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
老闆在電話那頭加價。
林向榆急忙伸出四根手指。
「你未免太貪心了吧?兩萬都不滿意?年輕人要腳踏實地,多學點本事,不能好高騖遠!」
我不緊不慢的說:「有人給我開四萬。」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不可置信的聲音。
「誰?是誰開的價?」
我憋了好久:「這個……不能說。」
老闆:「不是,陶錦,我和你這麼熟了,你告訴我一聲又不要緊。」
我:「要緊,這個是……個人隱私。」
老闆......
7
午飯過後,我讓林向榆去給地里幹活的爺爺送飯。
誰知沒過多久,爺爺就領著他回來了。
林向榆整個人像是從泥潭裡撈出來似的,全身都是泥漿,簡直看不出個人樣。
爺爺又好氣又好笑。
「這娃娃走路不看路,一腳踩進排水溝里了!要不是我撈得快,他能在裡頭杵到天黑!」
林向榆尷尬得不敢看我。
「那個……哪裡可以洗個澡?」
我指了指鎮上方向:「澡堂在鎮上,離這兒五里地。在山裡想洗澡,只能打井水沖涼。」
我幫他打了兩桶水,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將就一下。
洗澡的地方很簡陋,臨時用木板搭了個隔間,掛了條舊布帘子遮著。
我放下水桶,正準備去割稻子,突然隔間裡傳出一聲悽厲的嚎叫!
急忙衝過去,只見林向榆捂著下身從帘子里蹦了出來,臉色煞白。
「蛇!有蛇啊!」
水珠順著他濕漉漉的頭髮往下滴,兩條腿又長又白。
還有沒有曬黑的八塊腹肌。
我看著他那副狼狽又滑稽的模樣,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林向榆羞得滿臉通紅,貼在牆上,儘量遮住光溜溜的屁股,又想躲回帘子後,但顧忌著裡面的蛇,進退兩難。
我進去把那條沒毒的小蛇拎出來,在他面前晃了晃。
「晚上加個菜?蛇羹很鮮的。」
他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敢吃這個?」
「你不吃我吃。」
我故意把蛇往他那邊遞了遞,他嚇得連退三步。
等他洗完澡,紅著臉問我還有什麼活要幫忙。
我看著他半濕不幹的頭髮和侷促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可愛。
「晚上想吃白斬雞了,你去雞圈抓只最肥的來。」
結果沒過十分鐘,就聽見雞飛狗跳的動靜。
他捂著被啄紅的手背跑回來,頭髮上還粘著幾根雞毛。
真的好沒用啊。
連雞都敢欺負他。
我搖頭嘆息。
手機上,姣姣還在和我八卦。
【陶錦,公司出大事了!好幾個大客戶同時解約,老闆和老闆娘急忙去寺里求符,還請了個高人來看。】
【你猜怎麼著?那高人一看就說江羨好是漏財相,坐前台只會加速公司破產!說那個位置只有你能鎮得住!】
【笑死,讓他強制我們國慶加班,還不給加班工資!活該!】
【對了,老闆說要叫你回來,你回來嗎?】
我回了句:【不回去了。】
姣姣立刻回應:【正好我也要離職了!有家公司一直在挖我。】
接著她又發來一串吐槽:
【你知道江羨好乾了什麼嗎?她給全公司女同事拉了個群,要求所有人報備個人信息。沒男朋友的都被她懷疑跟她姐夫有一腿!】
【就她姐夫那肚子大得跟懷了五個月似的,誰看得上啊!】
......
