了臉。
她不屑於再用那些小把戲戲耍我。
她開始明目張胆的撕爛我的作業丟進垃圾桶,在我的水杯里放粉筆灰,還把我的飯卡剪爛扔掉卡芯。
我告訴班主任。
班主任不痛不癢說了她兩句下不為例,任由她繼續騎在我頭上拉屎。
求助無果,我依舊孤立無援。
於是我只好以同樣的方式回擊她。
我撕爛了甜甜的作業,在她的水杯里放粉筆灰。
我還把另外兩個舍友的枕頭扔去樓道,把她們暖壺裡的水盡數倒掉。
我真的開始作惡多端。
可現在卻沒人覺得是我做的。
甜甜忍無可忍,終於在一次課間找上宋明月。
她敲著宋明月的桌子,怒不可遏,「宋明月,我好像沒怎麼著你吧?」
「你又是撕我的作業又是給我杯子裡放粉筆灰的,你看我不爽就直說,沒必要使這種陰招!」
宋明月的臉上滿是茫然和不耐煩,自從撕破臉後,她的語氣就不像從前。
她說:「你神經病吧,不是我做的。」
甜甜像是料定了她會這麼說一樣,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
「你裝什么小白花呢?自己挨罵挨打就活該受著唄,臉也不是我讓你丟的,沖我撒什麼氣,真有種。」
「你別以為之前背地裡偷偷說我壞話的事我不知道,表面上裝的比誰都傻,背地裡乾的事比誰都噁心。」
宋明月開心的大笑,「長得丑不讓人說咯,還有臉追別人,家裡沒鏡子也沒尿嗎?」
「我沒做就是沒做,你可以找班主任調監控,如果不是我做的,就跪下給我認錯。」
她性格惡劣,講話也髒。
甜甜說不過她,去了辦公室要監控。
班上確實裝著攝像頭,但卻只是個裝著電池,只會亮紅燈的唬人假貨。
班主任還特地在班會上強調,某些人不能仗著成績為非作歹,肆意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宋明月原本腰杆挺直的自證清白就這麼變成了大家公認的狡辯。
11
甜甜是第一個帶頭開始孤立宋明月的。
漸漸的,他們都加入到這個隊伍里。
他們給宋明月起了許多難聽的綽號,肆意的開著她的玩笑。
許多她從沒聽說過的事被冠以她的名號。
她站在他們的風暴里,孤立無援。
一開始她還十分要強,誰說了她什麼,她當場就會罵回去。
可後來就連她面紅耳赤的罵聲都淹沒在他們的譏笑中時,她連哭一哭的力氣的也沒有了。
她接替了我的位置,成為了他們新的女主角。
漸漸地,又有人開始和我說話,和我吃飯,和我一起上操。
他們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重新把我當作班上的一個普通同學對待。
我不想這樣,也不能像他們一樣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依舊形單影隻,享受著站在風暴之外的安靜。
宋明月不再活潑,也不再嘰嘰喳喳的談天說地。
我很久都沒見到她在嘴巴上塗亮晶晶的唇膏了。
甚至偶爾夜裡還能在床上聽到她的低聲啜泣。
她甚至都沒來與我對峙過,就只是這樣把所有眼淚都吞進肚子。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我很痛快。
我想,我應該原諒你了,宋明月。
騙你的。
我還是恨,恨到我希望世上所有最惡毒的事情都可以發生在你身上。
我無法原諒每一個用語言中傷過我的人。
在以後的每一次相處,只要聽見他們的聲音就會讓我不斷想起這些人。
當時說過的話和心臟刺痛的感覺,這種隱形暴力比拳頭落在身上更讓我恐懼。
細細回想,我的人生才十幾年,但這樣的暴力卻充斥了我的整個青春。
我討厭他們用『開玩笑』來搪塞。
所謂的玩笑卻似乎能夠讓我餘生幾十年都在反覆回想。
我想,我要讓世上所有最惡毒的事情都可以發生在你們身上。
市裡評選文明城市的事人盡皆知。
那些路邊的小攤幾乎是一夜之間不翼而飛,十字路口到處都是執勤。
全國文明城市的評選意味著什麼?
當然不是搞搞衛生,不闖紅燈這麼簡單。
這項評選是目前公認的,全國所有的城市榮譽里含金量最高,創建難度最大的。
申報條件和評選標準絕對不僅僅只是看衛生行不行,而是涉及到經濟社會政治文化生態方方面面。
大到 GDP、貧困率居民收入,社保征繳率等硬性指標,再小到下水道是不是通暢,綠化到底夠不夠多,廣場公園是不是開放。
看上去好像並不是特別起眼的基礎建設,這些都在衡量的範圍之內。
就算上面的全都達標了,一旦出現重大的負面事件,也會被直接落選。
只要創文成功,有些城市會對公務員以及事業單位發放一些獎金。
而除此之外,全國文明城市不光事關所謂榮譽,而更是一道實實在在的政績考核,對地方官員的履歷、晉升,多多少少也是會有一定影響。
宋明月不是說她爸爸是市局的警察嗎?
不知道在創文這個節骨眼上,我餓死在他們市局門口,她這位偉大的警察爸爸會不會管我?