8
林向榆雖然幹活笨手笨腳,卻特別能逗爺爺開心。
每到飯點,他總能捧著碗吃得津津有味,一頓能幹三碗米飯。
之前嚷嚷著不吃蛇羹的是他,最後連湯都喝光的也是他。
爺爺樂得直拍他肩膀:「看小林吃飯真香!不像我們家小錦,吃兩口就飽了,跟只小貓似的。」
那些被他挖斷的紅薯,第二天就被他助理找來的貨車收走了。
爺爺看著裝滿斷紅薯的貨車,納悶道:「這斷了的紅薯,怎麼會有人收呢?」
我轉頭問林向榆,他擦擦汗說。
「我們公司有自己的食堂,這可是純天然無污染的。紅薯粥、拔絲紅薯、紅薯餅……能做的可多了!」
這位養尊處優的老闆倒是很肯學,沒幾天就把割稻子學得像模像樣,動作又快又整齊。
就是太投入,一不小心把隔壁張嬸家的半塊稻田也給割了,害得我趕緊提著雞蛋去賠禮道歉。
國慶第四天,我正在院裡曬稻穀,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抬頭一看,老闆和老闆娘竟然翻山越嶺找來了。
兩人滿頭大汗,狼狽地站在我面前。
老闆喘著粗氣說:「陶錦,我小姨子年紀小不懂事,說話難聽了些,你也沒必要賭氣走人吧?」
老闆娘附和道:「你的八字放在別處都是破財的,只有在我們公司才能相得益彰。」
兩人環顧四周,眼神嫌棄。
「瞧你老家還挺窮的,我老公都給你漲到兩萬了,你應該挺缺錢的。」
「除了我們公司,還有誰會要你?」
「趕緊收拾收拾,跟我們走吧。」
這時,剛喂完雞的林向榆拎著空飼料桶從雞圈裡走出來。
「你不要我要啊!趕緊滾!等我割完這些稻子,陶錦就是我公司的人了!」
老闆愣了。
「他怎麼在這?」
隨即恍然大悟:「就是你要和我搶陶錦?」
「你挖了兩年還沒挖走,何必熱臉貼冷屁股呢。」
我幽幽道:「也不至於貼我屁股,他幫我幹活,還給的多。」
林向榆抬頭挺胸:「聽見沒?陶錦就樂意跟我走。」
老闆一聽幫我幹活就能爭取我回去上班,立刻挽起袖子要下地。
「不就是幹活麼?你一個公子哥可以,我肯定也行。」
老闆娘躊躇:「可我不行啊……」
老闆朝她眨眼:「有手就能做的,你可以。」
可他們從沒幹過農活,居然把鄰居家快成熟的蓮蓬摘了個精光,摘的時候腳下一滑,兩人先後摔進了泥水塘里。
林向榆抄起竹竿跑去撈人,嘴上說著抓緊竿子,卻在老闆快爬上岸時不小心手一抖,又把兩人捅回了水裡。
他站在岸邊直搖頭:「干農活也得講專業,你們這樣不行啊。」
老闆氣的當場和林向榆槓上了。
「陶錦,是不是誰乾得多你就去誰公司?」
我還沒來得及勸阻,這兩隊人馬已經較上了勁。
老闆夫妻倆搶過鐮刀就往稻田裡沖,老闆娘一下子下去,直接揮在了老闆的腿上。
血淋淋的,嚇的她嗷的一嗓子抱住老闆喊救命。
爺爺讓人架著牛車,把人送去了鎮上的醫院。
林向榆默默收起鐮刀,得意道:「這下不用比了。」
9
沒想到隔天一大早,老闆又一瘸一拐地出現在我家門口,腿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
林向榆正喝著紅薯粥,見狀嘖了一聲:「怎麼還陰魂不散的。」
老闆陪著笑臉:「陶錦,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只要你願意回來上班。」
「這農活……我不是專業的,你要不換個條件?」
老闆娘站在一旁,不情不願地補充:「羨好都已經被開除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搖搖頭:「我沒什麼不滿意的,就是能把辭退賠償金給我結一下嗎?至於江羨好開不開除,跟我沒關係。」
老闆娘忍不住提高音量:「要不是你容不下她,她怎麼會……」
老闆趕緊瞪了她一眼,轉頭對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有人隨便開除你了!」
我還是搖頭拒絕。
開除了就是開除了。
我又可以重新選擇了,為什麼還要回去。
那些同事也不喜歡我。
老闆無奈,只能悻悻離開。
臨走前還不死心地勸我:「你再多考慮幾天。陶錦,那林向榆在林家排行老二,掌權的是他大哥。他開公司就是玩玩而已,說不定哪天就倒閉了。你在他那兒,萬一他不想乾了,你不又失業了?不如跟我干,至少穩定。」
林向榆啪地放下碗:「趙勇!你憑什麼咒我公司倒閉?」
「就算真倒了,我還能讓我媽再給我開一家!」
「你能嗎?你家有這資本讓你東山再起嗎?我倒一家開一家!陶錦這輩子都不會失業!」
老闆的臉色變得像便秘一樣難看。
他眼珠一轉,湊近我壓低聲音。
「陶錦,他就是個純紈絝子弟。你想想,他這麼處心積慮,是真想招你當員工,還是另有所圖想包養你?」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林向榆。
包我?
那可得重新報價了。
他要是真開口,我該要多少合適?
村裡的小桐姐之前也被包過,那日子過得叫一個瀟洒。
心情好的時候就刷金主的卡買買買,心情不好就抄起鞋底抽金主。
結婚那天,那金主還是頂著熊貓眼來接的親。
不過林向榆這細皮嫩肉的……
我一鞋底下去,他怕是得直接躺進醫院。
算了,這人太脆,不經打。
我這邊正神遊天外,那邊林向榆已經炸毛了。
「姓趙的!我不是聾子!你蛐蛐我的時候能不能小點聲?」
「我們男未婚女未嫁,什麼包養?那叫正大光明的追求!」
老闆被他罵得灰溜溜的走了。
國慶假期快結束時,爺爺的農活也全部幹完了。
他看著曬黑了一圈的林向榆,點點頭:「這老闆不錯,沒架子,肯吃苦。」
我猶豫著問爺爺要不要一起進城。
他擺擺手:「孵的小雞馬上要出殼了,我得守著。山里清靜,我待著舒服。」
臨走那天,他給我們塞了許多東西。
現殺的雞鴨鵝,還有剛摘的玉米棒子。
林向榆樂呵呵地把大包小包往身上掛,一點也不嫌棄,還跟爺爺約定。
「等下次農忙,我還來給您幫忙!」
10
回到城裡出租屋,我讓林向榆把那些土產放下就可以走了。
他卻堵在門口耍無賴:「這些不是爺爺給我的嗎?」
我抱著胳膊盯著他,一言不發。
他被我看得發毛,只好不情不願地放下大包小包,臨走前還再三確認。
「說好了啊,周一早上九點,我等你來上班啊!」
周一我準時到公司,卻發現前台已經坐著個漂亮姑娘了。
正疑惑間,林向榆匆匆趕來接我。
我指指前台:「你們這不是有人了嗎?」
林向榆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一臉詫異:「林向喜?你怎麼來了?」
那姑娘笑嘻嘻地站起來,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我來看看是哪個天仙,能讓我二哥狠心跟我斷絕關係。」
她繞著我轉了一圈,對林向榆說。
「原來是她啊!眼光不錯!這傻二哥我早就受不了了,送你了!」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門口突然一陣騷動。
老闆居然又來盯梢了。
他看見我在林向榆公司里,急得直跺腳,還想進來勸我,卻被林向榆叫保安直接架了出去。
中午的時候,林向榆來找我吃飯。
談話間,我恰巧看見姣姣抱著文件從一旁的會議室出來。
她驚訝地睜大眼睛:「陶錦?你怎麼也來了?」
我轉頭看向林向榆:「你把姣姣也挖來了?」
他微微一笑:「怕你剛來不習慣,有個熟人作伴正好。」
「而且她業務能力確實很強。放趙勇那裡,埋沒了。那趙扒皮扣得很。」
入職後,公司接連簽下幾個大單,我光是提成就拿了好幾萬。
每次簽約時客戶都會說:「奇怪,明明在別處都談不攏,到你們這兒就特別順利。」
與此相反,樓下的老東家卻每況愈下。
經常有人上門鬧事,不是投訴質量問題就是催要貨款。
有天我甚至看見前老闆對著快遞員大發雷霆,連快遞小哥都不願給他們送貨了。
11
周五下班時,剛出電梯,我就被老闆娘堵住了。
她憔悴了許多,強撐著笑臉說。
「陶錦,我想請你吃個散夥飯,就當是……賠罪。」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林向榆就從身後走來,自然地護在我身前。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約好了。」
「而且,她現在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想和誰吃飯就和誰吃飯。」
「你們的僱傭關係已經結束了,別來再打擾她,OK 不?」
老闆娘急忙上前兩步,不甘心的說:「賠償金我準備好了,你看是現金還是……」
「直接打我卡里就行。」
我打斷她,拉著林向榆就要離開。
她站在原地恨恨的盯著我。
「陶錦!你這麼忘恩負義嗎?」
我緩緩轉身,平靜地迎上她怨毒的目光:
「我付出勞動,公司支付報酬,這是公平交易,不是恩情。」
「而且,你沒有救我一命,我也不需要以身相許。談忘恩負義,你是不是劇本看多了?」
老闆娘臉色鐵青。
回去的路上,林向榆神色凝重。
「趙勇最近找了不少道士,說是要改運,我怕他們動歪心思,你最近一定要小心。」
他提議我搬家。
「你搬來我隔壁住吧,我已經收拾好了。」
見我要拒絕,他又說。
「不要房租!」
我:「那好吧。」
林向榆把我連夜接走,又讓兩個保鏢住進了我家裡。
前老闆像著了魔似的,不斷換著號碼給我打電話,想約我見面。
我全都回絕了。
他居然還摸到我公司門口,時不時探頭探腦地張望。
幸好林向喜最近常帶著兩條威風凜凜的杜賓犬來串門。
只要發現前老闆的身影,她就瀟洒地一揮手:「去!」
兩條大狗立刻箭一般衝出去,追得他抱頭鼠竄。
「什麼玩意兒,敢對我二哥的人動歪心思!」
林向喜雙手叉腰,一臉匪氣。