我的飯卡被宋明月弄壞了。
補卡費要十塊,我可沒錢補辦。
我餓了三天,只喝水,不吃飯。
餓得頭暈眼花,眼前光影閃爍。
我徒步走去了市局,爬上那條長長的樓梯,然後不偏不倚躺在大廳里。
腦袋昏昏沉沉之際,有人驚慌的來扶我,他們問我怎麼了。
我氣息奄奄:「我找一位姓宋的領導。」
「她女兒在學校不讓我吃飯,我沒有辦法了,求求他,我不敢了,求求她女兒可以放過我。」
12
今天是文明辦書記來視察市局的日子。
我說話的聲音雖然很小很小,但是卻像一顆炸彈直接引爆了市局。
有人要叫救護車,有人扶我坐上沙發,又有人給我買來水和飯。
他們見我緩了緩,有了精神頭,才把我帶進辦公室慢慢說。
幾個領導都聽到消息趕過來,坐在我面前看我狼吞虎咽扒拉著米飯。
痛痛快快吃飽了,我才嚎啕大哭,「我在我們學校一直被宋明月霸凌。」
「她帶頭罵我造謠言,讓全班孤立我,我想我忍一忍就過去了,但是前陣子她按著我把我打了一頓。」
我展示腿上一大塊淤青,還有臉上細細密密結痂的傷口。
我又說:「如果我敢反抗,他們就用我七十歲的奶奶威脅我。」
「我爸死的早,我媽也跑了,我只有奶奶了,我什麼都不敢做。」
「老師也不管,用書扇我頭,扔我的名牌,還要我給宋明月道歉。」
我越哭越大聲。
「宋明月說她爸爸在市局工作,我想來求他,能不能讓他女兒放過我,我只想安心念書…」
領導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安慰我別著急,又轉頭問有沒有姓宋的是哪一位。
市局還真有一位姓宋的領導,是治安大隊的支隊長。
可這位隊長和宋明月一點關係都沒有, 兩個人是八竿子打不著。
宋明月和她媽一樣滿口謊話, 狐假虎威。
雖然和市局沒關係, 可校園霸凌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現在他們告訴我,這些就是校園霸凌, 哪怕再小也算。
有文明辦牽頭, 直接把狀告去了教育局。
教育局立刻派了人去我們學校調查核實。
從前那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能過去的事情再也過不去了。
助學金獎學金的事也仔仔細細翻出來查。
我整整遞交了三年的助學金,沒有拿到過一次。
原來是我的班主任壓根沒把我的大名放進名單里往上報。
校領導一個接一個的甩鍋, 把屎盆子都扣在我班主任一個人的腦袋上。
班上一時間人心惶惶, 五花八門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
宋明月一個禮拜沒來上課,他們聽說宋明月要被送進去吃牢飯了。
學校頂著壓力不願意背上縱容校園霸凌的大鍋。
但是教育局的通知直接開了下來。
教育局雷厲風行, 直接把班主任停職解聘, 吊銷教師資格證列入教育局黑名單。
原本一直在請假的宋明月,都還來不及由她媽辦轉學,紅頭文件就發了下來。
【根據市教育局違規違紀處理和處分辦法, 第十七條,學生宋明月組織小團體, 在校內外尋釁滋事、以強欺弱, 影響了正常的學校秩序。】
【動手打人,致他人有輕微傷, 且屢教不改,材料已經移交司法機關,現給予勒令退學的處分。】
宋明月徹底摔進了跟頭裡, 而從前那些跟著她一起把我當狗耍的那群人也沒好果子吃。
宋明月被勒令退學,他們就被停課休學。
還有那幾個校領導都在接受調查。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件事會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或許即將又是高考,他們都安靜了。
閉起嘴巴, 夾起尾巴, 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安靜。
那場淅淅瀝瀝, 下了三年的⼩雨終於要停了。
⾼考後返校拿畢業證,我⼜⻅了宋明⽉⼀⾯。
學校說因為退學沒法發畢業證,她媽在辦公室和校領導吵得不可開交。
宋明月沒進去, 一個⼈站在⾛廊。
她低著腦袋,盯著⾃己的腳尖瞧。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困擾許久的問題,走過的我⼜折返回來專⻔找她。
我問她, 「所以高⼀時,你為什麼欺負我?」
她抬起頭。
臉上沒了亮晶晶的唇膏, 也沒了弄卷夾翹的睫⽑。
她看起來像是沒了顏色,整個⼈陰沉沉又灰撲撲。
聽到我的問題, 她愣了很久沒回過神,等了好半天, 我才等到她⼀句。
「沒有理由。」
「我就是想欺負你,要什麼理由?」
我以為我們之間或許能有點什麼深仇⼤恨。
我甚至很期待宋明月嘴裡能講出我曾經⽆意間怎麼中傷她,讓她從此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的深仇⼤恨。
但是她現在告訴我。
並沒有。
什麼理由都沒有。
她就是想這樣做, 於是就這樣做了。
我一度的自省⾃責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原來我什麼也沒做錯。
她說的沒錯。
校園霸凌從來不需要任何理由和託詞。
他們只是想這樣做,於是就這樣做了。
我離開時, 聽到宋明月小聲說了一句,「前程似錦。」
真是虛情假意。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我突然明白,當你強大時, 你才有可能抵擋所有向你撲⾯⽽來的惡意,真正⾯對不堪的辦法不是躲避, ⽽是直接擊碎。
你的強大,才會幫助你獲得尊嚴。
才會扯開頭頂的烏雲,停止那場淅淅瀝瀝的小雨。
讓天光都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